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雨枫说的祸是指假御土的事,柳寒道:“是我连累的你,若是害你丢了门主之位,你尽管骂就是。”
“骂?”反问一个字,白雨枫将胳膊撑到石桌上,望向柳寒道:“若是真能丢了门主之位,我谢你还来不及。”
柳寒手上一顿,看着白雨枫,一脸不解。
“这锐金门主之位,本就不是我自己争取得来。”直言不讳,白雨枫也不怕柳寒对自己会有什么看法:“如今的锐金门主,是我叔叔。说是叔叔,也不过比我大个几岁而已。”
“嗯。”答应一声,柳寒收回目光到纸上,继续听着白雨枫说。
“他这个人,自小做事便稳重利落,整个锐金门上下都对他另眼相待。而我受不得那些管束,越被管着,就越觉得不自在。”
“所以都讨厌你么。”
柳寒淡淡一句,却让白雨枫一下停了话头。他笑眯眯的凑过去,仰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人:“当然不,即便是讨厌我的人,最后都会比喜欢其他人更喜欢我。”
实在是被白雨枫的话恶心到了,柳寒向另一边侧过头,并不清晰的笑脸就那么落到白雨枫眼里。
“你不信?”一逗柳寒就逗上了劲,白雨枫还从不知道逗一个人是如此有趣的事。
“我信。”轻点了一下头,柳寒依旧笑得让白雨枫直感觉心旷神怡。
“总之,我叔叔就是个天生当门主的人,而我再怎么逃都逃不了当下任门主的命,所以尽管爱玩,但门里的事情却不得不管。”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白雨枫就觉得好像都是上辈子了:“当年,祁岳离被我父亲所救,故此从小便长在锐金门。如今想来,他那时其实并未有这些个荒谬想法,只是想要平淡过日子。但麒麟皇族始终是麒麟皇族,即便我爹有意隐瞒,但祁岳离自己心中的想法却没有人能替他分担。”
听到祁岳离的名字,柳寒眼中神色动了动,手上还是没有停下。
“他不服我也是自然,谁让他见到我如此懒散却还被人称作少门主呢。”看着柳寒的眼睛,白雨枫道:“柳寒,你有事瞒着我。”
柳寒眼帘一颤,目光移向白雨枫那边半晌,终于把手中的笔放下了。白雨枫等着他开口,不急不慢的替他满了杯茶。
“我不知他到底是何想法,也更不知哪些假哪些真。他安排得如此妥当,定是早就有了计划。”说着顿了顿,看向白雨枫道:“我猜麒麟黄玉一直都在他手里,不然他不敢这么做。”
“依我看也是如此。”白雨枫点点头,道:“没有制胜之物,他断然不会如此大胆。先不提这黄玉是如何到了他手里的,如今被他亲自砸碎……”
想到当时祁岳离望着自己的眼神,柳寒不自觉的皱了眉,顿时想到了什么:“祁岳离会就此心服御土么。”
“不好说。”没有肯定的回答柳寒,白雨枫喝了口茶,想了想道:“他这个人,比谁都心高气傲,不愿服输。他砸了黄玉,想必是为了就此证明什么。”
知道白雨枫想要问出自己一直瞒着的事,柳寒想着再瞒也没有意思,便道:“麒麟黄玉,背面以月光独照,再由烛光照明,唯显一副洛神图。”
“洛神图?”显然,白雨枫没明白什么意思。
“是,洛神图。”点点头,柳寒继续道:“迄今我都不明白这洛神图究竟是何意思。但那黄玉入水,便能显些字句。”
说着,看向白雨枫,轻声道:“参透字句,便得上古麒麟黄玉神功,武霸天下。”
白雨枫一怔,皱眉道:“你看到那些字句了?”
柳寒收回目光,起身步到凉亭边:“离开神木宫前,邱叔叔曾一再叮咛我万不可妄想以神玉医治自己的身子。不仅是邱叔叔,先生的教导我也不曾忘记。”说着转过身,望着白雨枫:“还有你和师傅。”
白雨枫看着柳寒不吭声,等着他继续说。
“我在假御土之时,你冒险潜入要我等你。那时,我并不知道祁岳离所为,为报他大恩,便答应替他摸清黄玉武功脉路。”
白雨枫大惊:“你练了黄玉神功?”
柳寒点头,垂了垂眸道:“我记下了黄玉内容,却并未全部参透。”
“可曾将参透的东西都告诉祁岳离了?”白雨枫忙问。
“没有。”坐到白雨枫身边,柳寒越发觉得惹了麻烦:“我体质阴阳,所以没有顾忌。当时所有的字句并未全部参透,也就没有贸然都告诉他,生怕要了他性命。”
白雨枫一脸凝重,丝毫没了先前的玩味表情:“柳寒,这事你早该告诉我。”
这才明白祁岳离为何果断砸碎黄玉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原来黄玉碎了根本不要紧,还有柳寒这个活黄玉在。
“这样。”似乎是有了主意,白雨枫起身走到柳寒身边,拉起他手道:“不论如何,此事必须告诉夏憬源,即便他要打要骂,都非告诉他不可。你的身子除了他,别人掌控不了。”
柳寒知道白雨枫的意思,并未反驳。
“若是他同意,过两日你便随我回锐金门。”
“锐金门?”
“是。”把柳寒揽到身前,白雨枫勉强笑了笑道:“你该明白,此时,没有比锐金门更安全的地方了。”
柳寒一怔,顿时明白了。
果然,此事和夏憬源一说,夏憬源的倔脾气真就上来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怎么就不听?不要用报恩的理由试图混过去,我不听。”满脸怒意,夏憬源一听完就开始发脾气,但好在君子的没有动手。
“小夏,别不讲理。”帮着柳寒说话,白雨枫好脾气的坐过去。
“我不讲理?”睁大眼睛看着白雨枫,夏憬源怒道:“我说过多少次,不听话也就罢了,还说我不讲理?”
“先生,柳寒这是无奈之举,并非有意……”柳寒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他原本打算谁都不告诉,但白雨枫一劝再劝,他自己也知道瞒不住,只得老实都说了。
“麒麟黄玉……”烦躁的踱着步,夏憬源愤道:“你们做事太不小心,那祁岳离计划得极为细心,砸了那黄玉的时候你们就该想到才是。”
白雨枫和柳寒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在旁一直听着的白羽尘,却在这时开口了:“他短时不会找你。”
千金难买的七个字,倒是点醒了夏憬源。
“的确。”点点头,夏憬源拍上白雨枫肩膀:“他刚回御土,以你们所形容的为人,他不会如此急躁得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柳寒的身子可有大碍?”白雨枫忙问。
“没有。”摇摇头,夏憬源顿了半晌,似是想明白了,才道:“此事事关重大,扯上了就是三族纷争。你们二人万不可将此事告诉其他人知道,两日后,立刻回锐金门。”
说着,向白雨枫道:“你锐金门可缺药材?”
“该是不缺。”说得不是太肯定,白雨枫道:“不管如何,留在这里是万万不行。我带柳寒去锐金门,我叔叔还能想些办法,但在这里,连累的人太多。”
“我明白。”拉过柳寒到身边,夏憬源正经道:“我给你换了方子,你现在身子不好,不可再胡乱吃药了。”
说着,脸上露出关爱情绪:“柳寒,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只要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你这病我一直拖着,也觉对不起你,如今这药能缓你不少,起码,是不用隔月就痛了。”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一听夏憬源这话,柳寒立刻精神起来。
“我以前就给你试过,可能你没有注意。”虽然是好事,但夏憬源还是一脸担忧:“这药能帮你,但也并非长久之计。”
“这是什么意思?”眉一皱,白雨枫听不明白了。
“柳寒这身子是天生的,强硬的用药压制必定伤身。”夏憬源坐到椅上,连喝水的心思都没了:“先试半年,若是对身子无太大害处,我便再好好用药,若是伤身,只能忍了。”
柳寒明白了夏憬源的意思,也就不再做声了。
两日后,白雨枫与柳寒整理了少许物品上了路。夏憬源将药方交给了白雨枫,而白羽尘,竟也送了两人一程。
锐金白虎离开青龙地界要远上许多,一路上,白雨枫到是一点也不赶路,就像是带着柳寒四处郊游,专挑好山好水的地方走。柳寒自小就未出过青龙地界,唯一一次所去的假御土,路上也没有心思赏景。如今,身边伴着人,心情自然放开许多。
白雨枫虽然好玩,但也没有几次真正放开心的四处闲晃,这次带着柳寒,决定玩个彻底再回锐金门。
只有他知道,一旦回去,肯定会被叔叔训。
两匹马儿悠闲的慢行在湖边的青草地上,时不时的停下吃两口草,又抬了蹄子向前两步。
青山纵横,在山脚看,峰顶几乎触到蓝天,片片薄云擦过那里,从缝隙间洒下金色的暖光。
湖面粼粼波光,叶子落在水里,荡出圈圈涟漪。柳寒坐在马上,闭上眼睛仰起头,任暖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轻扬了个柔媚微笑。
白雨枫每每见到柳寒这样的笑,心中便会悸动起一阵淡淡情欲。每一次见到他笑,便不由自主的想将他搂在怀中亲吻一番。那笑里,丝毫没有任何让人厌恶的东西,即便是柔媚无比,却是美得心旷神怡。
“柳寒?”试探的唤了一声,白雨枫跨着马靠近他些,笑道:“喜欢这里么。”
“嗯,喜欢得都不想走了。”转过头,柳寒柔声道:“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白雨枫笑着勒了缰绳,绕着柳寒转了半圈,倾身跨到柳寒身后与他同乘一骑:“若是喜欢,日后我常带你来。”
柳寒半靠在白雨枫怀里,笑道:“好。”
近望着柳寒的侧脸,白雨枫伸出手,轻环上他的腰:“到了锐金门,好好的把身子养好,日后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收回目光,柳寒半垂着眸子望向那粼粼湖面,轻声道:“当日我狠心说了那么多伤你的话,你怎么还会如此执意跟着?”
“呵。”轻笑一声,白雨枫早料到有一天柳寒会这么问,于是道:“你明明喜欢我,又为何说出如此狠绝的话呢。”
“我说过我废了一生,可你前途大好,即便再如何都不能拖累你不是么。”
话刚一完,脸颊上落了个暖暖的亲吻。
“你若是不喜欢我,我是绝不会跟着你的。”又紧了紧怀中人,白雨枫让马匹慢行在湖边:“有时自私一些没人会怪你,你只想着不拖累我,可就没想过会真的伤了我的心么。”
“我都提醒过你,又要怪谁。”
“呵呵,果然是小夏教大的呢,一说不过人就开始不讲理。”玩心一起,白雨枫忍不住的就喜欢逗柳寒。
只是,几次一过,柳寒就不吃他这一套了:“不讲理又如何?”
“自然是要罚。”拦腰将柳寒一抱,白雨枫轻轻松松拖着他下了马。柳寒还不及站稳,就被白雨枫整个推倒压在绿草地上。
溢出的闷哼被压下的吻封在唇齿间,白雨枫舌尖一挑,轻易就将柳寒的舌逮个正着。
悠悠青山,绵绵情长……
五日后,白虎锐金门。
白雨枫见到自己叔叔的时候,并不是在大厅。命人传了话,先来的人竟是个漂亮女子。
“雨枫你回来了。”女子快步上去,拉住白雨枫的胳膊笑得满脸欢喜:“你叔叔就来,快坐。”
“才没多少日子,小婶婶倒是越发漂亮了。”拉着柳寒一起坐下,白雨枫向他道:“这是我婶婶凌雅月。”
“婶婶好。”也不知这辈分要怎么算,柳寒怎么看眼前的女子,都不像是个婶婶的样子。只是白雨枫那么说,他也就跟着那么叫了。
“别看我叫她婶婶,她比我还要小上两岁。”说着,面向凌雅月道:“这声婶婶喊得让人好不心甘呐。”
凌雅月半掩面轻笑,也没真怪上白雨枫的意思。她看了看白雨枫身旁的柳寒,道:“雨枫,这位公子是……”
白雨枫看了眼柳寒,脱口就道:“我媳妇儿。”
凌雅月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的神色。
柳寒眉头动了动,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白雨枫的那四个字。正在三人尴尬的时候,白雨枫的叔叔终于到了。
白雨枫一见叔叔来了,正要起身招呼,可刚离开凳子,硬是被一个声音吓得又坐了回去。
“白雨枫你回来啦!”一个粉色的娇小身影从门外窜进来,挨着白雨枫旁边的凳子蹦了上去:“我以为你被祁岳离给宰了呢!”
向柳寒那边挨了挨,白雨枫有意装出一副有多远躲多远的样子:“丫头没规矩。”
“哎呦,你还讲起规矩来了。”那穿着一袭粉色纱裙的姑娘伸出手臂,作势要摸白雨枫的头:“不是一向随意的很么。”
“哎!”拍开那姑娘的手,白雨枫指着她的脸,晃了晃手腕道:“我的头是你摸的么,小丫头片子。”
“嘁。”那姑娘瞥了瞥嘴,一双杏仁眼睛狠狠给了白雨枫一个白眼:“云叔叔!白雨枫欺负我!”
一直站在门口的男人笑了笑,这才跨步进屋坐到凌雅月的身边,拉着那姑娘坐好道:“灵儿莫闹,你雨枫哥哥有要事要说。”
“哼,反正你都帮着他。”朝白雨枫扮了个鬼脸,灵儿刚要对他来个置之不理,正巧瞥到了他身边一直都未说话的柳寒,一双杏仁眼睛瞪得更大了:“好漂亮的哥哥!”
说着,两步一蹦,挨着柳寒坐下,不由分说的挽上他胳膊抬头近看着他:“白雨枫!你又拐美人!”
白雨枫翻个白眼,没理她。换了个凳子到自己叔叔身边,笑道:“要叔叔百忙抽空,真不好意思。”
“不要说这种抬举的话,究竟什么事要说?”男人直了直身子,似乎一点不准备听白雨枫废话。
“呵呵呵……”干笑两声,白雨枫干咳一声,这才正经道:“有些事情需你帮忙,还有,帮我出些主意。”
“嗯,你先说。”男人点头,容白雨枫慢慢将事情从头给说了一遍。
灵儿见这两人谈起正经事,也不插嘴,挽着柳寒胳膊轻扯了扯,道:“告诉灵儿,你是白雨枫的朋友?”
柳寒嘴角动了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灵儿见柳寒只是轻轻一笑就如此漂亮,噘着嘴道:“白雨枫净拐漂亮美人呢,你叫什么名字?”
“慕柳寒。”眼前的丫头并不让自己讨厌,柳寒还不曾接触过如此可爱的姑娘,心中一时喜欢,笑道:“你叫灵儿?”
“你听到了哦!”拉过凳子,挨得柳寒更近一些,灵儿眨着大眼睛道:“我姓叶,叶灵儿。我叫你寒儿好不好?”
柳寒愣了愣,看了眼白雨枫见他正说事说得认真,就向灵儿道:“就叫柳寒吧。”
“嗯……”点了点头,灵儿想了想,欢喜道:“你该比灵儿大,灵儿叫你慕哥哥好不好?”
“好。”笑着答应,柳寒也不好插嘴身旁两人的话,也只得先和叶灵儿聊上两句。
一旁的凌雅月见两人能说上话,也感欣慰。笑着坐到他们身边,道:“灵儿小声点,你云叔叔和雨枫哥哥在说话呢,晚上再找慕哥哥谈天可好?”
“灵儿不能听么?”
“嘘,自然不能。来,同我一起去准备些你雨枫哥哥爱吃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呢。”拉过灵儿到身边,凌雅月向柳寒温言道:“灵儿不懂规矩,让公子见笑了。”
柳寒笑笑,多少有些不自在:“不碍事。”
“等晚上,我还想和你谈些事情,可好?”这一句,凌雅月说得极轻,显然是不想让白雨枫听到。
一听凌雅月这么说,柳寒多少也猜到一些,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凌雅月笑笑,带着叶灵儿先行出去了。叶灵儿临走前,还小声吵着晚上要来看柳寒,正巧被白雨枫听到,提了衣服领子跟丢小鸡似的丢出去了。
没有了叶灵儿,白雨枫说话多少也舒坦一些。他将事情大致都和叔叔白洛云说了一遍,拉过柳寒的手道:“那贺秋池答应替我洗清名声,也保祁岳离再不会做出如此忤逆之事。可我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
“你不放心也是自然。”喝了口茶,白洛云道:“换我也是如此,只是此事你太不小心,岳离是个聪明人,我也料他不会就此罢手。”
说着,这才望向柳寒道:“你就是慕柳寒?”
“是。”柳寒答应一声,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白洛云见他说话如此干脆利落,笑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些日子,你就和雨枫住在锐金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