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竹马----春从春游
  发于:2009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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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面前的菜肴大部分都已经冷了,姬重雪和杜绿萝却相对无言,两人似乎准备就这样坐到天亮。
在一旁随侍的烟儿踌躇片刻,开口打破了沉默:“菜已经冷了,不如奴婢叫厨房再重新做几道?”
“不必了……”在这场无声的对抗中,姬重雪终是落了下风,不得已抬眸迎上杜绿萝的视线,“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姬公子是聪明人,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不中听,不如不说。”杜绿萝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极冷,一双美丽的眼眸更是如罩寒冰。
“……”
“姬公子虽然将至不惑之年,可是看来却与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风采犹胜当年,难怪玉簪对你如此倾心,非君不嫁了。”
“这……”姬重雪无奈的笑笑,“夫人这是在责怪我了?”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哪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杜绿萝顿了顿,又道,“恕绿萝斗胆一问,难道姬公子没有想过娶妻一事么?”
“当初我对慈姑发过誓,今生非她不娶,望夫人不要再强人所难。”
“好一个强人所难。”杜绿萝的语调骤冷,“我看所谓的誓言……不过是你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罢。”
“夫人这是何意?”姬重雪蹙眉。
“娶妻成家乃是人之常理,慈姑若是地下有知,你觉得她愿意看到你孤独一生么?”
“我还有浅草,何来孤独。”姬重雪见她言辞锐利,面上的表情顿时也冷了下来。
“姬公子,我再问你——以玉簪的性子,若是此次你拒绝了她,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如果玉簪怪我,那我以后远走他乡就是。”
“姬公子,你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杜绿萝不无嘲讽的笑,“凭我对玉簪的了解,她这次态度如此坚决,大有破釜沉舟的意思,我敢说,若你最后还是拒绝了她,她极有可能自绝生路。”
“……”
“要是玉簪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还能无动于衷么?”杜绿萝步步紧逼,口吻犀利,“除非你的心是铁打的,否则的话,我不信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那一步。”
“这……”
“姬公子,我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清楚吧。”杜绿萝说完,离座而起,“烟儿,替我送送姬公子。”
“是,夫人。”
烟儿乖巧的走到姬重雪面前,盈盈一笑:“姬公子,请。”
姬重雪默然起身,在烟儿的陪同下走出了小华亭。
闭着眼睛假寐的香忘居,身上盖着苏锦刺绣的绒毯,身上所穿的窄袖衣裳也不是平常的华贵礼服,素净清透,却隐隐透出一份慵懒之意。
在他身旁的地面上,画笔、砚台及纸张散了一地,姬浅草一边收拾一边不满道:“做你的贴身护卫,难道就是打杂的?为什么连这种事也要我来做?”
香忘居菱唇笑弯,双眸却仍是闭着:“没办法,这里只有你和我,你要是不做,难道叫我动手么?”
“你不是有一堆的丫环小厮?还有那个叫金樱的,以前老是看到她围着你团团转,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你说她啊……”香忘居卷睫微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我准她回乡探亲,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呢。”
“你……”姬浅草眯起眼眸,斜睨了他一眼,“我早该猜到了……什么贴身护卫,纯粹是你想拿我当消遣!”
——自答应他的那晚起,已经过去了三天,别说刺客了,连一个可疑的人物都没有发现;本来是打算和老爹一起出城的,偏偏老爹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不走了,而自己却在这里当什么狗屁护卫!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可是他用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我虽然说要告诉你,但没说什么时候时候告诉你吧?而你答应我在先,男子汉一言九鼎,不可以出尔反尔……
如今言犹在耳,自己却悔不当初!
“好端端的,你撕我画纸做什么?”香忘居说着,下榻从他手里把画纸抢过,一脸惋惜之色。
“……”
正在此时,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一个笑呵呵的和尚。
姬浅草向来不喜欢他,语带讥诮道:“和尚,进来不会先敲门吗?一点规矩都不懂。”
“浅草,不得无礼。”香忘居说着,举步朝无患子走去,“大师,找我何事?”
“外面来了一个贵客,非要见你一面不可。”
“哦?什么样的贵客?”
无患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了姬浅草一眼,意味深长的笑。
“明白了,麻烦大师先帮忙招待贵客,我一会儿就到。”香忘居语罢,转而朝姬浅草道,“浅草,在我回来之前,要把房间收拾好,还有,不准再撕我的画。”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姬浅草不悦的蹙眉。
“我说的很清楚啊。”香忘居眼神无辜。
“是什么人要见你?”
“我不知道。”
“又撒谎。”姬浅草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我没有啊。”
“那你就让我一起去啊。”姬浅草眼眸微眯,“我倒想见识见识……来找你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贵客。”
“这……”香忘居面露难色。
“你果然有事瞒着我吧?”
“……好吧,不过你只能在一旁站着,不许无礼,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照做。”
“没问题。”
香忘居无奈颔首,与他一道往府苑正厅去了。
位于正殿的大厅非常宽敞,在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形态各异的花鸟图,巨大的水墨屏风静静的立在大堂两侧。
香忘居从屏风后面转出的瞬间,就听见堂上一人笑道:“不愧为九渊城皇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香忘居循声望去时,只见到一道人影背光而立,姿容却极是潇洒。
“让贵客久等了。”
香忘居从容在主座上坐下,命人奉茶。
那人也不推诿,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浅啜一口,叹道:“甘醇不腻,好茶。”
“听阁下的口音,似乎不是我城中人?”
“香少可还记得朱梁国一行?”
香忘居一怔,旋即不动声色道:“自然是印象深刻,只是阁下不远千里自朱梁而来,究竟所谓何事?”
“啧……以香少的聪明才智,难道猜不出来么?”
“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梁落葵。”
“原来阁下就是朱梁国相爷之子,真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风采过人。”香忘居了然一笑。
“彼此彼此……”梁落葵手拂青丝,语调慵懒。
“上次我到朱梁的时候,恰逢梁公子游学在外,实在是一大憾事,这次梁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在府里多留数日,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既然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梁落葵俯身作揖,一脸的理所当然。
香忘居转而朝姬浅草道:“你去吩咐厨房,在箐华殿备一席酒宴。”
“什……”
“嗯?”香忘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某人顿时噤言,只是那表情忿忿难平,分明是在极力忍耐。
“还不快去?”
香忘居眉头微蹙,姬浅草终于还是领命去了。
“都怪我对下属管教不严,让梁公子见笑了。”
“哪里。”梁落葵只是微微一哂,并不多说什么。
“梁公子,请。”
两人在一众仆婢的陪同下,在弯曲的小径上缓缓而行。
姬浅草走在回廊上,恰巧见一个侍女经过,便伸手一把将她的衣领揪住。
“啊!”侍女猝不及防,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喂,你们少爷要在菁华殿宴客,你去厨房通知一声!”
“是……奴婢知道了……”
待姬浅草放手,那侍女几乎是夺路而逃。
“故意把我支开……还说没有事瞒着我,骗谁呢。”姬浅草喃喃自语着,转身就要往菁华殿的方向去。
“哎哎,和尚我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去比较好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笑容的无患子,此时他隔着廊道趟在庭院的草地上,正在舒服的晒太阳。
“你说我就要听吗?”姬浅草冷道,“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年轻人……为了一时冲动,你可能会后悔终身哦。”无患子懒洋洋的开口。
“妖言惑众,懒得理你。”姬浅草说着,又要迈步往前走。
“这次到中原,和尚我可是随行左右,小忘居心里想什么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既然他不想让你知道,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小忘居??恶心!!
姬浅草在心里暗暗的咒骂,面上却是笑得开心:“和尚,你不好好待在寺庙里修行,跑到这里来捣什么乱?我看你根本是六根未尽,真是有辱佛门。”
“呵呵……”无患子也不反驳,只懒懒的翻了个身,“和尚我只是好心提醒罢了,听与不听,那就是你的事了。”
“跟你说话,我想吐血。”姬浅草揉了揉额角,大踏步转身离去。
无患子不说话,眼眸却在刹那间变得无比温和——如果禅中有人生真理,那恋情当中,亦有必死的人生,年轻人,好自为之吧。
“谁在那里?!”
随着侍卫的一声断喝,一条黑影自屋脊上疾驰而逝。
“追!”
兵械交错间铮铮鸣响,廊外顿时一片嘈杂。
此时正值黄昏入夜,菁华殿内酒香馥郁,舞影翩跹;也许是被外面的人声惊动,梁落葵的视线从舞娘身上移开,漫不经心道:“外面如此喧闹,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一些小事,打扰了梁公子的雅兴,实在是抱歉。”香忘居微微一笑,语调柔和。
“香少客气了,只是一路上见你们守备森严,是不是在下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正所谓远来是客,什么时候来都是一样的。”
“哈哈,说的好!”梁落葵开怀笑罢,紧接着又道,“不瞒香少,在下平生最好热闹,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请香少尽管吩咐,不用客气。”
“梁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辈,不足为惧。”
梁落葵不动声色道:“听香少的语气,似乎是胸有成竹嘛……”
“梁公子说笑了。”香忘居不置可否。
一曲奏罢,堂上的舞娘悄然退下,觥筹交错之间,又有一列歌女鱼贯而入;只见当先的姑娘一身火红的纱衣,面容艳丽无双,朱唇微启的同时,歌声犹如黄莺出谷,眉目间春情流转,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去。
“人比花娇,音色甜美,香少府上的姑娘个个姿容不俗,在下真是大开眼界!”说话间,梁落葵的目光在那红衣女子身上留连不已。
“梁公子好眼力,她叫紫绾,是城里最好的歌女,虽然寄身红尘柳巷,但我欣赏她的才情,说是知己也不为过。”
“原来香少也是怜香惜玉之人,真是出人意表……”梁落葵略一沉吟,再抬眸时却是带上了淡淡挑衅的味道,“不知香少可否割爱?如此佳人,如果能与之共度一宿……那可真是此生无憾了。”
乐声仍在继续,歌声却骤然停歇——震惊的神色自紫绾的眼眸中一闪而逝。
“怎么?香少舍不得?”梁落葵的口吻带着淡淡的讥讽,“在下知道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不过……这不是香少最擅长的么?”
大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门边一道俊逸的身影倚柱而立。
那人臂间松落的圈着一柄长剑,此时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似是不经意道:“夺人所爱?梁公子这话似乎另有涵义啊……就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
梁落葵认出他就是方才在香忘居身边随侍的护卫,心下思忖片刻,笑盈盈道:“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好说,姬浅草,叫我浅草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落葵似乎看到香忘居的面色红了又白。
“梁公子,你刚才话说一半,怎么不接着说?”姬浅草语调慵懒。
“这……”梁落葵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香忘居打断了——
“既然梁公子这么喜欢紫绾,我若是不答应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少爷……”紫绾望着香忘居,眼眸里满是惊愕。
“紫绾,梁公子是贵客,你可要好好招待,若是怠慢了梁公子,那就是做主人的我不对了。”香忘居的眼神幽然,口吻极是清冷。
“……是,紫绾知道了。”虽然极度不愿,紫绾还是咬牙应了。
梁落葵在一旁冷眼看着,半晌才轻叹一般笑道:“香少果然大方,在下自愧弗如。”
“是么,梁公子谬赞了。”香忘居面色不改,淡淡的瞥了紫绾一眼,“紫绾,还不服侍梁公子下去歇息?”
紫绾闻言,眸色顿时黯然,却还是莲步轻移,走到梁落葵面前俯首一礼:“梁公子,请。”
梁落葵也不推却,大大方方的搂了人便走,谁料刚刚行至门口,却被一柄冷剑拦住了去路——“梁公子真是好大的气派,在大名府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啊!……”
姬浅草没有回头看他,唇角甚至还带着笑。
“听姬少侠的意思……似乎是对在下有所不满?”
“哟,没想到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嘛。”姬浅草故作惊讶状。
梁落葵面色微变,回头朝香忘居道:“香少,你若不愿意,直说就是,明里应了,暗里又纵容手下拦阻……这究竟是何意?”
“是我束下不严,让梁公子看笑话了……”香忘居表情隐忍,缓步朝前走来,“浅草,不得放肆。”
姬浅草置若罔闻,眉眼之间可以窥见明显的愠色。
“梁公子,请吧。”香忘居伸手按住冰冷的剑身,不着痕迹的挪开。
梁落葵兴味的望了姬浅草一眼,这才拥着美人大步离去。
“喂,人都走了,你还挡着我做什么!”姬浅草见他们走得远了,便不再强忍心中的怒气,说话的时候语调蛮横。
殿里的侍女见他对香忘居如此无礼,莫不惊讶的将视线投射过来,然后面面相觑。
“……退下,不用收拾了。”
香忘居面无表情的说完,侍女们便识趣的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就走光了,偌大的菁华殿里,顿时只剩了两个人。
“喂,紫绾是你在小柳巷唯一的相好吧?你就这样把她拱手让人了?”姬浅草语带讥诮。
“这不关你的事吧。”香忘居一反刚才的温和尔雅,神情漠然。
“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梁落葵态度那么嚣张,亏我还替你抱不平,想给你讨回一点面子!你居然还嫌我多管闲事?”
“我记得没有让你来菁华殿吧。”香忘居不甘示弱道。
“喂!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为了个外人要和我翻脸吗?”姬浅草不觉一阵火大,继续讥讽道,“差点儿忘了……香忘居是谁?全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啊!女人对你来说,就跟衣服一样,脱掉就可以立刻送人了,对不对?”
“……不对。”香忘居咬牙道。
“嘁,他这么欺负你,你都不吭声,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吧?”
“……”
“被我说中了?”姬浅草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
“……没有。”香忘居扭过头去。
“又撒谎。”
姬浅草忿然推门往外走。
“你去哪儿?”
“回家。”
“你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香忘居一字一句道。
“大爷心情不好,不做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香忘居欲言又止,最后只深深的叹了口气。
梁落葵带着紫绾刚刚回到休憩的别苑,紫绾就借力推开他环在腰间的手。
“紫绾姑娘,你的主人可是要你好好服侍我啊……”梁落葵微微眯了眼眸道。
“……请梁公子自重。”紫绾软声道。
“自重?哈哈,我没听错吧?”梁落葵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紫绾虽然寄身青楼,但一向卖艺不卖身,希望梁公子不要强人所难。”
“卖艺不卖身的姑娘我见得多了……废话少说,你开个价吧。”梁落葵不以为意道。
紫绾面色微变,旋即却抿唇笑了:“梁公子果然是聪明人……这样吧,只要公子能拿出三百两,紫绾就破例陪宿一宿。”
“哈哈哈,有意思……”梁落葵不动声色的自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懒懒道,“这里是五百两,拿不拿得到……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紫绾软软的倚上前来,嗔道:“梁公子……你还真是性急啊。”
“哦?是吗?”
“喏,这银票……紫绾就先收下了。”
一双素手攀着梁落葵的手臂摩挲而上,而后轻轻将银票扯下,紫绾眉眼笑弯,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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