“那你慢慢看，我不收你钱。”
重新拾起书本，章昱觉得，和林冉在一起，就连细微的幸福感，都是那么不真切。这与以前和乔洋在一起所感受到点点滴滴温暖的满足感，完全不一样。
前者像在拍电影，后者更接近于现实。可偏偏，现实明明那么唾手可及，却没有能抓到。
很是讽刺。
挨到了星期五晚上，林冉特意换好了衣服，欢快地拉着章昱在路上走。章昱别扭地把手抽掉，林冉抓着，章昱再抽，林冉再抓，一遍又一遍。章昱非常恼火，林冉则哼着歌心情大好，除了脸上快好的淤青，其他一点都看不出受过伤。
“为什么我们非要牵手不可？”
“因为我们在一起啊。”
“这里是街上……”
“大家都很忙，不会注意我们的啦。”
……明明刚刚路过的女生、大妈、大叔们都有在往这边看。
章昱争不过林冉，欲哭无泪，被拖着进了酒吧。
外面灯火通明，而酒吧里的灯光暗得章昱连走路都被台阶绊到。林冉叮嘱说：“小心点啊。”然后把章昱的手握得更紧，脚步也有放慢。
章昱低着头，也紧紧地回握住了林冉的手。
这种感觉很美妙，章昱还不愿马上放开。
两个人进了一个隔间，里面早已坐满了一沙发的人。
“林冉，看你根本没什么事嘛。”
“我来看我来看，唔，帅哥，你这里毁容了啊。”
“这次吃到苦头了吧？小子你学乖点。”
“昨天我还看见江黎过来一个人喝闷酒呢，他看上去也不好过。”
“还笑，快给我们介绍下你旁边的人。”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章昱站在旁边只能默默站着。林冉挽过他的肩，“他叫章昱。先说好，他是我的，你们一个都不准打他主意。”
“什么？你这么快就换新……”说话的那人被一个高高的男子捂住了嘴，那男子朝他们说：“你们坐。”
被堵话的那人埋怨道，“小石你手上力气真大……”
林冉指着那人对章昱说，“他叫唐崎。”又指着那个高挑的男子说，“他叫石文衍。”章昱冲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林冉说：“他们两个是这里的常客，我和唐崎先认识，就是他带我来这的，嗯，至于其他人……”林冉看看四周，“你当他们路人甲好了。”
话一出正在喝酒的几个人同时喷了出来，异口同声道：“林冉你是不是没被打够。”
林冉呵呵地笑着说开玩笑开玩笑，众人不服，连罚了林冉三杯酒。林冉随后凑在章昱耳边说：“我怕介绍了太多你记不住，他们两个和我关系最近。”
章昱往周围张望，不知怎的，越看石文衍越面熟。
石文衍对章昱不明意义地笑笑。
“石文衍也是我们学校的，和我一个系，和你一届。”林冉说。
章昱不禁问：“我们有见过吗？”
石文衍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微笑。
“小章鱼，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去勾引别人，太过分了。”林冉装出副很心碎的样子。
“……”章昱无语，低头玩手机游戏。
“怎么一个人在玩游戏啊，来，这杯酒，我请你。”路人甲拿着酒递给章昱。
章昱犹豫着不想接，转头向林冉求救，林冉会意，替章昱拿下：“他不能喝，我帮他。”
“这怎么行！哪有帮喝的，不行不行，这杯一定要给章昱的。”
“不行，他真的不能喝。”
“他能不能喝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这样护他可不行。”路人甲不依不饶。
“我说不行就不行。”
“喂，林冉，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章昱硬着头皮接下那杯酒，“行了行了，我喝。”
林冉想阻止，“你不是说你不能喝么……”
章昱说：“我自己要喝的，这次不怪你。你和你朋友就别争了。”
“你行不行啊。”
“一杯没问题的吧。”
章昱一口仰头喝下。
但事实证明，掐酒这回事，是永无止尽的……一旦开了头，接下来更是盛情难却，推也推不掉。每次林冉帮挡，就被敬酒的人责怪，一责怪章昱觉得不好意思，想着再多喝一杯也应该没什么大事，就这样不知觉中喝了五六杯。刚喝下去还好，过了会酒劲就上来了，章昱头昏眼花，脸红得像茄子，胃里一阵阵泛恶心。不过头脑还是清醒的，醉了也不发酒疯，安静地眯着眼睛陷在沙发里。
林冉怒了，“我说过他不能喝了，你们还灌？你们看，醉了吧。”
“别生气别生气，我们还不是当他谦虚，再说这个酒又不凶，没想到几杯他就醉了。”
林冉拉起章昱，“我们先走了。”
唐崎叫住，“你们才来了多久啊？林冉你约了我出来，也好意思先走啊。”
“我要把这个家伙赶紧送回去，放着他不管我不放心。”
唐崎翻白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啦？”
“从你背着我，企图去勾搭江黎开始。”
“林冉！”唐崎鬼叫，“你，你怎么知道！”
林冉叹了口气，“你听着，江黎你别去惹。”
“你能我就不能？”
“江黎和他哥你还看不出来吗？别去搅局了，玩也要有个限度。这个时候你去得罪他们，结果可会比我严重得多。”
唐崎不满，“你有资格教训我？自己好好管好自己吧，哼。”
石天衍从人群里走来，问：“要我帮忙吗？”
林冉说不用了，扶着章昱往外走，回头又多说了一遍，“唐崎，你听见没？”唐崎不高兴地说：“听见了。”林冉这才放心地走。
章昱被半抱半拖着走出了酒吧。刚一出来温度骤降，章昱顿时清醒了不少，把林冉推开，说：“我自己能走。”
林冉放开他，“不行就别逞强。”
章昱蹦蹦跳跳地走了几步给林冉看，“我真的自己能走。”
“我是说喝酒。”
“其实还好，我喝得不算多，现在只是稍微有点头昏而已。”
“说了我帮你挡，你还不领情。”
“我这还不是给你朋友面子……那么多人，我不好拒绝啊，也不好意思都让你帮我挡。”
林冉握住章昱的手，“哼，死要面子。”
章昱噗一声笑出来，“明明你比我更要面子。”说着轻轻挣脱了林冉的手，“路上你注意点行不行啊，再说这里离学校不远，被真发现了可不好玩。”
“难道你打算瞒一辈子？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做好被发现的觉悟。”
章昱怅然地说：“话是这么讲，可是……”可是后面想要说的话，包含了太多的无可奈何，章昱想着，又是一阵迷茫。
林冉没像进酒吧前一样执意要握着章昱的手，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踱着步子，唇微微勾起，看上去心情不错。
“现在几点了？”章昱问。
林冉看了看表，回答：“十点不到。”
“我的脸现在是不是很红？”
“还好。”
“你闻的出来我喝过酒吗？”
“还好。”
“怎么问你什么都是还好，回寝室被他们知道了肯定要被审问半天。”
“难道你说上酒吧玩都会被审问啊？”林冉很是奇怪。
章昱清了清喉咙，意有所指，“我们宿舍都是正经人。”
“……”
“真的，除了乔洋，我和胖……呃，你部长，还有另外个李彦，基本上不会上酒吧玩。”
“那你们平时都干什么？”
章昱不假思索地回答：“学习啊。”
“……”
“你不相信吗？我每个学期都有拿奖学金。”
“好厉害。”
“不止我，我们宿舍除了乔洋以外，都有拿。”
“……乔洋在你们宿舍真是个奇葩。”
章昱点头，“他啊，如果没有我帮他复习，估计一半以上的课都要挂。”
“章昱，以后你也帮我复习吧。”
“好。”章昱答应道，“等等，你说你要我干什么？”
“帮我复习功课啊。”
“我和你学的不一样，又不是一个系的。”
“大一的功课都差不多，快要期中考试了，我有点悬啊。”
“拿出你高三时一半的刻苦就行了。”
“但我高三也没有很刻苦……”
章昱汗，“那你怎么考进来的？超常发挥吗？”
林冉无耻地说：“我爸爸和校长是好朋友。”
“……恨铁不成钢啊！”
林冉从后面扑上章昱，挂在他脖子上，“帮我吧帮我吧，我真挂了回去不好交代。”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怕，我怕得很，我爸很凶的。”
“行啊，不过按小时算钱，我当你家教，你说好不好？”
“好过分，你和乔洋一定都不算钱的。”
章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林冉说着，随口答道：“因为乔洋是不一样的。”
话一出，章昱就感到圈在脖子上的手拿了回去，气氛马上就僵掉了，林冉把手插回口袋里，也没说什么，眼睛看着旁边，踱着的脚步停了下来。
“对，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
平常和林冉在一起，他总是副笑呵呵的样子，很少看到他生气或不开心，就连上次被打，他也没露出多少不悦的情绪，依旧和章昱说笑，偶尔顺便占点小便宜。章昱知道那话说得不合时宜，看林冉那样介意，一时之间觉得很愧疚。可很快又想，林冉不见得真有多喜欢自己，那一点愧疚感立即减轻了点。
不过就算那是装的，章昱还是不忍心看到林冉那么受伤的表情。
“我不是故意的。”章昱小声地说。
“不是故意，才是真心吧？”
“我也很喜欢你啊。”
“和他一比，就惨不忍睹了。”
林冉的话越来越酸，章昱也开始生气了，说：“我有去在意你以前喜欢过谁，和多少个人上过床吗？”
“我的那些都是过去式，可你的乔洋不是。”
章昱语塞。
两个人都没话说，周围流动着空气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章昱不在状态，酒还没有完全醒，和那么林冉一吵，头痛得快要裂开。林冉还在闹别扭，搞得纯情得跟初中生谈恋爱一样。仔细看他侧过去的脸，落寞的眼神配上密长的睫毛非常具有杀伤力，美貌的人果然占优势，章昱第一次主动拉起他的手，思考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是我错了，行了吧。”林冉的手冰凉，章昱的手与他的手热传递了半天也没什么成效，林冉幽幽地开口，“章昱，对不起，我们回去吧。”
被他一道歉章昱更加不知如何是好，闷声跟他往学校走。进了学校穿过那片小竹林，隐约可见暗处一对对的身影，章昱记起林冉和李茜就是在这被李彦无意发现的，感慨万分。反正没话题可说，就问：“后来你有联系过李茜吗？”
林冉说：“她有来和我把事情讲清楚了。现在见面还是像普通同学一样，我无所谓，她好像看见我会比较尴尬。”
章昱唏嘘不已，“李茜长得又不差，我班上好几个同学还企图追她呢，怎么就瞎眼喜欢上你了啊。”
“怎么，喜欢上我很丢脸吗？”
“也没有啦，否则我怎么会喜欢你对吧？”
林冉居然没接话，竹林里灯光弱得可怜，一路上漆黑，让章昱看不清他的表情。章昱讪讪地闭嘴默默跟在林冉身后。
忽然林冉说：“章昱，今天你要住我这吗？”
“啊？什么？”章昱心里一跳。
“我是说，我们宿舍的人都回家了，就剩我一个人，你要过来吗？”
章昱吞吞吐吐地说：“可是我宿舍那边要查房……”
章昱也知道这个理由实在很……烂。
走出竹林来到一个路口，光线充足起来，章昱看见林冉温柔地浅笑着，说：“没事，算了。不早了，查房前你快回去吧。”
林冉你还真信查房这种鬼话吗？章昱不知哪根筋不对，追上往大一宿舍方向走的林冉，说：“也不是不可以，查房的人和我还算熟……”
林冉的神色变得相当复杂，“所以呢？”
“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我喝酒，我还是在你那住一晚，免得你部长对我喋喋不休。”
“我说的住一晚，还包括……”
“好啦好啦！”章昱阻止林冉继续说下去，“我、我知道啦。”
“章昱？”
“嗯？”
“你喝醉了吗？”
章昱气结，“我没醉！”
“你一定是醉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好了，不然我不放心。”
“你是存心想捉弄我吧？妈的……”
“章昱。”
“干什么！”
“真想清楚了，就跟我来吧。”林冉没等章昱，自己先走掉了。
章昱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回头看了那个越来越远的路口，空无一人，清冷无比。
冲动是魔鬼，放弃冲动会后悔。于是章昱毅然地选择……冲动了。
林冉说：“到了。”把傻愣在门口的章昱推进了宿舍里，关门，上锁。
……
林冉指了指自己的床铺，说：“你如果累了，就在我的床上睡吧。”
“那你呢？”
看见林冉狡黠地笑，章昱汗颜，他反问道：“你说呢。”
“你当我什么都没问。”章昱脱了外套，利落地爬上了林冉的床，钻进被子里。
“你睡觉都不脱衣服裤子啊……”
“我，我认床。”
“认床和这个有关系吗？”
“大概有吧……”
林冉捂着嘴偷笑，眼睛弯成了细细的一条线。章昱现心头一阵慌乱，说：“我还真挺累的，先睡啦。”
林冉走过去，把章昱从被子里拉出来，章昱一脸茫然，林冉低头亲了他的脸颊，说：“脱了衣服再睡，乖。”
章昱认命，把衣服和裤子脱掉了，林冉把衣物挂到架子上，说：“衣服裤子那么脏你还往我床上蹭，要是别人早被我踢下床了。”
章昱整个人裹紧在被子里，说：“那我先睡啦。”
林冉开了电脑像是在聊天，嗯了一声继续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章昱因为喝酒的关系困得厉害，翻身对着墙壁不到一分钟便睡死了过去。一睡到了半夜，酒醒了之后就清醒得不得了，怎么样都睡不着。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双手，睡得太熟了也不知道林冉时候上床的。章昱翻过去，林冉安静沉稳的睡颜离得极近，在夜色里显得那样绮丽，看得章昱美貌控瞬间发作，慢慢地凑上林冉的唇。
吻完了觉得不过瘾，平日里林冉总是有意无意地调戏他，章昱想趁着他睡觉来点恶作剧连本带利调戏回来，想了半天苦于没有什么好点子，倒是酒喝多了想上厕所。小心地不惊动旁边的人奔去厕所，回来后发现林冉依旧睡得很深很安稳。可章昱现在精神好得估计去操场上跑个3000米都没问题，看不惯人家睡得好。宿舍的床本来就小，两个大男人还挤在一起，章昱翻过来，翻过去，就是找不到舒服的姿势。
林冉被章昱反复地扭动给弄醒了，不爽地说：“死章昱你给我别动。”把他搂得紧紧的，这下章昱倒的确动弹不得。林冉均匀的呼吸就在劲边，章昱竟有些心猿意马，更加睡不着，他往里床挪了挪，林冉又蹭过来，章昱说：“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放心啦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过来给我抱抱就好，我抱着你睡觉好舒服。”
“你把我当你抱枕啊。”
“喂，你怎么这么小气，抱一下都不肯。”
“你舒服，我被你抱着难受。”
“哪里难受啦？”
“反正难受……”
“这床太小了，不抱紧你我可要摔下去了。”
“大不了我去睡你舍友的床。”
“都大半夜了你还折腾累不累啊？被我抱一下又不会死。”说完，林冉故意抱得更紧，脸还挨到章昱的肩膀上。林冉的气息迷乱了章昱的神志，章昱试着也抱住林冉，无奈林冉睡姿不佳体型也不小，章昱抱不过来，泄气地一声轻叹。
“你精神很好嘛。”
章昱一惊，“你没睡？”
“被你的小动作闹醒了，现在好像睡不着了。”
“床太挤了……”
“明明你有睡得跟猪一样。”
“可我现在很清醒。”
“清醒你还偷亲我？我以为你酒还没醒。”
“看你好看不行啊。”
林冉按住章昱的脑袋，章昱说：“你要干什……”剩下的话就被林冉的吻给堵住了，吻着吻着，林冉一个欺身压住了章昱。
章昱发觉不对劲，颤抖地问：“你，你……”
林冉一副理所当然地口气：“唉？小章鱼你难道过来之前没做好觉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