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遇·王子的金色尾巴----蝎子七
  发于:2009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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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到处张罗布置得喜庆万分的王府,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王府里难得的大喜事。
自王爷夫人逝去后,王府里每日每时都充斥着沉闷阴郁的气氛,因而府里的人也不敢欢闹嬉笑,终日谨慎严肃地安守着自己的本份,如今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无须顾忌的开心笑容。
那一夜,王府的某座深院里,两个孤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相濡以沫。
那是一场毫无欢愉的性爱,以最原始的表达方式,盲目地感觉彼此的体温,任性地向着最贴近自己的对方宣泄悲痛,以[此生唯一]的觉悟索取彼此每一分每一寸。将疼痛的嘶喊透过胶着的口腔传达到对方心里,短暂分离的唇角流下微甜的血液,沿着白皙的颈项缓缓滑落,艳色无边。
分不清是身体的痛还是心理的痛,感觉不出脸上的湿润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彼此默契地以最痛的方式,借以掩盖心中的晦涩,在身体的最深处,刻下彼此的名字。
不论即将面临的一切多么沉重,此时相同憧憬着的,是那份彼此欲求的灵魂。即使只有仓促的一夜,在被绝望淹没之前,沉迷在占有的梦境里吧。拂晓来临的时刻,剩下的便只有[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的哀愁。
小心地调整姿势好让乖巧地躺于身后的尾巴不会被挤压到,季崇祺仔细端详着那张昏睡着的容颜,在毫无血色的唇上印下深深的吻,转身决绝地随着恭候在房间外的仆人离开。
天微明,该出去准备了,他是今天的主角,万众瞩目的新郎……
或许过了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这句话是于络绎对沈亲王和季崇祺说的。她是婚礼上理所当然的新娘。
她问沈亲王:[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如此一来他们只能抱着残念抑郁寡欢,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沈亲王没有看她,沉默许久后,他说:[我只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两个儿子我都亏欠了。至少我还有能力救他,我只能做到这么多。]
[可是您知道的,我并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总有一天我会离开,我不能在这里与古人结婚。我还在上学,我家人还在另一个时代等着我回去……]她不能在这里留下羁绊,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女孩子天生第六感都很准的,她知道自己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对不起。]
身为王爷的长辈都向她道了歉,她还能作何置喙?
[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汐儿。不愿意成就这桩婚事,我大可以带着他一逃了之,但站在皇上面前的沈亲王该怎么办?一开始言之凿凿最后却办不成这场婚宴,无论如何也交代不了。他……仍算是我的父亲,我不能这样做。假如他失了信皇上怪罪下来,汐儿的身份势必隐瞒不了,丞相一直都在找机会抓王府的小辫子,倘若被他曝光于世,到时候不止汐儿甚至整个王府,他们会遭受怎样的责难……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但他才是你该娶的人啊!我可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季崇祺对于她接受不来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深邃的瞳眸辨不清到底是飘向了哪里。
礼髻,礼服,礼球。大大的双喜剪纸贴满整座府邸,沿墙的走廊上挂满了亮起的红灯笼。红得刺目的喜庆。
一拜天地!
从大厅里望得见空旷的天,此时已渐向昏黑。宾客盈门,彩灯喜乐。遥远的某处深院,孤独地将这一切都隔绝开,那里的人现在在做着什么?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着无法隔绝于耳的声乐,有暗自垂泪么?抱歉……他无法在他身边为他拭去脸上的湿濡。
二拜高堂!
沈亲王坐在主位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他的儿子,从不曾养育过他却承受了他跪地一拜。想起此时不在场的另一个不被真正承认过的小儿子,沈亲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悔恨的表情——两个至亲的孩子都被他伤害了。一步行错,满盘皆输,再怎么自省长叹,都无力回天。
夫妻对拜!
于络绎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和季崇祺相握的礼带,用只有对方听得见的声音问[该怎么办]。两人同时犹豫着不再有任何动作。
[慢着!]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厅堂高涨的气氛。文丞相领着一队人马大大咧咧地闯入,携刀执剑的,那阵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贺喜的。
季崇祺丢开手中的礼带,正准备趁乱放弃婚礼去找沈汐时,一声软软的呼声让他停下离开的脚步。
[季大哥……]
沈汐双手被反箍在背后,由一名侍卫押解进入大厅。身上仅仅穿着早上季崇祺为他换上的单衣,散落的长发尚未经过梳理,显然是在休息的时候被突然打扰。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冰冷的空气使然,轻轻颤抖的单薄身躯摇摇欲坠。他看着自己的父王,却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叫他,怕在外人面前泄漏了自己的身份,转而叫了季崇祺。
[汐儿!]
[沈汐!]
季崇祺和于络绎同时大叫出声,想要靠近沈汐却被丞相的人拦下。沈亲王不语,隐藏不住的怒气直向文丞相,后者只是得意地一笑置之。
[丞相,本王敢问——此举是为何意?]
[王爷莫要大惊小怪,今天是王府的大喜之日啊,本相不过前来庆贺一番。]继续走上大厅,并示意侍卫将沈汐一同带进,指了指沈汐:[却怎知如此不巧,竟让本相发现这么个娇娃子。]
满堂宾客无不震惊。他们震惊的不是丞相的话,毕竟他没表明沈汐的身份,令众人震惊的是沈王府里竟藏了这么个玲珑佳人,就是皇宫里集天下美人千挑万选的后宫佳丽也及不上他的半分毫厘。
[丞相说笑了,祝贺岂要这等人马?]
[王爷,本相这是在为您清理门户啊。]斜目看了看对他抓的人毫不掩饰着担忧的季将军,丞相笑得好不得意。[您这位新入门的女婿,似乎不太合格啊……]
[哦?]沈亲王耐着涌上的怒火,[愿闻其详。]
[可不是?季将军竟然公然在您的王府内豢养男宠,新婚之期的当天居然是从这人的屋里出来。王爷,您是真不知晓内情还是说……有心纵之?]
沈亲王责备地瞪了季崇祺一眼,心下却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不知道汐儿身体的秘密。放心之余竟也忽略了质问文丞相是从何得知,莫不是他的王府老早被他监视着?
季崇祺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的整颗心都悬在听完丞相的话后惨白了脸的沈汐身上。于络绎示意他出手救出沈汐,但在场的人即若非皇亲国戚也都是高官富贵,他不能贸然出手累及他人,这样只会徒增事端。
场面就这样不上不下地悬着。丞相的本意是明着想找季崇祺的麻烦,若以此事为由,使得这场尚未完成的亲事就这么了结,也便称了他的心。毕竟,首次出征就立了大功的季崇祺,若是站到了沈亲王那一边,对他是个不容小觑的威胁。但谁也没料到这原本单纯至极的[桃色事件]会因一个不起眼的角色而将王府的一干人等推向绝境……
[是那个怪物?!]
混于人群中的其中一人大喊,竟是之前那个企图染指沈汐的市井之徒。依着他此刻的打扮,约莫是某家官宦的随从下人。
带着之前两次出师不利,偷食不成反而被季崇祺一顿好打的报复心理,他走向以丞相为首的一方,道出了连王府中知道内幕者也为数不多的一个秘密,一个沈亲王苦心隐藏了十九年的秘密:
[那个小子是妖怪!他身后长着一条金色的尾巴!]
刹时间安静地厅堂人声鼎沸,惊讶、质疑、惶恐的声音,此起彼落。
[你说的是真的?]文丞相的表情也是一脸的无法置信,毕竟他活了五十多年,还没听说过这等诡异事。
[确实是我亲眼目睹的。]语罢还挑衅地看向季崇祺,完全无视他几欲杀人的目光。
[这位朋友,要撒野也得找对地方,这儿是王府,不是市井闹区!再不知道收敛,本王即刻命人拿下你!]
沈亲王的先发制人却被奸滑的丞相挡下。
[王爷先别急着整理秩序,本相倒是有兴趣探究他所言是真是假。]
[信口胡赳的荒唐之语何足采信?今日是小女的大喜之日,丞相该不会是有意从中作梗,无聊至此吧?]
被沈亲王这么反将一军,文丞相虽面有不甘倒也不好再继续发难,再闹哄岂不成了他无理取闹么!
眼看这突发的状况就这么被沈亲王压了下来,众人也缓和了神色,将此事当作跳梁小丑的闹剧,权当这场婚宴上的佐料配戏,执起酒杯一笑置之。
那人却依旧不甘心就此作罢:[你们若是不信我所说的话,大可以看看他身上的证据!]
至此,这场原本是针对季崇祺激化他和沈王府的矛盾的阴谋,因为一个不具名的市井小人物,戏剧性地转化到被挟持的沈汐身上。祸患避无可避。
[倒也是,反正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如此作法算不得冒犯。况且还是个男宠,这身体不知被多少人觐逾玩弄过呢!来人!扒除他的衣物!]
该死!那人竟然见过汐儿的身体?莫非是那一次……
前后两次,只有第二次的时候沈汐的衣物被脱去,他竟然没发现即使只是***露,也足够他们看到他身体的秘密……如果那时候他早点出现制止……季崇祺心中何其恼火,他一手探向腰间的长剑,却被于络绎按下,以眼神示意他先别轻举妄动。
绸缎被扯裂,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在季崇祺飞奔上前阻止之前便应声落地。顿时在座的所有人都惊惧得作不出反应。
那是怎样一副躯体……全身上下皆与常人无异,甚至是他们所见过最美的身躯。就在这样一副美丽的身段后面,竟真如那人所言的垂摆着一条金色的尾巴!
纵使之前看不惯丞相所作所为的宾客,在这时候也无法当作娱乐,酒过三杯便不再放在心上。
年轻一辈的,或饶有兴致地察看着沈汐的尾巴观看研究,或一脸色相盯紧那***裸的上身,垂涎欲滴。而那些稍有年岁的长者则满目的担忧,嘴里来来去去说着的无非是[妖孽]、[妖人]、[惑主][应当将他……]诸如此类不堪入耳的鄙夷话语。
使得他们说出这些话的原因,是那白皙纤弱的***上布满的红晕,那一处处可疑的红点,想必在场之人皆是无不知晓的。且不谈那白若初雪的***,最引人遐思的是纤瘦平坦的胸腹上遍布的斑斑点点的吻痕,淡淡的红深色的紫,就是***昭然也绝美无比,让人惊羡不已。后背的肩胛骨在清瘦的身体上很明显,往下依然是隐隐约约的红点。再往下……一夜欢爱的痕迹不言而喻。
如此一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各人皆有目共睹,更是百口莫辩了。
季崇祺抽出腰间的长剑,一招一名阻挡者,迅速地转移到沈汐身边,以掌击倒仍挟持着他的一名侍卫,将人抱起,离开被围观的地点,停在大厅内侧一角的安全处。
[汐儿,对不起。季大哥没有及时保护好你……]心疼于他的惊慌和屈辱,季崇祺将自己的红色长袍披在他身上。
[季大哥,季大哥……]
沈汐将脸埋在他胸前,眼泪没有意识地滑落。当众被羞辱并不是令他最难过的,他难过的是自己害了他的季大哥,也害了他的父王。
[放肆!]沈亲王大怒。[就算你是丞相又如何?这儿可是本王的府邸,由不得你们在此胡来!]
[王爷莫非是要护短?]文丞相运筹帷幄,倒也不因这震怒而失了脸色。[这妖人是您府中的,岂不是王府里饲养了妖物?若传到皇上耳朵里,您说这可怎生是好啊!]
满脸面的担忧却搭配极不协调的幸灾乐祸的口气,尽显那人的得意相。
沈亲王但笑不语,内心里极度厌恶着面前这人。
于今日的满堂宾客眼下发生这样的事,想瞒过皇上的耳目,那不是痴人说梦么?不必查看也知晓这当中有多少皇亲国戚,高官厚爵。倘若这只是一般婚宴上寻常的节外生枝也就罢了,可就是偏偏涉及到了王府里最敏感的,一直以来极为隐晦的事件。
[父……王爷,请不必在意我。]沈汐知道他让他父王为难了,黯然低垂着眼睑。满厅堂的烛光映在他无措的面容上,摇曳着楚楚动人的柔弱。
[我绝不会让那些人动你一分一毫。]季崇祺将红色袍子遮掩得更密实,依旧占有似的将人护在怀里,以自己的身影挡下其他人的目光。
沈亲王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暗暗叹息着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心下却也盘算着如何才能保住这两个儿子。
[不知王爷,可愿将这人将给本相?今日乃是您王府的喜日,实在不宜惹上这等事,就让本相代劳可好?]
于络绎心里想着再麻烦的事儿不也是你给捅出来的么?这会儿倒惺惺作态了,这人真是太闲了才会无聊到以干涉别人的家庭事来娱乐自己,拿着朝廷的奉禄却整天无事生非……
她走到沈亲王身边,轻声问:[义父,您会救他们吧?]
后者淡定地点了点头。
[各位稍安勿躁!]沈亲王重新走回主位上,沉着地看着厅堂里的人,最后扫过文丞相一眼,才继续说道:[恐怕今日要让各位白跑一趟了,这场婚宴原本可以顺利举行,却不料中途被些琐事打断,继而衍生事端。本王先在此赔个不是,日后再设宴还礼。最后,丞相,人我定是不能交于你的,这毕竟是我自家府里的事。至于皇上那边,我处理好家务事便进宫向皇上作个交待,不劳您操心了。送客!]
众人见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了,再留下也只会卷入是非,也就纷纷告辞离去。丞相是最后一个撤走的,纵有不甘,王爷都那么说了,他也没借口再发难。
[此等妖孽,留下只会惑乱民心,扰乱世风。还望王爷作个英明抉择!]
霎时,原本热闹非凡的场地便只剩下四人,压抑的气氛,冷清无比。
沈亲王走到两人身边,顿了顿,开口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沈汐受宠若惊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可以将这简短的一句话理解成是父亲对他的关怀么?十九年了,第一次父亲主动跟他说话,而且还是以如此关心的口气……
[父王……]
[呵!这是我的孩子啊,我竟然伤害了你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你母亲。]将裹着红衣的孩子抱进怀里,慈爱地抚摸他的头。生平第一次他这个作父亲的,抱了自己的孩子,竟迟了这么多年。
[觉得很欣慰吧?]于络绎嬉笑着靠近,问季崇祺。
[嗯。]能被父亲接纳,汐儿一定很高兴,终归是盼顾了这么些年了。
[你呢?]
[我很好。]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这样很好,我不想让汐儿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他知道了,恐怕无法这么坦然地跟他在一起了吧?又该是怎样的震惊与难过,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势必会消灭所有让他悲伤不安的因素,即使需要有所隐瞒。
[那个……]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不该由她来说,但王爷恐怕也不知道怎么样开口吧?那么就由她来讲好了。[义父他知道了,你是他的孩子。]
[他还算有点血性。]知道要去调查他的存在。
[他想补偿你。]
[不需要了,我虽然可以不怨恨他,但也从未想过认他。我只要汐儿一人就足够。]
于络绎暗自吐了吐舌,这姓季的家伙也是个难搞定的人。
[你带汐儿下去休息吧。]沈王爷对季崇祺说。
[好的,王爷。]
季崇祺带过沈汐,却被他制止。沈汐往地上一跪,镇定地恳求:[父王,请您帮了我这个忙吧。]
[汐儿,你这是做什么?]季崇祺忙将他扶起。
[季大哥,你先别管我。父王,孩儿求您……]
[不,我绝不答应。]他怎么可以……在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残忍后,还继续做着那样的事?沈汐,他是断断不会再忍心伤害了。此刻才醒悟过来,对着那张酷似亡妻的容颜,他究竟是如何下得了手?
[你想做什么?再次伤害自己么!你想让他帮你砍去这条尾巴?]
几句话季崇祺便听出端倪,他在生气,气那个单纯的傻瓜竟然以为这样就能让事情过去。
[季大哥……]沈汐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我只能这么做。]
[不这么做我也不会让你有事!你信不过你的季大哥?]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所有人都会被我连累的。]
一直在旁不作声的于络绎也忍不住出声安慰他:[沈汐,你不要责怪自己,相信他们。我们大家都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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