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次元ARM，口中缓缓念动咒语，头也不回。
“次元ARM，通往雷琴列城。”
罗蓝只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然后雷琴列城的广场就如愿出现在自己眼前，好像做梦一样。
他突然感到胸口发出一阵疼痛，电击一般。那个暗黑ARM的诅咒又开始作用了。罗蓝知道自己的内心也又开始受伤。
是的，他感觉得到。但是几乎能听到电击“嗞嗞”声的他、本该疼痛得死去活来的他现在却没有任何知觉。因为他看到阿尔在他的面前正在对他伸出一只手笑。
他在说，谢谢你，罗蓝。谢谢你帮我弱化僵尸刺青。
罗蓝想了很久，最终没有让魅影给自己解除身上的诅咒，而是让他告诉自己弱化僵尸刺青的方法。
作为交换的条件，不仅仅是他失去了解开诅咒的机会，还有就是永远地离开阿尔，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说，也许阿尔的伙伴们就要来了，他不想看到阿尔在他们面前因为僵尸刺青而失控、最后伤害到他的同伴。就算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但是但愿能派上用场吧。
魅影只能答应了。罗蓝知道他很无可奈何。临走之前似乎还摆了他一道，心里难免有些愧疚。但是罗蓝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想帮阿尔逃出来的。他知道他在那里绝不会快乐，而造成他陷于那种境地的人是自己。
但作为现在的自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救阿尔了吧。因为他自己没有力气。更重要的，他根本无法面对。
他才发现逃离矛盾后的他，竟然掉入了那样一片大雾之中，而且即将沉糜，永远无法自拔。
电击还在不停地蹂躏着罗蓝的心脏，他却勉强支起身子，颤颤巍巍地迈出脚步，向雷琴列城的城堡方向艰难走去。
有好几次他几乎支撑不住这副疲惫的身心，他觉得太累了，好想就这样倒下睡过去，不论还醒不醒得过来。但是他很明白此时不能倒下。心中的惦记好像悬梁的绳，越过电击牵扯着他的脖颈随时都在用窒息提醒他，不能睡过去，阿尔还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不知道他是怎样遇到了守门的卫兵的，也不知道是怎样就见到了一个熟悉魁梧的身影的。他觉得他的神智已经恍惚不清了，再多一秒都撑得他要痛死过去。
他虚弱地睁着眼，隐约看到周围似乎是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的场景。他还看到周围围着一圈人，都是熟悉的MAR军的成员的脸庞。他看到他们的表情各异，并且在议论纷纷。他只觉得有一道道的目光夹杂着嫌恶、鄙视、仇恨还有疑惑犀利如刀地向他投射而来。
然后他忽然感觉到一双大手轻轻托住了他，那双手传递而来的温暖如同阿尔的怀抱。但是他知道那并不是阿尔，因为阿尔的怀抱是细腻而柔软，让人不自觉想要依靠、睡着。这个怀抱是硬朗的，虽然厚实并且可靠，但是并不舒服。于是他连忙挣脱了那怀抱，一只手死死捂着心脏部位，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站稳。
“对不起……阿尔他……他很危险……魅影……”罗蓝觉得眼前已经变得恍惚，于是急忙开口道。他语无伦次，但他已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组织语言。“请快去救他，从魅影手中……”
他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头重脚轻地倒了下去，再也没了任何知觉。

第十二章·消失的荼色蓝焰

——为什么，那蓝焰不再光辉，一如从前？
走廊尽头，很远很远的地方。魅影隐藏在黑暗里没有发出一丝一毫气息。他看着罗蓝消失在蓝光中，终于才满意地笑了笑。
随后他迈出脚步，向阿尔的房间走去。
进门后，他嗅到一股浓烈的血的气味。于是他急忙走向阿尔躺着的大床，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事情。但是直到走近阿尔，看到他正完好无缺安详地躺在床上，鼻翼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魅影才松了口气。不过，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魅影把整间昏暗的大房观察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血腥味的出处。他想不通，想问阿尔，又不忍叫醒他。于是他只能轻轻坐到阿尔床沿，就这样借着从窗外照射进的微弱阳光看着阿尔。
血腥味还是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之中，魅影难受地皱起了眉头。他举起手上的一个玻璃瓶子，细长而晶莹，在那微弱的阳光之下发出点点亮光。里面液体中载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眼珠，有细细血丝环绕在那双眼珠周围，显得慎人恐怖。但魅影却把视为它视为这世上最美妙的东西。他看到由那双蓝瞳射出的一道道光直直投射向魅影，那样看着他，他觉得满足无比。
随后，突然身边的人翻动了一下被褥，发出轻微的响声，魅影急忙看向身边那张动人的脸颊。
“魅影么。”脸颊上那张薄薄的嘴唇蠕动了一下，阿尔开口。
魅影急忙一只手扶上阿尔白质细嫩却又沧桑的脸颊，也开口答：“是我。感觉怎么样了，阿尔？”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罗蓝走了吧？”阿尔没有回答魅影的问题，又说。
“……”魅影听完却愣了，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走了，这对阿尔而言或许是再残忍不过的事情。虽然不知道罗蓝临走前对阿尔说了什么，可是见他此时同以往一样没有多大起伏，魅影也不想再用任何事情来刺激他。他只想让他就像现在这样，永远都要像现在这样，好好的，什么事情都不要去想。然后他的身边有自己陪伴就够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吧？”可阿尔却不依不饶，想要挖掘自己的痛楚一般，他继续问道。
“恩。”魅影只能这样轻轻应着，不再多说其它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就这样一直下去的，我不会走的。”突然阿尔说了这样一句貌似没来由的话，着实把魅影吓了一跳。
什么？不会走吗……
这话……
“真的么？这真的是你说的……”没有再追究这句话的前因，魅影急忙追问。他觉得此时的他像足了个小孩子，阿尔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让他一下哭一下笑。更何况是这样一句话。他只觉得自己又想哭又想笑。
“反正，已没有希望了不是么。”最后阿尔回答了这样一句话，摸索着从被窝里钻出来，坐直身子。
魅影看到阿尔坐起，好像绝望一般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他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出那话，接着魅影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只是一直盯着阿尔的脸庞，那张让人看了心碎的脸庞。
他忽然揽住阿尔的腰，把他揽入怀中，然后没有给他丝毫疑惑的时间就冲动吻了上去，吻住他的嘴唇，酌情地、深入骨髓。
那股冲动来自哪里，魅影没有多想。他只是觉得此刻的阿尔太悲凉，其它什么魅影都没有法子安慰他，只有这样才或许能稍微安抚他。
但是阿尔并没有作出反抗，就连惊讶都似乎没有。
魅影觉得疑惑，又突然觉得阿尔根本不屑。不屑反抗他，也不屑作出惊讶。于是他不甘心了，索性一下子狠狠把阿尔按倒在床褥上，压到身下，并且更深地吻着他。他把舌头伸入阿尔口中，反复舔舐他的口，好想干脆深入心脏，连心脏都要舔食干净，完全据为己有。
直到他觉得透不过气来时，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口离开阿尔。他抬起头，看了看阿尔，居然看到他眼角有水花渗出。接着他慌了，害怕阿尔觉得有什么。于是他连忙用手把阿尔眼角的水珠擦拭干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开口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然后他看到阿尔又忽然勾起嘴角笑了，那样地轻蔑。“你根本不需要道歉吧。”
听完后，魅影突然觉得有些惭愧。
是啊，不需要道歉吧。如果说要道歉的话，那么自己有太多歉应该向阿尔道了。如果说伤害的话，自己做错的事情或许太多太多，多到已经分不清是好是坏了。就比如说，那双眼睛……
“对不起……原谅我吧。”他只能这样无力地说，根本不奢求什么原谅。
“你……太无耻了，这样无耻的你，到底还有什么底气说原谅？！”突然阿尔一声大喊，惊得魅影愣住了。
无耻，说得好啊。就是因为无耻，所以自己才能苟延残喘到了现在这地步没错吧；就是因为无耻，所以自己才能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建立这个兵队没错吧；就是因为无耻，所以自己才能这样把你纳为己有不是吗？
无耻，太无耻了。这样无耻的自己，居然还敢在你面前如此狂妄。你想杀死我想得很吧。哼，现在已经无能为力的你，也只有说我无耻的份了吧。
魅影想到这，生气地一把掀开盖住阿尔的被褥。他解起阿尔衣上的扣子，一颗一颗，直到把阿尔的上衣剥光，露出白皙的刻着扎眼僵尸刺青的身子。他看着那僵尸刺青，笑了。
他想起罗蓝的那个请求。弱化阿尔的僵尸刺青？哼。
他跪撑着身子，看着体下面无表情的阿尔。
就在这时，“呯——”
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突然响起，魅影吓了一跳，猛地从阿尔身上起身。
他看到了不可置信的场景：阿尔左手拿着那个装着他眼珠的玻璃瓶子，只不过现在的那个瓶子已经破碎成了两段，玻璃碎片把阿尔的手指划伤，流出一小片血迹。瓶内的液体也流了出来，混合着阿尔的血液印在床褥上，刺目灼人。
“你做什么？阿尔！”魅影惊讶地瞪着阿尔，大叫出来。他弄碎了那个瓶子吗？弄碎了那个装着他眼珠的瓶子吗！他要做什么？
“你难道都没有发现么，魅影。没有光泽了，已经。”阿尔开口，语气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
“什么……？”魅影听完，愣了一下。
“眼睛啊……已经没有光泽了吧。”
阿尔说完，魅影不自主地看向还在瓶内的两颗眼球。他忽然感到有黯淡的光，把他从很深很深的内心照亮，又消失在黑暗中，一下让他跌入谷底。
“阿尔……”魅影不知该如何回答。“……算了。”随后他无奈地说。“我会叫人来收拾干净的。”

第十三章·绽放的心底印记

——他绝然地望
魅影离开了房间，黑暗中，阿尔摸索着下了床。掉入漆黑的世界后他的其它感观一下变得敏锐。他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于是他沿着血腥味越来越浓烈的方向跌跌撞撞走去。他觉得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就算感觉得到四周的障碍物，但还是会冷不防撞到些什么东西；但最艰难的并不是这些。
他走到房间的一扇落地大窗前，用力掀开了厚重的窗帘。强烈刺眼的午日阳光立即透过透明的窗户射了进来，把整间大房照得通亮。
阿尔只听到窗外有嘈杂的声音，于是他急忙摸索着又把大窗的锁打开。他用力地推开大窗，却只推开了一个小角。立马有风呼啦啦吹了进来，把阿尔原本就凌乱的蓝发吹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阿尔半裸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风里夹杂的是更加浓烈的血腥味，那味道灌进阿尔鼻翼，把他呛得一阵咳嗽。
阿尔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兵器碰撞的金属敲击声、人的吼叫声、疼痛的呻吟声、血液的迸发声……好像战斗就发生在眼前，一切一切都那么清晰。他仿佛看到周围是一片血红色，天空、大地、城堡、城墙、走道、广场、树木、花草……甚至还有雨水，全部都是血红色的。人们在利用各种各样的ARM厮杀着、叫嚣着悲壮的胜利……
战斗吗？……
不要再发生了……
阿尔用力甩甩头，强迫虚弱的双臂把窗户使劲一推。他攀上窗沿，双腿一使力朝底下的大广场跳了下去。
他听到风在耳旁风声呼啸而过，最后他稳当地停落在广场正中央。刚刚好是正中央，众人最瞩目的地方。
于是打斗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所有人在看到了阿尔那身影之后都屏住了呼吸，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事实。
阿尔感到气氛有所起伏，但是漆黑的世界里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对现在的状况一无所知，战斗为何而来？难道是MAR一行人来解救自己了么？
就在这空气都凝滞了的时候，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天际、划破了他眼中那一片黑暗的世界。
“阿尔——”
那声音里带着悲怆的哭泣声，发自肺腑，让阿尔几乎掉下泪来。
“贝儿？还有大家……”
大家都来了么……大家，都没有抛弃我啊……
“阿尔——你还好吗？这些天让你受苦了，我们立刻就救你出去。”又是一声大喊由不远方传进阿尔的耳里。是银太的声音。
听到同伴们的声音，阿尔立刻觉得安心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大家……大家……
可是……他呢？罗蓝呢？他也来了吗？
“哼，休想。”突然一句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话语从自己身后传来。阿尔突然觉得背后很凉，比广场上大风带来的凉意更凉，凉入心底。然后他感到自己被一个如冰窟般寒冷的怀抱紧紧抱住，无法动弹了。
“休想夺走阿尔，他是属于我的。”那怀抱的主人大声在阿尔耳畔吼道，声音震耳欲聋，好像在对全世界宣称。
阿尔被震得皱起眉头，却突然被那怀抱转了个身。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感到他的唇被覆上了一片冰冷湿润的柔软。魅影的吻来得匆猝，他混乱地啃咬着阿尔的唇，一股血腥味蔓延在嘴里，阿尔厌恶地想要挣脱，但是虚弱的身体自高空跳下后就再也使不上一点劲，只能任凭那吻把自己搅得眩晕。
直到阿尔几乎要昏过去时，魅影的嘴唇才终于不舍地离开了他。他感到赤裸的上身被一片袍子盖住，本该觉得温暖的他此时却再也无法脱离寒冷，因为那袍子早已把他带入了无边的冰天雪地里，再也出不来了。
“闭嘴，魅影！这场战争我们赢定了，阿尔我们也带走定了！你这畜生，你把阿尔害成这幅模样，又有什么资格说他是属于你的？！”又一声大喊从不远方传来，阿尔听到那是银太。
“没错，阿尔才不是属于你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桃乐丝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同伴们让阿尔在心底已泣不成声的声音一一传来，心底感到些许温暖的同时，阿尔发现身旁的人已经要发怒了。
魅影紧紧搂住自己，越搂越紧，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里。
“哼……”魅影冷冷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后，开口：“你们，没有资格评论我。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资格评论你？一个畜生要什么资……”
“银太……”阿尔听到银太的叫喊声后，突然开口打断他。“不要再说了。”
他说完后，广场又再度静了下来。人们似乎停止了打斗，并且朝着自己和魅影包围了上来。
“阿尔？”
阿尔听到银太迟疑的声音，于是继续开口。
“你们走吧，我……是自己决定……留在这里的……”
他的声音细小如同蚊音，但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被他这句话震惊得集体愣住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银太第一个不可置信地叫喊出来。
“魅影拿什么威胁你了吗？”桃乐丝也对着阿尔喊道。
……
阿尔听着伙伴们一声一声的呐喊，心如刀绞。他们不会知道，阿尔早在罗蓝走的那一刻，心便死了；他们还不会知道，他已经跟魅影说过，不会离开这里了；他们更加不会知道，自己身上的僵尸刺青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旦爆发，那个时候的自己会伤害多少人，连自己都不知道啊……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何况，心已经死了呢。就算不在乎罗蓝是否爱他，也不在乎罗蓝是否在他身边，但是听到罗蓝说出那些话来，他的心就被刺穿了。
所以这样的他，无法跟着伙伴走。
“哼哼，听到了么，你们？”这时魅影再次开口，话语里充满了得意的笑意。“阿尔都亲口承认是自愿的了。”
“那么，给个理由吧。”那那西的声音从面前传来，阿尔听到那里面充满了不解和失望。
“我已经想通了，因为身上这僵尸刺青。我和魅影是同类的人。”阿尔却强作镇定，瘫软在魅影的怀中说道。
或许真的是同类人吧，在失去了光明之后。
“不可能！不可能是这个原因！”银太又大叫了一声，阿尔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