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匆匆----园有桃
  发于:2009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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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喜欢才做。不过做多了也很有意思。若是将来不做总捕,做大夫看来也不错。”
“能告诉我你再配什么药吗?”
无情这次没有瞒他,而是转过轮椅面向他说:“你还记得鱼池子里的事是吧?如果有人将那里的那种魔药改良,让中毒的人只在控制他的人要求的特定条件下被控制,其他时候都跟常人一样,你说会怎么样?我想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
戚少商想起了最近的那些案子,如果照这么说,似乎就可以解释得通。
“惜朝给了我当年的方子,可是他也只知道配料,对配置过程则一无所知。而且这也不是改良之后的药。总要配出药来,才能配出解药。”
“顾惜朝也知道这些事?”
“他的医术就是这么学来的。”
戚少商想他还一直以为是因为晚晴。不过照这么说的话,“那以前马贼的事也和这个药有关吗?”
“我想应该是。所以我想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研究出对付这种药的东西来,否则解决再多的案子也没用。我能说得差不多都说了,你想知道的也都已经知道了,可以走了。”
戚少商拿起卷宗推门出去的时候,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顾惜朝是不是也中了这种毒?”
无情背对着他说:“他的命可没有这么好。”
“我有好消息告诉你。”方应看推开顾惜朝的房门,但马上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可以等你先穿好衣服。”
“没事,我边穿你边说。”顾惜朝终于摸到了床边的外套,披在身上,“我猜,是解药的事有头绪了?”
“要不怎么就说没什么事瞒得了你。不过当然不是解药,而是药方。有人找到制药的地方了,药方大概也在那里。”
“地点呢?”
“就在康王府。所以就说他老奸巨滑——虽然他好像比我小,连制药都不敢拿到外面去……”
“具体点。”
“你问那么详细干什么?难道你要去?”
“废话,我不去怎么知道那药是真是假。”
“就你现在这样,去了也不知道真假。况且你怎么去?”
“看不出来闻不出来难道我还尝不出来。你找一个轻功好又无关紧要的人带我去,如果遇到什么事,杀了他便了。”
“那你呢?”
“我?反正早就解释不清。”
“你倒不怕吃错药。”
“说不定碰了巧我还能捡回一条命。不过我好像一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顾惜朝终于穿戴完毕,然后说,“等时机成熟就告诉我。不过我等不久,越快越好。”

第二十二章

顾惜朝脚一着地就觉得那里不对。刚才随行的人带他翻墙的时候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个地方很熟悉。但他从来没来过康王府。
那里的地形方应看早已派人打探清楚,让随行的人记熟,并保证顾惜朝只要跟住他就可以。
去药炉的路似乎很长,不过也许太多回环,期间顾惜朝几次被那人拉住。从气息上顾惜朝判断他大抵不弱,应当可以放心。
“到了。”那个人轻声在他耳边说,并把他拉到了置药的柜子前。顾惜朝告诉他几味应当有的药剂,嘱咐他把所有带有这几味药的方子全都拿过来读给他,然后自己拿起药架上的药挨个倒在手中,倒进嘴里。
直到他感觉到嘴里一股酸苦涌了上来,他连忙又试了一点。就是它!他将药瓶收好。然后叫随行的人:“你那边怎么样?”
“基本都找过了。大概有十几份。”
“都念一遍。不是……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等一下,再念一遍!……就是它!”顾惜朝拿过那份药方,折好放进怀里,“走!”
转过两个转角顾惜朝忽然觉得前面的人一沉,倒在自己身上,又滑了下去,有一点温热的气息停留在手上。然后他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质问他道:“顾惜朝,你持械进宫,难道又要逼宫不成?”
顾惜朝愣了很久,忽然大喝一声:“方应看!你出卖我!”
“我也是堂堂小侯爷,难道会跟你这种叛国分子同流合污?”
然而咆哮过之后的顾惜朝冷静许多,他冷笑着抽出剑:“真没想到,我顾惜朝也有被人出卖的一天。放马过来吧。”
无情忽然出现在大堂,戚少商不知为什么感觉不妙。他也想知道其他人都上哪儿去了,怎么六扇门里的人好像这么少。
“少商。”
戚少商回头看着无情,等他下文。
无情想了很久,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最终他说道:“惜朝出事了。有人……刚才朝廷那边来消息说他持械入宫,是金国的奸细。六扇门……我们一会儿也要过去镇压。”无情舒了口气,然后忽然严正语气说道,“戚少商,六扇门现在革去你东方总捕之职。从现在开始,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与六扇门没有关系。”无情见戚少商还愣着,便道,“还想什么,快去吧。到时候不管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戚少商提起逆水寒就跑出门去。
无情叹了口气,回转轮椅进了内堂。诸葛神侯就站在那里,看着窗户外面。
“师傅,徒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诸葛神侯的背影动了一下,然后说:“该来的都已经来了。照你觉得应该做的做吧。如果万不得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师傅,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带给追命的酒都来自案发地。他每个月都要回来一次。想一想,就觉得有问题了。可我……唉。”
“师傅不要太操劳,我们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带六扇门的人出发了。”无情说完便出了房门。
诸葛神侯看着窗外其实很晴朗的天气,叹道:“时代,本来是年轻人的时代。可年轻人怎么就偏偏赶上了这样的时代。唉。”
戚少商赶到皇城时只觉得真是大阵仗。这么大的排场对付顾惜朝一个人,顾惜朝说不定会有些心满意足。站在中间拄着枪的人想必就是方应看,那旁边王爷打扮的年轻人,莫非是康王?
然而戚少商顾不得管他们,他立刻将注意力转向顾惜朝。他的周围为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然而没人敢进他的身,他们都被他周围飞舞的神哭小斧挡了回去。最靠近他的一圈上躺了一片尸首,想必是小斧的功劳。最终间的顾惜朝拄着剑半跪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血迹。戚少商很快意识到那不会是那些士兵的血,而是一点一点从顾惜朝的嘴里咳出来。
“这不是六扇门的戚总捕吗?”戚少商抬头看见是方应看在对他说话,“我还以为你们的人要等事情结束了之后才会来。不过这样也好,听说戚总捕和这顾惜朝也是血海深仇,不如由戚总捕动手将这叛徒拿下如何?”方应看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康王,康王也连声附和,于是方应看又道,“顾惜朝,你不是说你一直想找个机会赢戚少商一次,刚好上次你就是在这里输给他,现在就算报一箭之仇怎么样?”
顾惜朝听见戚少商来了,偷偷擦掉嘴边的血迹,扶着剑站了起来,然后大致冲他来的方向看去。周围的人渐渐散去,为戚少商留出一条路。
神哭小斧落地。“好哇,我不用神哭小斧,我们就用剑比一场。这次没有赫连春水、没有息红泪,我就不信我还会输给你。”
戚少商看出顾惜朝剑指的方向有些偏,不过现在用不着考虑这个。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慢慢向顾惜朝走过去。
要找个好时机。
方应看低头看着这两个人,嘴角含着意义不明的笑。
人群有秩序地退到两侧,毕竟听闻两人功力不弱,要避免被殃及。
戚少商想着机会只有这么一次,然后忽然飞速跑向前躲开顾惜朝的剑锋抱起他飞出宫墙。
人群乱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康王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向卫兵下令。
方应看拦住了他:“算了,不用了,戚少商要是跑了,我看这里的人除非我亲自出马否则谁都追不上他。”
“那你还不……”
“王爷在意这个吗?反正罪名都已经在顾惜朝身上,他死他活都无所谓。现在这样只要通告天下说他戚少商是顾惜朝的同伙,悬赏捉拿就可以了。若他们简简单单就被我们捉拿,说不定天下人还以为是我们搞出来的把戏。”方应看看着这个弱智的小王爷,想他这样怎么会把他、无情和顾惜朝玩儿得团团转呢?也不知道他幕后有什么人。
康王点点头,表示认同。
方应看看着戚少商逃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顾惜朝,其实我也很羡慕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总有人愿意原谅你。”他听见了轮子的声音,便转过头去,笑道,“你们还真是等事情结束了才来。六扇门的办事效率也不过如此。”
戚少商很快就发现顾惜朝对光线对气味都没有反应,后来渐渐的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戚少商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他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就是记得那天他抱起他时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带我回江岸。我还欠他们一顿饭。”所以他就带着他回江岸。
本来顾惜朝的情况应当坐马车,可是戚少商怎么都觉得说不定就来不及,而且没多久就下了全国通缉令。他需要赶时间。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尝试带一个男人骑马。
他们连跑了四天四夜。戚少商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马,然而幸亏那是匹千锤百炼的马,而且跟他很好。多半时间顾惜朝都在他怀里睡着,因为不放心,戚少商不敢把他放在身后。顾惜朝醒了的时候会尽量跟他说两句话让他知道自己醒了,都是些简单的陈述句。他偶尔也能从气息中判断戚少商在跟他说什么,他就装着在听,然后又慢慢睡过去。
马忽然被勒住,在原地踏了几步。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戚少商心里一紧,开始觉得顾惜朝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闻不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拍醒了顾惜朝,自己先跳下马,把他慢慢放下来,顾惜朝知道到了。
他扶着顾惜朝尽量绕开满地的障碍。顾惜朝还是踩到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戚少商拍拍他的手表示没事,拉着他走回了他的房子。
那里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落了层尘土,不厚,想必隔断时间总有人来打扫。说不定天天都有人来,只是最近他们来不了了。
顾惜朝执意要直接去厨房。戚少商替他整理了一下里面,按照他的要求每样东西放在他容易辨别的地方;替他分好盐和糖,摆在左右手两侧;替他去打鱼;帮着他把鱼收拾好;替他生火。
顾惜朝从怀里掏出手绢包好的一捧杜鹃花瓣,说他已经攒了很久了。
戚少商被顾惜朝推到了门外,直到后者端着一盘鱼摸索着找他。他把鱼接了过来。
“没什么力气再多做了。将就一下吧。”顾惜朝执意自己扶着墙走回房间,让戚少商赶紧把鱼端出去。直到他感觉到戚少商终于离开篱院,他才扶着墙艰难地向前走。
戚少商自己夹起一筷子。鱼齁了。他忽然想起在旗亭酒肆第一次吃到的杜鹃醉鱼,那时候,和现在一样都是傍晚,鱼肉的味道化在嘴里,满口留香。
他把鱼放在了村口的一片尸体中间。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他回去的时候,看见顾惜朝晕倒在房门口。
他安顿顾惜朝躺下。他想起他这次跟顾惜朝重遇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身血地躺在这里,现在他又是这么一身血得躺在这里。故事好像总是转一个圈又回到原点。
夜晚有一些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床上。可惜那天晚上没有月亮。
到冬天了,要开始下雪了。
戚少商希望顾惜朝能快点醒来,他觉得他们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外面毕毕剥剥的声音。
“顾惜朝你滚出来!不出来我们就鞭尸!”
“屁!你跟他说这个有什么用,全村的人都死了他都没反应,还在乎你鞭尸?我看干脆放火 烧了这里,不信烧不死他!”
“可他要真不在这儿怎么办?”
“管他!他走到哪儿我们杀到哪儿。”
“啊呀,这不是戚大侠吗?你在这儿,那顾惜朝肯定也在这儿!”
戚少商出来时看见一片举着活的人:“你们找顾惜朝干什么?”
“笑话!叛徒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我们还有血海深仇找他算。”
“村子里的人也是你们杀的?”
“他们窝藏朝廷命犯,死了活该!”
戚少商想那你们跟顾惜朝又有什么区别。然后他忽然想到跟顾惜朝有仇的都是自己的故人,然而这里的人他多半不认识。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把顾惜朝交出来!”
戚少商举起了逆水寒:“我要是说不呢?”
人群中的凶光终于让他想起了鱼池子,之前因为这些人都会说话他忽略了这件事。他想起了无情说的药,还有那群马贼。
“那你也一起去死吧!”
顾惜朝做了个梦,梦里是他见追命的最后一面。那时他推开门,看见勉强靠着墙坐着的追命对着他笑了笑,血从嘴里顺着衣服流到地上。“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追命夺过自己的神哭小斧砍在受了内伤的地方,一刀一刀地砍,直到自己看不下去替他做了了结。他说不要怪他,谁都没有办法。死的时候他还笑得很开心。
顾惜朝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事情没完成。
他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人进了屋,他想是戚少商。
“大当家,在我胸口放着一瓶药还有一个药方,麻烦你带给无情,让他尽快做出解药。我死了之后,你要小心铁手。方应看不知在盘算什么,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不会伤害无情,尽量让无情处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应该是安全的。我想,方应看在赵构那里也许有什么打算,不过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发现没有人走过来。
“没人在吗?”原来戚少商也不在了,顾惜朝叹了一口气,忽然笑了,“也罢。想我顾惜朝一辈子只想功成名就,结果千里追杀失败了,逼宫失败了,连中毒都中这么半吊子的毒,死了也没人管。报应!
“呵,大当家,我曾经说总有一天我会落个比你更惨的下场,到时候连个愿意帮我的人都没有,算不算一语成谶?
“那时候只有晚晴对我好。还有你,只有你认真读过《七略》,真的赏识我。可是我已经有了晚晴。要是先遇到你会怎么样?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晚晴我也不会遇到你。
“晚晴,我想我们的家要有个大大的门庭,再有一辆马车,让你出入不用步行……
“我问你,我和你之间只活下来一个,你会选谁。你说是你。我还记得。所以你要活下去。呵呵。
“可惜了大当家,还没有跟你喝够酒。
“如果你在这里,听见我的话,把我和晚晴葬在一起吧。我不希望她太寂寞。”
顾惜朝半晌没有声音。很久很久之后,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少……商,不错的名字。我一直想这么叫叫看。”
他很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终于将所有人打跑的时候,戚少商已经站不住了。然而火已经烧了起来,入冬天干物燥,加上北风凛冽,火势瞬间笼罩了整个村子。有些尸体已经烧了起来,然而戚少商已经管不了他们。他硬提了一口气,跑向顾惜朝的所在。
他在门口看见了铁手。铁手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他的到来也毫无反应。戚少商看他手上没有血迹,至少他没有攻击顾惜朝。戚少商感激他,但也不想再管他。
他绕过铁手抱起床上的顾惜朝,离开了那里。

尾声 夜深灯火上樊楼

戚少商没有听见顾惜朝的遗言。听见了他也不一定会遵从。
他把他葬在了旗亭酒肆。他留下了逆水寒,带走了无名,并放出话,谁敢拿走逆水寒,他走遍天下也要找回来。
很多年后,当旗亭酒肆只剩一片荒烟蔓草,逆水寒还留在那里。因为太久,已经没有人拔得出来。那时候,戚少商也已经不在了。
顾惜朝死了没多久,宋廷南渡。通敌叛国的第一号罪臣就是顾惜朝。戚少商没太在意,死者已矣,不妨任人评说。而且,顾惜朝也不会在意。他并不在乎为什么没人通缉他,纵是有人追捕他也无所谓。
六扇门后来也随去临安。然而诸葛神侯从此空挂虚名,之后又经一贬再贬,即便无情勉力支撑,六扇门还是名存实亡。方应看只有一度高官厚禄,但在无情忽然有一天离奇亡故之后绝迹天下。对此戚少商毫不关心,他只大概听说有一件事与方应看有关,就是礼部侍郎的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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