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森林
作者：苏若岩

PART 0 所以

说起绿色，你会想到什麽？
森林？军营？
还是会想起红色？
太阳？鲜血？
这个世界太大，所以容易让人迷失。
这颗心太小，所以容不下你……

PART 1 褪色

“哗啦”大排挡的地上一个酒瓶稀碎，一片玻璃碴子飞起老高。
喧闹的空气一下子凝结，众人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歪倒在桌上的年轻人。
之后空气中恢复依旧的火热，没人再去注意什麽，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此时那个青年人的迷彩裤上渗出了血色。
“喂，醒醒，你没事吧，喂”一个白衣少年，轻拍着年轻人。
凌晨的空气无声微凉，一切都褪了颜色。
“快点走吧，我要收摊了”老板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
“噢，这就走”
“小兄弟，他是你朋友？小年轻就学喝酒，一瓶就挂了。这酒量也太烂了”
“哦” 白衣少年应着。
“喂，你还能走吗？”
年轻人缓缓得睁开眼睛，看到一双明亮的眸子，有那麽一瞬间的温暖。
“好亮的星星”之后又重新合上了眼睛。
架起那个人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腿好像伤了。
“老板，结账”白衣少年，把钱留在了桌上。费力的扶着青年离开。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夜色中，没有回音。只有月光下因为踉跄的前行而变得时长时短的影子。
一阵风，吹过来，好像卷起了一些土腥的味道。怀里的那人，不禁一抖，下意识的依的更紧了。
如此的姿势，白衣少年，已经走的满身是汗，那个方向是自己租住的地方。
“疼”青年恍惚的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
“哪疼”少年突然莫名的心里一紧。
“很疼”青年的腿似乎很难再用得上力气。刮蹭着地面。
“坚持一会，一会就到家了”少年咬住自己的唇，努力加快脚步。
“哗啦”大雨就这样一泻而下。没有问人们是否做好了准备。
周围立刻模糊起来。
就像那初遇，那邂逅，那重逢。从没问过，你是不是做好了准备。面前的他就这样无可阻挡的出现了。
忘记了来路，看不清前方，像步入了一个远处有阳光，却没有尽头的森林。
没办法了，那人再也挪不动半步。索性把他扶到了自己的背上，爬上那窄窄的五层小楼。
这个雨夜透着阴冷，可自己的后背却一霎那突兀的温暖起来。
楼道很静，没有灯。发沉的脚步声，混在一起的心跳声。耳边的空气变的湿热。
突然脚下一滑，一瞬间，白衣少年可以选择松手，甚少自己不会陪背上的人一起滚落楼梯。
然而，白衣少年的动作是，一手紧紧地抓住背上人的手臂，一手狠狠攀住身旁的楼梯扶手。
逻辑的惯性嘎然而止，当然因为背后的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拉住了扶手。
什麽都没发生过，脚步继续。顶楼的门被打开了，手触到开关的一瞬间，满室的明亮。
背上的人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
顾不得擦去身上冰冷的雨水，把那人轻轻的扶倒在沙发上。快速的回身找来医药箱，缓缓的卷起那变了颜色裤脚。
那伤口不再流血，被雨水冲得微皱泛青，肿了起来。少年下意识的凑上气吹了口气，像是这样伤口就会迅速的愈合。
简单的清洗，消毒，上药，包扎。少年的手法十分的恰当老练。
用毛巾帮他擦干了头发，给他换上自己的干衣服。用温水让他扶下了消炎药。
那人就那样随意得让他摆弄，再也没睁开过眼睛。
为那人掖好被子，心一下子松了下来，倒觉得浑身紧的要命。好像身体透着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冒出热气。突然觉得太阳穴一瞬间蹦着疼。
身上没了那人的分量，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少年走进卫生间，不，那只是一个有面镜子，有一套淋浴的厕所。
“阿嚏，阿嚏”猝不及防的两个喷嚏汹涌而出，少年马上捂住自己的嘴，之后就只有闷闷的喷嚏声。
把自己收拾好的少年，蹭到了书桌旁的椅子上，一下子坐了下去。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什麽塞住一样，鼻子也开始不通气。
少年囫囵的想着，我吃过药了吧，嗯，我记得我是吃过了。最后的念头，那人应该没事了。恩，应该没事了。
顺手抻过来的薄被覆盖身上就这样卷缩在椅子上着睡着了。
窗外的雨，依旧没停，始终肆意。这个小小的一居室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平时主人用来睡觉的唯一的沙发。还有一个用来做饭的很小的角落。仅此而已。
书桌上的台灯独自的亮着，却不觉孤单，泛着温暖的光。
两个人睡得安稳。
睡梦中有人，抚摸自己的额头。有人喂自己吃药。舒服的平躺，身上暖了起来。不觉得扬起嘴角。
睁开眼，是因为闻到了饭的香气。
“早”
“早”
“感觉怎麽样”
“我有怎麽样吗”
“没有，发烧而已”
少年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果然还有未散的热气。坐起来，浑身有些酸软。
“谢谢”
“过来吃吧，我煮了些粥。弄了两个荷包蛋，还弄了点榨菜回来。”
“那个，你。你的腿没事了吧”
“没事，谢谢”
“我要回去了，你慢慢吃”
“啊？你不吃吗？嗯，你昨天没回去，没事吧。其实你该早点走。”少年凭着自己敏锐的观察力，昨天就已经发现这人是个军人。
其实他更愿意那人再醒来后马上离开返回军营，或许还能瞒天过海，而不是为了照顾自己，为了给自己准备早饭。而等到天亮。
“嗯，其实早晚都一样，会有事，就扛着呗。走了”
“那个，你叫什麽名字”
“顽石”那青年随手扔过来一块带着体温的石头。
“我叫夏雨”
“记住了”那人走前的一个笑脸，给人的感觉有些妖孽。
门被关上，少年喝了一口粥，清香的味道，胃一下子暖了起来，心也暖了起来。
仔细看着手里的石头，居然冒出微微的一层绿色。
窗外，天空放晴。
夏日的某天，某个森林的深处，曲径的远处褪去了浓浓的郁色。让人着了迷的走近。
心不疼了，失去母亲的悲伤好好的收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放肆的甩了甩头。
因为太阳出来了。

PART 2 云烟

那夜，月色中的雾气被吹散后，一些东西就再也没了踪迹。
那个大排挡，那少年因为高考前的同学小聚，那青年因为军校的演习任务，母亲去世而未能返家的离校买醉。
不早不晚，相逢了，也许不是初见，也许会是最后的一面。
迷迷蒙蒙的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瞬间云烟。切莫走近，切莫走近，让他永远是云烟。
离高考越来越近了，那少年的志愿是考上最优秀的军校。成为像父亲那样优秀的军人。
但是母亲却极力的反对，两个哥哥相继穿上了军绿，只有母亲心中知道那种种的滋味。
她的丈夫，他的俩个儿子。因为这样，聚少离多，终日的提心吊胆。
她不想自己最疼的小儿子，也走上一样的路。
于是，少年执拗的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从家里搬出来，作最后的冲刺复习。
“妈，我要成为像爸爸，像哥哥们一样的军人。好男儿就该保家卫国”
于是少年带着师长父亲的暗地资助和自己平日的储蓄，搬进了这座简陋的五层小楼的顶楼，已经有小半年了。
母亲不再坚持，放弃寻找，去学校堵更是没意义，他知道儿子的脾气。她最终选择了尊重，再次的尊重。也许这就是逃不脱的宿命。
偶尔，接到儿子的电话，说他一切都好，爸妈多注意身体，等他的好消息。
母亲都会会心的笑笑，老高家的男人从来都错不了。所以自己看着他们从这里走出去，安心的等他们再回到这里。不透漏任何的辛苦。
每每只是淡淡的一句：“加油。儿子。妈妈等你”
又是一天的在校的专心学习，少年拖着发沉的步子低着头往家走。
周末了，其实他真得挺想回家。吃妈妈做的饭菜。下意识的一抬头，居然看到了顶楼的窗户亮着灯光。
一口气，少年飞奔到了门口。调整了一下气息，用钥匙打开了门。
“回来了？夏雨同学，去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是你？”
“怎麽的，不认识了？还是白天见我觉得像是见鬼了”
原本少年以为是母亲找了来，没想到开门看到的却是他，那个“顽石”。
青年一身军绿，常服上衣规整的搭在椅子上。此时腰间系着围裙。正把闹着热气的菜放在桌上。
“你怎麽来了”
“想你了，就来了呗”真诚地让人不得不相信。
“你怎麽进来的”门锁好好的。
“爬窗户，这楼的高度还可以”随手做了一个擦汗的姿势。
“啊？”少年有些难以置信。
“骗你的，你的门锁太烂，我用树枝捅捅就开了。以后你可得小心点”说着笑了起来。
“那个，你的……”
“我说夏雨同学，还没审够啊。先吃饭呗，我准备了好久了。吃完再审成不”
眼前盘干碗净，少年抹了抹嘴。
于是青年很满足的笑笑。
“谢谢”
“嗯，不用客气，我现在很有成就感的”
“真的好久没吃过家人做的饭菜了，真香”
青年起身收拾。
“你别动，我来”
“你啊，用脑过度了。现在适合休息。深呼吸几下。马上高考了，多给自己准备点东西吃吧。”
“嗯，我知道了”一架的参考书，少年知道青年都留意到了。
青年人把一切收拾好了，解下围裙。从书桌底下拿出一袋子东西。
“这些是给你的，你也没冰箱。我选了些水果和方便食品，你饿了就吃点”
“不用不用”少年连忙摆手。
“就当报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青年笑笑把东西重新放回了书桌。
少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个，你的……”
“噢，还没审完呢，想说什麽说吧”
“没有，就是问问你上次被酒瓶的碎玻璃划伤的地方好没好”
“厄，好了好了。那丢人的事你赶紧把它忘了”
“噢”少年一副老实的模样。
之后二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你今天怎麽穿常服来了”
“噢，今天我们系文艺汇演。刚好地方离你这近，我就过来看看。”
“很厉害啊，出来就一毛二了”
“你还听明白。怎麽样，想好报哪了吗”
“嗯，**陆军军事指挥学院。对了你是那个学院的？”
“呵呵，原来也要当兵啊。嗯，目标不错，要努力啊。”
“知道了”
“行了，不早了，我该走了”
“那个，军校不是月底有两天假吗”
“哦，怎麽了”
“我有些题不明白，你给我讲讲呗”
“呵呵，可以。大不了我今儿打地铺了。为了咱将来的优秀军事人才”
时间过了12点，青年把扶在书桌上睡着的少年抱到了沙发上，仔细的盖好被子。
清晨少年醒来后，桌上是做好的粥，放了香葱和火腿丁。书桌上一块石头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照顾好自己。^___^”
之后，这个屋子里多了一把像样的椅子，沙发旁边多了张折叠床。
角落里多了个小冰柜。这个门多了把开它的钥匙。
少年的成绩在最后的阶段居然再次提升。
窗口有了一个透明的杯子，里面放着渐渐变多的石头。青年每次来，都会留下一颗。
“放在水里，说不定，顽石真的可以开花”
于是，透过杯子，水中的石头被放大得异常美丽。
“那不是水，是夏雨”
“明天就要高考了，祝你成功”
“谢谢”
一个拥抱，就当是哥哥对弟弟的鼓励。
有些时间总是过得太快，例如那样的夜晚，例如这样的时光。
高考以后，少年就再也没见过青年。直至他接到了他心目中理想军校的通知书。
直到他离开了这个简陋，但在他心中无比重要的五层小楼的顶层。青年都再没出现过。
书桌上有这样的纸条。
“我在**陆军军事指挥学院。高城”上面压着一块石头，石头上面刻着一个“城”字。
一本书上这样说过：“：“顽石的前世是夏雨，夏雨的前世是顽石。
他们生生世世的轮回着。在某个雨天相见，顽石就可以开出美丽的花朵”

PART 3 雨落

“高城”
“到”
“回去休息”
“报告，我能坚持”
“坚持个屁，你想真的爬不起来了，拖累谁照顾你啊”
“报告，我能坚持”
“混蛋，你还有没有上下级观念，我命令你去休息”
于是，教官再发下让队伍在雨中进行越野训练的命令后，硬是拽着高城的领子把他弄到了医务室。
“老张，这又是怎麽了”
“有个硬茬子，高烧几天了还挺着进行高强度训练，想拖我后腿”
“哈哈，老张啊，果然是你的学员啊。这戏码也跟你当初一样。”
“哎，哎，哎。打住”
梁军医，看了看体温计，“奇迹啊，39。2，连温度都和你当年一样。不知道他会不会学你演变成肺炎”
“哎，哎。你有完没完啊。梁子”
高城坐在那一言不发，其实他现在的感官都堵塞的利害，整个世界都在晃。
“哎，哎，晕过去了？”
等高城醒了，身上的湿衣服早就被换下。那瓶子里的液体正滴进自己的静脉。
高城猛地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正想拔掉自己手上的液。白色的隔帘被拉开。
“咋的，想当逃兵啊”
“就是不想当逃兵，我才想回去”
“你要是走了就真是逃兵了”梁军医义正言辞的说。
“军人什麽最重要。信仰，忠诚。哼，没了健康一切都是胡扯”
“不能保自己，珍惜自己的的人，又怎麽保护别人。又怎麽扛得起那份真正属于军人的责任和荣光”
高城没了话，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就对了，年轻人。回去休息一两天。别光顾着眼前，来日方长。实在闲的慌，我带你去逛逛咱们的荣誉礼堂。
你们这帮新兵还没去过呢，我给你开个后门”梁军医笑着帮高城调慢了输液速度。
“谢谢，梁军医”
“客气什麽，你可是老张最关注的兵”
高城和父亲的默契，这个学院里除了院长知道高城的身份再没第二个人知道了。
这一年里，高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在新学员中已成为佼佼者。
他的教官张也，嘴上不说什麽。却一直关注着他的一言一行。
“梁子，等这小子醒了。带他去咱荣誉室转转”
“老张，放心吧。这小子和你一样，吃软不吃硬。交给我吧”
“梁军医”
“嗯，气色好多了，温度也下来了”
“梁军医这几日费心了”
“客气啥啊，你早点好，就等于不给我找麻烦。记得当初你们张教官。没你聪明，懂事理，最后弄成个肺炎。
害得我陪了半个月的床。所以现在，得益的还是你自己，可以快快的回到你的‘战场’”
“嗯，今天快完事了。我让小马盯一会。我带你去逛逛荣誉室”
“好”
从荣誉室回来，高城满脑袋里就是两个字“袁朗”
过去的一个小时里，那个荣誉室里，无数的奖杯，无数的事迹。那些在他师长父亲带他看过得很多荣誉室中都司空见惯。
热血男儿的保家卫国，每每他都会铭记。
但当他看到院里历届优秀学员照片栏里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脚底下有些不听话。
“高城，高城”
“噢”
“这些都是我们学院历届的优秀学员，看到这个人没有。可以说是学院史上最出色的一个”
“袁朗”
“现在院里的好多纪录，还都是他保持的。刚毕业，很出色的一个人。”
“梁军医，他被分到什麽部队了”
“这个保密范畴吧，我不太清楚了”
如烟云消失了的人，叫“顽石”的那个人，曾一起度过难忘时光的那个人，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