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泛音
  发于:2009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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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尘体会过很多次因为寒冷带来的牙齿发抖,这次延续地格外厉害,为了防止这种可怕的颤抖,他用力咬牙,连咬合骨也痛了起来。一个小时过去之後,手指已经失去了直觉。
直到听到杜珈延的声音,他也没有立刻反映过来。
“先去吃饭吧。”
他看了杜珈延的脸,因为周围的灯光太刺眼,项尘的视线有点模糊。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杜珈延问道。
项尘没有反映过来,条件反射地点了头,本应该觉得高兴的心情,也在心脏剧烈的跳动中变得无法识别。
温热的触感缓解了手指的僵硬,他努力记住这二月难得的暖意。
在附近的停车场上了杜珈延的车,便开始了单一的颠簸。
这两天没有好好休息,睡意随著时间加剧起来。从闭上眼睛到睡著,不过是一下子的事情。
“喂。”扶上脸的手温度很高,偏过头去想避开。但那人并没有放过他,还是不断碰著他,最後脸颊被湿润的触感侵袭。
在看清杜珈延的那一刻清醒过来,咬著胸前凸起的牙齿开始用力,他自暴自弃地又闭上眼睛。他平时很少自慰,对做爱这种事情也没有什麽太大的兴趣,所以以前也没有尝试过。现在对於做爱的全部印象不过是撕裂一般的巨大痛楚,渐渐地身体开始发冷,奇怪的寒冷和无力感,咽喉火烧火燎。
“我感冒,如果做的话也许会传染。”平静地说道,没有做出回应也没有推开杜珈延。
杜珈延并没有停止他的举动,舔著腰际的舌头让项尘觉得很痒。
热度上升到项尘没有办法掌控的时候,杜珈延的动作停止了。
“你跟那个人真像。”他像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起了身。项尘愣了一下,懒得睁开眼睛,也没什麽勇气睁开眼睛。
项尘并没有觉得他和蓝蔚玟有任何相像的地方,这个比较的确抬高了自己。
快要发烧的不适开始出现,他没有时间关心被捉弄之後的悲怆的心情。
热的恶心的身体,和想要呕吐的压迫感。
他靠在座位上看著车前的灯火通明,一瞬间有在做梦的感觉。
杜珈延把车停在麦尔松的前面空地上,项尘确认了一眼地方,心中被捏住一样胡乱跳动了几下。
麦尔松是项家的产业。
在模糊的意识里面尚存第一次和杜珈延见面的情景,那时项家的派对请了很多人,11岁的项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所措地被孩子要求玩游戏的时候,还是杜珈延告诉他应该怎麽做。
门口的侍者竟然一年也没有换,看著以前的少爷和杜珈延一起来,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不好意思,先生,这里不穿正装是不允许进。”带著职业的笑容的侍者对项尘说道。
“如果我一定要带他进去呢?”听到杜珈延这样的回答,项尘起了一身冷汗。
“按规定是不许进入的,请您不要让我为难。”侍者说道,小心地上下打量著项尘。
想要苦笑但没有无力牵动嘴角,这样的捉弄像是在已经无法动弹的动物身上再踩一脚,接著再饶有兴趣观察动物临死之前的挣扎反应。
“让他进去吧。”项尘听见身後传来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和声调,项玄尹。是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项家的大少爷,和项尘还有些相似的棱角,但再也没有人认为他是他的弟弟。
似乎今天被捉弄地过头了。项尘尽量稳住脚步,他没有办法掩饰心中刺痛的感觉。

[梦醒时分]---06。

06
虽然没有被迫害强迫症,但是项尘的确注意到旁边很多人时不时往他这里看一眼。他低下头避开那些眼光。
发烧的症状愈发明显,胃痉挛起来,火烧一般的感觉难以忍受,项尘极力平和著呼吸,难受并没有减轻。
叛逆的心情猛然涌了出来。他拿起红酒直接倒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在口腔绵延开来之後,猛地到达胃部。一下子纠缠到了胃部粘膜上的冰冷酒精开始加剧胃的痉挛。
‘好难受。’他想,尽力抑制想要呕吐的心情。
不断抽搐的胃越来越痛,最後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还有恶心的呕吐感。
而胃痉挛在发烧的怂恿下加剧起来,抽痛无法停止,他只有大口吸气。
手指的颤抖传递到手臂,没有办法控制身体的他几乎想要哭出来。猛然左手被人极其温柔地握住。
“你可以走吗?不舒服的话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项尘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杜珈延疑惑地看著他的脸,紧接著笑起来。
那个笑容异常美好。
在车上又睡了一觉,到达宾馆之後差点摊在地上。杜珈延伸手扶住他,“你等一下”。他转身去烧水,接著坐到项尘身边,用手摸了他的耳朵後面,“有点低烧。”
极力平稳心脏的跳动,他并不害怕无法忍受的创痛,只是恐惧温柔之後的嘲弄。以为会幸福地时候再被刺上一刀,坚强如斯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但这一年受到的嘲弄就像是一刀一刀刻出的痕,平时不觉得,回过神才发现大大小小的各处伤口,所谓的坚强无法到达的地方,都是遮不住的血肉模糊。
“这里的钥匙卡我给你,你以後要是先来了就自己直接上来了,今天等了很久吧。”杜珈延把钥匙卡递给项尘。
“你呢?”
“我先到的话会问总台帮我开门的。”
杜珈延倒了热水过来,竟然右手还拿著药,“这是感冒药和消炎药。如果晚上严重的话我再帮你去卖退烧药吧。”
“你怎麽会随身带著这种东西。”
“因为有很容易感冒的朋友,也许一年只能用上两三次,但是派上一次用场也好。”
接著两人都没有说话。
关了灯之後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感到脸颊上被吻了,身体也被抱住,反复的吻落在脸颊上,温柔地过分了。
不断地被吻著,就快要忘记什麽是痛苦的时候,他听到杜珈延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他没有听清楚,只是觉得再不用力忍住的话泪水就要流下来了,这麽强烈的流泪感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试过了。
在悲伤中尚存的自尊促使他推开杜珈延,但杜珈延并没有离开,项尘用力推了他肩膀,渐渐地,两人的纠缠已经接近於扭打。
“为什麽是别人就行是我就不行?”项尘听到了这样的问句。
最後还是被殴打了,咬住嘴唇抵抗著痛感的袭击。要是求饶,就太卑微了。身体不断被翻来覆去的要著,下身还是流了血,痛得倒吸了凉气。
他对杜珈延来说只是动物而已,还达不上宠物的级别,心情好的时候摸两下,心情差就踹上几脚。而杜珈延对於他来说确是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就像儿时达不成的梦想一般,知道达不到就只有远远的看著别的孩子捧在手里,低头看才知道自己的手里什麽也没有。
心痛的力气已经没有了,渐渐地连痛觉也麻木了,只剩下部分知觉。
被摇晃的身体想要呕吐,项尘明显感到胃收缩扩张的动作。嘴唇出了血,口腔中的血腥蔓延开来。
血液和精液都无足轻重,仅仅是人体水分的两种。
‘还好有70%的水分。’恍惚中他这样想。也许当年的自己也是这麽无法理解别人的感受,被唤作少爷,过著不需要努力的生活。
忍耐著麻木中尚存的痛感,并不是不会痛,而是习惯忍耐。痛的时候就大口的吸气,连眼泪也不去流。他并没有资格用眼泪取得别人的同情,嘲笑地看他出洋相的人太多,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眼泪。
拥有的只是弟弟项濡而已,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痛觉越来越麻木,被摇晃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什麽了。连呼吸也渐渐平稳。
他闭上开眼睛想,‘刚刚要是不抵抗就好了。’
‘当时怎麽就会想要抵抗呢?’明明已经忘记什麽是自尊。
想要抵抗的心情是“喜欢”才对。
原来是这样可悲的心情。他已经感受不到痛了,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在失去知觉之前,项尘能感到的只有心脏的钝痛。
有些痛觉没有那麽容易消失。

[梦醒时分]---07。

07
“不好意思,我们有人事调整,所以不能再留下你了。”为了上午的工作,项尘没等杜珈延醒来就直接赶到了书店,刚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店长便这样说。
他接过了剩下的一点工资,没有去询问为什麽,转身离开,在背後那些议论他的声音中,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嘲笑的口吻让他想起了被家里赶出来的时候。
继续在发烧,看起来没有缓解趋势。
他回到家,坐下来,翻了药出来吃,接著便坐在床边闭了眼镜想睡。家里的空气潮湿得不可思议,租来的公寓位於一楼,常年照不到阳光,胃部的痉挛开始加剧,他才想起还没有吃早饭。想去做早饭,但竟然直愣愣地看著窗外,什麽也没有去干。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声在身边尖锐的响起。
他起身接了电话。
“哥哥。”那种低沈的声音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怎麽了?”以他对项濡的了解,这麽说话的话一定有事发生。
“我已经找到了可以资助我读书的人,生活费和学费,你就不用给我了。”项濡缓缓地说,”我以後也不回家住了。”
慌张地问,“为什麽?”
“我周末也会住在学校,现在我还没有想好怎麽去面对你。请不要以为做那样的事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项濡顿了一顿,“我想我应该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无法认同你的做法。为什麽还要用那种下作的方式来赚钱。这样可耻的行为并不能达到什麽效果,以为这样就可以过上以前的日子,请你放弃这样羞耻的想法。”
项尘舔舔嘴唇,发烧得有点厉害,水分有些要被蒸干的样子。他无力去说些什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项濡而已。现在他反过来责怪他的不是。
这一年的生活都是在努力支撑,现在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做男娼不是为了回到过去一般的生活,也不是不知道要怎麽支撑下去。
他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去生存,但是生活不是一件那麽容易的事情。早上要去书店兼职,晚上还要去酒吧做招待,休息的时候到处去做散工。手上被书的切口划出的口子,被酒醉的客人殴打也不敢还手的经历,自尊和尖锐被磨灭地一点不剩。自己受的罪没人知道,不是看笑话一样的态度,就是无关痛痒的安慰,以为项濡能够稍微了解自己,但现在连他也想离开自己的身边。
“我并不觉得我的做法羞耻,那只是你的看法。”他没有想到会这样回答,只是想到这一年遇到的所有事情,他本能地辩解著。
“难道你认为你那种令所有人不耻的行为很高尚?把身体卖给男人,真是可笑啊,为了钱你就像女人一样躺在男人的身下?”
“我不认为我有错。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轮到你来教训我的地步。”
“闹得满城风雨你还以为是自己的事情?为了一点钱你就变成这样?我是没有资格管你,你要怎麽样随便你去。”
“既然这样你还打电话给我干什麽?”
项濡一时语塞。
“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情。”
“很好,那你也不要管我了,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哥哥。”
感到眼泪快要落下,项尘极力忍住自己的泪水:“你不需要我这个哥哥?那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弟弟好了。你不过是我的负担而已。”呼吸变得困难,身体里的水分被热度蒸发地彻底。
他听到了项濡流泪的声音,“负担?没有我你会活得更好吧。那你如你所愿,当作你没有我这个弟弟吧。”
被项濡挂断的电话旁只剩下忙音,心脏仿佛被掏空般的疼痛,他无法正视自己现在的处境,苦笑著,颤抖的笑声穿透了鼓膜,在脑海中形成杂乱无章的画面。不断跳动的太阳穴肆无忌惮的膨胀,好像马上就会涨裂开来。
生活真是个喧闹的闹剧,只是最後会走回悲剧的老路上。
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出了门,在阳光中想象世界的真实模样。被项濡抛弃的话,就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这时突然觉得寂寞,或者项濡和他分开才是正确的选择,也许拖累他的正是他这个哥哥。项尘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有点分不清楚方向。
路过报刊亭,随意看了一眼。
他愣在那里全身颤抖。
报纸上头版印著一张占了一整页的偷拍的照片──麦尔松的门口,穿著T恤的自己和看不到脸的西装男人。
还好杜珈延的脸看不见。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著。报纸上大大的标题书写著他被一个不知名的男人保养的故事,遣词造句都是无比嘲弄的味道。
原来项濡就是这样知道了他的事情,而在同一时刻,他也沦落为整个城市的笑柄。
报纸上自己的样子丑陋到让人厌恶。还好杜珈延没有成为这个城市的笑话。笑话他一个人当就足够。麦尔松的门口,闹剧又演绎到了白天。
成为茶余饭後的话题对於项尘来说已经是第二次了,习惯就好,这样灰暗的二十年也是习惯就好。习惯实在是太可怕的东西。
冷到骨子里的寒意充斥全身。痛到无法再痛的胸腔和痉挛的胃,他不知道要怎麽宣泄痛苦的感情。如果不是一直顶撞继母,也许还没有那麽快被赶出来,他一直都是这样不称职的哥哥。而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弟弟,项尘终於明白为什麽项濡当时会那麽冲动,也许他还是想原谅自己的,只是自己的冲动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现在他大概也沦为全校的笑柄了吧。
‘我很可悲,连累著弟弟也很可悲。’他突然这麽想。
他想到了这个城市的人,包括不再人世的父亲和母亲,所有仇恨项濡和他的人,所有可能关心他的人。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人生悲哀得过了头。
‘好想流泪。’项尘闭了眼睛。
他想找个地方躲进去,可不知为什麽又觉得无法逃避,无法离开这个给了他很多希望却一个又一个踩碎的城市。S城,就像它给人们的一贯印象那样,残酷地剥夺活不下去的人的生命,却给那些活得潇洒的人越来越潇洒的理由。
‘我就要消耗殆尽了。’他捂著脸,体温却蒸干了眼泪。沙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
他在报摊前跪了下去。

[梦醒时分]---08。

08
摔了跤再爬起来继续走。也不知道想要去哪里,只一味地往前走。天色渐渐昏黄,项尘奔跑起来。这只是第三天,和杜珈延的交易还有四天没有完成。
更多的,他是想去见那个男人。就算是像强暴一样的做爱也好,就算再被殴打也好。他只是想见他而已。
坐在房间的地上,热感和无力感充斥著身体,杜珈延一直没有出现。
‘等到九点他应该就会来了。’涣散的意识中残留的希望,项尘自我安慰著。
用手指摩擦著粗糙的地毯,窗外的灯光绚烂无比,只凭著欣赏的心情看过去的确是一副美景,他紧盯著纵深的灯光,嗓子中有微甜的痛,闭上眼睛,刚刚映入眼睛的灯光变成了飞影一般的存在。
时间不断地过去,看见时锺指向九点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见轰然倒塌的声音。一天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完全没有办法在支撑了,整个人靠著墙慢慢地划了下来,窗外是通明的灯光。
没有表情的脸上,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温柔是件奢侈的事情。在没有杜珈延的房间里面,倒在地上,用手揽住自己的身体。天气冷得几乎到了连呼吸都会冻住的地步。
他想到了杜珈延,‘也许我只是需要一个温柔的载体。’
竟然就这麽笑了起来:“你真是个下贱的男人呢。”嘲笑著自己,和这个城市对他的嘲笑一起。
不可逾越的鸿沟。肮脏的这一岸,和永远不知道是什麽样子的那一岸。
接著他在胃部的不适和满目疮痍的痛中浅浅地睡著了。
梦里面,被人温柔地抱上了床,动作轻柔。
‘那是杜珈延吧。’项尘想。
有人吻著他冰冷的嘴唇,先是浅浅的吻,後来用舌头探索著口腔,要夺走他的所有空气那般触到口腔中的每一个地方。
爱溺的吻最後也有了情欲的味道,口腔里被人强势地占据,心里却好像什麽也填不满,项尘紧紧地抱著了身上的男人。他咬住他的耳垂,描出轮廓,这样一来声音也变得温暖。衣服不知道什麽时候被身上的男人褪去了,感到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下身,想要拉来被单遮住自己的私处,手却被男人的按在了头顶,根本无法抗衡的力气,让项尘连挣扎一下的想法也没有,胸口被吻,下身被恰到好处的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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