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雁过留声
  发于:2009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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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突大军惊慌失措,当初他们以为银钩铁骑只擅长野战,没有想到攻防之战也甚是了得。那扎合在後方看的心惊,前面的队伍发出的惨叫吓得他一阵腿软。
眼见有士兵已经向回跑,他大叫著,不许退。
那些士兵一咬牙,又冲著团城冲去。
慕容寒在城墙上看的分明,眼见对方阵局被冲的差不多了,他一挥手,身後卫尧又是一声“撤!”。
城门内的机关被再次启动,城门外的一片空地上,忽然发出“咯吱”的声音,木突士兵不知何故,一方面防备著上面又落巨石,另一方面又担心身後催促,全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忽然,他们脚下一空,接著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大部分的木突士兵都跌入了坑中。
原来是城外早已挖好了深坑,之前巨石落下早已打松了地面,而後慕容寒又命人从城内转动机关,将深坑内的横木抽走,结果木突士兵便纷纷落入了坑内。
慕容寒看著,站起身走到了城墙上,取过一旁的弓箭,当先搭上,“嗖”的一声,长箭破空,直射入了坑内。
里面瞬间听到一声惨叫,立刻引来了一阵骚动。
很多的木突将士想要爬上来,纷纷你推我打,不知不觉间踩死了不少的人。
慕容寒嘴唇微勾,抬起手轻轻一挥,瞬间从城墙上飞射下无数的箭雨,接著便是一片惨绝人寰的叫声……
震慑天地……
那扎合眼见先前部队陷入机关,他无法救助,後用看到箭雨落下,更是将他吓的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恋战,急忙撤兵。
慕容寒看著木突大军撤退,他才松了口气,摘掉了面具,不自觉的又皱起了眉头。
说起这次的胜仗,果然算是侥幸。
本来他已经绝望,面对十万大军,他除了困守等待支援,被无他法。
然而就在一日前,团城守将方诚信拿来了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看不太清晰。
慕容寒拿到那份地图的时候,顿时眼前一亮,一把扯住方诚信,“这是哪来的?”
“这……这是下官从旧时府衙里翻出来的……”
“旧时府衙?”慕容寒松开方诚信,仔细端详那张地图,上面标著细小的字迹,他看得分明,那是季太傅的字迹。
“爷?”卫尧等人凑上来,一同端详,眉头紧蹙,不明所以。
“这是季太傅所做,看大体该是团城的地图,然而这些个线条,注明……你们可想到了什麽?”慕容寒一脸兴奋,充满血丝的眼瞳也散出了幽光。
卫尧等人盯著看了片刻,冷开忽然抬头,“机关。”
“不错,就是机关。”慕容寒笑道,“当年季太傅也曾在这里被木突困守,後来季太傅引得木突大王入城,之後木突大王答应退兵,并且在有生之年不在进犯苍朝,季太傅也因此遂他们去了木突,就是那一年,季太傅便如同我们现在这般,当时被困守了数月。”他看著地图,忽然指著几处明显的标记,道:“这几处该是机关所在,今夜我们便去看看。”
“爷,那求援?”
慕容寒眼神一暗,“还是要去求援,我们的粮草支持不了多久了,更何况对方人数众多,单凭我们恐怕难以取胜,就算有了这机关图,也不过是多拖延上几日而已。”
果然如同慕容寒所说,那几处明显的标记便是城内机关,他们连夜将机关检查了一番,发现时日太久,很多地方都锈住了,并且有些机关关系到城中百姓,不能随意乱动,因此慕容寒仔细检查之後,发现只有两处机关可以使用。
他还发现城中有一处蓄水池,该是当年季太傅被困於城中,用来蓄水之用。
看到这个蓄水池,慕容寒觉得眼前有了希望。
他命人连夜修整了机关,便是城外的落人坑。
这些机关他们也是才发现,自然木突大军更不知情,也因此今日才能奇兵获胜。
但是取胜後,慕容寒反倒陷入了更大的担忧,他猜想木突大军绝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过了两日,木突大军又在城前叫阵。
慕容寒带上面具,立於城上。
“那扎合,你还敢来?”慕容寒的声音充满了挑衅,嘲笑,气的下面的那扎合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但是他却没有回嘴,慕容寒觉得有些蹊跷,又笑道:“怎麽不叫一声,让本王知道你是不是还活著?”
“慕容寒,你不要太过得意了!”那扎合终於忍不住出声。
慕容寒大笑,“得意?本王为什麽不得意?连番损失的是你,你不似乎还叫嚣著要让本王好看麽?怎麽此刻这般沈默,还有啊……你是讨了救兵,还是又备了份大礼给本王?”
那扎合气的鼻翼耸动,脸涨的通红,却始终不发一言。
慕容寒看著更是放肆的哈哈大笑。
“王爷,好久不见了。”忽然敌对阵营中中气十足的一声,让慕容寒顿住了笑容,面具後面的脸色变的异常难看,他透过众人看到了坐在敌军後方的纳回炎。
“没有想到大王竟然亲自前来了。”
“对王爷,本王自然要格外甚重才是。”纳回炎驱使车撵到了前方,抬头看著城墙上的慕容寒,“王爷,上次一别,本王甚是挂念王爷,日思夜想便是盼著这一日的来临。”
慕容寒冷笑,“大王这次是否还要尝尝本王的手段?”
“这次本王,自然是有备而来,谁尝谁的手段,还未必可知呢。”
“哦?是麽?大王认为大王手下十万人马,足以对付银钩铁骑?足以对方苍朝大军麽?”
“这个麽……本王相信对付银钩铁骑,如今不过一万的人马,自是绰绰有余,至於王爷所说的苍朝大军,本王认为是不会来了。”他笑著,一摆手,剑客图纳宜从後面走上,手里拎著一个布包,他手上用力,将布包扔上了城楼。
慕容寒伸手接了过来,并没有动作,而是神情谨慎的看著纳回炎。
纳回炎大笑道:“王爷,不看看里面是什麽麽?”
慕容寒谨慎的看著他,随後将布包交给了身後的卫尧。
“爷……”
“什麽?”
“是……霍缨……霍缨的……人头……”卫尧语音哽咽,慕容寒听了犹如晴天霹雳。脸颊突突跳动,他愤恨的瞪向纳回炎。
纳回炎笑道:“这可不是本王动的手脚,他的首级被挂在离城城外,还是本王派人连夜偷回,才能还给王爷。说起来王爷还欠了本王一个人情。”
慕容寒皱眉,“你想怎麽样?”
“王爷可记得你与本王初见的地方,今日黄昏本王便等在那里,有些事情和王爷商谈。”他看不到慕容寒的表情,却可以猜测到慕容寒此刻,必是皱紧了眉头,一脸的疑问,因此他笑道:“王爷就不像知道京中情况?又或者王爷不想知道你的人为什麽会被悬首离城麽?”
慕容寒屏住呼吸,瞪著纳回炎很久,“好,今日黄昏,不见不散。”
纳回炎听了,也不多言,鸣笛收兵。
回到城内,慕容寒便见到卫诚等人个个虎目含泪,桌子当中摆放著霍缨的人头,他的眼睛还是睁著的,可见死不瞑目。
“爷!”卫诚等人见了慕容寒,激动上前,个个摩拳擦掌。
慕容寒见了霍缨首级,也是眼中含泪,脸颊两侧突突跳动,说不出的愤怒。
“爷,咱们冲出去为霍缨报仇!”肖齐最是沈不住气,抽了兵器便要出去。
“站住。”慕容寒一把拦住肖齐,“你是要找谁报仇?”
“自然是木突人!”肖齐大叫。
慕容寒忽然紧闭双目,眉头紧皱,脸上一片哀泣。
今日在城墙上,只有冷开,卫尧跟在自己身侧,其他人都守在机关所在,等著自己的命令,因此他们并不知道霍缨是被悬首在离城城外,而不是死於木突人之手。
卫尧和冷开对视了一眼,同时上前抓住了肖齐,“你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怎麽冷静,难道霍缨不是我们的兄弟麽?”
“难道兄弟死了,不用报仇麽?”
肖齐眼眶发红,狠狠的瞪著卫尧,冷开。
慕容寒吸了口气,睁开眼,“仇,要报,可是……不能如此冲动。悲痛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肖齐看著慕容寒欲泣愤慨的神情,一咬牙放开了力道。
慕容寒伸出手,为霍缨闭上了眼睛,他用布包包好人头,怀抱著走出了房间。卫尧等人急忙跟在身後。
当日团城一行,团城的人们个个都愿意为他们银钩铁骑做灯引路,如今慕容寒抱著霍缨的人头,走在城内,许多的百姓都走出来,一身缟素,面色哀伤的目送著慕容寒。
慕容寒看到团城百姓,想要撤出微笑,但是却怎麽也无力笑开,他低下头,本能的掩去了自己的神情,看著怀中的兄弟,他无声落泪。
“王爷……”忽然一个小小的声音自自己面前响起,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捧著一束小小的野花,举到了自己的面前,“王爷,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
慕容寒听了,心头一颤,泪水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滴在怀中的布包上。
他撤出一个笑,面对小女孩,他点点头。
身後卫尧上前,接过了那束野花。
慕容寒当先而行,身後跟著卫尧等人,再往後是银钩铁骑的将士,还有不肯离去的团城百姓,慕容寒抱著布包来到城後,提过自己的银枪,在地上挖了坑,将霍缨的人头放了进去。
他撩袍跪在地上,身後众人也跟著跪了下去。
慕容寒声音哀戚,“霍缨,慕容寒今日在此立誓,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总是再难,慕容寒也会与团城生死与共。”
他落下泪,手撑在地上,泪水一滴滴滴落尘埃,消失不见,他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不能给你报仇……”
声声控诉,是对霍缨的忏悔,是对慕容灼的悔恨。
他哭著,忽然身上一凉,天空中落下了雨水,冲刷了大地,仿佛老天爷也无法坐视不理,悲悯人间,落下了泪水。
慕容寒在大雨中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摸脸,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长枪,指向上天,朗声道:“纵使只战的一兵一卒,我慕容寒在此立誓,绝不会背弃团城百姓。”
跪在他身後的银钩铁骑听了,也纷纷站起身,抽出自己的兵器,指向上天,大声道:“我们绝不会背弃团城百姓!绝不背弃团城百姓……”
一声声吼声,象征了他们决战的信念。
方诚信穿过人群走到慕容寒面前,霎时四周安静下来。
方诚信看著慕容寒,忽然“噗通”一声跪倒,“王爷,我虽非银钩铁骑的将士,在这里的也都不过是普通百姓,但是团城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七年前王爷救了团城,三年前也是王爷在寒月峰救了团城百姓,团城上下从今日起愿与王爷共同抗敌,决不放弃。”
慕容寒听了一愣,他怔怔的看著方诚信。
忽然全城的百姓皆跪了下来,向著慕容寒拜倒,“愿与王爷共同对敌,决不放弃!”
慕容寒只觉得眼眶发热,他一把搀起方诚信,朗声道:“好,咱们军民一心,决不放弃!”说著,他同方诚信一起握住了自己的银枪,指向了天空。

银月(下)第十一章 困途(下)

走上熟悉的道路,慕容寒只觉得心里的感觉很奇特。
这一次是他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没有卫尧的跟随,也没有路霁轩的陪伴。
但是他并不觉得寂寞,因为他知道,在他身後已经有了无数支持著他的人,想起路霁轩,他感到一阵心疼,离别前没有见到最後一面,这一次恐怕自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本来在走上这条路之前,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著,如果当年没有遇见路霁轩就好了……
可是当他真的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想起了过去种种的快乐,不自觉的他露出了笑容,忽然发现即使如今的结局并不尽如人意,但曾经的幸福却让他无法忘怀。
或许在今後的日子中,即使怀抱著这些记忆,他也会很幸福……
看著眼前逐渐浮现出的小木屋,让他想起了当初的雅味当中,两人依偎在一起喝酒的情形,那是他第一次同一个相见不过几日的人如此的交心。
如果不是政局难耐,他们该是好兄弟,好知己。
可是如今……
也许已经没有机会解释了。
也许……自己若是能活著回去,他还有机会解释吧……
慕容寒想著,踏上了土路,面对“雅味”两个大字,他从心底露出了笑容。
“本王从来没有想过,王爷的笑容可以这样美丽。”
忽然的声音打断了慕容寒的好心情,他沈下脸,看著站在门口的纳回炎,忽然冷笑道:“本王也没有想过,同木回大哥的相见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下。”
纳回炎听了哈哈大笑,“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木回,也没有木,融寒。这个世上有的,只是木突的大王纳回炎,和苍朝的常胜将军,不败战神慕容寒,不是麽?”
“是,大王说的没错。”慕容寒扯了嘴角,随著纳回炎一路走上了雅味唯一的一间雅座。
纳回炎引著慕容寒坐在当初的位子上,笑道:“当年王爷就是坐在这里,本王坐在这里,而路兄弟就是那边。”他说著,分别指著三个位置,正是当年他们三人到此之时,所做的位置,
“不知道路兄弟在京中情况如何?”
慕容寒不动声色,只是抬头看著纳回炎。
“王爷在奇怪,本王为何知晓?”
“不。”慕容寒轻笑,“我只是奇怪,为何你不找人杀掉他。毕竟恐怕这世上,最让你恨的人除了我,便是他。”
“本王不是不想,但是本王惜才。就好像本王舍不得杀王爷,又或者本王觉得王爷不该死在朝堂争斗上,像王爷这样的人,就该死在战场上,不是麽?”
慕容寒皱了下眉。
“可是本王也妒忌路兄弟,本王妒忌他可以夺得王爷所有的心思。为了路霁轩,王爷可以当面和慕容灼冲突,甚至可以不惜伤害自己,对於王爷这份心意,本王一直很妒忌路霁轩。”纳回炎轻笑一声,“相信慕容灼也是一般妒忌,不然为何他不干脆杀了路霁轩。他是怕王爷真的会和他反目成仇吧。”
慕容寒一脸谨慎,“大王,你邀我来此究竟想说什麽?”
纳回炎笑著,喝了口酒,“本王想与王爷叙旧一番。”
“单纯叙旧?我看大王不像是有这麽好兴致的人。”慕容寒冷笑。
“自然不仅仅是叙旧,本王还打算为王爷您解惑。”
“解惑?”慕容寒盯著纳回炎,生怕他搞出什麽花样。
纳回炎一笑,“不如我为王爷引见一个人,沧浪,上来吧。”
“是。”说著,一个消瘦的男人走上了楼梯,来到了纳回炎身旁,“王爷万安。”恭敬的冲慕容寒一行礼,随後坐到了纳回炎身旁。
慕容寒打量著眼前这个人,“我们见过?”
“王爷真是好记性,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寒月峰呢,下官真的见识到了王爷的风范。”平沧浪抬起了头,忽然咧嘴一笑,那模样像极了平沧水,慕容寒心头一震,眼睛倏的眯起。
“看来王爷已经发现了,王爷为何会落入今日的窘境,还有……苍朝恐怕时日无多了。”纳回炎搂过平沧浪,笑看著慕容寒。
“自平沧水出现,就是你布的局?”
“天下人皆知,慕容灼最信任的便是他的弟弟,不败战神慕容寒,但是同样的,他也最怕这个弟弟,因为当年的皇位本是先皇要传给慕容寒的。慕容寒对天下的百姓的心,便如同当年的季太傅,一句‘天下太平,不染血祸’,赢得了多少百姓的爱戴,慕容灼自然是会怕得。本王知道,如果不让你们之间出现内讧,恐怕本王再多兵力,也是枉然。因此才会派平沧水前去,这麽多年,终於让你们兄弟二人互补让步。”
慕容寒眯起了眼睛,“我本以为平沧水只是佞臣,没有想到他竟是你的棋子。不过这也难怪,若非皇上不信於我,纵然你派千千万万个人也是枉然,他不信我在先,本打算利用平沧水和我互相牵制,没想到反倒给了你机会。”
“沧水这麽多年都未能绊倒你,其实不是他能力不够,也不是时间不够,而是……”纳回炎有些得色,又有些可惜的看著慕容寒,“你的心乱了,因为路霁轩。”
慕容寒抿起了嘴,纳回炎又道:“因为你乱了心,所以才会让我有机可乘。慕容灼也是,因为你乱了心,所以他为你失了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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