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到了满身泥泞的齐桓，大家看到了脚步蹒跚的成才。看到了他俩身上依稀可辨的血色。
可大家却没看到袁朗。他们的队长袁朗。今天的过生日的袁朗。
“菜刀，队长呢”吴哲的眼圈有些红。
“成才，队长呢”三多继续追问着。饭厅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刚刚归来的两个人粗重的喘气声。
高城，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麽东西刺了一下。用手紧紧地握住那块“十年”。
“队长他……队长他……”齐桓倒了几口气还是说不下去。
“个烂人，难道他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还敢……”吴哲咬勒咬嘴唇也说不下去了。
成才抽了抽鼻子刚想说些什麽。
“咳咳，大家这是等我呢？”
“队长”三多就像是飞出的子弹直冲靶心，一把抱住袁朗。
“个烂人”吴哲也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
于是一个个的身影碾压过去。
“哎，哎，轻点。疼。我是伤员”袁朗的声音满是幸福。
高城站在原地，觉得脚有些软。
“啊，啊，救命啊”
“死菜刀，你还敢说救命，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天啊，我怨啊。我不就是倒了几口气。就差一句‘队长不能被尿憋死啊’”
“成才，你也想演戏阿”
“没有，你们还没等我开口啊。啊。我更冤”
于是这个饭堂里多了三个众矢之的。于是他们三个好兄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咳咳，大家散了吧，散了吧。表演到此结束了”
吴哲大声地喊了一嗓子。人群一下子散开，袁朗被弄得有些愣神。
一下子，眼睛给一块黑布罩住。
刚要启动防御机制，就听耳边，轻语“队长，别动啊。乖乖的配合一下”
之后，鼻子闻到一室的菜香，耳朵听见一群大老爷们吼出的不算好听的生日歌。
黑布撤下，看到的是烛光中一张张真挚热情的脸庞。
袁朗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围绕着自己的每一张面孔。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底。
“队长，感动了？”
“不必不必，大家是居心叵测，恭喜您又老了一岁啊”
“祝袁朗同志，32周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掌声此起彼伏。
“谢谢大家。于是，明天375继续庆祝，知道什麽是保密守则吗”
“打倒，烂人”众口一词。
于是袁朗的脸上开出了无数朵蛋糕花。
“马健你这个节目也太烂了。换人。下一个下一个该谁了”
“高城，你，到你了”
“大家，呱唧呱唧”
“我没准备，我就算了”
“高城，来一个。高城，来一个”大伙起哄。
“大家，安静了。高城的表演马上开始”
“如果时间能够停的下来，就这样让你不离开，我也就不必，等着你的回来。
如果空间能够缩短一点，我也就不用这样，对着天空说伤怀，抱着回忆想象未来，但我必须学会等待。
等待着你的归来，因为我们，彼此相爱。
明年今天你才能回来，但我愿意等对你的爱不变，经过时间空间的检验，才知道你是我真爱。
明年今天我们再相见，仍然在这里心情却会改变，紧紧拥抱你的那种幸福，让我永远舍不得睁开眼……
我一定会耐心等待，等待着你的回来，与你相拥，不再分开。
如果这是上天给的考验，让我为今生所爱付出我的一年，我愿意再等待……”
一曲歌罢，满堂喝彩。
“还是高城牛，深藏不露”
“吴哲，有空查查高城祖上，是不是梨园世家”
“这首歌，怎麽听着这麽熟啊”
“这是陈奕迅的《十年》的国语版，叫《明年今日》”
“噢，好听。回去我也下载一首留着听”
一个晚上，袁朗都很开心。和他身边的狼崽子们，闹在一处，醉在一处。
是的，今晚他有些醉了。醉倒在一首歌里。醉倒在无数人的 有心 中。
“这烂人，醉成这样。谁负责把他抬回去”
“算了我可不行，我没那身板”
“我喝多了”
“我把队长送回去”三多依然是那麽的勇敢。
“三多，你就算了。我怕队长被你当死猪卖了”
“高城，队长归你了”
“走吧，三多，陪我去吹吹风，醒醒酒”成才拖走了三多。
饭堂一下子安静下来。
高城，缓缓的扶起袁朗，走进月色里。
假使，有那麽一条路让我通向你。我要不要迈出那一步。在自己都难以找到出口的黑色森林中。

PART 13 等待

“咳咳咳”没走几步，袁朗就蹲下身子咳了起来。
高城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袁朗身上。
“队长，要吐吗”
袁朗摆摆手，直起身子，有些踉跄。
这次高城没有去扶他，只是静静的跟在他身后。看那月光下的影子，说不出的寂寞。
上楼的时候，袁朗的脚下有些拌蒜。
好不容易挪到了床前，袁朗一头扎了下去，直直的。
“回去吧。你的任务完成了”
高城，转身从外面带上了房门。
没过多久，当高城端着脸盆，提着水壶和医药箱进来的时候。
他看到袁朗还是以刚刚的那个姿势躺着，不是，是趴着。这个姿势高城觉得并不陌生。
“队长，洗洗再睡吧”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高城小心的把袁朗翻过来，先把他脸上的油彩和蛋糕花擦干净。
一些划伤就那样显露了出来，补了几枚创可贴。
帮他脱掉不成样子的上衣，才发现后肋处的一个扎眼的新伤口。
其余的伤口还有不少，但都无大碍。高城麻利的处理着，那人任他摆弄。这感觉高城也不陌生。
帮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裤，不小心碰倒了他的后肋，那人的眉头微蹙，没有醒来的迹象。
帮他侧身躺好，避开后肋的伤口。盖好被子。
平静，安稳。那人沉缓的呼吸声，好像让时间都能放慢脚步。
高城把自己的衣服穿回身上。转身离开。脚下踢到了什麽。
低头原来是一颗长相非常冥顽不灵的石头。捡起来顺手在手里颠了颠。石头翻面，又见“十年”。
高城，承认是听了袁朗说喜欢十年这首歌，他才上网去听，结果，发现了他的国语版。
比较起来，他更喜欢《明年今日》，那歌词，有希望，可以等待。
结果，高城发现自己还有个邮箱，可是他想不起密码了。
仔细看，地上还散落着几块石头。仍然“十年”。
最后看到了墙角的一个杯子，里面满是“十年”。
“果然，他真的有好多‘十年’，所以才不在乎那天的那一块。存石头？怪癖。
存‘十年’？疯子”高城乱七八糟的胡想着。
捧起那杯子，还是不陌生。就是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哪怪。
一抬眼，表的指针指向23：58分。
补上上次没来得及说的那句，不想再等一年，因为时间就是太多的改变。
如果今天，出现的真的只有齐桓成才两人。那这句就永远没意义了。
“生日快乐”
门被轻轻的关紧，那个杯子里只有石头，没有水。
床上的人，按住自己的后肋，缓缓的坐起。点一颗烟，一夜无眠。
“高城，晕了，咋变国宝了”
“噢，昨天给队长过生日，可能有点开心过头了，一晚上没睡好觉。”
“我还以为是昨天你把队长抬回去，他撒酒疯，把你弄成这样呢”
“他那情况哪有力气撒酒疯啊，还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晕死在屋里了呢”
“嘿嘿，无所谓了。反正今天是休息日。有空你也去多补补觉”
锄头在他的花圃里忙得不亦乐乎。
“我说锄头，这马蹄莲开得真不错。你是怎麽打理的”
“他们是新住户，比你早几天来的大队，是队长移来的。他一直在伺候着的。我是地主，只负责租地”
“我好像以前也养过马蹄莲，我喜欢这花，不娇娆不造作”
“哎，哎，哎，高城，我咋觉得你是在贬低我的妻妾们啊。还是你想给队长拍马屁。马蹄莲是他最喜欢的花”
“给他拍马屁，那他也得是匹马啊”
“噢，那倒是。可惜他是只狐狸”吴哲坏笑着说
“我觉得他是匹狼。”
“那个，锄头，你继续，我到处走走”
“好”吴哲正为他的妻妾们浇水，一脸的柔情。
此时太阳很好。
走着走着，高城就来到了袁朗的门口，那门还是自己昨天离开时的样子。
高城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他莫名的有些着急。
稍用力推开了自己昨天虚掩的门。
屋里的人，见他进来，马上掐掉手中还燃着的烟，站起来，身子有些不稳，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
一室的烟气瞬间倾斜。
“谁让你进来的”
“你真不想活了？不去吃饭还抽烟。”
“高城，我不用你管”
“出去出去，这烟味太大”
自从，高城上次受伤，大夫让他一定把烟戒了，高城是分得清轻重的人，所以真的把那难以离手的烟戒了。
只要他高城想做得没有做不到的。
“我还怕着点烟味？”
“医生说对你身体不好”
“噢？你还真清楚。这队长做的。队友当我面不抽烟，也是您做的工作吧”
“咳咳咳”袁朗咳起来，不知道为什麽咳的那样的撕心裂肺。
“别着急啊，我这就走”
高城转身走了。
高城端着热着的饭上楼。
袁朗的门敞开着。
“队长，够不够，不够我再帮你打点去”
“够了，三多，谢谢。我还真不知道我饿成这样”
“队长，你多注意点自己身体。我们可都心疼啊”
“行了许三多，你又来了。我这吃饭呢啊”
“嘿嘿”
高城看着自己手中的饭，笑了笑，转身下了楼。
“三多，我是不是以前就和队长认识啊”
“连长，你怎麽突然这麽问”
“没有，就是觉得你和成才都在他这，我和他肯定应该早认识了”
三多想了想，点点头。
“我和他很熟悉吗？”
“不算熟吧，史班长走之前的那次演习，他是咱们的俘虏。”
“就这样？”
“还有我来老A后参加的一次演习，他还是你的俘虏”
“没了？”
“嗯，应该是没了”
“三多，他来医院看过我吗”
“没有吧，我没遇到过” 三多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
白牙闪烁，高城点了点头。
“三多，队长身上有伤，这两天正好休息，你多照顾着一点”
“嗯，知道，放心吧。连长”
“队长人缘好，大家伙都想着他呢”
这两天高城在训练场上给自己加练。
任汗水倾泻，任自己上气不接下气。
闲下来的时候在训练场边上的土坡上，随手抓起石头，朝远处使劲的丢。
或坐在电脑前反复的听十年，听明年今日，看着自己忘了密码的邮箱发呆。
一些感觉好熟悉，但就是一片空白。
终于，他第一次执念的想让自己想起点什麽。
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所以，他需要训练场上的汗水。土坡前抛出石子抛掉烦恼的发泄。
需要反复听那两首刚刚喜欢上的歌。
需要对着他的某些想不起的过去发发呆。
“吴哲，陪高城去趟医务室”
“是，队长”
“队长，我能坚持”
“坚持个屁，韧带断了，你就废了。你还有脸说坚持”
“吴哲，他把拖走”
“是，队长”
最近高城把自己练得的太猛了，拉伤了韧带。
最近袁朗抽烟有点狠，总咳嗽。
“离我远点，看不着我这抽烟呢”
高城有事没事的跟了自己好几天了，弄得袁朗很少有抽烟的机会，别扭的很。
刚点了一只，高城又凑上来了。
“队长，你抽呗。我不碍你事，咱俩又不熟，你放心的抽，抽死拉倒”
袁朗掐灭了烟。
“有你的，谢谢你帮我省钱”
“高城，这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一定要小心”
“是，队长”
“没事吧”
“没事”
远处草丛中伸出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十年还是明年今日，其实答案都一样，那就是等待。

PART 14 其实

高城看到地上有两块石头。刚想俯身去捡。
突然有一只手，在他之前捡起石头。
“哎，石头上是什麽字？”高城冲着那个背影喊着。
“你猜呀”“还敢让我猜，你欠老子一条命”“有本事来拿啊。要不就和我赌一把……”
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黑色深处。黑色森林的深处。
乎的一下，高城坐了起来，一头的汗。这个梦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
那个梦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沉重得让他窒息。
今天高城总有些注意力不集中。头重脚轻的。
“高城，怎麽了，哪不舒服，我看你状态不对啊”齐桓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大概是最近睡得不好”“连长，咱们随时都有突发紧急任务，你这状态得赶紧调整”成才说得极其严肃。
“知道了，回头我多喝点水，准没事”三多刚想开口，传来吴哲的声音。
“三多，成才，高城。有任务，到队长办公室”“噢，来了”高城狠狠地锤了几下脑门，高声应着。
“好了，这次任务大家都清楚了吧”屋子里的十几个人同时大声说：“是，队长。明白了”“嗯，回去准备一下，两小时后出发”“是”大家敬了个礼后都往外走。
“高城留下”袁朗上上下下的仔仔细细的看着高城，把高城看得有点发毛。
“队长，有事说话，不行”“高城，今天的任务，我看你去不成了”“为啥”高城有些着急。
“你没发现你丢点东西”“啥”“我的战友曾说过一句话，人来了，魂儿没了。你现在就这状态”“队长，有点过了吧。我精神的狠。我需要你的信任，我没问题”“我信任你，要不一开始我就不会让你加入。人人都有遇到事情的时候。
那时候，没人停下来等你。你的状态你自己调解，这是必须的，不然没命的就是你”“是，队长”“高城，这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一定要小心”“是，队长”“你可以走了”“是，队长”高城敬礼，袁朗已经扭过头去整理桌上的东西和以前缉捕越境毒贩的任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高城第一次以袁朗队员的身份与他并肩。
“高城，前往771D，大家注意准备收口。完毕”“高城前往771D，完毕”一阵激烈的交火，高城头脑清晰，成功的完成射杀。
随后枪炮声嘎然而止，安静，安静，只有风掠过树梢的声音。
“大家做好隐蔽，继续观察。完毕”“收到，队长”“队长，要不咱们玩会捉老A”“C3，这不，大伙正陪你玩捉迷藏呢”“噗。真好玩”袁朗快步移动到高城身边。
“高城，见血了。还行？”
“队长，你小看我？我清楚他们不死，会害多少人”“果然是高副营啊，这大局观，这心理素质。赌一把，你将来肯定能做到将军”一下子高城有些恍惚，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人消失之前说：“要不就和我赌一把……”
“高城，没事吧”袁朗捅了他一下“没事”远处草丛中伸出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成才用瞄准镜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三儿，你说连长他什麽时候能想起来”“想起什麽”“不该忘记的”袁朗回头，才成从瞄准镜里看到他的脸。
“成才，别想不该想的”耳机里传来袁朗的话。
“是，队长”成才听到袁朗的话有些差异，他会读心术吗。
“于是，你觉得，这两块石头适合在一起？”
那人摊开掌心，高城努力的想看清石头上的字，努力的想看清对方的脸。
瞬间黑暗。
高城从梦里醒来。睁开眼，看到是袁朗的脸，感觉手很暖。
“醒了”高城费劲的点点头，感觉刚才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已经离开。
“医生，医生……”
在高城和袁朗的第五次并肩后，高城的肺上被穿了一个小洞。
此时高城已经在老A度过了一年多的时光。
没多久，高城又昏睡过去。
“队长，你的手”“没事，医生说最好吊着”高城挣扎的想坐起来，用手捂住胸口，这个位置的伤口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