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猜测有点夸张，年华单凭跳舞赚不到什麽钱，他又不肯进包房，这年头脸皮厚的人多了去了，只看只摸而不掏钱的人也多了去了。
年华一个晚上只被人塞进短裙里一张零钱，坐地铁都不够，去他们妈的。年华看著锅底的虾子逐渐变成红色，恨恨地夹起了一个。
小黑看年华吃得高兴就说道：“这顿饭算我请你，抵了刚才的车钱怎麽样。”
年华翻眼看了看小黑说道：“那你不是很吃亏？”
小黑笑了笑，他买回来的也确实都是些便宜货，谈不上吃亏不吃亏。
“连这个月的房租都一起抵了吧。”年华说道。
小黑忙摆了摆手说道：“那怎麽行。”
年华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轻轻打了个嗝说道：“我知道你们背後怎麽说我，说我一毛不拔，连下边的毛都不舍得掉下来一根。”
小黑可是天大的冤枉，他向来都只是听一听，从来没有说过年华一句不是。
“大家都不容易。”年华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他拨了拨头发，把烟点燃，从今年年初，年华开始蓄发，已经及肩那样长了。
其实小黑初识年华的时候他根本用不著带假发，一头长发养得很好，後来跟人打了一架，被拔掉几团头发不说，脑袋也被人砸了一下，送去医院把一头浓密的头发全部都给剃了。年华为此哭了两天，再小黑他们看来，年华还真是天生的女人，只不过错生了一个鸡巴。哪里会有人为了头发被剃而哭成那样的。就算是女人也犯不上有这样的伤心啊。
小黑摸了摸年华的头发，说道：“你头发长上来了。”
年华得意起来：“我知道。”不过就算真的头发长了上来，他也还是坚持带假发，这样碰上那些神经病客人揪自己头发，也伤不到筋骨。
两个人闷闷地喝了几罐啤酒，吃了一锅的虾子，方才痛快地趟在地板上呼呼大睡起来。酒精有催眠的作用，两个人近来睡眠都不好的人竟然一晚上无梦。
等小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耳朵听见一阵“唧唧”的叫声。他转转头，哇的就叫了出来。脸边正卧了只老鼠在吃他们吐出来的虾皮。他转身望了望房间，已经不见了年华。
估计去上瑜伽课去了。
年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公众场合扮女人，他去美容店都没有人怀疑过他不是女人。总之小黑觉得年华这种人应该心理是有些变态的，每次他和年华在街上，有人叫年华姐姐，年华就特别的高兴。
小黑拍了拍地板，本是大快朵颐地小老鼠蹭的一下就跑向了墙角，然後在那里消失不见，小黑常想自己要是只老鼠就好了，凭空消失的功力非凡，想躲起来的话谁都找不到。

角色扮演7

看看手机，没有客人叫。昨天那个大叔估计是被小黑强行上了後害怕了吧。小黑想起作家那神经质的表情就想笑。他洗了洗澡，看时间还早决定去医院看一看。说起来日日都想著什麽时候去医院看一看那个刘富荣，也已经有快半年的时间没有去探过病了。
昨天见到了刘离，觉得那孩子也不容易。那孩子对刘富荣的感情跟自己不同。刘富荣一个人躺在医院里受罪，那孩子有的可不止是经济上的压力吧。
去领自己母亲骨灰盒的时候，小黑可是长出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和医院有什麽交道了。现在站在电梯处等电梯，不由让他恨得想踢垃圾桶一脚。电梯门打开，小黑却往里边看了一眼，看见镜面的墙壁上照出自己的怪模样，还真是从头到尾都跟那个刘富荣一点都不像啊。
出於对医院来苏水味道的极端厌恶。小黑戴了一个白色的口罩，套在他略微黑色的脸上，很刺眼。头顶的帽子，帽檐也拉得很低，只是单单露出这麽一双眼睛来。
他骨骼宽大，光是肩膀估计就比床上躺著的那个半死人要宽出一倍还要长。小黑此刻坐在床边跟床上的人对望著，如此无爱的父子相见场面，小黑只觉得自己坐足三分锺，确定那个人还活著的就可以了。
床上的老人却转了转眼球说道：“你好久没有来过了。”
因为喉咙处的痰比较多，猛然讲起话来好像要把自己呛死了一样。
小黑都替他觉得难过，正想让那人闭嘴，却听到那人说道：“你怎麽黑了那麽多。”
小黑气不打一处来，我黑了那麽多。我生下来就这麽黑，说到底这几年总是夜间工作，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白了不少呢。
“去把你兄弟找来，我有话对他说。”
小黑瞪了刘富荣一眼然後说道：“闭上你的嘴吧。”
这下刘富荣的嘴巴没有闭上，眼睛却也跟著睁得更大了。小黑看著刘富荣一脸惊诧的样子，内心就有种报复的快感。被儿子骂的感觉很爽吧。小黑站起来就走出病房，如果不是看著刘富荣插了一身的管子，他真有踹他病床的冲动。
小黑气鼓鼓地走进电梯里，电梯里的灯光把他本来黝黑的脸照得亮白。两边的电梯门正要关上的时候，看见对面跑过来一个男孩，在关上的刹那挤进了电梯里。
小夥子穿著一件印有辉记字样的T恤，看打扮是帮手送外卖的吧，说起来送外卖，小黑就想起作家那个蠢样。正常人都会多多少少有些性幻想，这本来没有什麽，可是作家偏偏对於淫荡的外卖小子情有独锺。眼前的外卖小子看见小黑笑了，神情却变了一下，他盯著小黑看了一会儿然後说道：“来看病？”
小黑的笑容早就收敛了起来，他想著不会是碰上什麽医托了吧。小黑把脸上的口罩提了提不再理会那个小夥子。小夥子却好像还想再说什麽，只是电梯到了底层。
小黑钻出电梯，不再看那外卖小子第二眼。
十方紧追了几步，没能追上那个人，他看著那人的背影在人流密集的医院里穿梭著远去。
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是认错人了。便利店的小夥子肩头没有那麽宽，只不过刚才在电梯里的那一刹那人笑起来时的眼睛，因为太特别了，十方又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十方踩著单车往店里赶，怪不得上次没有见到他，原来是生病了。只是想起那人刚才的态度，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一般，或许那小店员对自己的态度就好像自己对那些叫外卖的客人一样，收钱的时候笑一笑，柜台外的场合再见时就是要形同陌路才像话。
“叮咚”的响声想起。
便利店里的小店员抬起头对进来的顾客说道：“欢迎光临。”
小黑看了一下不是刘离，就从冰柜里拿了一罐啤酒走到柜台处。
他问道：“刘离呢？”
小店员愣了一下说道：“他不在。”
小黑说道：“废话，我也看得出来他不在。他去哪里了？什麽时候回来？”
小店员被小黑的态度吓了一跳，低著头不敢去看小黑的脸。
小黑发现自己的失态，也不道歉只是说道：“让他去趟医院，他爹找他。”
说完这句话，小黑就走了出去，对著迎面看到的第一个垃圾桶踹了一脚。他妈的！刘富荣你上了老子的妈反倒是老子现在欠你的。小黑恨恨地骂道。
“我说……”身後响起一个颤巍巍地声音。
小黑转头，眼神相当凌厉地看了那人一眼。
哎呦，这不是总是在编剧本的大叔吗？
只见作家终於换了套便装，头发也略作梳理。看起来虽然没什麽不一样，但是毕竟让看到他的人舒服了一点。
“你怎麽在这里？”作家问道。
小黑手捏著啤酒瓶说道：“我来找你幽会啊。”
这本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作家竟然脸一红看了看左右说道：“别那麽大声嘛。”
“滚！”小黑看见作家自作多情的这幅模样昨晚上吃地鱼丸都要给呕出来了。作家却好像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样，他将小黑拖到一边说道：“我有新书要出版了，今天就是出去领稿费去了。”
小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跟我讲这些不好吧，你不怕我抢你的？”
作家一脸受惊吓的神情，惹得小黑的心情好了一点。小黑从小到大什麽气没受过，自调节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小黑俯身在作家发端嗅了嗅笑道：“哎呦，满香的嘛。”
这句调侃在作家这里好像调情一般的功效，作家轻轻扯了扯小黑的衣角说道：“去我家吧。”
小黑怔了一下，看著逐渐变黑的天色说道：“行，这次给你算便宜点。”
作家一听大为感动抓住小黑的手忙说道：“完事了我请你吃饭。”
两个人的对话好像已经超越了嫖客和ＭＢ般的捧场做戏，对於双方施与的小恩小惠感到分外的喜悦。只是小黑的笑容却突然收敛了起来，一个男孩正站在便利店门口盯著眼前两个拉著手的男人，神情不是很自然。
“刘离。”小黑叫了男孩一声。
男孩本来想低低头静悄悄地走开算了。却没有想到小黑撕破了脸角叫了他一声。
刘离抬头，白色的脸蹭的一下就红透了。他说道：“哥哥。”
小黑说道：“刘富荣让你去趟医院。”
“好。”刘离这句回答得很快，小黑怀疑他甚至都没有听到小黑在说些什麽。
“没有别的事了吧。”刘离指了指店里说道：“我要换班了。”
小黑张了张嘴，便看著刘离走进了便利店。
“你弟弟啊。”作家在一旁问道。
“唔。”
“我就说，你们长得很像。”
“少拍马匹，他像他爸，我像我妈。我们一点都不像。”
这样的关系显然有点绕弯，作家理了理思路还是没有想通什麽叫“他爸我妈”。他说道：“我是真的觉得像。”尽管刘离要比小黑好看的多，可是两个人的额骨一直到上唇这一部分简直一模一样，其余的部分小黑的肤色要黑很多，嘴唇也要厚很多。
小黑显然不想再和作家这样讨论下去，刚才刘离的神情还是看不起他，妈的，他想到，我还给你攒学费，今天晚上我把钱全都转出去。
小黑张口对作家说道：“快点开始吧。”

角色扮演8

一拍即合的两个人一进房间就开动了。
作家给小黑现场说戏，小黑不可避免地还是一个外卖小子。只不过这次没有那麽淫荡了。变成了一个昏睡中的外卖小子。
小黑想可能是上次把作家压在身下，吓到了他。现在自己就得躺在床上办死尸。小黑闭著眼睛，感觉到作家在摸自己，很痒，不可避免地就笑出声来。
身边作家不悦地说道：“你总是笑场。”
小黑依旧闭著眼睛笑道；“又没人给我颁奥斯卡。我那麽好的演技干吗。”心里想到有这麽好的演技我就去拍色情片了。
作家拍了拍小黑的脸说道：“严肃点。你现在睡著了。”
小黑忙点了点头，双肩跟著放松了下来，还真是觉得浑身都在犯困。
作家的手摸著他的身体，很温柔，一点饥渴的情色感觉都没有。作家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著：“我喜欢你好久了。”
“只是你从来都不看我一眼。”
“或许只有给钱你的时候，你才会看我一眼吧。”
“如果这次我的书大卖的话，你就不要送外卖这麽辛苦了，你的皮肤那麽白。”
“晒黑了就不好看……”
晒黑了……
“我们家阿川生下来可没有这麽黑。”
“我们家阿川读书的时候还拿过奖状呢。”
“我们家阿川……”
洗菜的女人一边把手插在绿色的菜梗中，一边向别人炫耀著自己的儿子。
大家都觉得女人在撒谎。
那为什麽现在你儿子在街边做小偷？连那双手都是黑乎乎的，好像永远洗不白一样。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阿川说了他只是捡了人家掉的钱包。”
傻女人。
作家看著床上躺著的人，他本是让他装睡，没想到投入到真的一睡不起了。作家看著男人在睡梦中抬起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不由叹了一口气，等下还用不用给他钱呀。作家也知道自己在望梅止渴，想对那个外卖小子做的事情，想对那个外卖小子说的话通通扔给眼前的这个男妓，就跟电影上对著树洞讲秘密一样，一点实质性的用处都没有。
外卖小子一辈子都不可能通晓自己的心意。拿起电话，又放下了。算了，不叫外卖了，跟小黑说好了等下请他吃饭呢。
十方坐在店门口发呆，今天晚上还真是奇怪，一个客人叫外卖的都没有。本来创下店里最执著消费记录奖的大叔也好多天没有叫过外卖了。
华子感叹了一句：“没有免费的玉米汁喝了。”面前的十方笑了笑，兀自盯著柜台上的电话发呆。昨天晚上他还梦见自己的奶茶店来著，梦里到处都飘著奶香，而不是像现在，深呼吸一下全是烧肉的油腻味道。想到这里，十方就觉得悲伤，他突然站了起来，对华子说道：“我请会儿假，出去一下。”
夏季夜晚的风妙不可言。
不管你是谁，富人，穷人，伤心的，开怀的人，都能享受到这自然而然的恩赐，关键是看你愿不愿意停下来去感受。
十方逃离了乱糟糟的茶餐馆，他骑车单车绕行在这个城市中，与其说他想念那个人倒不如想念那个人的笑。他慢慢地伸展开双臂，并不去掌控单车的方向，这一刻好像飞了起来一样。
在他想念他人的时候，他人也同样在想念他。
这个世界不仅食物链才能够成如此奇妙的联系。
作家盯著自己的窗帘发呆。他常藏在这後边偷偷看著那个小夥子踩著单车来又踩著单车离开。他最喜欢的画面莫过於男孩削瘦的身体藏在T恤里，然後男孩用力踩单车的时候风吹进那宽大的T恤中。
这给作家充分的想象空间，想象藏在里边的那副身体，究竟是怎麽样的。作家对天发誓，自己从未抱过半点的猥亵思想去想那个男孩，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男孩子。单纯的喜欢。
床上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瞬间表情变幻莫测。
小黑骂了一句：“操！为什麽不叫醒我。”然後从床上跳了起来。
作家满腹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准备接他的话，本来想著和小黑一起吃晚饭，结果小黑一睡就睡到大半夜，作家的肚子还瘪著呢。
小黑却似乎忘记了跟作家的约定，匆匆地穿好了鞋子，打开房门就走开了。
看时间他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了，上周他不小心迟到过一次，老板的脸色很难看，老板军人出身，对纪律有种类似於强迫症般的偏执。
小黑气喘吁吁地赶到店里时，年华已经在舞台上跳了半场了，他的手撑在钢管上，对著小黑挥了挥手。
“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有人过来搭话。
“滚你的。”小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并没有理睬那人。
“好消息是，老板今天没来店里。”那人却饶有兴趣地继续说道。
小黑登时松了一口气，看那人的眼神也跟著和善了很多。
“不过有个客人等了你好久，有点生气了。说要去找老板投诉。”
看著那人幸灾乐祸的神情，小黑不由骂了声：“干死你。”就知道没这麽好心，还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妈的。”小黑挤过人群，去见那个等他的客人，远远地就看见健美教练。他低声骂了句，不知道为什麽他特别讨厌这个客人。
上次给的也是假号码。只不过这个客人也太不知趣了点。
健美教练看见了小黑，果然第一句就是质问：“你给我的号码打不通。”
“哦，是吗？”小黑没什麽感情地说出这句话。
“我等了你大半个小时了。”
“哦。”
健美教练低头笑了一下说道：“昨天你很不错。”
小黑的汗落了一点，此刻听了这麽肉麻的一句话浑身都是凉飕飕的。他讪讪地笑了一声，对这个人的讨厌不是他的样子，也不是他的体味，只是单纯地八字不合般的讨厌，越看越讨厌。小黑拉了拉衣领说道：“要做吗？现在。”有种早死早超生的悲壮感。
健美教练的眼睛登时睁圆了。他看了看左右说道：“今晚上去我家吧，我老婆带著女儿去参加亲子活动去了。”
小黑应付地笑了笑，心里骂道你老婆去哪里关我屁事，交代那麽清楚干嘛。
健美教练的家在一个高档住宅区，其实看他的车就知道他住的地方肯定不差。此刻他好像捉贼一样地打开自己家门，在小黑顺利走进房门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小黑看著他那副东张西望的样子，心里冷笑道：怕被发现就别把人带回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