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蟾蜍----水媚儿
  发于:2009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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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找到那个人。
你在画什么?月好奇的问。
短脚乌龟。我说。
短脚乌龟?他一脸莫名。
死去的月亮和去世的人躺在河边。神说,谁能平安的运他们过河,他们便会重生。长脚乌龟安全的将死去的月亮运到了河对岸,于是月亮活了过来,而短脚乌龟却和去世的人一起沉在了河底,所以到如今死去的人再不会复生——我想,一只短脚乌龟不能背动一个死人,那一群乌龟的话或许可以。
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他笑
是啊,只是个传说而已!我也笑
传说也是一种希望,我连这种希望也不肯放过!
旧时的同学兼好友崔明开了一家画店,走社会边缘抽象色块路线,就是那种一眼看不明白,别人越解释越明白,其实根本没真明白只是装明白的那种画。不过,他色彩感觉的确很棒,而且很有灵性,是个人才。
他不缺钱,边画边买,旨为娱乐,他家业殷实,经得起折腾。
催明听说我“赋闲”在家,便约我去帮他看店铺,而他不见头,不见尾,三天两头换女朋友,偶尔回来店里看看,怀里必定圈着不同面孔的女人,个个媚的象妖精。
店里人不多,清闲的很。我可以在里面坐一天临完一张画也不见一个人影。
咖啡一杯一杯的喝,象喝开水一样。
“你丫的一张脸怎么灰土土的,扮什么憔悴呢?”一天傍晚临走时,崔明问我。
嘴里叼着烟,眯缝着眼,吊儿郎当的耸肩踢腿。
“有什么需要帮忙一定要开口!”他说。
“没什么。”我将画板背在肩上。
他不再讲话一直看着我,双眼和烟头一明一灭的。
……
今晚的星星不知都躲到那里去了,连月亮也无精打采。但街道上的霓虹灯璀璨依旧,似乎竟是将头上的繁华一并搬到地下来一般。
我从人群中低头穿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习惯了俯首走路,不看周围任何东西,脑袋里也一片空白。
宽松的T恤,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旅游鞋,头发长了些懒的去收拾,整个一冒牌的美院落魄学生。
一辆银色轿车突然滑到我身旁,擦边而过,稳稳当当的停下,挡住了我的去路。
门优雅的打开,然后李扬走了出来。
西装笔挺,皮鞋钲亮,表情与平日并无二致——温文儒雅,童叟无欺。
“离,我找了你好久。”他说。
我后退两步,他逼进三步。
“你怎么辞职了?让我找了你好久。”
“别过来。”我避如蛇蝎。
“呵呵,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胆小了。”
“从遇到你这变态之后!”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继续倒退。
“你要砸我?”他挑眉,不已未然。“离,你听我说,上次是我不……”
我不听他废话,将手中的砖头重重的砸了出去,对象是他那辆一看就价值不匪的车。
一声闷响,车前玻璃呈蜘蛛网密密散开。
他竟头也不回,眉也不皱。
我转身要跑,手腕立马便被抓住,好大力气——
“救命啊!!抢劫啊!!来人啊,有人抢劫啊!!”我扯开嗓子大喊,边喊边挣扎,只差又撕又咬。李扬哭笑不得“离,喂,离,你冷静一些……”
“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要杀人啦!!!”我喊的声音更大。
周围的人逐渐靠拢过来,几秒钟之内便围成了一不大的圆圈。
我气喘吁吁,胳膊还被李扬拧在手里。
“他,他要抢劫!”我狠狠的指着西装笔挺一尘不染的李扬。
“怎么回事啊?”
“怎么了这是?”
“看那人不想抢劫犯的样子啊……”
“拍电影的吧?”
周围人气嘴八舌,竟没一个人帮我。
“放开我!”
他反而拧的更紧,手臂一麻,痛的我额头的汗一下涌了出来,前身一趴,几乎跪在地上。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这是我表弟,这里——”李扬一脸歉意,左手指指脑袋,痛心疾首的说“有点问题,偶尔会神志不清。”
“混蛋!”我吼“你他妈才是神经病呢!”我气的脸都红了。
李扬不理我,继续说:“他妈妈拜托我照顾他的,我觉得他在家闷着太难受了,前天就给他报了美术班出来散心,结果现在病又犯了——看,刚才死活不肯坐车还把玻璃给砸了。让各位受惊了,真对不起。”他说的情真意切“我现在就带他回家,对不起各位啊,抱歉抱歉。”说着便把我往车上拖。
我死活不肯,喊的喉咙都快哑了“他不是我表哥!他是个混蛋,混蛋!!他不是我表哥!放开我,放开!”心一急,冲着李扬的手腕死命咬了下去。
啊!他痛的咧嘴,跳了起来却就是不松手。
我咬住不放,口手都流在了他的袖口上。又踢又蹬,将鞋子甩出去了一只。
“哎呀,这孩子疯起来还真是可怕,竟然连他表哥也咬……”
“这可怎么办?”
“撬开他的嘴,先拉开他,快帮帮忙啊”
“真可怜啊……”
“长的这么俊竟然是个疯子……”
“抓住他的腿……”
几个人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将我压住,不知是谁捏住了我的鼻子,半天喘不过气,口一松,李扬便抽出手去,我咳的连眼泪都流了出来。然后便被摁趴进车,腰带被抽了去,双手反扭,几下缠捆住,往后座一推,我便俯趴在车后座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画板丢在地上,里面的素描稿子被踩了一地,那些银色的细腻线条印满了再抹杀不掉的泥水。
没人帮我拣上车,它们散落在了路边、脚下。
“我不是……他不是我表哥,他是个混蛋!”
车子开出老远,我仍在后座喊叫,胳膊被拧的角度太大,我连抬头都不可能,稍微一动就痛的针扎一样。
“省省力气吧,你也就会‘混蛋’这个词罢了,毫无新意,无聊!”
李扬不屑,从后视镜望着我,笑容愉悦。“我找你找的好苦,今天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宝贝!”
“你他妈的变态!”
“变态是要做变态的事情才可以,你再这么称呼我的话……”
我立刻闭嘴。心里继续骂。
……
车子并没有在我意料中的宾馆或者李扬别墅前停下。
竟一路开到了贵的出名的“香格里拉”。
据说这里面,一杯冰水就是普通工人半月的工资,消费一晚可以让一小有资产的人彻底破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我还没进去过。
李扬下车,走进隔壁一店铺,回来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他开后门将我身后的腰带解开,将东西丢在我面前。我摇摇手腕,一圈青紫。
“把衣服换上!”那语气象在唤一条狗一样。
我眼一横,推开他,跨下车子,脚一晃,险些跌倒。
他一把抓住我,重复“把衣服换上!”
“滚你妈的!”我再次脏话,说的越来越顺口。
他一把将我拉了在了身旁,小声说“你老实一点儿,不然我就当众上你!”他威胁,一脸严肃。
“X的!”我在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痰,偏离他的鞋子三寸。“换就换!”
胳膊一扬,挂了泥巴的T恤瞬间甩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开始准备脱裤子,光了一只脚的腿抬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才使得那条残不忍赌的裤子没脱离到我的腰部以下“你干什么?!”他吼,额头青筋直冒。双眼通红。
“换衣服啊!”我吼回去。
“进车里换!”
“奶奶的!让我再进这破车,除非你再叫人把我捆了丢进去!”我狰狞,眼睛却朦胧的厉害。
我豁出去了,我不活了!妈的,本来就是贱命一条。
光身子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没被看过!
有本事——
他三两下将我刚脱下来的T恤套在我身上。刚才只是挂了点泥水,现在又多了些褶皱,更加锦上添花!
他拧着我的胳膊不再说话,似乎气的不轻的样子,虽然我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其实想想也对,象他这样的人,似乎还没人顶撞过他、不听他的吩咐吧?
“走吧!”
半天,他拖着我走向那座金碧辉煌的香格里拉。
我被他扯着,跟在身后,大摇大摆。
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对不起,这位先生的衣着——”礼仪小姐微笑如风的含蓄指指我。又指指脚下的牌子,牌子上写着:狗和仪表不整者不许入内!
我现在头发凌乱,一张脸汗泪交加,估计还有几处擦痕。
黑色的T恤又脏又皱,裤子沾满了泥土,抖一抖可以滴下水来。鞋子只剩下一只,光脚的那只有袜子,只是大脚趾有个洞,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异味。
我装没听见,两眼望天。
李扬脸色不变,冷的可以给鱼保鲜。
手一挥,毫不怜香惜玉的将美女推开,丢下一张名片。拉着我边跨步闯了进去“有问题去找你们的总头王越虎说!”
我跟不上他的步子,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臭你妈的咸鱼干,慢点会死啊?”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话。我咬牙。两旁的小姐一脸黑线,却都不敢再上来管。
李扬装没听见,一路拖麻袋一样。
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让我一路洒下洋洋洒洒的泥。
他竟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落地玻璃外一片霓虹璀璨耀眼。
“想吃点什么?”召来服务生,李扬假惺惺的问。
“最贵的!”我土豹子一样吼出去,瞪那个竟敢想笑的女人一眼。
李扬面不改色,一串鸟语。
不一会儿,菜色上齐,李扬举杯“离,你对我误会太深。”
“是啊,我以前也只知道你是个禽兽,哪知竟是禽兽不如!”
“呵呵,谢谢夸奖。”他低头喝酒,眼镜反光,表情暧昧。“离,其实——”
他放下杯子,一本正经“我真的很喜欢你。”
“哈——”我大笑,星爷的标准徒弟。“哈——哈哈——哈!”我狠狠的瞪眼“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所有地方。”
“嘿嘿,是喜欢和我上床吧?”
“……你床上的样子也很赞!离,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
“我要你成为我的人,我李扬一个人的。”
“我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爱你。”他表情严肃而真挚,空调开的似乎大了些,我觉得有些冷。
爱?好恐怖的词……
“上次是我不对,但我真的控制不住了,因为你一直不肯正视我。离,我只是想让你在意我而已——我希望你明白。”
“我明白了。”我快速的说“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忘了。李老板,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也希望你能明白。”
“没关系。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爱上我的。”
“这么自信?”我嗤笑。
“不错!”他微微点头。
“□似乎是换不来爱的吧?”
“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会在你身边等你——”
“好伟大。”
“我是说真的!离——”
“是吗?那努力吧!”我站起来。
“你做什么?”他也站起来。
“我想你这么情真意切,不会介意我现在回家吧?我困了,想休息,我要回家!”我不肯再呆下去。我宁愿缩回我的壳里继续做我的乌龟。
他明显的有些懊丧“不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不饿。哦,对了——”我说“可以的话请帮我把这赤鱼打包,谢谢!”
我不爱吃鱼,但月非常喜欢。我想象他见到这鱼后会露出怎样兴奋的表情,心情愉悦。
李扬执意要送我回家。我不肯再坐他那辆车。两人站在路边面红耳赤的争执,最后拦下一辆出租车,李扬送我到公寓门口。
“离,我爱你。”他面对着我,说的一字一句。
“不请你上来坐了。”我说“再见。希望从此不见。”
“哈哈,那是不可能的。”
……
公寓的门竟然开着。
老远就听到月开心的笑声。清脆爽朗,让我的心情也逐渐暖活起来。
“月——看我带——”我三两步冲进去,刚好意外的看到月扎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挑小黄瓜的样子。
而透过厨房窗户玻璃,又看见一卷发女孩背影。高挑柔弱,正在切着什么。
两人里外站着说话,隔了一步的距离。
原来月可以这样灿烂的笑?
笑的纯真不带一点儿瑕疵,阳光般耀眼。
而我的心却在瞬间破碎成无数尖锐的碎片。
搅动了起来——痛!
“哎?你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月发现了我“这是我在酒吧认识的何迎。”他指指那已经在向我招手眨眼的女孩“很漂亮吧?”
我点头。将手里的袋子握的更紧“那个,我给你带回来一条赤鱼。”
“哦,放桌子上吧。”他冲进厨房,头也不扭“啊,看我挑的黄瓜怎么样?”他急着去向女孩表功。
我将袋子放桌子上,竟一时不知所措。
房间的空间并不大,他们的笑声充斥的满满当当,想不听都不可能。
我竟成了一多余的人。
“你吃饭了吗?”月端饭菜出来。
他竟肯做这些事情。平日里他一向不靠近厨房半步的。
“哦,我——”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吃过了。”
“是吗?那我们就不让你了。”他又钻进厨房。
我们……好一个我们……
我在冰箱里提了些酒,进自己的房间,打开音响,躺床上喝酒。翻腾的摇滚遮盖不了一堵墙外的喧闹,调笑。如此活跃,跳动着,轻盈的飞舞,沉重的落下,正中心脏,急急的穿了过去,血流成河。
不知喝了多少,最后昏沉沉的睡着,头痛欲裂。
半夜有人推我。我模模糊糊的看清是月。
“……月……”我开口,声音有些哑。原来空腹和酒真的很难受。
“月……”抱我!我朝他伸手,理智全无。抱我!抱抱我!不要离开我……
月——
月——
月——
“离?你醒过来了吗?”月更用力的推推我,他说“借我点儿钱。”
借我点儿钱。
他说。
英俊的脸,坚毅柔韧的线条。清爽的表情,在昏黄的灯光下如此熟悉而陌生。
可以吗?
他问。
可以吗?为什么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月,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付出所有……
“月……”
“你知道的,女孩子就是喜欢买些根本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他有些苦恼的说“不过这也是迎迎可爱的地方吧……”仿佛陷入沉思,他在回忆,偷偷的笑。“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对。”我说。扭过头去。
……
早餐是昨晚剩下的饭菜。
热了热,两人面对面吃着,月将筷子在桌子上敲来敲去,一副魂不受设的样子。
“那个,月,今天是画展最后一天——”我小心翼翼的问“你下班有时间去看看吗?其实用不了多少时间,简单的几张画,虽然说抽象了些,但还有可取之处的……”我一反常态,有些呱噪。月不动声色,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那些画多是我和崔明的作品,他的海我的月亮。
平静表面下汹涌不安的黑色海水,没有尽头。
单一的青色天空中皎洁柠檬黄色的月亮,没有星星。
多是些细节,真实的虚幻的,交接在一起,混淆着,糅合黏结成一团。
他的海水愤怒。
我的月亮孤独。
“会去吗?”
“哦——”月终于开口,我紧张的盯着他的手,似乎那双不住加菜的修长手指掌握着我的所有命运“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去。”他一口气说完,头也不抬。
我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继续说“那,到时候我到‘暗夜’附近等你……”
“哦。”他站起来,迅速拿起外套,转身要走,临到门口又回头说“我从抽屉里拿钱了,你过一会儿去数一下。”
“不用了。”我慌忙说“你尽管用就好。”
……
“我想挣更多的钱。”我对崔明说“越多越好。”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我,手指夹着一颗燃烧了一半的烟。
崔明是个烟鬼。
一根烟可以吸二十分钟,慢条斯理,只是一颗接一颗连绵不断。一张消瘦的脸时刻隐在云雾之后,偶尔漂浮出来必定会挂着没心没肺的讥讽嘲弄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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