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知道，一个人的意志是靠从前的阅历、经历、沧桑，现在的感情、思想、扶持，将来的梦想、期待、希望……这些东西维持的，其一一旦改变，那就意味着意志也会有重大的变革。那么阿尔，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改变，能让你的意志有如此之大的变革呢？感情和扶持吗？梦想、期待和希望吗？
魅影又看了看MAR一行人，看到他们一边大喊着阿尔的名字一边慌乱地抵挡阿尔的攻击。
扶持？你已经有伙伴了。那么感情呢？梦想、期待和希望算是破灭了吧。你当初是怀着一个怎样的梦想朝未来努力前进的呢？现在却在我的一声令下全部化为了泡影。这么说来，我真是可恶呢，对吧？竟然为了一己的梦想而让你的梦想破裂，在你心里我一定很可恶吧。
“哧——”
魅影听到一声皮肉划破的声音。那声音深沉，布满了血液，一定是个很深的伤口。他向下望去，看到阿尔挥舞着手上的利爪在银太胸口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血液迸飞在空中，划开一道刺目的弧。
魅影嘲讽般地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平日朝夕相处的伙伴竟然伤害了自己，这种痛楚并不只是在皮肉才有，心里更痛。若是自己深深爱着的人这样伤害了自己，那心里会痛到什么地步呢？就好比那个时侯的自己，以那样的方式间接害死了父母，谁知道那时的他心里有多痛？除了双双身亡的父母，谁能理解他关心他？谁来帮助他脱离那样的痛楚？
然而如今，自己又深深爱上了眼前这个人，这个蓝发少年。好不容易把他逼到这般地步、得到了他，若是再失去的话，那个时候他会怎样……？他会做出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来？他不敢想，他已经够可恶了。
那么现在，那些MAR的人内心又是怎样呢？和那时的他心里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魅影听罗蓝说过，那些人就像是阳光般的存在。他们内心的悲哀和痛楚早已被满身的光亮驱除，什么阴影什么黑暗早就不存在的，一旦存在也会立马被照亮，然后会消失得一丝不剩。魅影觉得罗蓝是羡慕并向往着那样的光亮的。但是光亮能带来轻松快乐，能带来永恒吗？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吗？什么光亮，那都是骗人的。永恒才是最确切的东西。所以魅影宁愿选择黑暗，也要选择永恒。甚至久而久之他会觉得，永恒和黑暗是并存的东西。所以多好啊，阿尔陷入了黑暗，也意味了他的永恒不是么？
这时，魅影忽然看到阿尔停止了移动，他呆呆地站在广场中央，好像被制住的野兽。他连忙眼一扫，看到不远处银太几人口里在喃喃念着什么，他立马明白过来，罗蓝把那套能抑制僵尸刺青爆发的咒语教给了他们。
看样子，罗蓝是去找他们了么，他们果然是因为罗蓝才会来的么。可是，罗蓝怎么没有亲自来？
魅影正疑惑着，远处广场上阿尔猛地大吼了一声。他裸露的、被僵尸刺青的红印爬满的上身在剧烈颤抖，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他知道刺青的意志开始被咒文瓦解了，但是罗蓝怎么会知道，那样的咒文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那样抑制不住僵尸刺青意志的咒文，越是抑制结果只会使得僵尸刺青的意志变得更加强烈。
魅影身后突然闪耀起一阵蓝光，魅影看到小甜甜的身影出现，接着是贝塔、伊安、奇美拉、威萨……CHESS兵队被分配在外抗敌的人回来了。
“抱歉，魅影大人，让您久等了。”小甜甜站在魅影后侧，一出现见到魅影后就立马开口道。
还真是慢哪。魅影这么想着，终于阿尔那埋藏在僵尸刺青深处的意志随着咒文的声音越来越大而爆发了。
魅影没有料到爆发会来得那样迅速那样猛烈。只听到阿尔又是一阵大吼，“啊啊——啊啊啊……”
那吼声简直冲破云霄，震撼到魅影内心深处止不住颤抖起来。刺青变得更加赤红，并且竟然开始生长了，它蔓延覆盖住阿尔的上半身，几乎没有留下一片空白。那似乎是很痛苦的事情，阿尔双手狠狠按住脑袋，左右摇甩一副要把头甩掉的样子。见阿尔这样，魅影不禁心痛起来。他几乎产生一种冲动，他要冲上去亲自抑制阿尔的僵尸刺青，不要再长了，阿尔很痛啊。
然而就在这时，城堡城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话音。
“住手——阿尔！”
夕阳西下，天空在不知觉间已成一片嫣红。
广场的中央，是阿尔站立的地方，那个地方正对过去就是城门。城门高大威慑地耸立在那里，夕阳的映照下，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好像地狱之门，周围都是血色的红，深沉，叫人莫名恐惧。这就是通向CHESS兵队巢穴的大门哪。
城门底下挺立着两个身影，一个身影纤细瘦弱，另一个身影高大健壮。
众人的目光立马被那高大健壮身影的一声大喊吸引过去。
“什么……那个人不是——罗蓝吗？！”身后传来一声伊安疑惑的话音。“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伊安，罗蓝似乎是叛变了呢，对吧魅影大人？”之前略微了解情况的小甜甜见状，向魅影问道。
“你说什么？！”
这似乎是不可置信的事情，小甜甜话一出口，身后的部队就开始骚动起来，议论声越来越响亮，好像都在质问魅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吵了，安静一点。”魅影皱了皱眉，说道。他也觉得疑惑，为什么罗蓝在这种时候才来？
察觉出魅影口气里有些不耐烦，身后众人又立即停止了议论。
魅影重新望向底下广场上的阿尔，他浑身还在止不住般地颤抖，但是看他身上的僵尸刺青——居然渐渐减缓骚动了？！
“阿尔维斯！你怎么了？！”又一声大喊从城门底下传来，那熟悉的喊声里魅影听到了焦急还有担心，更多的是痛心。
紧接着一个金色的身影从城门巨大的阴影底下蹿出，飞奔着跑向阿尔。在他快靠近阿尔不过五十步的时候，突然站在离阿尔不远旁边的银太急忙大喊一声：“不要靠近他，罗蓝！”
金色身影就一下止住了脚步。他站在离阿尔五十步远的地方看着阿尔，魅影几乎看到他的眼睛里，在夕阳的印称下反射出一种光芒，魅影看到那种光芒直直投射在还在剧烈颤抖着的阿尔身上时，愣住了。那光芒的底色是深深的蓝，有嫣丽的红色染上之后，光芒开始变紫，似乎很清亮，但又隐约看得出灰色也夹杂在内，然后更深的黑色被覆上，光芒变得复杂得一发不可收拾了。那些杂乱的颜色配合到一起，最后竟然变成了银色。魅影觉得那银色很高贵，只有心无杂念的孩子才可以调配得出来，或者就是埋藏着太多太多沧桑复杂的人。
魅影看到罗蓝身躯的周围都罩上了一层那高贵的银色，那突兀的银色一下子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魅影大人？”这时，身后的贝塔终于沉不住气，小声地叫了一句。“现在要怎么办？”
魅影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话音，再看看罗蓝，忽然从心底生出一个念头。他嘴角上扬，勾起一抹阴森的弧度。
“既然是叛变者，你们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魅影一说出此话，身后的人群立马骚动起来。
第一个跳向广场的人是贝塔，他召出他的武器ARM死神镰刀迫不及待地飞奔向罗蓝。“罗蓝！”
魅影看到罗蓝以及MAR一行人见状后一惊，罗蓝看向朝他飞奔而去的贝塔，眼神里布满疑惑。随即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他闭了闭眼。此时，贝塔已经冲到罗蓝面前。罗蓝身后是MAR的人，他们围成一个半圆，一副随时准备迎击的样子。
“为什么？！”贝塔不解地大喊问道。
“对不起……”半天，罗蓝才支吾讲道。
“你果真是背叛了么，罗蓝？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的背叛竟然来得这样快……？”贝塔说。
罗蓝听完贝塔的话，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缓缓开口：
“因为我爱他。”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震惊到了。
魅影没有想到，罗蓝这一走去MAR一行人那，反而还确认了自己真正的心意，这样迅速。虽然早就知道罗蓝每次见到阿尔时，都在勉强着自己。他强压着他自己不让感情泛滥，还认定自己作为他最重要的人这个存在其实只是不愿承认自己爱着阿尔的那个事实。这一切魅影都知道，只是那时的罗蓝太有利用价值，他便忍不住利用了一下。但是如今，他终于是认清自己了么。该是替自己感到惋惜，还是该替他感到欣慰？
身后还未冲出的小甜甜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罗蓝。还有冲下广场到半路的CHESS几人也被惊得瞬间停止了移动。贝塔更是瞪起眼疑惑看着罗蓝，一只手把召出的武器镰刀抓得更紧了，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激动起来。
他愣了一会，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前吧。”
就在这时，在众人还没有从罗蓝那句震惊人的话中反应过来时，在离罗蓝不过五十步远的左方，阿尔终于行动了。
魅影看到他挥舞着泛着血光的利爪，猛地就朝罗蓝这边冲了过来。他嘶叫着，声音撕心裂肺。他举起双臂，抬高向罗蓝舞去——魅影几乎看到鲜血在眼前飞迸，如同下血雨一般。腥风在猛烈地刮着，仿佛要把整个城堡染成地狱的颜色……

第十六章·绵延的破碎感情

——被阳光反射的血的碎片在黑影下旋舞，发出一丝丝破损的亮光缓缓融化。
他的眼里那片黑暗变成了血红，他感到他浑身的血液在沸腾。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腥风血雨的时代，CHESS兵队的势利遍及世界各个角落。然而现在，还幼小的他哪里懂得那些邪恶，哪里懂得那些邪恶是从何而生？他只知道他的日子没有一天是太平的，他跟随父母四处逃亡，只为寻求一个安定的环境。但是他们哪里找得到？哪里会有？
当整个世界都被染红了的时候，唯有“十字军”还在顶着那血色的暴风雨奋力抵抗。和平这个字眼太珍贵了，一碰即碎。难以得来，难以维持。但他的父母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十字军。从此之后他有了那样一个大家庭，大家的梦想都是为了铲除战争、铲除死亡、铲除血腥、铲除恶势力CHESS兵队。
他永远也忘不掉他父母死掉的那一天。那间破旧的屋子，他们找到的临时避难所里。终于有一天CHESS兵队的人来了。
那时的他不过十岁，他只记得父母把他藏在屋子深处房间床下的地板底下一个密室里。他就那样一个人瑟缩在那个黑暗的小角落，周围被蜘蛛网、灰尘、霉菌那些腐臭的气味充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通过头顶破洞的木地板看到房间里父母走了进来，跟着进来一群人。父母被他们绑住，拿利刃架着脖颈。那群人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压迫感交杂着窒息让阿尔浑身开始不自觉发抖，难受得快要死去。
他听到他们说，快把那个ARM交出来，就饶你们不死。
他又听到父亲轻声安慰着母亲，说不就是个小丑守门人，没有关系，先保住命吧。
母亲终于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同意了，从床上翻找起来交出那个ARM。阿尔知道那个ARM非常珍贵，是主人交给最信任的他的父母来守护的东西。可是事到如今，看来父母真的是被逼迫得走投无路，才选择交出那个ARM给CHESS兵队。
阿尔原以为，交出ARM来他们就会没事，CHESS兵队的人也会离开。可是，拿到小丑守门人的CHESS兵队的人似乎并不愿就这样善罢甘休。开玩笑，这一对战功显赫的夫妇就在自己手里，怎肯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铲除一颗眼中钉？
阿尔听到争执声越来越大，打斗的气氛一触即发。直到有鲜血溅出，溅落到了地面，刚好溅落在床边那个阿尔用以窥视的破洞上。阿尔被染上了一脸血迹。他感到他的心脏高高悬着，怎么也放不下来。随后他听到一阵物体倒地的沉闷响声。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猛地推开头顶的暗门，爬上地面，从床底爬了出来。
当他看到他的父母双双倒地，已经面无血色时，他眼里的蓝焰终于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他狠狠地看向那些CHESS的人，一个个戴着相同的面具，但不难看出他们都长得奇形怪状。但他已顾不了其它的什么了，他知道，父母遇害了！
他不敢再往下想，父母死了或者没有。他只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冷静，他提起手上早已准备好的小刀就朝那群人冲去。尽管那些人一个个身上都散发着可怕的压迫感，他阿尔不怕。他只知道他要为父母报仇，他觉得他眼前布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
直到现在，那层血红色已经加深了无数倍，成为了凝重的殷红。本该是漆黑一片的世界，在那个刺青爆发的同时，变成了血红。他已经记不得他自己到底是谁，他只觉得手上长出了什么东西很痒很痒，当他发现他想要杀人的这个念头时，自己惊了一下。他不要，他不要杀人。无论如何，只要是个人，他都不要杀。他了解那种至亲的人死去的痛楚，每个人都有至亲的人，如果失去的话，任谁都会痛苦。他万一杀死了谁的至亲的人，那样自己就太可恶了。况且，银太他们就站在自己身边。
可是，那股杀欲徒然骤增，他觉得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他在颤抖，身体在颤抖，就连心也在颤抖。他感到全身冰凉，觉得自己的灵魂简直快要死去。
我，俨然已经瞎了，战斗能力早就不必以往了吧。更何况，罗蓝……已经离我而去了，我活着的希望也破灭了。这样的自己，活着到底还为了什么？这样的自己，处处制止战争到底还为了什么？连活着都不想要了，做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自己本就没有想过要让罗蓝爱上自己的。自己本就没有想过要让他偿还、本就没有想过要占有他的。”
口头上这样说，可是潜意识并非是这样认为的吧。那时他就觉得他的世界已要崩溃，那不正是他梦想破灭的证明吗？
既然梦想破灭了，一切不都没有意义了吗？！
这样的自己，还在反抗什么？到底还在反抗什么？！随他去吧，该死的！
他觉得他已经失去意识。他仿佛能看到自己挥爪的样子，直到他看到他抓伤了银太、直到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直到心底的那个印记更彻底的绽放了出来……
他彻底地失去了意识，单纯地只是想杀人，他以为鲜热的血能把体内的冰凉暖和下来，所以他如饥似渴地想要沾染鲜血。
于是他再次挥爪，血红的大雾中他挥向离身旁最近的那个物体。
他什么都看不见，僵尸刺青的意识下只感到那里有人。杀死他，杀死他来解快！刺青这么告诉他，催眠着他的神经。阿尔他举起双臂，抬高向罗蓝刺去。罗蓝明显一惊，但是反应过来时，腹部已经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阿尔的尖长的手指甲深深刺了进去，又立即抽出来。罗蓝瞪大眼睛，一下倒落在地，疼痛刺激得他无力得像一片纸屑。他跪在地上，腹部鲜血如瀑般落下。滴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阿尔抽出那再次布上鲜血的手，本以为鲜热，可是却出乎意料地更加冰冷彻骨。他又凭着本能迅速向罗蓝对面的贝塔攻击而去，那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贝塔也只能凭本能扬起手上的镰刀想要抵挡。当他反应过来时，袖子已被撕烂，手臂被划开一道血痕。细长的血痕由肩膀自下直划到手背，鲜血立马泉涌出来，染满了贝塔的袖子。
“不要啊，住手阿尔！”
又是一阵恍惚，阿尔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来自遥远，远在天边，一听就觉得，根本是与自己遥不可及的。
那是罗蓝的喊声……
为什么那样遥远？根本是幻觉吧。
他，已经走了啊。他的心，也无法回来啊……
他觉得心里越来越凉，越来越凄凉，再也热不起来了。那种黑暗的感觉、那种死亡的感觉已经充斥了整个他，他已经掉入，并且再也出不来了。
可是就在阿尔愣住的一秒之间，他身后跪在地上的罗蓝突然猛地起身，表情痛苦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疼痛，他腹部的疼痛。但他还是起身了，义无反顾地。他冲了上去，一把从后抱住阿尔，死死地抱住。“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