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涧----东风WO
  发于:2009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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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杀我?”许久,他开口问。
善缘微微笑了笑:“医者不杀人。”
他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是神医善缘大师。”
“嗯。”他点点头,“我也知道你是魔教的杀手。”
善缘在黑暗中拿起了一个白玉面具,那是他在谷外冷杉林后和人一起带回来的东西。那边的林里,大雪掩埋着十二具尸体。看那些人的装束,他知道这是魔教的十二银翼杀手。而率领这一批光明界里顶尖精英的,就是魔教里第一的杀手 ‘地狱书生’。
——那个传说中暗杀之术天下无双,让中原武林为之震惊的嗜血修罗。
善缘望着徐逸涵的眼睛,梦呓般地喃喃,“好像……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徐逸涵在黑暗里不做声地急促呼吸着,忽然间感觉头又开始裂开一样的痛。他低呼了一声,抱着头倒回了榻上,然而全身的杀气和敌意终于收敛了。
“你放心,”他听到善缘在身侧轻轻地说,“我一定会治好你。”
◇◇◇◇◇◇◇◇◇◇
上官苑杰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过来时,外头已经暮色笼罩。
映入眼中的,是墙上挂着的九面玉牌,雕刻着兰草和灵芝的花纹——那是今年已经收回的回天令吧?药师谷一年只发出十枚回天令,只肯高价看十个病人,于是这个玉牌就成了武林里人人争夺的免死金牌。
不过看样子,今年的十个也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他想转头,然而脖子痛得折断一般。眼角只瞟到雪雕正站在架子上垂着头打瞌睡,银灯上烧着一套细细的针,一旁的银吊子里药香翻腾,馥郁而浓烈。
他忽然觉得安心——
那样熟悉的氛围,是三年来不停止的奔波和搏杀里,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真是耐揍呢。”睁开眼睛的刹那,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冷嘲,“果然死不了。”
他费力地转过头,看到烧得火红的针转动在紫衣女子纤细的手里,灵活自如。
冉幽月……一瞬间,他唇边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
那个女子挑起眉梢,一边挑选着适合的针,一边犹自抽空讥诮:“我说,你是不是赖上了这里?十万一次的诊金,你欠了我六次了。真的想以身抵债啊?”
死女人。他动了动嘴,想反唇相讥,然而喉咙里只能发出枯涩的单音。
“哦,我忘了告诉你,刚给你喝了九花聚气丹,药性干烈,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说话。”冉幽月看着包得如同粽子一样的人在榻上不甘地瞪眼,浮出讥诮的笑意,“乖乖地给我闭嘴。等下可是很痛的。”
死女人。
他望着她手上一套二十四支在灯上淬过的银针,不自禁喉头咕噜了一下。
“怕了吧?”注意到他下意识的动作,她笑得越发开心。
没有任何提醒和征兆,她一个转身坐到了他面前,双手齐出,一把二十四支银针几乎同一时间闪电般地刺入他各处关节之中。她甚至没有仔细看上一眼,却已快速无伦地把二十几支针毫发不差地刺入穴中!
其出手之快,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那种袭击全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脱口大叫,然而一块布巾及时地塞入了他嘴里。
“别大呼小叫,惊吓了其他病人。”她冷冷道,用手缓缓捻动银针,调节着针刺入的深度与方位,直到他衔着布巾嗯嗯哦哦地全身出汗才放下手,“穴封好了——我先给你的脸换一下药,等下再来包扎你那一身的窟窿。”
剧痛过去,全身轻松许多,上官苑杰努力地想吐出塞到嘴里的布,眼睛跟着她转。
奇怪,脸上……好像没什么大伤吧?不过是擦破了少许而已。
“喂,不要不服气。身体哪有脸重要?”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冉幽月拍了拍他的脸颊,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老实说,你欠了我多少诊金啦?只有一面回天令,却来看了三年的病——如果不是我看在你这张脸还有些可取,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
她一边唠叨,一边拆开他脸上的绷带。手指沾了一团绿色的药膏,俯身过来仔仔细细地抹着,仿佛修护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他盯着咫尺上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勃然大怒。
“咦,这算是什么眼神哪?”她敷好了药,拍了拍他的脸,根本不理会他愤怒的眼神,对外面扬声吩咐,“绿儿!准备热水和绷带!对了,还有麻药!要开始堵窟窿了。”
“马上来!”绿儿在外间应了一句。
“死、女、人。”他终于用舌头顶出了塞在嘴里的那块布,喘息着,一字一字,“那么凶。今年……今年一定也还没嫁掉吧?”
‘砰!’毫不犹豫地,一个药枕砸上了他刚敷好药的脸。
“再说一遍看看?”冉幽月摸着刚拔出的一把银针,冷笑。
‘咕噜。’架子上的雪雕被惊醒了,黑豆一样的眼睛一转,嘲笑似的叫了一声。
“没良心的扁毛畜生。”他被那一击打得头昏脑涨,被她的气势压住,居然没敢立时反击,只是喃喃地咒骂那只雪雕,“明天就拔了你的毛!”
‘咕噜。’雪雕发出了更响亮的嘲笑声,飞落在冉幽月肩上。
“小姐,准备好了!”外间里,绿儿叫了一声,拿了一个盘子托着大卷的绷带和药物进来,另外四个侍女合力端进一个大木桶,放到了房间里,热气腾腾的。
“嗯。”冉幽月挥挥手,赶走了肩上那只白雕,“那准备开始吧。”
啊……又要开始被这群女人围观了吗?他心里想着,有些自嘲。
三年来,至少有两年他都享受到了这种待遇吧?
冉幽月走到病榻旁,掀开了被子,看着他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绷带,眼神没有了方才的调侃:“阿红,你带着金儿、蓝蓝、小橙过来,给我看好了——这一次需要非常小心,上下共有大伤十三处、小伤二十七处,任何一处都不能有误。”
“是!”侍女们齐齐回答。
他看着那些女子手持十八般器具逼过来,不由微微一震:他太熟悉这种疗程了……红橙金蓝绿,冉幽月教出来的侍女个个身怀绝技,在替人治疗外伤的时候,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人长了八只手。
一只手刚切开伤口,另外几只手就立刻开始挖出碎片、接合血脉、清洗伤口、缝合包扎。往往只是一瞬间,病人都没来得及失血,伤口就处理完毕了。
那样长……那样长的梦。
最可怕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无法醒来。
无边无际的深黑色里,有人在欢笑着奔跑。那是一个绿衣的女孩子,一边回头一边奔跑,带着让他魂牵梦萦的笑容:“笨蛋,来抓我啊……抓到了我就嫁给你!”
“韵寒……韵寒……”他急切地想说什么,却只是反复地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
冉幽月叹息了一声:看来,令他一直以来如此痛苦的,依然还是那个女人。
——温韵寒——上官苑杰的师妹。
◇◇◇◇◇◇◇◇◇◇
2个月过去了……
湖面上的水波在灯光的照耀下晶莹惕透,白纱飞乱了条纹,琴声抚平了风声。这时幽幽清脆的琴声从船仓转转的传出,琴声越来越响,丽的音谱在这湖上成了一道丽的光环,拂琴之人想必也是不太适合热闹的场面,竟独自在此作乐,可真是臭味相投。
纱布在风的吹拂下四处向外飘动,从岸上往船遥望,船上的灯笼把整个船身照得透亮,一阵阵微风不停的吹着,仿佛也被抚琴之人的琴音而跳动,一阵风掀起了遮住船仓的纱布,正好看到了船上的抚琴之人,竟没想到这么动听的琴声此自于男子之手,此人的一曲《秋风词》曲调优,语句婉转,左抚弄着琴弦,仰头望天,右手轻轻轻挑琴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清脆动听,节奏忽起忽高,宛如天籁之音,过了许久,抚琴之人结束了这首妙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
男子轻轻地挑了挑眉尖,微角扯出一个轻轻的笑,走出船仓,遥望看向岸边那蛾娜多姿的杨柳,直视岸上身穿白衣的男子。
上官苑杰的双眸正好与男子正视,此人何时发现他的到来,从抚琴之人的琴声来看,此人并非一般之人。
片刻后,男子温柔婉转的声音在湖中央晌起“阁下竟有如此雅兴,来听在下抚琴,想必阁下也是懂琴之人,为何不进寒舍座座,”男子腰悬短剑,手摇折扇,神情极度的散慢,语气却有压迫之意,船面在水波的照射下别具一格,船上的男子一套水绿的长袍,宝蓝的腰带束着细腰!英俊的五官带着一股不羁的霸气,身姿挺拔,很潇洒的男子。他就是那天在雪域之巅与上官苑杰生死决斗之人?此人怎么会出现在此。
他除外,这的确是上官苑杰见过最俊的男子,“你竟然没死,‘地狱书生’果真不简单。”冷冷望着船上那个贵公子般的杀手。说着便打算准备离开。
闪电般地望了他一眼,针一样的尖锐。
“我没死是不是让阁下很遗憾”? 他眼里的针瞬间消失了,故意捉弄道,最喜欢这样冷漠的人,可以挑起他的挑战,像这样无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上次的雪域之巅。
上官苑杰停下脚步,转身说道:“你没死我的确很遗憾,‘地狱书生’我劝你现在莫动武”,说道便要转身离开。
的确现在他的功力还没完全恢复,嘴角微微扬起,玩弄的神情轻轻扯动嘴唇笑了笑,便从腰间扯下一条坚固的银丝带,‘顺’一声,一条像水蛇绳子伸向离岸边有十步之遥的男子。
突如其来的玫击让上官苑杰猛的一个转身,一条长长的绳正向对面袭来,接着绳子接着袭向腰间,上官苑杰身子一侧躲开银绳,绳子便扑了个空,绳子似乎长了眼睛地向他这边飞来,此时他的功力也在恢复当中不宜使用轻功,更不能使用武功,在两难之中,眼睛一亮。‘扑’地一声,左脚的一个不稳,柔软的身子向地面倾倒,这是权宜之策。
接着,银绳飞快圈住往地面接近的身子,上官苑杰刚想直起身子,徐逸涵轻轻用力一拉,他的身子在银绳推力下正向湖中央的船只飞去,竟没想到徐逸涵竟是这般难缠之人,身子轻轻的跃过湖面,身子飘飞在空中,在灯光的照耀下朦胧的把身影托着更加修长,衣衫飘飘,黑发如丝,如仙子般的飞跃,银绳脱离腰间后,竟落在一个宽敞的怀抱里。
这种感觉,不记得曾何时被人这般拥抱过,不会的,她不会再回来,她已走出我的心房,不可能会出现。心灵的脆弱永比不上现实的残酷,就像用冰冷的外面来掩盖心灵的伤痛那又能如何,一段深恋的情爱真的要这般互相折磨吗?如果再次出现,会不会挽回那段浓烈的爱。韵寒……
“怎么,为什么不还手?”徐逸涵戏弄的说道。
徐逸涵的话打断了上官苑杰的思绪,忙的向后退离此人的怀抱,竟没想到自己所站的地方根后面根本没有退路,眼看身子向后倒,徐逸涵右手快速地抱住他修长的腰身,挽住他的腰态一个用力,上官苑杰身子直扑向徐逸涵,淡淡的体香紧贴徐逸涵,抱着柔软的身子,心异常的跳动,看向那人的唇,竟有忍不住想一尝的冲动,不再多想,一个转身把他放在船板上。
冷冰的脸上不经意的稍微红,显得更加柔和。
徐逸涵看向上官苑杰,近看他的五官没想到如此精致冷,细致乌黑的黑丝垂直披于双肩,脸颊尽显柔和,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扇动,应刚刚的动作长发有些松驰,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稍红的嘴唇更衬出肤色的雪白,极为淡雅的装束……
“竟没想到,‘地狱书生’竟是如此轻溥之人,”上官苑杰平静的脸上明显有些不悦。
“阁下都是这样说你的救命恩人的吗?若如此,那阁下还是下去好”说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徐逸涵看上官苑杰并不开口,又接着说道
“我想阁下误会了,在下只是想邀请你一起欣赏琴艺罢了”。
“你怎知我懂琴?还有我和你是敌非友。”虽然刚刚的举动是有些不雅,为何没有感到厌恶。
“阁下听过这么一句吗没有永远的敌人,敌人也是可以变为朋友的,刚刚我可救过你一命,在下这个要求也不为过。”
“看来是我非去不可了”。 上官苑杰直视着徐逸涵,这双眼又让人想起一个人,自己却还是那般的放不下,就让时间慢慢的冲淡吧。不想再中他的摄魂术马上看向别处。
“里边请”。以一个请的姿势将上官苑杰请入船仓的雅阁。
上官苑杰走进船仓,船上的船边是一排长长的拦杆,拦杆下面是一排长长的木蹬,中间一摆放着一口古老的琴,琴木乃上好银丝而镶,虽有些旧,但木乃上好的古木所造,想必这琴很古老了。
徐逸涵似读懂了上官苑杰的心思“这琴虽古老些,可不比一般琴差”
上官苑杰席地而座,座在琴前,手指轻轻撩起衣袖,纤白细嫩的手指轻放在琴弦上,鬃边两束齐发长长倾泻,柔和的容颜微微抬起,视线平视前方,轻挑银弦,一根手指拔动着琴弦,舒畅之声如泉源般发生,左手拉着琴弦细细挑动,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有节奏,宛如天籁之音,许久过后,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
“弹奏已完,恕先行告退”。说完使用轻功,如仙子般的飞跃湖面,向岸边飞去。
看着上官苑杰的身影渐渐消失,徐逸涵的眼眸沉了沉,闪过凌厉的杀意……
◇◇◇◇◇◇◇◇◇◇
暮色初起的时候,上官苑杰收拾好了行装,想着明日便可南下回御剑山庄,便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那件压在他心上多年的重担,也总算是卸下了。韵寒以后可以和平常女孩子一样地奔跑玩耍了吧?也不会总是郁郁寡欢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个昔日活泼明艳的小师妹露出笑颜了啊……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负手看着冬之馆外的皑皑白雪。
三年的奔走,终于有了一个尽头。
‘嘎!’忽然间,他听到雪雕急促地叫了一声,从西南方飞过来,将一物扔下。
“什么?”他看了一眼,失惊,“昆仑血蛇?”
‘地狱书生’?他又要做什么?
上官苑杰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承影剑,瞬地推开窗追了出去。
药师谷口,巨石嶙峋成阵。
那些石头在谷口的风里,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滚动,地形不知不觉地在变化,错综复杂——传说中,药师谷的开山祖师原本是中原一位绝世高手,平生杀戮无数,暮年幡然悔悟,立志赎回早年所造的罪孽,于是单身远赴极北寒荒之地,在此谷中结庐而居,悬壶济世。
而这个风雪石阵,便是当时为避寻仇而设下。
出谷容易,但入谷时若无人接引,必将迷失于风雪巨石之中。
难怪多年来,药师谷一直能够游离于正邪两派之外,原来不仅是各方对其都有依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也是因为极远的地势和重重的机关维护了它本身的安全。
“已得手。”银衣的杀手飘然落下,点足在谷口嶙峋的巨石阵上,“魈,你来晚了。”
“呵呵,不愧是‘地狱书生’啊!我可是被这个破石头阵绊住了好几天,”夜色中,望着对方手里那一枚寸许的血色珠子,来客大笑起来,“万年龙血赤寒珠——这就是传说中可以毒杀神魔的东西?得了这个,总算是可以杀掉教王老儿了!”
对一般人来说,龙血珠毫无用处,然而对修习术法的人来说,这却是至高无上的法器。《博古志》上记载,若将此珠纳于口中吞吐呼吸,辅以术法修行,便能窥得天道;但若见血,其毒又可屠尽神鬼魔三道,可谓万年难求。
教王最近为了修炼第九重铁马冰河心法,一直在闭关。这一次他们也是趁着这个当儿,借口刺杀天池隐士离开了昆仑奔赴祁连山,想夺得龙血珠,在教王闭关尚未结束之前返回。却不料,中途杀出了一个上官苑杰,生生耽误了时间。
徐逸涵默然一翻手,将那枚珠子收起:“事情完毕,可以走了。”
“哦?处理完了?”血色的小蛇不停地往那一块石下汇聚,宛如汇成血海,而石上坐着的赤发大汉却只是玩弄着一条水桶粗的大蛇,呵呵而笑,“你把那个谷主杀了啊?真是可惜,听说她不仅医术好,还是个漂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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