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昱把脸侧向另一边。
林冉想要继续逗章昱玩，忽然听见章昱问：“为什么要对乔洋说你喜欢我？”
“我真的挺喜欢你，你信不信？”
“不信。”
“我早就感觉乔洋知道你喜欢他。”
章昱嘲讽道：“连你都看出来了，我却居然一直觉得自己瞒过了所有人。”
“他知道，但对你却没什么表示，所以我当时想借此刺激一下他。如果他喜欢你，一旦有了情敌出现，危机感就会迫使他有所行动。”
“那我要谢谢你，让我借此机会和他彻底摊牌了。”
林冉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下去，章昱说：“到了。把你寝室的钥匙给我。”林冉把钥匙给他，章昱开了门，把他放到床上，林冉又爬下来，说：“我脏死了，要洗个澡。”章昱嗯了声，说：“我去帮你签假条，钥匙我先拿着，等会回来和假条一起给你。”
“路上小心。”
“我可不像你，不会有仇家半路杀出来把我打一顿。”
“别难过了啊。”
章昱一愣，“我开心还来不及。”
“我等你回来。”
章昱逃一样地离开了林冉宿舍。
校医看了病历单，飞快地签下了假条，口中还反复念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章昱把签好的假条塞进口袋里，走出医务室，想了想，折回去食堂帮林冉买了点吃的当晚饭，再次回到林冉宿舍的时候发现门没关好。从微掩的门缝中，章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林冉的床前，林冉则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虽然只是背影，但章昱认得那是江黎。
“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不能怪你，可是我哥……”
“我了解我了解，你哥也应该可以解气了吧。”
“我代我哥向你道歉。”
“你哥哥人很好，不仅给我看了医生，还给了我一书包的钱作为赔偿，我非常满意，你不用道歉。”
“我哥说他没有让人真的下重手，你要不要紧？”
“完全没事。”林冉安慰说：“你不用良心不安。”
“有没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
“补偿你哥已经给过我了。”
“真的不需要了吗？”
林冉躺下去，“嗯，真的。”
“那……我以后再来看你。”
林冉听见，又坐起来，龇牙咧嘴道：“江黎，你千万别，我怕你哥知道后又把我抓去揍一顿。”
江黎沉默，许久，说：“对不起。”他离开的时候在门外的章昱没地方可躲，被抓个正着，章昱只好讪讪地打了个招呼。
江黎看着站在门口的章昱，轻声地问：“你们在一起了？”
章昱立即像拨浪鼓一样摇头。
江黎被章昱惹笑了，说：“我上次最后说的那句话，你别太介意。”
章昱第一次看见江黎笑起来的样子，一下子被感染，浅笑着说：“不会。”
江黎走了。章昱这才记起来他上次见面留下的最后句话，差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走进去把吃的和病假条放在桌子上，林冉躺在床上笑意满满地说：“小章鱼，大感谢你。”
章昱说：“你就好好在床上渡过接下来的一星期吧。”
看出了章昱准备要走，林冉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了章昱。
“干什么？”
林冉说：“再多陪我一会。”
章昱说：“好。”随后静静地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呆着。林冉没料到章昱答应得毫不犹豫，预备好死皮赖脸和他磨的台词一句都派不上用场，一时之间冷了场。
过了会，章昱说：“你睡吧，睡着了我就走。”
“我要是今天不睡了呢？”
“随你。”
“那你也留下来陪我吗？”
章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林冉问的话，随口嗯了声。
林冉知道他在纠结乔洋的事情。
“乔洋拒绝你了？”
“嗯。”
“你还喜欢他吗？”
“……不知道。”
“学长。”
“嗯。”
“要不要和我试试。”
章昱说：“好啊。”
“唉，小章鱼，我是在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
林冉翻过身背对着章昱，说：“我困了，你走吧。”
“我等你睡着，我不想这么早回去。”
“你在怕见到乔洋，对不对？”林冉不悦，“我可不要接手一个因为失意才勉强选择我的人，又不是其他男人都死光了，才不想搞这么苦情。你呆够了就走吧，不送。”
章昱说：“我没有勉强选择你。”
林冉闭上的眼睛蓦然睁开，“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勉强。”
“你意思是，你喜欢我？”
“嗯。”
“假设现在乔洋回头来追你，你还会选我吗？”
“不会。我会选乔洋。”
“所以我只是个不算勉强的、可以撑得上场面的候补？”
“你非要和我这么较真么？我在你心里，候补都挨不上边吧。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个什么啊。”
林冉不可置否。
章昱问：“你还睡不睡了。”
林冉看着章昱，猛然把他拉到了床上。
“你一身伤就省点力气吧，我没兴趣和你闹。”
林冉低头吻住章昱。章昱紧张得睫毛都在微微颤抖，林冉把嘴唇移开，章昱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林冉又吻了上来，唇齿间温热的触感让章昱失了神，再次闭上眼睛任由林冉索取。开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章昱惊醒过来，用力把林冉推开，在床边端正地坐好。
林冉哎哟一声，说：“学长，你碰到我受伤的地方了。”
章昱狠狠瞪了他一眼，林冉的舍友回来，看见有陌生人在，说：“你朋友来了啊。”
林冉窃笑，小声问章昱：“学长，你说，我该怎么解释你身份比较合适？”
章昱没理林冉，直接对那人说：“我是他的学长，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所以我在这照顾他。”
那舍友不相信，“是打架吧？”
章昱无语，转头看林冉。林冉对那人点头算默认。
舍友说：“我就知道。”
章昱站起来，说：“我走了。”林冉没有再挽留，趁着舍友去卫生间的空隙把章昱拉到自己身边，说：“如果不想见乔洋，欢迎过来留宿。”
“……谢谢，我也不是很渴望见你。”
“学长，我们现在可是算在一起了哟，我会想你的。”林冉的声音温柔至极。
章昱一身鸡皮疙瘩，“你说话语气正常点，不要恶心我。”见林冉笑吟吟地望着他，章昱说：“还有，你……以后就别叫我学长了，听着很奇怪。”
“刚才是你自称学长的。”
“妈的，你连这个都要计较。”
“那么，小章鱼，明天没课的话记得来看看我。”
章昱出了林冉宿舍，那种不真实的飘渺虚无感，似乎还挥之不去。
今天下午之前，之前的所有时光里，章昱一直都是孤单一人。一个临时冲动的决定，让他突然多了一个所谓的恋人。
身边多了一个人，内心的失落感是不是就可以分担掉一点。
一个人太久太闷了，就换两个人试试会不会让自己更加好过，如此而已。章昱太累了，想找个算得上喜欢的人，可以相依在一起互相安慰一段时间就好。
林冉这样的人，真指望能和他相濡以沫，章昱会觉得自己智商不满90。
那个能让胸口感到疼痛的名字，那个念念不忘的人，是乔洋。那时候的章昱，一心觉得，他永远也无法释怀这个名字这个人。
无休止的忙碌只是为了躲避。一空闲下来，整颗心都会觉得不安定。谁都晓得大学里的课程，若是想学，内容便广阔似海，若是没有心思，囫囵吞枣也可以混个过关。章昱开始认真上课温书兼照顾林冉，再空不出多余的时间。一回宿舍沾枕即睡，像是极累。这天晚上图书馆关了之后，章昱回来洗好澡就往床上钻，胖胖说：“章昱这几天除了上课都不见你人影啊，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章昱应了句：“我忙。”
“我呸，你忙什么忙，又不是期末，你这么拼命看书做什么？可不会有勤奋奖发給你。”
“我要拿奖学金啊。”
“上学期没见你这样，不也照样拿到了。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还有，听我部里的小干事说，看见这几天你一直都去林冉那，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和他……”章昱知道乔洋在听，琢磨着该怎样说，“总之我和他现在关系很好。”
“之前看你们两个也没这么好啊，怎么突然之间成好朋友啦？话说回来，林冉他没事吧？听说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章昱无力地答：“是啊。”
胖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茜从楼梯上摔下来，他也摔，你说，这是不是惩罚？”
章昱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快把大灯关了，我困死了。”
胖胖马上吼着：“你急什么急，李彦还在床上背单词呢。”
李彦说：“没关系关吧，我背好了。”
胖胖唠叨道：“每天一回来就关灯睡觉，一早又出去，真不知你想干什么。乔洋，你说说章昱呀，最近你们两个都不讲话了。”
乔洋只是说：“别废话，让你关灯就关灯。”
胖胖自觉无趣，拿了掌机在被子里玩游戏。
章昱拿出手机调闹铃，正要关机的时候收到了乔洋的消息。他问：你们在一起了？章昱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嗯字便关机睡觉了。
可心里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不舒服，难以入眠。
乔洋看见屏幕上回过来的那个字，一种情绪强烈地立刻翻滚起来，奔腾叫嚣着愈演愈烈。
他后悔了。
后悔不该为了自己脱身，把章昱向林冉那边轻轻推了一把。
乔洋觉得自己似乎错了。
次日早上，章昱要出门的时候，乔洋叫住了他。章昱眼神游移着问什么事，乔洋吐出四个字：“和他分手。”
“不可能。”
“你明知道他靠不住。”
“可是我喜欢他。”
“……章昱，试着去交一个女朋友吧，我求你。你这样子，是不正常的。”乔洋语气委婉，极力恳求着。
“我早就不正常了，我在你身边，不正常了七年，你又不是没发觉，等到现在试图来劝解我，又是何必？”
“可你真的喜欢林冉吗？你喜欢他吗？我不希望看见你这样。”乔洋气急败坏地说。
“我怎么样了？我做什么了，哪里不对了？”
“你和男人在一起就是不对！”
“乔洋。”章昱低声地唤着，“我没想过有一天，我和你，会真的无话可说。”
在一起了那么久的点点滴滴，犹如隔着雾，雾里看花，美则美矣，却不真切。等到雾散了，得到的真相却不美丽。
“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乔洋明白自己正在说出多么不要脸的话，“就不应该去和无关的人在一起。既然你喜欢我，难道不应该专心一点？”
章昱猜不透乔洋说这些话的缘由，他反问：“我喜欢你，你会不会和我交往？”
“章昱，你听我说，我，我和你不一样，我……我还有小雪。”
“那你他妈的凭什么阻止我！！！乔洋，你真的恶心到我了。”章昱扔下这句话，气得快步走掉，因为他真的已经心累到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乔洋一贯的从容不迫，在章昱面前彻底崩溃瓦解，做出了连自己都鄙视的事情，和章昱闹到这样无可挽回，他又何尝愿意。
章昱，我喜欢你啊，可是一定要这样吗？为什么非得要把这种感情加上恋爱的包袱和枷锁。乔洋没有说出的话，亦是他心底最不敢去面对的事实。顺其自然，有时候根本就是一种守株待兔。通往结局的那个关卡，乔洋不想去挑战，如果可以，他期望永远也不要到最后，错了一步改写过的结局，注定了不会圆满。
当初理性太过，如今感情用事。乔洋站在窗边看着章昱的身影逐渐走远，猛然间，湿了眼眶。
上完了课章昱就直接拐去了林冉宿舍，林冉正躺在床上看武侠小说，好不自在。见章昱来了，笑道：“我没让舍友锁门就是等你来呢。”
章昱走过去，说：“就你那破伤，顶多几处淤青，难道还不能下床么。”
“我想多赖几天享受一下你来照看我的乐趣。”
“无聊。”章昱来林冉宿舍也根本无事，只好拿了书坐在他桌子上看。林冉对此颇为不满，“章昱，你当我这里是自习教室啊。”
章昱连头都懒得抬，说：“不然呢。”
“难得我舍友都不在。”
章昱翻书的手一停顿。
“你过来，我想抱抱你。”
章昱放下书乖乖地过去。
林冉伸手把他拖上床抱到怀里，从背后亲着他的脖子，又往上，含住他的耳朵。
章昱简直要脑□了。
林冉像哄孩子一样，说：“别怕哦。”
不怕才有鬼！
“你能不能别亲了，妈的，身上一片都是你口水。”其实章昱是快禁受不住了。
林冉轻声地笑了起来，笑得章昱心痒，然后堵住了章昱的唇。分开的时候章昱都有点喘不过气，林冉顺势把他压在床上，居高临上。
“你，你不会是要在宿舍里……”
“我说你能不能稍微有点顾虑。”
“你别那么看我，我心寒。”
“喂……唔……”最后一声淹没在一个漫长细致的吻里面，林冉一边吻一边压住章昱，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他下身，章昱很快就有了反应。
林冉感觉到，笑意更深了，从章昱身上爬下来，说：“我肚子饿了。”
处于迷茫状态的章昱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帮我下楼去买吃的吧，好不好？”
章昱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冉。
“我好饿啊。”
章昱从床上跳起来，咬牙切齿，“你想吃什么。”
“蛋包饭。”林冉脸上笑盈盈的，“小章鱼，你可以先上个厕所再去，我不急。”
“不用。”章昱黑着脸出了宿舍。
门一关上，林冉笑得就差没在床上打滚了。
太好玩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混蛋人渣贱人啊啊啊啊啊啊！
章昱慌乱地想，如果刚才林冉没有主动停下来，自己是不是真的就会和他继续下去……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一旦迈出了那一步，章昱或许就不能保证可以那么从容地脱身了。和林冉在一起，时刻保持自己的清醒不沉溺下去是必要的，章昱知道如果自己先陷下去，下场一定很惨烈。他不想和江黎一样，分手的时候哀求着林冉留下来。他若无心，留下来又有什么用。林冉的信条就是大家好聚好散，章昱清楚不过，所谓交往，不过是排解寂寞的方式罢了。
所以对林冉这个人，□上的□不用放一点感情进去。彼此都有快乐和享受到，那样就可以了。
这些，都是章昱一遍遍对自己强调着的。
帮林冉买了饭上来，林冉喜滋滋地全部吃掉了，添着嘴唇说：“好好吃。”
章昱懒得应，在一旁看书。
林冉突然说：“小章鱼，有没有兴趣这个星期五晚上陪我去聚会？”
“……你倒安排好活动了啊，就凭你一脸还没消的伤？”
“脸上的伤不碍事，都是朋友嘛，我又不介意。”
“你安份点给我躺床上会死啊。”
“我可是问你有没有兴趣，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
“我不去。”章昱快速地回答。
“别这么绝情，你再好好想想，我朋友都是帅哥哟。”
“……不去。”
“章昱啊，你该多在这个圈子里走走看看，世界上呢，不是只有乔洋一个好男人的。”
“原来你是怂恿我去……”
“不是不是！”林冉解释道，“我只是想带你出去转转，呃，当然我也快闷死啦，顺便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搭别的男人，开玩笑！你现在和我在交往好不好？你不去就算了。”
章昱看林冉的反应紧张得和真的一样，问：“只是去见个面吗？”
“一起去酒吧里坐坐而已。”
“我不能喝酒。”
林冉一个枕头扔过去，“这种时候，你老公我是干嘛的啊？帮你挡就是了，决不让你碰好不好？”那种诱哄的语气和林冉期待的样子让章昱稍稍有点动了心，点头道：“要早点回来。”
“说定了。”林冉像小孩子一样地笑道，章昱把枕头扔回去，“吃饱了就给我睡觉吧！”
“不要，我要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