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与想不到之间 下----dubedu
  发于:2009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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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愿平知道,这是镇里的小妖精,常来照顾父母的,便道了谢,准备亲自去做饭,却被老太拉走了,进了他的房间,让他休息一下。老太太出去弄了热水,让他先冲一个澡。
乔愿平心安了。在自己的家,总算安心了。那个小狼,总算找不到自己了。也许会生气,也许会寻找。可是他在这深山老林,那狼崽子,怎麽也不可能找得到呢。那样,自己的心就会很平稳的跳动,就不会得心脏病了,就不会被小狼崽子摧残蹂躏得不像自己了。
谁知晚上入睡,却梦到了那匹小狼,张开大嘴,白森森的牙齿,恶狠狠的嘶咬,再加上跟他本人一点都不配的柔情,吓得乔愿平从梦中惊醒,浑身颤抖。然後一摸下面,湿了。
乔愿平欲哭无泪,咬著枕巾,心惊肉跳地再度入睡。
过了几天,乔愿平觉得自己的心情恢复了平静,准备开始做事。先是跟著镇子里的老人打听过去的事情,古代的传说啊,建筑物的年龄及来历啊,生产生活习俗啊。或是找妖精们讨教其修行的过程啊,有没有什麽稀奇古怪的经历啊等等。或者呢,也会一个人上山,看看风景,找找遗迹什麽的。不过始终不敢太过深入森林。
渐渐的,乔愿平发现,小镇有些不同寻常。嗯,不是,是乔老爹的态度很不自然,似乎在瞒著自己什麽。去找旁人打听,却横竖打听不到,直到最後,在一个镇子的小官那里,乔愿平听到了那个晴天霹雳。
古桥要被拆了。
难怪,即使远游的儿子回到了家,乔老爹和乔老太还是有抑制不住的愁眉不展的时候。难怪,到家里来的小妖精们前脚後脚不停的来往。难怪,一看到乔愿平,众人都闭口不言。乔愿平心中叹息,也许父母怕他担心,也怕他闯祸吧。都知道他是个懦弱的性子,也知道就算他性子弱,也绝对不会对父母的事情袖手旁观。
“爹,多一个人,多一点办法呀。何必瞒著我呢?桥要拆了,我总归不能坐视不管。”乔愿平突然闯入妖精们的聚会,有点生气地说。
小妖精们都不说话了,看著乔老爹。老爹叹了口气:“可能没有什麽办法了吧。路桥公司的工程师们都过来了呢。人家当官的也说了,不管怎麽样,这桥一定要拆,新桥,一定要修。你瞧,土地公公也愁得不得了。这事情,上天也不管,也管不了啊。”
白胡子老头拼命地点著头,说不出话来。
“总会有办法的。你们说说,想到了什麽法子?”乔愿平环视著众妖精。
“我看不如,发大水吧,给人类一个警告!”鲤鱼精恶狠狠地说:“乔老爹这麽多年守护著这条河,他们不能就这样把老爹的原形就给拆了。哼哼!”
“不行。”乔老爹道:“那我岂不是晚节不保?这里的父老乡亲们,对我们老两口都挺不错,不能害他们呀,也就这一二十年,人家的生活才好一点。发大水,岂不是……太不厚道了?”
“要不,给当官的托梦吧?”小兔子躲在乔老太的背後,怯生生地说。虽然乔愿平胆子小,可是兔子的胆子更小。她还是很怕狐狸精会吃掉她的。
“要不,给所有的居民托梦吧?要不然,弄些灵异的事件,吓死他们!”这个,是草鱼在叫唤。
乔愿平摇摇头:“恐怕不成。现在,多半的人不信鬼神,尤其是城里人……而且,如果因此招来了道士,就更麻烦了。”
房子里的人一时都无语。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门外有人声音高亢地问道:“请问,乔愿平住在这里吗?”
乔愿平哆嗦起来。这声音,太熟了。那只狼崽子,怎麽能找到这里来?

想到与想不到之间(86)

86.
没有人去开门。兔子已经被吓回原形了,躲在乔老太的脚下簌簌地发抖。河里的妖精也有些害怕。狼,不知道吃不吃鱼?不管吃不吃,那种气焰,都足以吓死人。
门继续地被敲打著,小狼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平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乔愿平的腿肚子开始抽筋了,不去还不行。乔老爹的道行虽然挺高,不过毕竟不是逞强斗勇的野兽,他老人家,也算是比较怕事的。老太太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了,对儿子说:“这个,是仇家?”
乔愿平咬了咬牙说:“不是,是……是冤家……”又觉得这“冤家”两个字有说不出来的暧昧,脸红红白白,怯意摆在了脸上。
为了不把整个镇子的人都吵出来,乔愿平还是鼓足勇气,把门打开。门外一个影子扑了进来,一把将他抱住,大声喊道:“surprise!怎麽样?是不是很高兴!嘿嘿,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呢。”
乔愿平推他,推不开。贺离风把他抱得太紧了,最主要的是,乔愿平本人手软脚软,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贺离风抱著他狠狠地亲了一口,叹息道:“可想死你了。怎麽你的电话一直都没有开机?我还担心有人把你抢走了呢……呃,这位,是你的爸爸吗?”
乔愿平点点头,终於挣脱开来,却被贺离风握住了手往里面走,听著那家夥不停地说:“啊,乔爸爸,你好,我是贺离风,那个,平哥的男朋友。您是乔妈妈吧?抱歉啊,来得匆忙,没有带见面礼……哟,这里这麽多小妖精啊……”
乔愿平拼命地摆手:“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我们再商量,我去找你们。”
那些小妖精们不敢回话,飞快地溜走了。
贺离风把背包放下,往竹椅上一坐,没坐稳,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歪了歪头,轻声道:“累死我了。”回身抱住乔愿平的腰就往下溜,趴到了地上,挣了两下,慢慢地变形。
乔愿平哆嗦得也快站不住了,跟著一起坐在了地上,见贺离风已经变形,成了个魁梧的灰狼。在日光灯下,灰色的皮毛居然闪烁著一点红色的光,端端正正的狼模样,却长了一对可爱的狐狸耳朵,看上去,说不出的突兀。
灰狼把头搭在乔愿平的膝上,呜咽著,肚子里发出雷鸣声,看样子,是饿得狠了。
乔愿平无奈地跟老太说:“娘,还有吃的没?弄点给他吃吧。”
乔老太哆嗦著说:“干吗要给他弄吃的?狼崽子啊!平平,快点把他轰出去!”
乔愿平眼中含泪:“娘,有法子,我还会这样吗?别多说了,快点,不是还买了肉吗?给他弄去。”
乔老爹站了起来,到厨房把肉和饭拌在一起,又用水煮了一下,拿个大碗装了,放在灰狼面前,那家夥,就大口地吃了起来。
乔愿平见父母默默地看著他,知道这事情瞒不住了,轻声道:“我回来,就是为了躲他的。他就那麽莫名其妙地缠上了我。爹,我真不知道他怎麽能够找到这里来的,我没有跟他说过,最多说了我是洪江的。洪江这麽大……”
乔老太也轻声说话:“缠著你是什麽意思?想吃掉你吗?”
乔老爹捅了一下他:“你没有见他进门时那样……狼崽子对著我们儿子发情呢。”
“发情?”乔老太开始抹眼泪水了:“他想得倒便宜,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被他当作了母狼,然後,说不定会被他当作猪给吃掉的!”
“什麽猪啊,这麽说你的儿子。再说,有这麽瘦的猪吗?”
“那个,是瘦肉型的猪……被个狼崽子缠上,什麽时候是个头啊……可是这个狼崽子,怎麽耳朵看上去那麽眼熟?乖崽,跟你的耳朵差不多呢。”
“娘,人家有四分之一的狐狸血统,还是九尾狐,四分之三的狼血统。”乔愿平压根儿不想说下去了,可是不说还不行。老太太的好奇心上来了。
“哦,原来是个杂种……”话音未落,乔老爹就把乔老太的嘴巴给捂上了。乔愿平的汗也出来了,偷偷看了一眼贺离风,见那家夥还在吃东西,鼻子里还哼哼的,那个,才是瘦肉型的猪呢。
乔家三口都闭上嘴,不说话了。房子里,只有狼崽子吃东西发出的吧唧吧唧的声音,那家夥,吃得太香了。乔愿平有些纳闷,老爸的厨艺从来就不怎麽样,刚才煮东西,跟煮猪食似的,小狼怎麽能够吃得那麽香?真的饿成这样了吗?
是夜,贺离风一直是原形的样子,却还是知道缠著乔愿平不放。乔愿平鞠了一把恐惧的泪水,抱著狼崽子,战战兢兢睁著眼睛直到天明,然後看著狼崽子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醒了过来,慢慢地转回了人形。
乔愿平跟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都困死了,声音打著颤地说:“你,怎麽找到这里来了?”
“嘻嘻,是不是surprise啊?这麽久没有看到你,心里怪想的,就想著,给你一个惊喜吧。可是你都没有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只知道在洪江,你老爸是桥,老妈是河蚌,靠,连警察局那儿都没处打听去啊,所以,我就一个镇子一个镇子来罗,找土地公公打听,那个,很耗费灵力的。然後呢,一到这里,就闻到了你的味道……那个味道啊……”
“我没有狐臭。”乔愿平很有自尊地回答道:“我跟你说过我没有,修行的时候去掉了。”
小狼爱死了狐狸精的这个样子,有点儿小别扭,就扑上来左啃右啃:“我又没有说有狐臭,就是你那个,很特别的味道啊,很对我胃口的,我最喜欢的。嘿嘿,我跟你说,我就使劲跑,终於跑到了。你不知道,整整三十个小时啊,我累坏了,都变成原形了。喂,亲爱的,我的原形很帅吧?我也有狐狸耳朵呢。”
乔愿平哭笑不得,从那家夥的怀中挣扎了起来,轻声叮咛道:“我爸妈胆子小,你别太凶了。”心里话,你那个原形,比人形更加可怕,赤裸裸的掠夺者的样子,披上人皮,好歹还能有个假象。
乔家老两口已经上班去了,乔愿平带著贺离风上了街,找了间小店,吃了点东西,然後开始带著他逛古镇。贺离风很是好奇,嘴巴说个不停,问这个,问那个,乔愿平耐心地回答,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什麽时候回去?”
“啊?”贺离风挠挠头:“明天吧?我已经要同学帮我请假了。今天好好陪著你哈。我说,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乔愿平不敢说真话,胡乱答道:“家里出了一点事情,可能要呆久一点。新文章,准备以这里为背景,总归要,啊,一两个月吧。”
“这麽久啊,那,我岂不是会想死你了?不过没有关系,我周末来看你好了。”
乔愿平嘴巴张了张,又闭上,看著蔚蓝色的天空,默默地叹了口气。
贺离风搂著乔愿平的肩膀,慢慢地在街道上走著,到了河边,看到了那座古桥。
河水湍流不息,水挺深的,也比较急,这石桥,横跨巫水的两头,约有百把米宽,二三十米长,搁在古代,算是一个很宏伟的石桥了。不过因为年代久远,看上去有些破败,跟小镇的大多数住房一样,古,旧,有特别的韵味。
贺离风看著乔愿平的脸色越来越阴沈,脸上常带著的害怕的表情一扫而空,反而是有些阴郁,便问:“你说家里有事,到底是什麽事情?平哥,说出来,我说不定可以帮忙。”
乔愿平一摆手:“我老爸有些麻烦,你帮不上的,不如,我带你上山去玩吧。”这个麻烦,远远比不上老爸的麻烦,乔愿平还真的无心敷衍。如果那家夥不是自己的天敌的话,老早就不理他了。
贺离风暗自冷笑了一声,跟著乔愿平上了山。这麽久不接他的电话,家里,乱七八糟的,最明显的是,电脑没有了。对乔愿平这样的作者而言,电脑就是他的吃饭的东西,台式电脑,无论是搬回家,还是卖了,总之,都是他要落跑的迹象。那个狐狸,胆子小,逃跑,真的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不过他看中的,能够跑到哪里去?就算怕自己怕得要命,也不能放他逍遥自在啊。嘿嘿,自己的爱人,一定要勇敢不懈地去追求。
所以,贺离风就巴巴地追了过来。过程很有趣,有趣得要命。从小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三叔三婶拘著,这儿也不准去,那个也不准做,稍微有一点危险,就大惊小怪。嘿嘿,这一次外出,看上去像是在追逃妻,其实对贺离风而言,倒有点儿像名正言顺的逃家。
找到乔愿平,比他说的要困难得多。他家族的名头,远远不够大,这儿的土地,都不晓得。他又年轻,脾气大过能力,加上新鲜刺激,唯恐天下不乱,这一路,闯的祸还真不少。不单单是挑了几个土地庙,还跟几只大妖怪结下了仇。贺离风不怕,他哪里知道怕啊,反而既高兴又得意,决定把乔愿平狠狠地多欺负几下,逼得他再次逃窜,然後天涯海角,他就可以去找他的恋人了。
可是乔愿平有点儿心不在焉,就算害怕,也打了折扣,脸上的乌云,怎麽都无法吹散。贺离风知道,乔愿平可能真的遇到了难事了。
吃了晚饭,家里又来了小妖精。那些妖精战战兢兢,但还是鼓起勇气来找乔老爹了──下午,镇里的官员和路桥公司一共十来个人在石桥那儿指手画脚,似乎拆桥的日期都已经提到纪事日程上了。
乔愿平央求贺离风:“你呆在屋里好不好?别出去。那些,都是小妖怪,你会吓著他们的,我有重要的事情。晚上,等事情解决了,你,你,啊啊,你怎麽样都行,好不好?”
贺离风果断地点了点头,倒让乔愿平吃了一惊。可是无暇他顾,乔愿平进了父母的房间,跟他们一起讨论。
这一群妖精,市面真的见识得不多,又多是胆小无能的妖怪,最厉害的,可能还就是乔老爹了。可是乔老爹有个原则,与人为善,所以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方法,都一一地被他否决。
乔愿平有些著急了。他对於建筑工程的始末过程一无所知,可是他知道,如果路桥公司真的入住到镇子,就什麽也来不及了。镇子里的人,对石桥都有著深厚的感情,可是平民老百姓,哪里说得起话?还不是当官的说了算?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贺离风闯了进来,大大咧咧地说:“这个,还不简单?咱们都是妖,当然要使出妖的手段。哼哼,我召集一些族人来,足以把他们搞趴下。”
房子里乱作一团,小妖精们纷纷找地方躲藏,连乔老太都坐不稳,哧溜到地上去了。
乔愿平看著狼崽子,火气直往上窜,一拍桌子:“跟你说了不要进来,你进来做什麽,捣乱吗?”
贺离风哪里被人这麽呵斥过,横眉立目,大声吼道:“我在关心你哎!在帮你出主意哎!”
气焰逼人,小兔子立刻又被吓回原形了,其他的妖精们牙齿打颤,浑身发抖,鲤鱼精和草鱼精先後变回原形,在地上直扑!。
乔愿平气得青筋直冒,手忙脚乱地把那两条鱼放到水缸里,回过身,指著贺离风的鼻子骂道:“你不过占著有个好家世,占著是个野兽,就这麽胡搅蛮缠,想怎麽样就怎麽样!世事艰难,你知道些什麽?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什麽挫折都没有经历过,什麽都不会为别人著想!我爹,已经一千多岁了,从来没有遭过天谴,我娘,也没有经历过天劫。还有,我们这里的妖精这麽多,那麽弱的妖精都能够平安无事的生活,是因为什麽,你知道吗?因为我老爹从存在之日起,就是与人为善。方便巫水两岸的人来往,使他们不被河水吞噬。因为我老爹一直庇护此处的生灵,约束他们不乱来,所以老天爷才网开一面,让此处成为福地。若是对人类不利,就算逃过了拆桥,也逃不过上天的惩罚。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贺离风被乔愿平用手指头指著,火越来越大,最後,噗哧一声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这家夥唱了起来。唱罢,笑著说:“我现在知道了。”一把搂住了乔愿平:“我知道我的眼力最好了,平哥果然是一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好人哪。”
乔愿平这才想起,面前这人,是个狼崽子,气愤过去,害怕袭来,身子软了,开始往下溜。
“平哥这麽聪明,有什麽好法子?也不用著急嘛。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慢慢地想,总归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不如这样,我打电话给同学,让他们多帮我请几天假,我留下来,帮平哥一起想。”
乔愿平顿时石化。

想到与想不到之间(87)

87.
狼和狐狸蹲在河边,默默地注视著那个石桥。
过了好久,乔愿平开始抹眼泪了:“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到处都是伤。那时从山上过来,被野猪穷追不舍,到了河边,都没有注意有没有桥,直接就跳到河水里了,被我娘救了出来。”乔愿平啜泣道:“爹修成了人形,原形却一直在这里,方便过往的人类和牲畜。慢慢的,我也跟著修炼,有了人形,就跟爹娘一起住在镇子里了。如果石桥被拆,爹,可能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老人家可能就什麽风浪都经不得了,我娘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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