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石5----绾刀
  发于:2009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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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楼的心情却不怎么好,因为他在想怎样才能说服这只凤凰,和自己一起偷偷离开秦国,去北方那片有水草,有牛羊,却人烟稀少的地方生活。
平阳城,临海而筑,地势西高东低,虽然很久前也曾侥幸为一国之都,但终躲不过那把灭国的大火。现在的平阳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城池罢了。城池虽小,但并不防碍慕容冲一边秣马厉兵,一边纠结燕国旧部。当然,所有这些他都是无声无息,在暗地里偷偷进行的。
他整日里忙于这些,倒是不得不怠慢了容楼,而容楼越是瞧见他为事务所累,无暇他顾,就越是想找机会和他促膝而谈,问他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离开。但他明明遇上了不少机会,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一到关键时刻便东拉西扯一些有的没的蒙混过去。
也许,他不谈、不问,只是担心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罢了。
正午,容楼站在海边,面对这一片蔚蓝,任海风吹拂,任长发飞舞。
有力而不失轻柔的海风,象一双情人的手,在掀起层层海浪的同时,也荡起了他心潮的无数涟漪。
“最近你总有些心不在焉。”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容楼知道慕容冲已到了身后,但他没有回头。
“小心!”
随着慕容冲一声带着笑意的警告,容楼只觉项上一紧,脖子被他从身后以双臂紧紧搂住,向后带。容楼只有努力仰头,同时顺势后退。他没想和慕容冲动武,是以在弄不清楚身后之人想做什么时,他绝不敢发力,只觉莫名奇妙。
慕容冲右脚一铲,激起无数沙砾的同时,也把容楼绊倒在沙滩上,自己旋即大笑着压在了容楼身上。
这两个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鼻息相闻,发丝缠绕,脸几乎要碰在一起了。
“这样,我就能把你瞧个清楚、明白。”慕容冲凶巴巴道。
他知道容楼瞒了自己很多事情,比如这两年的空白,比如他的变化,比如‘百战剑’怎么换成了‘芙蓉剑’……容楼不想说,慕容冲便没再问。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越发觉得看不清容楼了,没办法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底里又藏着什么。这些令他心烦意乱,虽然他一直控制着,没有表露出来。
“那你就看吧。”容楼淡淡笑了笑,大方道。
可是,越近的距离,却越看不清对方。
慕容冲猛然抓住容楼的肩膀,一个威力无穷,所向披靡的吻印上了容楼冰冷的唇。
如果眼睛不能看清楚,身体是不是可以?
火热的唇将温度传递了过去,令容楼的唇也温热了起来。慢慢地,容楼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死死攥住。
慕容冲的喘息变得清晰可闻,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他挣开容楼的手,用力扯开容楼衣袍的前襟,露出那健康而细腻的肌肤。他的唇从容楼的脸上滑到了耳垂,颈项,前胸,小腹……那唇初始时还带着说不尽的温柔,可越到后来却越是粗暴,由唇变齿,在那片诱人的粟色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印迹。
慕容冲现在做的,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噬咬更贴切。
容楼的眉头随之越皱越紧,上齿紧咬下唇。
他在忍耐。
容楼不知道在紫宫中慕容冲的身体有没有受苦,但他知道慕容冲的国家灭亡了,尊严又受到了残忍的践踏,所以眼下的这件情事,他努力顺着慕容冲,强着忍不做为。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令他不会有一丝一毫被伤害的感觉。
“啊”,短促而低沉的呼声令慕容冲停下了动作。
他抬起头,惊见那片紧贴着黑色森林的粟色地带上,一个鲜明的牙印正在慢慢向外渗血。
他忽然发现,没有什么比这一刹那更让他心动,更让他迷醉,更让他忘乎所以的了。所以,他又埋头下去,试图想在容楼的身体上印下更多带血的印迹。
容楼轻轻地推开他,翻身坐起,终于忍不住道:“别再这样了。”
慕容冲恨恨道:“就当是两年来你欠我的。”
容楼没再说话,只伸手擦拭了一下小腹的伤口,站起身,缓缓将衣袍穿好。接着,他又一边看向大海,一边沉思起来,只留给慕容冲一个棱角分明的侧影。
在他心里,慕容冲有了太多变化,虽然这些变化只能隐约感觉出,并不能确切说清楚,但容楼知道它们真实存在,而且这些变化中的很多都让他难以理解。
慕容冲自原地站起,低头瞧着脚下那片刚才被二人的身体压得塌陷下去的沙地。他想,现在的容楼已不再是以前的石头了,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有抓不住他的感觉的呢?
突然,容楼转头,露出酒涡,给了慕容冲一个大大的笑脸,一如以往般真诚,道:“凤凰,跟我走吧。”
他终于说出口了。
‘不管是多大的变化,都要归究于被囚紫宫的耻辱经历,只要离开了,放下了,一定会变回以前的凤凰。’容楼心想。
他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心目中那个美丽、善良的影子的真实性有多少。
“走?往哪儿走?”慕容冲笑了笑,道。
他的笑多少有些嘲讽的意味。
容楼愣了愣,道:“北方。那里是我们鲜卑族最早发迹的地方。”
“我们鲜卑族?”慕容冲听出了他话里的语病,疑惑道:“你什么时候也成了鲜卑族人了?”
容楼歉然道:“哈,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慕容冲并没有放在心上,摇头道:“若只是想偷偷摸摸地走,你以为我走不成吗,又何必等到现在?”
他目光骄傲,继续道:“困在紫宫也好,留在秦国也罢,我只为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容楼问道。
“打败秦国的机会。”慕容冲挑了挑眉角。
这种时候,他是不可能跟容楼走的。
容楼心道:比起刺杀苻坚,打败秦国这个目标更要难上千万倍。
他暗叹一声,现在慕容冲安恙离开了紫宫,自己的担心也全然没有必要了。既然他不愿跟自己走,那自己是不是该一个人上路?
慕容冲似是觉察到他心意的变化,感到了一线慌乱。他上前几步,急道:“你想去北方?”
容楼没有回答,只长叹一声道:“你呢?若是真让你打败了秦国,是不是又想要去重建燕国?”
他必竟身为宇文族的后人,再怎样深陷情爱,也不可能帮助别人去重建那个屠杀了他千万同胞的国家。如果是这样,他只有选择离开。
慕容冲盯盯地瞧着容楼,他虽然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但却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矛盾和痛苦。
犹豫的矛盾,别离的痛苦。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身边,再不能让他离开--慕容冲已下定决心。
“我没有想那么远。现在,我只想着打败秦国,打败苻坚,替自己雪耻。”他擒住容楼颀长有力的手,一边缓缓用力揉搓着,一边道:“否则,就算和你一起逍遥自在,这辈子我也不会快活。”
说这话时,他一直死死盯住容楼的眼睛。
容楼也瞧着他那双和大海一样蔚蓝的眼睛,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打败秦国原是不可能的?”
慕容冲点了点头,道:“我想过。但至少,你要让我试一试。”
“试过之后,无论输赢,你都会跟我走?”容楼问道。他瞧见了一线希望,于是便紧抓住不放。
慕容冲开怀一笑,如阳光般灿烂,道:“如果那时你还在我身边的话。”
容楼点头,道:“好,我便助你试上一试。”
慕容冲听言,立刻拥抱住他,道:“一言为定。”
他知道,容楼为自己留下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容楼依照慕容冲的吩咐隐匿于太守府内。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尽量深入简出,不与人相通。每日间的生活除了看书,便是习武,虽然单调乏味了些,但好在常能见到喜欢的人,不时与之耳鬓厮磨一番,所以,过得也算舒坦惬意。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飞逝如箭。这日清晨之际,太守府内的慕容冲刚刚梳洗完毕,便有传信兵狼狈来报,说是党子英党都尉正在都尉府中大发雷霆,几位郡丞、功曹等都劝慰不下,还请太守亲自去瞧一瞧。
这党子英乃是羌人,年过四十,位列平阳城的都尉,专掌武事。城里的五千兵马均由他一人掌管。慕容冲作为平阳城的最高长官却只有政权,并无兵马大权。当然,他暗里也集结了一些燕国旧部,只是目前无论是人马数量、还是装备级别比起那五千兵马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因何发怒?”慕容冲并不着急赶去,只想先问明情况。
“据报,前日运来城中的军粮、补给在姑射山附近被人劫了……”
慕容冲略惊,挑了挑眉毛,道:“好大胆的贼人。”
时逢乱世,山贼四起,别说是平阳城,就是长安城外也难免有山贼出没,这些本不稀奇。但一般山贼只抢些行商、过客,而这些山贼居然连军粮也敢抢,倒实属少见。
“你头前带路吧。”慕容冲不慌不忙道。
他知道党都尉之所以这般作戏,把消息闹到他这里,是因为对他这个人不甚了解,担心若于公堂上直接承明,可能被新任太守在所有人面前劈头盖脸骂上一顿,落了老脸。
之后,慕容冲跟随传信兵到了都尉府,见里面站着的党都尉已是面色赤红,气喘吁吁;而一边的从将、官吏都噤若寒蝉,两股颤颤;桌子、椅子、花盆、茶盏早砸了一地。
慕容冲心中暗笑道:这戏码演得还真足。
见太守前来,大家都依律施礼,只有那党子英正在气头上,仗着资格老,又抹不开面子,所以没有动弹。
慕容冲只微微一笑,道:“真正是都尉打个喷嚏,平阳城也要震三震啊。”
党子英听他此言,才尴尬施礼道:“惊动了太守,实在是不该。”
慕容冲面色忽的转为肃然,道:“军粮被劫是一等一的大事……”
党子英怔了怔,道:“是我属下之人办事不利,真正该死。”
慕容冲却又展颜,道:“但比起都尉的反应,倒又算不得什么了。”
党子英又怔了怔,不明所以。
“ 党都尉统帅全城兵马,终日操劳,责任重大,理应以身体为重。动怒则伤身,伤身则无益。”慕容冲微笑道:“事既至此,再气也于事无补。何况城中储备充足,不至于动了命脉,伤了士气,所以请都尉稍安毋躁,只全力追查就是。”
党子英见慕容冲心胸宽广,如此好说话,慌忙点头称是。
其实,慕容冲倒是真的没放在心上,秦国的兵马,秦国的军粮又哪里值得他多费心思。
之后,慕容冲又是不温不火的一阵安抚,算是给党都尉搭了个完美的台阶走下来。此事便暂且压下了。
晚间,慕容冲回府。
他刚踏入府门,想去找容楼聊聊军粮被劫一事,却听护卫来报,说是有位太守的旧识寻来,已在客厅等了许久了。慕容冲听得一头雾水,直奔客厅,看来的是何人。
客厅里坐着等他的是一个年青人。
虽然年青,却一脸风霜,瞧面貌似有几分相熟。
未等慕容冲想起他是何人,那年青人便笑着迎上来,道:“嘿嘿,丘默见过太守!”
“丘默?”
慕容冲又惊又喜,道:“原来是你!”
来的正是当年‘红袍会’的丘默。
红袍会是慕容冲少时在燕国领头组的一个小团体,连上他和容楼总共只有六人,除了容楼外,其余人都是燕国的官家子弟,这丘默便是其中年纪最小的。
慕容冲将丘默引至座位上坐下,又吩咐人端上茶水,叹道:“许久不见,你现在居于何处?”
丘默四下瞧了一圈,却并不回答。
慕容冲心中一动,忙挥手遣走一边伺候的家仆。
这时,丘默立刻从座位上站起,俯身跪拜在慕容冲座下,道:“见过大司马!”
慕容冲先静默了几秒,才缓缓道:“燕国早已灭亡,何来的大司马?”
丘默也不起身,冷静道:“家父在举城而降的那天就悬梁自尽,以身殉国了……”
听到这里,慕容冲惊道:“什么?”
他只听说丘仆射在开城的那日暴毙在了官邸内,而后秦王入城,赐他厚葬,至于具体怎么死的,倒是一无所知。
丘默声音清冷,继续道:“所以,燕国一直就在家父心中,自然也在我心中。燕国既在,大司马当然也在。”
谁也想象不到这个当年顽劣难驯、被家人过份溺爱的少年是如何挨过后来的时光的。
慕容冲连忙扶起他,示意他坐下,道:“丘仆射对燕国的一片忠心真正可昭日月。”
丘默正襟危坐,道:“谢过大司马。”
接着,他又道:“我和贺兰兄目前就在距此处不远的姑射山里。”
慕容冲道:“贺兰锋?”
丘默点头。
慕容冲心道:难怪后来没能寻到他。想是贺兰琪老将军为了他,战死在秦将邓楚斧下一事,令他终不甘为秦王效力,才躲了出去。
他又问道:“你如何得知我在平阳?”
丘默神秘地笑了笑,道:“我们劫了批秦国的军粮,掳了几个兵卒。审他们的时候,听说你是新任的平阳太守。所以我就来瞧一瞧是不是真的。”
慕容冲“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就是劫了军粮,令都尉气急败坏的山贼啊!”
丘默有些得意道:“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收编了燕国旧部千余人,战马二百多匹,说是山贼,不如说是燕军更合适。”
慕容冲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些人马的数量实在不能算多,但已是股可以用来征战的力量了。
“你找我,是为叙旧?”他问道。
丘默叹了口气,道:“不光是叙旧,更是想看到你安然无恙。”
慕容冲的嘴角有了笑意。
“早先一直很想私下联系你,只是……”说到这里,丘默偷眼瞧了下慕容冲,心一下悬了起来。
慕容冲了然一笑,接着他的话头道:“只是我在紫宫中,你联系不上是不是?”
丘默见他的表情正常,无甚变化,悬起的心才又放了下来,点了点头,道:“大司马,你受‘苦’了……”
慕容冲道:“贺兰峰没一起来?哪天我设宴请你们过来畅饮一番,也好一叙前事。”
丘默喜道:“那再好不过了!他今日就想来的,只是我硬压着没让他来。”
原来,贺兰峰在得知“双飞入紫宫”的消息后,既愤怒,又屈辱,认为秦王不但侮辱了慕容冲,更是侮辱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燕国将士,经常将此事挂在嘴边大骂不止。丘默怕若让他跟来,鲁莽中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会触到慕容冲的痛脚,所以还是决定先一人来探探情况。现下,他见大司马并未显出极忌讳此事的态度,是以才决定改日携贺兰峰一起再来。
当然,他一人前来也是另存了个心眼,必竟对于这只从紫宫中重又飞出的‘凤凰’还能不能是当年意气奋发、壮志凌云的大司马,他并无十分把握。既然这样,又何必把坐阵山寨的大将军贺兰峰一起带来,万一出现料不到的变故,岂不多害了一人。
慕容冲感叹道:“战场一别,不知道贺兰峰现在怎样了……”
“改日见过就知道了。”丘默站起身,道:“不如我先行告辞,把大司马确在此处的消息告之他。”
慕容冲点了点头。
丘默施了个燕国军礼,道:“三日后,我和他再一起登门拜访大司马,可好?”
“就这么说定了。”慕容冲笑着站起身,道:“不远送了。”
待丘默行至门口时,慕容冲忽然又笑道:“我这里还有一位红袍会的老朋友,三日后大家一起聚聚。”
丘默回头,讶然道:“除了你,还有谁?”
慕容冲只抿嘴笑着,挥手和他告别了。
三日后的晌午时分,慕容冲命人将太守府的整个后院清了个空,只支上一张大桌,四把木椅。
桌上铺了菜,摆了酒。
菜是家常菜,简单实在;酒是烧刀酒,够劲上头。
院里只有他、容楼、丘默和贺兰峰四人,不准别人侍候、打扰。
丘默和贺兰峰都惊喜交集地望着容楼,他们再也没想到传闻中已战死沙场的容将军居然还好端端地活着,而且就藏在平阳太守府内。
容楼的出现,令这二人感到原本一片漆黑的前路,立刻多了线光明起来。
几人互相对颠沛流离的生活唏嘘了一阵后,便坐下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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