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竹马----春从春游
  发于:2009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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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以。”
“噢?什么条件?”香忘居不动声色道。
“只要你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我就答应你。”姬浅草煞有介事的摸了摸光洁的下颚,笑得一脸痞子相。
“什么理由都可以?”香忘居狐疑道。
“要让我满意啊。”
“噢……那欲求不满算不算理由?”香忘居眼神无辜道。
“算啊,你说完了?”姬浅草作势要走,“那好,没什么好谈的了,回去了。”
“浅草。”
香忘居把人叫住,苦思冥想了一阵道:“你很帅,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总可以了吧?”
“跟刚才那个有什么区别吗?”姬浅草无奈一声叹,还是转身要走。
“从小到大你就一直很照顾我,现在只是让你和我一起住,有那么难吗?”香忘居话锋一转,语调里竟是无限委屈。
“只是一起住,什么都不做吗。”姬浅草表情严肃。
“……”
香忘居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等你想清楚了,再好好回答我。”
姬浅草语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偌大的柳桥上只剩了香忘居一个人。
“浅草,你……”
幽幽的一声轻叹来不及说出口,香忘居的表情倏然间变得无比落寞。
茅草屋后面的石桌上摆着简单的茶具,石桌后面则是一片整齐划开的苗圃,里面几乎全部种满了茶花。
苗圃的主人似乎心情不错,竟然主动向一旁伫立已久的人开口了:“你不要老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都快变成我家墙壁了。”
萧陟厘有些许惊愕——
像这样无声无息的站了将近五天,这是姬重雪第一次搭理他。
“来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姬重雪说着,开始动手沏茶;他身上金银穿丝的衣裳华美非常,动作时衣袂联动,再被午后刺眼的阳光一照,更添十分亮色,萧陟厘只看得有些目眩。
“前辈喜欢茶花?”
“嗯,再过几个月,就该全开了吧?”姬重雪说话的时候面容带笑,颇有几分清圣脱俗的味道。
萧陟厘道:“茶花也是蓬莱仙踪的圣花,喻指清新无垢的圣女,而被选中的圣女,最后都将成为掌门,获得崇高无上的地位。”
“可是一旦圣女犯了错,处罚也会比普通的门徒更加严格,不是吗。”姬重雪虽然在笑,眼神却十分冷淡,“人非草木,孰能无过?如果只是做一个人人仰慕的空壳,这样的地位不要也罢。”
“听前辈的意思,似乎是有感而发?”萧陟厘不动声色道。
“你早就探查过我的身份了,何必明知故问?”姬重雪说着,把茶盏推到萧陟厘面前。
萧陟厘道过谢,顺从的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姬重雪无意回避,所以选择了开门见山。
萧陟厘也不推诿,从袖间摸出一物,递到姬重雪面前:“不知前辈是否认得此物?”
那是三枚薄如蝉翼的银镖,显然是被血迹沾染过,所以颜色十分黯淡。
姬重雪眸光微沉,没有说话。
“这是从家父身上取下来的。”萧陟厘把东西收起,面无表情道,“当年家父就是中了此种暗器,最后不治身亡。”
“原来你是萧降真之子。”姬重雪冷道。
“当年家父身为四大护法之一,奉命追捕叛离的圣女,这件事,前辈一定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你死了父亲,我死了妻子,正所谓一命抵一命,很公平。”姬重雪表情冷淡。
“陟厘再问最后一句。”
“说吧。”
“杀死家父的人,是不是前辈?”
“这个很重要吗?”
“是。”
“你心里既然已经认定我就是凶手,何必多此一问。”姬重雪笑。
“前辈,此话当真?”萧陟厘面色冷凝。
“千真万确。”
话音落地,剑气横扫而来,势若千钧。
姬重雪挥袖拂开气流,桌上的茶盏受到冲击,纷纷落地。
萧陟厘剑锋一转,再度攻上前来;姬重雪旋身避让的瞬间,两指一扣,剑端竟被制住,动弹不得了。
萧陟厘的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心浮气躁,这招‘仙子来去’有失水准。”姬重雪冷斥一声,弹指拂开。
萧陟厘被强大的气流震得后退三步,险些踉跄着跌倒。
“你走吧。”
姬重雪在阳光的阴影里卓然而立,面上没有表情。
“我会再来的。”萧陟厘咬牙。
“随时欢迎。”姬重雪不为所动。
庭中一片静默。
正在此时,有人撩起门帘探出头来:“两位打完了?”
……
萧陟厘难以置信的回头,却看见姬浅草一本正经道:“午饭已经做好了,萧兄,要不要留下来吃过再走?”
“浅草,我饿了。”姬重雪巴巴的望着姬浅草,语调委屈。
“没你的份。”姬浅草嫌恶的挥手,“你不是就要娶老婆了?去找那个老姑婆吧!”
“……”
萧陟厘蓦然间掠身而起,飘飞的身影疾逝而去。
“喂!萧兄!别走啊!”姬浅草大叫。
姬重雪乘隙钻入帘内,直扑饭桌而去。
“喂喂,小心噎死你。”姬浅草悠闲的走进来,斜睨着看他。
姬重雪不说话,继续狼吞虎咽。
“爹,我从来没见你用过那种暗器,人真是你杀的?”姬浅草狐疑道。
“唔,浅草,你的厨艺大有长进啊。”姬重雪泪眼汪汪作感动状。
“你!不要岔开话题。”姬浅草恨恨道。
“唔……你刚刚不是听到了。”姬重雪语调含糊。
“不会吧?真的是你?”姬浅草喃喃道,“惨了惨了,那个萧陟厘不好惹,他杀不了你,万一要我子代父仇怎么办?”
“……那就委屈你了。”姬重雪含糊不清的说完,把手里的饭碗放下,“哇,吃饱了。”
半晌,从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传来姬浅草犹如河东狮吼一般的声音——
“你是猪啊!撑死你!!”
黄昏斜阳,小桥流水。
有个可怜的人蹲在河边清洗衣物。
本来这种粗活轮不到他做的,不过谁让他下午才得罪了自己的亲亲儿子呢?
……当手中的布匹在水中扬开的时候,飘着落花的水面也掀起了阵阵漩涡,姬重雪就这样望着脚边的漩涡出神,连身后有人靠近也没发觉。
“在洗衣服?我来帮你吧。”来人蓦然出声,俯身要接过他手边的木盆。
“嗯?啊……不用了,已经洗好了。”
姬重雪把衣物随手塞进木盆,朝来人露齿一笑。
“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香蘼芜蹙眉。
“没事。”
姬重雪摇头,正要起身的瞬间,不料一阵晕眩之感袭来,身子不觉剧烈一晃。
“小心。”香蘼芜适时的伸手揽住他的腰。
姬重雪有瞬间失神,一待反应过来,便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
香蘼芜似乎并不介意,只微微笑道:“不论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明日申时就要成亲的人。”
“不像吗?那要怎样才像?”姬重雪侧首问道。
“古往今来,新郎倌莫不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可你的表情跟这八个字完全沾不上边啊。”
“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学你的啊。”姬重雪道。
“重雪,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香蘼芜笑。
“说到后悔的事……还真的是有一件。”姬重雪摇头轻叹。
“听你的口气,好像是意有所指啊。”
“是啊,我后悔不该认识你。”
“诶,你现在才说这句话,不嫌太迟了吗。”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姬重雪表情肃然。
“怎么说?”香蘼芜似乎觉得有趣,唇角浮着一抹淡淡的笑。
“以后跟你划清界限啊。”
“以后吗?”香蘼芜若有所思。
“蘼芜,你身为一国之主,不好好待在府里招待宾客可以吗?”姬重雪狐疑道。
“有忘居在,还用我出面吗。”香蘼芜理所当然道。
“你……唉,同人不同命,我算是看清楚了。”姬重雪不由得哀声叹惋,“要是浅草有忘居一半懂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香蘼芜闻言,但笑不语。
“你笑什么?”
“没什么。”香蘼芜摇头,“只是想到明天你就要嫁给别人了,我觉得有点伤感,所以特地来看看你。”
“嫁人??”
姬重雪表情抽搐。
“不是吗,成亲以后你要住到大名府,婚礼的事也是玉簪一手操办,你不是嫁人是什么?”
“蘼芜,激将法无用,你这是白费心机。”
“不愧是我相识多年的好友,这都瞒不过你啊。”香蘼芜幽幽一声叹,话锋一转,又道,
“重雪,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不记得。”姬重雪摇头,态度坚定。
“我为你拼死拼活做的那些事,你一句不记得就全部化消了……唉,真是叫人伤心啊。”
香蘼芜再度轻叹一声,转身背对着江面而立,被风拂乱的青丝顿时飘舞着掩住了他欲言还休的神情。
“你现在是专程来找我叙旧是吗。”姬重雪摆明了不为所动。
“嗯,可惜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乐意。”
“说完了?”姬重雪抬手打了个呵欠,“我要回去了,你也请回吧。”
“重雪,不再聊一会儿吗?”
“马上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见面的机会多的是,留着以后再慢慢聊吧。”
香蘼芜一怔,旋即笑了:“好,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要最后确定一件事。”
“说吧。”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选择和玉簪成亲吗。”香蘼芜慢声道,“你要考虑清楚哦。”
“这是你替我选的路,不是吗。”姬重雪道,“事情已经迫在眉睫,要是我不答应,你要玉簪以后如何见人?”
“好,说的真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开始替玉簪着想了。”香蘼芜只是若有所思的笑笑,“不过……”
“你想说什么?”
“你会后悔的。”
“是吗。”
“一定会。”香蘼芜语调肯定。
“……”
姬重雪半晌无言。
今日不知明日事。
常言道,人生短短数十载,世事变幻,如梦泡影。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所有的预料都不过是假设罢了,又有谁真正能够断言呢?
卯时刚过,一乘绯红的轿舆就停在了柳桥中段;轿身红幔翠盖,上插龙凤呈祥的纯金饰物,四角挂着丝穗,在袅袅的晨风中显得格外喜庆暖人。
前路被阻的姬重雪盯着轿舆踌躇片刻,向守在轿旁的轿夫道:“麻烦让一让,你们挡着我了。”
四名轿夫低垂着头不说话。
姬重雪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请各位高抬贵轿,行个方便可好?”
冷风簌簌,周围依然是一片静谧。
姬重雪怒了:“你们不要逼人太甚……”
“姑爷何必如此动怒呢……”流莺般的女声蓦然响起,远远的走来一个粉妆俏颜的姑娘。
姬重雪认出她是随侍在香玉簪身边的婢女小环,神情总算有所缓和。
“轿子是大公主吩咐的,请姑爷不要为难奴婢。”小环微一欠身,面上笑容可掬。
姬重雪难以置信道:“这是玉簪的意思?”
“姑爷这身打扮虽然风采,但却不合俗礼,再过一会儿天就大亮了,到时候四方宾客齐聚,万一有所怠慢就不好了……”小环毕恭毕敬的说完,亲自走到轿旁撩起轿帘,“还请姑爷快些上轿,让奴婢帮姑爷好好打点一番吧。”
姬重雪隐忍道:“那用走的就可以了。”
“姑爷,婚礼自古以来就忌讳繁多,如果用走的,路上难保不会惹上什么晦气,请姑爷不要再推辞了。”小环面露为难之色。
“把轿子换成马不行吗?”姬重雪不死心道。
“嗳呀,我的好姑爷,从这里到府上也就是几步路的问题,用马匹岂不是小题大做了?更何况畜牲都是有脾气的,万一在途中有所冲撞,不是更加麻烦嘛。”小环连声叹息。
姬重雪还要挣扎,却见小环走近前来,扯住他的袖口道:“走啦走啦,再拖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
这里是大名府的偏殿。
虽然听不到外面喧闹的人声,但是室内艳红的装点把喜庆的氛围衬托得愈加浓厚了。
姬重雪身着传统的玄色礼服,腰系流苏,由着小环欢天喜地的替他上下打点。
“嗳,姑爷的皮肤真好,上不上妆都好看。”
“……”
小环一面帮他梳头,一面继续俏皮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
“停!住口!闭嘴。”
正所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姬重雪隐忍多时的脾气终于爆发了——
“姑爷,怎么了?奴婢可有说错什么?”小环委屈道。
“你说呢?”
姬重雪拂袖而起,面上表情抽搐。
“姑爷生气啦?其实奴婢只是念着玩的嘛,谁叫姑爷一直不说话……”小环用木梳掩面,语调悲戚。
“……”
“姑爷,快坐下来吧,奴婢刚刚梳到一半呢。”小环说完,歪着头灵机一动道,“嗳,其实就这样也不错呢,传说中的‘黑发如瀑’就是像姑爷现在这样吧?”
姬重雪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再攥,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自暴自弃道:“你梳吧梳吧!”
“嘻嘻,就快好了,姑爷不用心急。”
小环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兀自笑得开心。
……姬重雪无语凝噎。
大名府内张灯结彩,宾客们在侍女的热情招待下往清影疏楼聚集而来;草木芳菲的庭苑一改往日的冷清寂静,入耳处尽是欢声笑语,一时间好不热闹。
梁落葵掩身于人群之中,一瞬不转的盯着在庭前微笑迎人的香忘居,越看越觉得那人风华绝代,慧黠过人,简直就是美到天上有地上无了。
之前怎么会觉得他讨厌呢?
梁落葵扪心自问,可是却理不出个头绪来——
一开始从父亲口中听到画眉要另嫁他人的消息,那时的心情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及至亲眼见到香忘居,愤恨的情绪竟然变为嫉妒……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目光就渐渐被这个人吸引了呢?
正在暗自感叹的时候,身后蓦然响起了一道娇俏的人声——“哎呀梁公子,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呀?”
梁落葵诧异的回头,来人正是紫绾。
“梁公子还没回答紫绾的问题哦。”
“啊……没什么。”梁落葵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闪烁其词。
“怎么会没什么呢?我猜呀,前面一定是有美女吧?”紫绾吃吃笑着,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说到美女,眼前不就有一个?我怎么会有心思去看别人呢。”梁落葵毕竟是久惯情场之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的神态。
“是吗?梁公子口是心非哦……”紫绾故作伤怀状。
“紫绾姑娘,这是何意?”
“梁公子,你难道忘了?上次在小柳巷,你趁紫绾不在,居然不说一声就自己跑掉了……”紫绾故意压低了声音,面上的神情似嗔还怨,“嗳,紫绾自知魅力有限,就算留住梁公子的人,也留不住梁公子的心啊……”
美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美人,连埋怨的表情也是分外的明靥动人。
梁落葵哪里禁得起她这般责怪,慌忙赔礼道:“是我不对,紫绾姑娘你大人大量,就放我一马吧。”
“既然梁公子都这么说了,我再纠缠下去就未免太不识趣了……”紫绾本来就是和他闹着玩的,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
“咦?今天怎么没看见你那个随从?”
“他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面。”
梁落葵说的是实话,至于萧陟厘去了哪里,他一向都懒得去问,自然也是不知道了。
大概是被现场的喜庆气氛感染,看得出来紫绾的心情不错;梁落葵正愁着无人做伴,此时便大胆邀约道:“这里人多,不如我们到别处走走吧?”
“既然梁公子有此雅兴,紫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紫绾微微一笑,点头应了。
雕花的桃木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小环正忙着替姬重雪束冠,此时动作一滞,慌忙躬身行礼。
“果然是心灵手巧,你们到府库领赏罢。”
小环闻言立刻心领神会,连声谢过之后,就领着一群帮忙的丫头退到门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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