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养猫----不能发芽的种子
  发于:2009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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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蝴蝶舅舅再次严肃地交代了一遍“划船安全须知”,直说得猫贩子和蝴蝶偷偷打哈欠。好容易大家该吃的该喝的都吃玩喝完,蝴蝶蹭的窜起来,扒拉过来碗筷就往厨房冲:“我去洗碗了!”速度赶的上逃命的老鼠。
猫贩子捂着嘴“吭哧吭哧”笑的辛苦,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蝴蝶舅舅一脸郁闷地看着他,小声嘀咕:“有这么好笑么?”
“嗤……”猫贩子揉着肚子直不起腰,声音被手堵的含含糊糊,“我说你怎么就这么老妈子啊!”
蝴蝶舅舅嘴角一抽,没发言。
猫贩子猛喘两口气,算是半缓过来了:“别说你不是啊!以前管我,现在管你外甥加管我,你也不怕提前更年期了。”
蝴蝶舅舅还是没说话,只是又成了一脸便秘相。
第二天,龙虾早早来报道。蝴蝶一手扒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一手忙着往嘴里塞蝴蝶舅舅准备的温暖牌早餐,连招呼龙虾坐下的工夫都没有。
龙虾也不催他,笑眯眯地跟蝴蝶舅舅打了招呼,然后礼节性地问了声:“秦叔叔呢?”
蝴蝶舅舅笑笑:“他睡的晚,还没起。”
这边正寒暄,那边蝴蝶已经七手八脚把该填的东西都填进肚了:“我吃好了,舅舅我们走了啊!”
“恩,路上当心,别太晚回来。”
“知道了~舅舅再见!”
“林叔叔再见!”
我趴在餐桌地下,哀怨地看那两人跑远:为什么就是没人想起来对我说再见呢?
算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咪咪,你的牛奶热好了,过来喝。”
“喵~”
每个人都会改变,但有些东西却始终不变。
蝴蝶在放假的几天玩的很尽兴,临回学校的那天上午,他抱着我回了我们的家。
家里有段时间没住过人了,到处都蒙着薄薄的灰。蝴蝶推开窗,带着暖意的风便扬起那些灰尘——它们在阳光中飞舞,带着漂亮的金色。
蝴蝶翻出清洁用具,挽了袖子吭哧吭哧忙了半天才勉强打扫完一遍。一遍下来,他就歪进沙发动都不动了。
“咪咪。”他懒洋洋地叫我。
我颠了两步,跳到他手边。
他伸手挠挠我的下巴:“乖,这么多天想我了不?”
我斜眼看他:你小子才想起来问这个啊?
死蝴蝶嘿嘿笑两声,揪着我的脸蛋晃:“你比我去上学前可是胖多了啊——小岩舅舅把你小子当猪养了?”
……我真的胖了?
“骗你的!”那小子咧着嘴,笑法很欠揍。我沉默地在他那条牛仔裤上磨了两下爪子,那小子立刻识相地换了张苦瓜脸:“别啊咪咪,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哎哎,别用劲别用劲,我错了还不行么!”
威慑效果达到,我满意地收起爪子。
蝴蝶好笑地揉我的耳朵,被我不耐烦地甩开:“你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精怪啊!前几天我把你做的那些好事告诉我同学,他们还说我吹牛呢。要不是苏凛秋作证,都没人会相信了。”
恩,这算是夸我的吧?
“我们学校好变态啊,一个月才放一次假,一次假才给三天。”蝴蝶又开始习惯性装可怜,两只眼睛对着我呼扇呼扇地眨,“咪咪,我好可怜啊~”
我默默扭开脸,开始舔爪子洗脸:你就装吧,反正我是不会上当的——这一招早就被用滥了,要再被这么不成熟的演技骗过,那我还真是对不起这一个月被迫和猫贩子一起看的那些肥皂剧了。
“切~不好玩。”那小子嚷嚷着打断我的洗脸,硬把我拖进怀里蹂躏,“你就安慰我一下嘛,难得我在学校那么想你!”
啥?想我?
我抖了抖耳朵,挣扎着在他怀里翻过身去瞪他:前两天你出去玩理都不理我,现在你居然好意思说你想我?
“噗嗤——”被我瞪着的人很不给面子地喷笑出来,一巴掌把我脑袋压进带着汗味的胸口,“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啊!”
……不跟你小子一般见识。你说想我就想我吧,先把手给我松开——老子喘不过气了!
“啊!咪咪你又挠我!”
活该!
“出血了!”
啊?我看看……
“骗你的。”
……
“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再挠就真出血了……”
……
这样的打闹让我觉得很安心,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变,我还是我,蝴蝶也还是那个会把所有的关心都放在我身上的孩子——不过,我知道,这只是一时的错觉:他已经长大了,回到了亲人身边,认识了更多的朋友,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穿着“蝴蝶装”站在舞台上哭鼻子的小男孩了,他已经长大太多。
当然,我也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吃的小猫仔了。我有很多女友,还有很多孩子——它们有些死了,但大部分还很好的活着,好到最近已经开始跟我抢地盘了——但我最希望的,或许只是继续陪在他身边。
猫是不该悲秋的,或许是因为又一次的分离,或许是因为那只蹒跚地翻找垃圾的流浪老猫,这一年的秋天让我养成了发呆的习惯。
蝴蝶回学校以后,大叔再次拜访了猫贩子他们家。猫贩子体贴地避让出去,我则很不体贴地继续旁听。
这次谈话似乎没什么主题,大叔和蝴蝶舅舅花了很长时间来回忆蝴蝶已经去世的妈妈。
那是一位温柔但倔强的女性,自主,独立,偶尔有些俏皮。
“我当时真是疯了才会以为林雪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大叔捧着茶杯,怔怔地看杯中的茶叶起起伏伏,“她不解释,她就是什么都不解释……现在想起来,她那也是对我失望了吧。”大叔苦涩地笑笑,眼睛里都是水光:“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没有相信她。”
蝴蝶舅舅叹了口气:“姐姐就是那么个性子,要不是她喝醉,我也不会知道……算了,那些事不提了。倒是你,不打算把当初的实情跟家家说了?”
“我不会说的。”大叔摇摇头,“我宁愿他这么一直恨我,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反正当初我和林雪离婚的理由是感情不和,现在……就这样吧。”
蝴蝶舅舅不答话,大叔也不再开口。两个男人久久坐在那儿,直到暮色把一切都染成橘黄:那是种很温柔的颜色,有家的味道。
我想,蝴蝶应该是幸福的吧,因为不管他有没有发现,始终有人在爱着他。
幸福其实是个很没有实体的概念,谁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过,蝴蝶是个好孩子,他应该会幸福的。
蝴蝶在学校的表现似乎不错,蝴蝶舅舅和猫贩子周末轮流给他送零食回来时脸上总是满意到得意的笑。
“我们家小家这次月考又是年级前五十!”猫贩子乐呵呵地在他那小酒吧里拍桌子,“这一轮我请!”
“哦哦!恭喜老板!”下面一片欢呼。
我无聊地趴在吧台,眯缝着眼睛看领班一脸抽搐地跟猫贩子咬耳朵:“秦少,您能别这么大方么?你不怕亏了,兄弟们可还要吃饭呢……”
猫贩子无所谓地耸耸肩:“有钱难买我高兴!”
领班默默背过脸,朝天翻个白眼:“败家子啊啊!林哥你也不管管他!”
被点名的蝴蝶舅舅对他笑笑:“别跟我说,我也想这么做的。”
领班哀怨遁去,背影飘零。
我见怪不怪地打个哈欠,甩甩尾巴,跳下地,熟门熟路地摸去厨房找吃的去。
“啊,吉祥物走了啊,我还没摸到呢!”
身后有人哀叹,我脚下一滑,差点栽倒:我什么时候成吉祥物了啊?
我愤恨地回头,却看见猫贩子倚着吧台调戏小帅哥:“本店的吉祥物不能随便摸的,要摸必须先付钱哦~”
……谁刚才说猫贩子是败家子的?老子要挠花他的脸!
这个城市的节奏这几年变的很快,即使是在我居住的偏僻地方,时间也在飞奔,秋天,冬天,春天,夏天,loop。
猫贩子的小酒吧生意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蝴蝶舅舅的关系,那酒吧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家GAY吧;我也莫名其妙成了店里的吉祥物,每天晚上都要负责让客人调戏两把,给猫贩子挣几个零花钱。
“物尽其用啊。”猫贩子这么说时总咧着嘴笑,样子傻气到不行。
蝴蝶舅舅对此一贯不做评价。
至于蝴蝶,那小子还在学校奋斗着,偶尔放了假回来,不是出去疯玩,就是倒在床上挺尸。
我开始习惯在大家都忙的时候出去游荡,在大家不忙的时候找个人撒娇。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比如习惯了长时间见不到面,下一次分别时,那种难过的感觉就会越来越轻,越来越容易接受,到最后连难过都不觉得了。
黑子认为有这种感觉说明我稳重了,街上那只老流浪猫则认为有这种感觉说明我还不够成熟——懒得理他们。
不刻意计算下次重逢的时间,日子会过的很快,流水一样。有时候我会花上一整天窝在树上,扒着爪子算自己的年龄,然后郁闷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是中年大叔了:五岁,是不年轻了。
当我把我的发现告诉黑子时,那小子毫不留情地给了我一爪子,原因很简单,它比我还老两岁。
那天天气很好,空气里有甜甜的花香,老猫眯着眼蹲在墙脚,惬意地听我和黑子打架,秃了的尾巴尖一下一下扫在早开的葱兰上。
那是我对老猫最后的印象,因为就在蝴蝶升高二的那个暑假,就在那次打架之后不久,老猫死了——老死了。
老死对猫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死法,所以我觉得虽然受过那么多苦,老猫最后还是回了本——毕竟它为自己活了那么久,活的像只猫,死的也像只猫。
或许是因为这场死亡,或许是因为我确实成熟了,这一年的暑假我表现的格外乖巧,任凭蝴蝶再撩我,我也不再随意亮爪子——当然,逼急了除外。
蝴蝶对我的改变很不适应,有事没事就忧心忡忡地蹲我身边看我:“我说,咪咪是不是病了?”
“恩?”猫贩子兴致勃勃摸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我挪挪身子,让了开去。
“这不是躲的挺快么——我看没事。”猫贩子拍拍他,奸笑着跟他咬耳朵,“小家,趁你舅舅不在,我问你个事。”
“问吧。”
猫贩子“嘿嘿”笑了两声:“你偷偷告诉我,你跟那姓苏的小孩最近进展怎么样?”
“啊?!”蝴蝶刷的直起身,脸蛋涨的通红,“秦……秦叔叔你说啥呢!”
猫贩子继续笑:“你说我说啥了。”
蝴蝶躲躲闪闪转移话题:“那什么,咪咪还没吃饭,我去拿鱼干……”
“这个不急。”猫贩子眼疾手快拉住他,一脸猥琐地COS怪蜀黍,“你先回答完问题呀。”
蝴蝶挣了两挣,没挣开,红到冒烟的脸硬扭出副庄严郑重:“秦叔叔,我跟苏凛秋就是普通朋友,你可别瞎说!”
“哦~普通朋友啊~”猫贩子拖着长音,声调拐了七八个弯。
蝴蝶的表情被他“哦~”的挂不住,只好尴尬地求饶:“秦叔叔……”
猫贩子也不多为难他,收了声,大方地松开手。
蝴蝶忙不迭地站起身就要逃跑,猫贩子又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学校蚊子挺毒的吧?”
“啊?”蝴蝶一愣。
猫贩子一本正经指他脖子:“脖子这边好几个红点啊。”
蝴蝶嘴角一抽,脸色有像紫红发展的趋势:“是啊,我们学校的蚊超毒的,这都好几天了还痒呢。”
猫贩子不答话,笑盈盈看他。
“我去拿鱼干……”蝴蝶咽了口口水,不自然地转身走人。
就在他快逃出生天的时候,猫贩子不厚道地说了最后一句:“我看你最好找东西抹抹——你们学校那蚊子也太毒了,咬就咬吧,上面还留着牙印呢……”
“咚!”蝴蝶那小子撞门框上了。
蝴蝶半蹲在那儿揉着脑袋哀号,猫贩子捂了嘴抽笑着撤退,蝴蝶舅舅拎了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怎么了?刚才是什么动静?”
“什么都没有!”蝴蝶跳起来,抱着脑袋瞬间从案发现场消失。
“家家怎么了?”蝴蝶舅舅茫然地问猫贩子。
猫贩子一摊手:“被蚊子咬了。”
“啊?”
“晚上再告诉你。去看着火,当心水烧干了。”
“哦。”
对话结束,猫贩子和蝴蝶舅舅一起拐进厨房看火。我瞄准了蝴蝶刚才逃窜的方向,轻手轻脚踮过去。
那小子正躲在卫生间。门关着,我熟练地磨了两下爪子,里面的人果然被尖利的噪音刺激出来。开门,捞我进去,关门,一连串的动作他做的流畅无比。
“你跟过来干嘛啊!”
蝴蝶抱怨着,随手把我放下地,继续扯着领口在镜子前面东照西照,一边照还一边自言自语:“哪儿有牙印啊?他是不是看错了啊?明明没有吧?”
这一刻,我领悟了一个真理: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大的奸。
蝴蝶那小子在卫生间磨蹭了半小时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给诈了——那时,蝴蝶舅舅叫他出去吃饭都已经叫了十分钟了。他别别扭扭开门出去,别别扭扭上了餐桌,别别扭扭扒两口饭,然后一点也不别扭地以约了人出去玩为借口,跑了。
客厅的电视正开着,电视里尖细的女声在高歌“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猫贩子一口饭没含住,喷了蝴蝶舅舅满脸。
一片狼藉。
我绕过那两人,刚摸出门,就看见电话亭里的某个熟悉身影。
“……我怎么知道会被秦叔叔诈出来啊!你说现在怎么办吧。”蝴蝶抱着话筒,牙齿咬的格格响。
电话那边的人却不着急,变了形的声音从话筒里飘出来,隐约带着笑:“还能怎么办,反正他们是早看出来了吧?本来想瞒他们就不好瞒啊。”
“你说的轻松,我现在都不敢回去了……”
“那来我家吧,刚好我妈也说好久没见你了。”
“……”
“好了,我不逗你了。你找个地方先坐会儿,我去找你,见面再谈,这样行了吧?”
“恩。”
“咔嗒。”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蝴蝶终于注意到在他脚边偷听的我。“您怎么在这里啊?”他叹了口气,抱我进怀里,就像以前那样把脸埋在我背上。
“怎么办啊咪咪?”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身上,“我喜欢上那个姓苏的了……”
……
“……喂,你倒是给点反应啊?这么劲爆的内容!”
劲爆……我一点都不意外,你还指望有什么反应?
“你好歹叫一声吧?”
“喵。”好了。
“真没诚意。”那小子挑剔地翻了个白眼,揣着我拐进附近的奶茶店等龙虾。这家奶茶店新开张不久,店面很干净,老板很热情。打算白吹空调的蝴蝶被老板的热情击溃,点了一份绿豆沙,坐在窗口位眼巴巴望着外面车水马龙。
龙虾也没让他多等。一杯绿豆沙吃完,他就找了过来。
“啊?咪咪也在啊?”龙虾热情地向我挥手致意。
我刚想回礼,就被蝴蝶那小子按趴在椅子上:“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吧?”
“说的也是。”龙虾入座,会议开始。
“于是,怎么办吧?”蝴蝶软趴趴瘫在桌子上,可怜巴巴看着对面的龙虾。
“反正也瞒不住他们,照实说吧。”龙虾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大不了我把两个月前跟你说的话再跟他们说一遍呗。”
一听这话,蝴蝶立马跳起来:“你要再敢背一遍那个恶心死人的‘告白信’我就跟你绝交!”
“真的很恶心么?”龙虾无辜地眨眨眼,小媳妇似的。
蝴蝶脸一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那,现在我们去你舅舅家?”
“……恩。”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奶茶店,我团在蝴蝶怀里看着这个再看看那个,突然觉得无限感慨: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啊。
大概是因为有段时间没见,走在前面的龙虾比我印象中的又高了很多,少年的身量长开不少,看起来越发稳重——说起来,龙虾一直就是很稳重,细心、体贴,会照顾人,不像蝴蝶那么大大咧咧。当然,蝴蝶只是看起来很大大咧咧。
有人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大多早熟,我想这个说法其实是有点道理的。因为环境对所有生物的成长影响都很大,就好像笼子里的宠物鼠和住在下水道的灰毛老鼠,它们对危险的敏感度和反应的敏捷度就完全不一样,恩,肉质也不太一样——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我觉得蝴蝶像灰毛老鼠,只不过这个例子我比较熟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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