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爱你----鱼ㄦ
  发于:2009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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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每天哀叹为什麽老公不断外遇,为什麽总是不看自己一眼。当每次自己补习回家,母亲都要自己去外面吃晚餐,因为家里煮得不够--她只算好了父亲跟她自己的份量。他想起了某一天他听到母亲的喃喃自语,生他是为了留住父亲,没想到没什麽用又让她这麽痛等等。
原本紧压著伤口的手不自觉放松,没了阻碍压力的血几乎是用喷的,让他跟母亲身上满满的都是同样的颜色。
茫然的再看向早已没了气息的父亲,他的眼里也没有自己。他从来没有被父亲责骂过,也没有被奖励过。他总以为是父亲工作忙碌,但原来是因为父亲根本没看过自己,原来呵。
都没有自己,都没有。
他还以为父母跟自己的感情淡薄,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他努力的念书努力的考试,总是捧著奖状要讨父母的欢心。上国中之後他故意学坏,学抽菸学骑车,想让父母为自己烦恼。但到头来原因只是父母亲都不在乎自己,他不管做再多好事坏事,他们都看不到。
他茫然的看著失去温度的两人站起身,打了电话报警,然後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为什麽要生下自己?既然在你们两个人眼中根本就不在乎,那为什麽要将生下来?他缩在角落捂著耳朵,刚刚那一幕明明甚麽声音都没有,他却觉得耳朵里充满著声音,好吵杂。
那些声音都在问著自己:你为什麽被生下来?为什麽现在只有你活著?
没有人在乎自己,没有人愿意看自己,没有人。没有人会给他拥抱,没有人需要他,那为什麽自己还要在这里?他看向角落的美工刀,哭著爬去拾起准备往颈边用力一划,或许他刚刚就该这麽做了,只希望父母还没走远--或许,现在他们愿意看向自己。

如果我说我爱你(9)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治囿哥?治囿哥?」伴随著急促的拍门声是小八的叫唤。
几乎是被拍门的巨大声响吓醒,声音在密闭的浴室中不断回盪著,让治囿差点从浴缸中跳了出来。
「啊?怎、怎麽了?」因为还处於惊吓中,治囿连回答都有些断断续续。
「啊,有回应了。治囿哥,你进浴室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我怕你晕倒,你没事吧?」
这麽久?他这才发现泡著自己的水已经凉了,原本充满蒸气的浴室现在也已经散去。他忍不住打了喷嚏。「我、我等等就出去。我没事。」
「喔,好。那治囿哥我先帮你煮热水泡茶喔。」虽然迟疑了会,小八的声音才从门前离开了。
真丢脸。他起身擦乾自己,一边想著自己竟然要让比自己小上七岁的人照顾,一方面觉得自己也真没有长进,尽管过了这麽多年,回忆起了那段往事,身体还是会微微的颤抖。
他这才开始觉得冷--不只是身体的冷,心也慢慢的冷了--原来自己,从来没有从那个事情中站起来过。
他的自残行为当然没有成功,那时候已经少有往来的锦博从窗外爬进来,夺下了他手上的美工刀--这也造成了他手掌的伤痕,大力的甩了他一巴掌。
那一幕就像小说还是电视剧的情节,但的确在他身上达到了效果。他呆愣的看著眼前的『大哥哥』,在抢下他的美工刀之後竟然在他眼前哭了。
「他妈的作什麽傻事!没人告诉你美工刀是来作劳作不是割自己的吗?」锦博看他呆愣,气不过又大力的打了他几下,随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又继续开骂:「有人告诉你你爸妈挂了你就要跟他们走吗?他们对你又不好你自杀什麽鬼啊!」
「……你在哭?」
「对啦不行喔?马的我多久没哭了都是因为你!」
「为了我哭的?」
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过,没有人为他哭过为他心疼过。没有人打过他,更不会有人这样大声责骂。
锦博对著这个问题明显愣住,然後叹口气上前抱住他。「对,是因为你我才哭的,这对心脏太不好了,下次别再这样了。」
听到了这句话,他觉得自己真的被拯救,被『看见』了。他像是从没大哭般的嚎啕,将来处理事情的警察跟邻居给吓了一跳。
锦博是第一个会看著他的人,第一个觉得他重要的人,他们差了三岁而且只是邻居,但他到那一天,觉得自己发现了『属於他的家人』。
他後来几乎是缠著锦博,因为他知道锦博会看著他,会愿意在意他。然後不知道从甚麽时候开始,纠缠的意义多了一层。一开始锦博家人当他还没从伤痛走出来也就不理会,但某天被撞见了接吻的那幕,他开始被锦博家人排斥,甚至於怒骂他。
锦博没帮过他。但他觉得无所谓,他不希望锦博觉得他很无用,他不保护他也没关系,只要看著他就好了,只要在意他就好了。
不过从二月那时候起,他就失去了这个家人了。治囿苦笑著想。
不去想的话其实不会痛,偏偏一安静下来他脑中就不断充斥著这些回忆。以前的那些恶梦也不断的重复出现,他不停的喝酒想藉此麻痹头脑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无奈越喝却越清醒,越喝他越明白已经失去,於是他喝更多,却又得不到他想要的安宁。
刚刚收拾客厅,他才讶异自己竟是如此能喝。用了那麽多数量的酒,才让他难得的获得昨夜的一晚好眠。那接下来,他要用甚麽方法才能入睡呢?
「治囿哥,你还好吗?」
接过小八递来的浓茶,先大口喝下暖暖身子。洗了个澡反而让身子更冷,他敲了敲自己有些疼的太阳穴:「你是说宿醉还是刚刚洗澡洗太久?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麽能喝呢。现在反而是刚刚的洗澡让我感冒了。」
自嘲的笑了下,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海量,还真不是时候--想要藉酒将自己麻痹,却适得其反。
看见治囿敲打太阳穴,小八欸了一声抓住还在挥动的手。在治囿疑惑的眼神下,他笑著将煮开水而暖暖的双手缓缓的在治囿的後脑勺到太阳穴按摩起来。
就像将紧绷的线缓缓的搓柔软化,治囿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头轻了起来。「嗯……好舒服喔,小八竟然会按摩耶。」
「这是么子该有的技能啊。」为了要减轻一肩担起家里重担而疲惫的大哥,他可是小学起就跟廉姐一起学习怎麽按摩呢。看著治囿哥舒服的闭上眼睛,嘴角勾著微笑,他心里很满足。
「……有兄弟姊妹真好啊。」他没有,想当然尔的没有。生下他的母亲发现孩子也不能夺回父亲的目光後,怎麽可能还会再生下对她而言是灾难的孩子。这麽想起来,他能安然长大也真算是个奇迹。「欸不过你今天是来上课的吧,我这个老师竟然叫你帮我按摩。」
「没关系啊!你精神不好的话要怎麽看我念书?」
「噗,这麽急著回答,其实是不想要上课吧?也好,看起来我是真的有些受寒了。那你今天还是要住在这边吗?」
小八急著点头,「当然当然,等你休息够了我们明天可以上课啊。其实後天也放假,我再多待一天也无妨……」瞥了眼仍闭眼享受的治囿,「除非治囿哥嫌我太烦。」
多一天吗?多累个一天会睡得比较好也不一定。「可以啊。反正我还没新生入学呢。」
「对了治囿哥,恭喜你金榜题名。」
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治囿睁开眼看向前方。「……嗯,谢谢。」
考研究所的动力已经消失了,但却也是因为这原因让他埋头念书考上了研究所。总归来说他还是该感谢锦博的。
「……不开心?」小八原先以为治囿哥是因为开心考上了研究所才喝酒狂欢,但刚刚这样的回应有些不大寻常。
「不,我很开心啊,我一直希望能再往上念的,更不用说我今年是重考生,能考上我很开心哪。」
「那是因为锦博哥?因为你看起来不开心啊。」
「是吗?」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看起来不开心吗?我不是在笑著吗?」
心好痛。他不喜欢治囿哥这样的表情,明明脸上就没有笑容,却觉得自己在笑。他停下手的动作,从背後紧紧抱住治囿。
意料外的动作让治囿吓了一跳,「小、小八?」
收紧手,他该怎麽让治囿哥知道自己为了他而心痛?
「治囿哥,我喜欢你。」
「喔……我也喜欢你啊,小八是很乖的孩子--」像是松了口气,治囿才笑著回答就被打断。
「治囿哥我是认真的。」
感觉到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的颤抖,治囿明白了小八说的意义。但是……「小八谢谢你。但是我……」
说到一半他顿住,他现在能说甚麽?感情上的寄托?在哪?
「治囿哥,是我自己想要告白的。因为我喜欢你的笑容,我不希望你脸上的笑容消失。」
「……小八,我知道『笑』是甚麽,我不是不会笑,只是现在……好奇怪,我明明觉得我在笑哪。」苦笑了几声,「谢谢你的喜欢,只是我……不能接受。」
额头抵住治囿的脖後,他其实也没有期望过会有肯定的回答,只是实际上听到他还是有些难过。「但是,我还是可以在你身边吧?」
「当然可以,你是我的学生啊,不在我身边你怎麽上课?」
「不,不是以学生的身分,治囿哥,可不可以记住我喜欢你?」
叹了口气,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小八,你这只是一种青春期的仰慕,有时候那只是一种错觉……等你长大了就会觉得这一段其实很可笑……」
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吗?治囿苦笑著想。只是他的错觉,到现在都还没清醒哪。
小八猛地抬头,著急的走到治囿面前,但还是将他框在自己双臂之间。「为什麽?为什麽要说我喜欢你会是错觉?为什麽不能是我真的喜欢你?可不可以不要因为年纪就拒绝我?」
「你喜欢我甚麽?」
这个问题让小八一时语塞,「一、一定要有理由吗?」
「可是我并不喜欢我自己,很想要杀死这个人。为什麽你会喜欢我呢?」

如果我说我爱你(10)

「为什麽?为什麽你会不喜欢自己?还说要杀……」
「所以我才问你为什麽喜欢我啊?」治囿忽然觉得厌烦了,想要推开小八,却发现他花了很大的力气小八也是纹风不动,「欸,小八,别这样圈著我。」
「不行,放开了我就没有勇气继续问了。治囿哥,为什麽?为什麽你会想要杀掉我……还有锦博哥喜欢的你呢?」
「锦博?锦博他现在可好得很呢,找到了个浪漫的外国女人,听说她下个月会来台湾,想必是来跟锦博会合的吧。他现在说不定正热切的等著她的到来呢。」不知道为何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他现在根本看不到我,连我是谁他都还要翻著随身的小册子才知道。我又何必理他,我又何必在意他会不会看著我?」
很矛盾的内容,但也让小八发现问题的症结了。
「锦博哥没有记起你?」
「……他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名字,只是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学……」
「其他呢?」
「他只忘了我,只忘了我!独独只忘了我!你是要听我说这句话吗?我就说给你听!他就是只忘了我,他记得他的爸妈他的弟弟,甚至於他国中高中的女朋友,连那些一夜情的他都记得还数得出来,就是不记得我!他甚至以为我是他的一夜情对象之一!」
爆发完後治囿像是失去氢气的气球,弓著背抱著自己的头。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现实,也知道自己非面对不可,而他现在做的事情是把逼他面对的罪归给被小八的逼迫,但其实只是他在迁怒。不是小八的错,也不是小八该承担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麽独独忘了自己?他从法国就一直在问。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也没有人愿意。
为什麽是自己?为什麽?
一直没落下的泪在这时候终於夺眶而出。他在法国的时候没有哭,回台湾之後更没有落泪。一方面他忍耐著,觉得还有机会,如果他哭就表示自己输了。另一方面是,他明白他现在是一个人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算哭了也不会有人理会,只会让自己更可怜罢了。
所以他没哭,下意识的叫自己不能哭。
而现在他面对,忍耐的理由就这麽的消失。其实他心里并没有那麽的难过跟哀伤,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麽眼泪却掉个不行--搞不清是为了自己哭,还是为了爱情。
没有哭出声音也哭不出声音,就只是抱著头泪掉个不停。
先是被毫无预警的发飙吓到,又被忽然开始落泪的治囿惊到,小八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手一收将治囿拥在怀中。说不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治囿,只得小小声的不断喃著「有我在」。
他觉得症结在锦博哥身上--这阵子治囿哥的情绪不稳都是为了他,只是没想到开了头询问竟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更没想到原来锦博哥「只」忘了治囿。为什麽?明明就是恋人却会遗忘?小说或是童话故事中,不都是相爱的恋人最後都会在一起吗?不管途中主角是不是失忆过。
当然他不可能得到答案,连治囿哥都不知道为什麽了。
他边拍著治囿哥的背边觉得自己情绪复杂。他很替治囿哥感到悲伤,不管怎样他都不希望治囿哥难过。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正觉得开心--他原本以为最麻烦的情敌,现在却自己消失了。
但现在这样子是福是祸,他也没有把握。
「治囿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像是催眠般,他低低缓缓的不断重复这句话。
原本抱著自己的头无声的哭泣,在小八不断言语的软化之下,双手改抓著小八的衣袖大哭了起来。在治囿大哭的同时,小八也松了一口气。
之前在网站上看到,无声的哭泣很内伤的,放声哭比较有发泄的效果。当发泄者在放声大哭的时候,不要阻止他让他发泄才是正确的作法。
於是他抱著治囿,轻拍著背等著他回复情绪。
他觉得自己像是哭了一世纪之久,久到他觉得自己应该再也流不出泪来,眼睛的乾涩让他以为自己会睁不开眼睛,倚著还是模糊的视线,他才意识到他一直紧紧抓著的人是谁。
轻缓的拍背动作仍在持续著,搂著他的手也没有放开,但原本只是靠在耳边的头,现在整个重量都在自己的肩膀上,沉稳规律的呼吸在耳边拂著。
「……小八?」
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这几天喝了过多的酒就已经有些伤了喉咙,经过刚刚那样放声大哭,他只是说了两个字,就觉得自己喉咙里有千根针在扎。
真糟,最糟的可能是他可能会暂时失去声音一段时间。他想要起身拿杯水润喉,被小八紧紧圈著腰让他根本无法移动。
而被他喊著名字的人没有回应。治囿忍著喉咙的刺痛又喊了几声,仍旧是没有任何回应。圈著自己的手缩得更紧,拍著自己的手也没有停下动作,耳边规律的呼吸也仍继续……
睡著了?
不会吧,治囿愣愣的再喊了几声,最後终於确认了一个事实--小八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
这实在是太少见的画面了,手还拍著自己的人竟然已经睡著了,治囿在这一刻忽然有想笑的冲动。一般来说不都是在哭的那一个人哭累了而睡著吗?怎麽会是安慰的那方睡著呢?
这可爱的小八。他笑著回抱小八时,在那瞬间小八拍背的动作停了下来,环著自己腰间的手也松了,治囿感觉肩头更重些--小八这时完全像个睡著的人了。
顾不得喉咙的痛,也顾不得可能吵醒小八,治囿真的笑了起来。一边笑著,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小八的这举动,是因为我回抱的关系吧?所以他放心了,动作才跟著停止。
这是因为心里有他吧?治囿心想,笑声缓缓的停止只留著浅笑在唇边,他微侧身将小八放躺在沙发上。有想过要将小八带去客房睡觉,但自己根本支撑不了身高高於自己,体重也重於自己的小八,看了看时间,其实现在还早,晚一点再将小八叫醒好了。
轻手轻脚的将小八摆好,治囿起身走向浴室。被镜子中的凄惨的人脸狠狠的吓到,痛快的哭了一场结果就是接著的两天不用见人了。洗了把脸,到厨房拿了冰块敷眼,又泡了杯热蜂蜜给自己後,走回客厅他发现小八仍在熟睡中。
他仍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但痛哭一场他的确是感觉到原本紧紧缠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蛇似乎松了点--从法国回来後,他不断的梦到自己被蛇缠住。一开始只是一条蛇,随著日子过去,蛇的数目也在梦里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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