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他可从没有想跟任何人有暧昧啊。他想要有不同关系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对象却早已在他身边。
「是啊,你被邀请的时候几乎没有拒绝过,对谁都一样和颜悦色。虽然与人有距离但却不够,你这样只会让人想不断欺近,看甚麽时候可以当成那个『特别』的。」
「你未来是想念心理系吗?」太恐怖了这一大段话。
旻毓甜甜一笑:「才没有,我要去念财金系。」
「果然商人是恐怖的。」还好家里那个最会理财的礼哥不是这类型的人。「不过……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这样不是在提醒自己吗?
「因为我不介意这种暧昧。」
女孩子真的很难理解,连说的话都很容易让人听不懂。小八微皱著眉,心里想了一圈还是不懂这句话跟她刚刚说的那段话的连接点在哪。「我不懂……」
「你不想明白表示,不想拒绝所有人,不想画清界线,那麽大家都会继续这样相处下去的。我想,就算我今天这样说了,你一样不会改变你的对待方式对吧?」
「所以?」小八微点头,但还是不懂她想要说甚麽或是作甚麽。
「所以我不会向你告白,所以就能这样持续跟你在一起。不给你拒绝的机会,那就是让我自己有机会。你一定很好奇那为什麽我要说这些对吧?因为这样,我就会在这些『普通朋友』中变成『比较特别』的存在,说不定哪天,我就可以成为那个『特别』的存在。」
看著说完之後对自己发呆的脸笑了下,偷袭的亲了自己的脸之後就跑走的旻毓,小八此时此刻觉得「女孩子是天生的恶魔」这句话真是没错。他开始欣赏旻毓了,对於她的勇气。
看见旻毓,就会想到自己。是不是自己其实也是想要用这方法,在治囿哥心里慢慢的成为一个特别呢?真想偷旻毓的勇气来用,但他可悲的发现,就算他偷到了,也只会把这勇气放在心中。
在感情面前,勇气竟然变成是最令人恐惧的一个敌人哪。小八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抹去被偷袭的感觉。
如果我说我爱你(5)
「小八,你晚上要过去治囿学长那边上课?帮我把考古题还给学长吧。」廉廉坐在沙发上看著背著背包走下楼的小八。
「好啊。」接过廉廉递来的考古题,对上看起来似乎想要说话的眼睛。「怎麽了?」
「小八你瘦了?还是熬夜太多,眼眶黑黑的?」
「要期末考了,所以在念书啊。」揉了揉还是酸涩的眼睛,他抓起餐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我先出门了,晚餐先吃这颗顶著。」
小八边看著手上的单字册边走边吃手上的苹果。再过一星期就要期末考,这次他可是拼了命的念书,想要得个好成绩去赢得上次跟治囿哥约定好的奖品--如果考进前十名,就可以答应小八的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耶!小八听到这个奖品的瞬间脑中就出现了好几个选项,尽管都还只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每一项都是自己很渴望的。
所以他最近才拼死命的努力认真念书,他的成绩是不差,但是也没有好到可以进入前十名,而这次卯起来的认真让老爸以为他脑袋烧坏了,每天晚上频频过来摸自己的额头,然後都被他以打扰到他念书的理由赶了出去。
如果被老爸知道自己是为了甚麽在努力,那他一定会被打断腿。
「啊,小八刚好,帮我一下!」
还在背著讨厌的过去完成式时态的小八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身一看,发现是两手总共拎著四大袋物品,靠在墙边看起来走不动的治囿。他将单字册随手塞进口袋中,伸手接过两袋物品,手一沉才发现真的很重。
「治囿哥去大采购啊?」沉甸甸的四大袋,里面的东西可以吃上三个月吧。
放下两袋日用品,治囿揉揉酸痛的手臂苦笑著:「是啊,不过我预估错误,以为自己可以提得了的,但还是买太多了。」
这些东西的份量随便看也知道一个人没办法提回家吧?「锦博大哥没有来帮你吗?」
「他上星期就去法国出差了,所以我才出来大采购啊,之前这些都是他负责买的呢。」低下头再提起两袋重物。「幸好走到我快放弃的时候就看到你了,反正你也是要到我家去补习,就顺便一起提过去吧。等等请你吃东西当回报吧。」
因为展现在脸上的笑容太过完美,小八以为刚刚看到一闪而过的落寞笑容是幻觉。最近治囿哥有些心不在焉,有时候上著英文课会忽然发呆,回过神竟然问起自己数学的问题。
是发生了甚麽事情吗?似乎是在锦博哥去出差之後才开始的,但锦博哥也不是第一次出国去出差了,怎麽会这一次出现异状?他想问,但不敢问。
「小八想要吃甚麽?」
「……喔我都可以,我晚餐只吃了刚刚那颗苹果,所以现在我可以吃下一头牛。」提著两袋重物走在治囿哥的斜後方。他一直很喜欢这个角度看治囿哥,明明就很普通可是他很喜欢治囿哥的下巴还有脖子的线条。
「那东西放好之後去买牛肉面吃好了。」
「咦?不是治囿哥要煮给我吃啊?我刚有期待了一下耶。」
治囿浅笑了起来:「你今天是来上课的,我还煮的话会浪费太多时间。改天再煮给你吃吧,我很会卤牛肉唷!」
耶!可以吃到治囿哥的料理!小八开心的握紧拳头。「啊,不过这不能算在你说好的奖品喔。」
「好,好,这个是额外的。话说回来,小八你还没有跟我说你想要的奖品是甚麽呢……啊,谢谢。」将手上的东西移到小八伸出的手,治囿拿出钥匙开著门边问:「不过太贵的奖品我没办法买给你唷,一千元以下的我还能负担。」
「治囿哥你放心,我的奖品清单很普通的,也不用花到那麽多钱--啊,可能要五六百元啦!」按照治囿哥的指示放下袋子,他拍了拍手:「好了,治囿哥我们去吃牛肉面吧!」
愉快的用完牛肉面,两个人边閒聊散步走回治囿住处,远远的就发现门口有个人影。
「有人耶,找你的吗?治囿哥。」
「嗯?」藉著路灯稍微看清那人的脸後,治囿有些惊讶的向前走去:「锦奕,怎麽会是你?你哥去出差了喔。」
「你终於回来了,我等你好久……这位是?」看见跟在治囿身後的小八,锦奕脸上出现很复杂的表情後迟疑的问。
治囿不以为意的微笑介绍:「这是我家教的学生,刚刚带他去吃饭。怎麽了吗?你怎麽会来找我?」
「对,正事要紧。治囿,你护照在不在身边?」锦奕忽然抓住治囿的肩膀,「啊,不管你护照在不在总是有办法办到的吧……」
「我护照在房内啊,怎麽了?锦奕你冷静点。」
「好,我冷静点,等等你也要冷静。」没有理会治囿想问为什麽要冷静的眼神,马上就揭晓了答案:「我哥在法国失踪了。」
「……甚麽?」吐出了这两个字後,治囿才发现自己刚刚都屏住了呼吸。他刚刚听到的是甚麽连续剧或是小说的剧情吗?「锦奕你在开玩笑吗?四月一日都已经过了喔。」
「所以我说你要冷静。我收到的消息是失踪,可是也有传来说是重伤,无论如何都是要过去一趟。我爸妈下午已经搭飞机过去了,我们两个搭明天的飞机。啊,这位同学,不好意思,治囿因为这样所以没办法上课,今天要请你先回去了。」
「喔,啊没关系。」小八握住治囿的手臂,被手中的低温吓了一跳,今天晚上的温度有25度哪,「治囿哥,你没事吧。」
「嗯?嗯,我没问题。」有些呆滞的眼神看向小八,扯著自己都不觉得有在笑的笑容:「小八不好意思喔,可能要麻烦你最近都自己念书了。」
小八进屋提了背包出来,挥手跟两个凝重的大人道别时,还听到「你爸妈知道我要过去吗?」「……是他们要我叫你过去的。」「很勉为其难吧……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这样他听不懂的对话内容。
他向前走了几步後又回头看了一眼治囿哥。
在微弱而冷色的路灯下,治囿哥的脸色显得苍白。他再一次的发现锦博哥对治囿哥的影响可以有多大,也隐隐的对治囿哥的状态担心。
他总觉得,现在的治囿哥就像是天秤失去了平衡,但是倾向的那边却不知是好是坏。
如果我说我爱你(6)
小八无聊的翻过一页小说,看著里面的人物辛苦的东奔西跑,就为了要找出杀人的证据。情节紧凑而紧张,但却传不到自己身上。
他看著旁边一大叠的推理小说摇了摇头。就读大学之後的礼哥,不知道为什麽,每到寒假的时候就会到租书店租回一套小说来看,爱看书的廉姐很开心,不能回台的义哥很羡慕,而自己却完全提不起兴趣来。
他再翻过一页,证据是找到了,差的就是动机了。「欸,怎麽甚麽都要动机呢?没动机就甚麽事情都不能做了吗?」
话刚说完自己就吓了一跳,解释起来自己是觉得杀人不需要动机吗?不不,自己可没有这麽的残忍啊。重重阖上小说,他烦躁的抓自己开始过长的头发,决定把杀人需不需要动机这件事情抛到脑後。
动机吗?说到动机的话自己倒很需要一个,需要一个动机来让自己决定到底要前进或就离开。
治囿哥从那一天跟锦奕离开之後,到今天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期末考已经结束寒假开始,後天就是除夕了,但是治囿哥还是没有回来台湾。
他从眼巴巴的期待告诉治囿哥自己挤进前十名,把想要跟他一起去游乐玩这个愿望跟他说,到有点想要放弃这个愿望,只要治囿哥平安回国就好。
治囿哥并不是没有连络过来,从廉姐的转诉中他知道,治囿哥到达法国的第三天刚好就找到锦博哥了,只是锦博哥失去记忆还受了不小的伤--据说是被打伤头部而且手脚骨折。因为不方便移动,所以锦博哥的家人决定就在当地就医,而治囿哥也留在那边。
『不过据说不是为了要照顾锦博哥呢。』廉姐苦笑著说:『据说发现锦博哥的是个大美女,寡妇而且很有钱。』
『然後?』小八不解的反问,发现他的人很美然後很有钱,跟治囿哥要不要照顾他有甚麽关系?
『唉,两人相处得很好呢,看来是真的完全忘掉治囿学长的样子。所以治囿学长留著是要锦博哥想起他的。』
『喔。』他说不出自己是甚麽感觉。说平静却觉得心头有一把火在烧,但说他也说不上来他有甚麽愤怒感觉,哀伤也没有。
只有对治囿哥的心疼,还有对自己的烦躁浮上来。
到底自己需要的是动机,还是藉口呢?本来就想要告白的,结果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趁虚而入?为什麽自己这麽的优柔寡断,完全失去了自己原本冲动的个性。
以前觉得自己的冲动很讨厌,常常身体比脑袋还快行动。怎麽现在却反而羡慕起那个自己,现在或许身体早一点行动的话,後不後悔成不成功也都不用烦恼了。
「你在干嘛?」
「廉姐……」揉揉被廉姐用小说敲疼的头顶。「你手上那本很厚耶……我在哀叹为什麽杀人还要有动机这种可怕念头呢。」
「除非你失智了,不然做甚麽事情都是有动机的,差别在於那个动机大小而已。话说你作业写完了?大白天的就趴在这里懒散哪?」
「我想赌赌看啊……」否则他早该去庭院帮忙礼哥重新粉刷围墙了,他刚刚向哥哥撒了娇利用了么弟最可爱的特权偷懒了。
「赌看看电话?」看了看时间:「这时间法国已经半夜两点了,你在等甚麽?」
小八叹气认命的站了起来:「廉姐,你会觉得我很傻吗?」
廉廉没有思考马上就点了头:「你很傻,从小就很傻。」看著小八垮下的脸笑得很开心:「可是这就是你啊,傻得可爱的才叫小八啊。」
看著鼓著脸的小八,廉廉笑了:「你就傻傻的冲吧,不跌倒,你永远不知道该怎麽疗伤。」
「……跌到无底洞的那怎麽办?」
「放心,你身上有我们在你身上系著的绳索,拉你起来是家人的任务。好了,不帮忙粉刷的话,就去帮我买漫画吧!」
在受到重大打击的时候,会最先丢掉最重要的回忆,还是会最先保留起来呢?
治囿缩在饭店房间的大椅上,无意识的用手掌不断压著自己的脚背,闭著眼睛想著刚刚那句话。
已经……没甚麽机会可以挽回了吧?
来到法国已经快三个星期了,前几天锦博就已经恢复了泰半的记忆,小学国中高中,甚至大学到出社会工作的事情都回想起来了,只有这一两年的事情比较断断续续。
但是在这当中,只有治囿的部分,锦博除了『这是小时候的邻居弟弟』外,甚麽记忆也回想不起来。
什麽也都没有回想起来。什麽也都,没有。
所以该庆幸自己是属於重要的那一块,还是要难过自己并不重要呢?治囿茫然的压著自己的脚,视线虽然对著播著新闻台的电视,焦距却始终集中不了。
他想起自己有一段时间很健忘,常常出门忘了带钥匙,上课忘了带笔记本,手机放在床边钱包放在门边的事情更是常发生。那时候锦博就捏著他的脸说过:「你会忘掉,是因为你觉得那对你来说不重要!」
所以现在可以捏著你的脸说「你会忘了我全是因为你觉得我不重要」吗?治囿将自己额头抵著膝盖叹气。
他觉得累了,倦了,而身边却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让他更觉得压力好大。
「治囿,东西还有缺什麽吗?明天一大早就要移动……怎麽了?」锦奕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治囿的姿势疑惑了下。
「锦奕,我忽然懂了为什麽你爸妈还不把我赶回去的原因了。」没有改变姿势,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看著治囿的头顶,锦奕也不知道该说甚麽去安抚治囿。
他一开始也觉得很纳闷,为什麽父母会同意让治囿留下来,明明他们对治囿那麽的反感;後来才发现父母根本是开心过头,完全的相信哥哥在失忆之後会『转性』--尤其在看到哥哥跟那个寡妇的互动之後。
对於哥哥的性向他没甚麽意见,只是对哥哥的处理态度有些微词。他向家里出柜的时候很明确的说了自己是bi,又没有特别的保护治囿,让父母不死心的相信只要将治囿赶走,自己的儿子就可以去爱上女人。
他也觉得治囿的态度很奇妙,他被彻底视为空气,甚至家里的人对他也很不客气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在乎。
锦奕记得那时候治囿才十七岁,在他家客厅坐得直挺挺的,毫不畏惧的听著爸妈对他狂骂,说他带坏锦博,说有那样的父母难怪小孩子会是这样。治囿面无表情,没有低头就只是双眼直勾勾的对著两老看,没有反驳的让他们骂。那时候哥哥在干嘛?好像就站在楼梯转角,微笑的看著那一幕。
他那时候觉得这一幕真是变态,狂骂著外人的父母,直挺著身子无所谓的治囿,还有在一旁不知道为什麽微笑著冷眼旁观的哥哥。
谁知道他们两个走到今天竟然也快要七年了,父母的阻碍不知道进行过几回,那种坚持下去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恐怖。不管是哪一方的坚持,都很可怕。
「真的那麽喜欢我哥哥吗?」
埋住头的身影没有回应。锦奕叹了口气拉了张椅子在一旁坐下,他并没有真的要答案,如果真的没那麽喜欢,那又何必接受这麽多委屈?
「他救了我,也是唯一看见我的人。」
我知道,锦奕心想,尽管这故事太久远,但震撼性太高他想有参与的人都忘不掉。「你知道有个名词叫作吊桥效应吗?」
「……我知道,」这名词不只一个人跟他说过。「但我知道这不是。如果是的话不会维持那麽久……」
「我不想劝你继续下去,也不想劝你放弃。一切还是你决定吧……」在一旁看了这麽多年,他知道要治囿放弃太过残忍,但要他鼓励治囿继续努力下去,他真的说不出口。
拍了拍仍是没抬起的头,「早点休息,离回去的时间还有两个星期,还有……机会的。」
说完便走了出去,将治囿留在虽然有电视声音,但却感到异常寂寞的空间。
如果我说我爱你(7)
「感觉如何?」治囿抱著自己的外套向坐在壁炉前的锦博询问。被询问的人用没有骨折的手拿著一叠厚厚的资料就著火光阅读著--据说那是工作的资料。「不会太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