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雁过留声
  发于:2009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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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是来和你道别的。”
即使没有回应,他知道里面的人一定听得到……
“你恨我也好,怪我也好,有些话如果我现在不说,也许以後就没有机会讲了。”慕容寒觉得眼角一阵酸涩,他低下了头,有些无力的将头靠在了门扉上。“团城告急,已经被木突围困多日,银钩铁骑马上就要出征了,我就要离京了。”
路霁轩坐在床上,眼睛紧紧的盯著大门,他知道那个人就站在外面。
自从那一日,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
说不恨不怪那是骗人的,但是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们可以掌握的,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所以伤了那个人,在那之後除了用愤怒和憎恨面对那个人,他不知道还能怎样,怕自己控制不住又伤了那个人,所以避而不见。
明明知道那个人就在院子的外面,却没有勇气走出去见上一面。
也许早就不恨了,只是不知道如何跨出这一步。
今日,听到那个人的脚步走到门外,路霁轩是欢喜的,他甚至有些期待对方推开门,即使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但是在对方僵住的那短暂的霎那,他已经想了很多种见面时的表情。
微笑,还是热情的抱住那个人。
但是……却没有勇气。
那个人也没有推门进来,这扇门就好似当年的那件事一样,成了两个人的禁忌。
他要走了?
路霁轩抬起了头,神情复杂的看著门扉。
门外出现了长久的沈默,外面的人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讲,而里面的人却有些胆怯,怕对方已经离开,想要更加靠近一些。
路霁轩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门口,同慕容寒一般的姿势,将脸靠在了门扉上,似乎这样就可以贴的更近一些。
门外忽然响起了慕容寒下了决心的重叹。
“我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声音就在自己耳旁响起,路霁轩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他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著门扉,似乎这样目光就可以穿透木头看到外面那个人。
“你还记得我那日曾讲过,若是有一日我不幸战死沙场……要你替我照顾小淼……”
“我已经向皇上要了赦令,今日之後你就可以离开京城了……”
“去哪里都好,我只希望你可以带走小淼……”
“我知道你恨我,怪我,但是稚子无辜,我不想……他也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所以我求你……带他走……”
感觉到外面传来“咚”的一声,路霁轩知道那是慕容寒将手放在了门扉上,他半张著嘴,想要呼唤对方,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谨慎小心的将自己的手同样放在门扉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和对方碰触。
隔著一扇门,慕容寒和路霁轩以同样的姿势,头对著头,手对著手,一如多年前的携手,如今却被阻隔在了两端……
两人这样伫立了良久,路霁轩捂著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但是他又期待这扇门的打开,即使无言以对,即使无话可说,他仍旧希望可以见到慕容寒……
良久之後,外面没有了声音,最後的声音是慕容寒无奈的叹息声。
路霁轩看著看著,忽然间他一把拉开了那扇门,“寒……”
但是外面早已人去院空,他跑了出去,忽然脚下被什麽东西咯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却是慕容寒的戒指和那柄短剑。
他怔愣在场,忽然间他明白了慕容寒的意思……
於是,泪流满面,他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手中握著银月,泣不成声……

银月(下)第十章 围团(下)

“爹亲。”
看著被慕容灼揽在怀中的慕容淼,慕容寒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大石压著一般的沈重。伸手温柔的摸了摸慕容淼的头颅,“爹亲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
从幼子眼里看到了担忧,只能这样无力的安慰。
慕容寒抬头对上慕容灼的目光,带著笑意,似讽刺,似开怀。
他真的将苍朝百姓放在了心上麽?
还是长久以来,他只是以逼压自己为乐?
慕容寒在心底提出了疑问,却无法询问出口。
结局既定,动机已经不那麽重要了……
只是……看著慕容淼,他又是一阵苦涩,轻拍了慕容淼的头,嘱咐了要他听话,便一言不发的上了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慕容淼看著慕容寒的身姿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过头对慕容灼说道:“皇伯父,我想回家。”
慕容灼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回家做什麽?”
“家里有父亲的味道。”
“跟著皇伯父不好麽?你在皇伯父身旁,你爹亲打仗也会安心的,不然还要担心你,不是麽?”
慕容淼眨动著眼睛,默然不语,随即他低下了头。
这样的举动同慕容寒如出一辙,无声的妥协,不是臣服,只是妥协。
慕容灼盯著慕容淼,忽然间冷下了脸孔。
“现在是什麽情况?”
慕容寒一到团城,便找来了守将,询问战况。
他走到城墙上,眺望远处的寒月峰,雾气中的寒月峰像是披了一层面纱,看不清楚。
就如同他的幸福,遥远而又飘渺。
慕容寒皱著眉头,暗骂自己又闪了心神,急忙正了脸色,仔细端详。
雾气散去,便看到不远的木突大营,慕容寒胃部一阵紧缩,他勉强压下想要作呕的感觉,转头道:“卫尧,他们有多少兵力?”
“回爷,大概十万。”
“我们呢?”
“之前的守城士兵已经差不多都阵亡了,如今只有银钩铁骑,大概两万人。”
慕容寒皱眉,“只有两万人……”
若是奇兵突围,恐怕也是胜算不大,何况木突当年两次受挫,如今定是长了心眼,不会容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利用同样的招数取胜了。
“爷,皇上没有增兵的打算麽?”
慕容寒听了一愣,苦笑道:“东边战事吃紧,皇上又怎麽会动用他一兵一卒来这里送死呢?”
卫尧皱眉,“爷,难道皇上打算牺牲爷麽?”
“看不住的狗,就要杀了。”慕容寒眺望著远处,脸色微微沈下,“慕容家一向如此,身为慕容家的人,更是深知此道。”
“爷,那爷为什麽还要来呢?”
“为什麽啊……”慕容寒想著,苦笑不已。
“臣弟拒绝……”慕容寒单膝跪著,低垂著头,看不到表情。
“你不顾念团城的百姓了麽?”慕容灼的声音难得的有了失措,此刻他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慕容寒了,对於对方接二连三的拒绝,他找不到方法。
不能强项要求慕容寒,不能降罪慕容寒。
这是慕容寒当年退出皇位之争时,先帝给的恩宠。
先帝果然还是偏袒慕容寒……这个事事比过自己,强过自己的弟弟。
慕容灼愤怒的瞪著慕容寒,但是却看不到他的面容。
“你给朕抬起头来。”
慕容寒抬起了头,然而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如何能看透人心?
慕容灼冷笑,“你不去?你不去团城就是座死城,你的忠心呢?”
“臣弟的忠心不是早就在一年前表现的清清楚楚了麽?”慕容寒无惧的抬起了头,“臣弟不是送了几千的无辜百姓作为战争的牺牲品了麽?皇上还要臣弟如何表现臣弟对皇上的忠心?”
“你……”
“臣弟所忠心的是苍朝王朝,是苍朝的百姓,是天下的福祉,皇上自问,如今的皇上可还有这份心思?”
“你……竟敢教训朕!”
“皇上,臣弟当年的誓言尤记在心,不敢或忘。但是皇上,您的誓言呢?”
“你!”慕容灼愤怒的一把推翻了桌台,“你和朕讲条件?”
“防著臣弟的是皇上,逼著臣弟的也是皇上,臣弟根本没有讲条件的资格。臣弟只是想说,皇上还记得当年的誓言吧……”
慕容灼打量著慕容寒,难道他想要以此要挟朕?
但是慕容寒脸上没有丝毫要挟的意思,更没有得意的神态,他只是平静的看著慕容灼,眼里闪著那麽一点点的希冀。
“皇上,臣弟曾经发过誓,若是有违誓言,就会万箭穿心,身首异处,不得好死。皇上可还记得皇上的誓言麽?”
“朕说过,答应你三个要求,如是违背,便叫苍朝王朝断送在朕的手上,死後亦无脸面对先祖。”慕容灼皱著眉,瞪著慕容寒,“如今你想要提第三个要求?”
“臣弟拒绝出征,是不想在卷入是非,臣弟所愿的是天下太平,不染血祸。然而……野项人的血祸却是臣弟带去的,臣弟不知道如何还能带兵出征?臣弟亦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出征,又会有人成为牺牲品,臣弟怕了……”
慕容灼谨慎的看著慕容寒,然後他将团城的几封告急书信扔在了慕容寒面前,“是真是假,你看了便知。”
慕容寒盯著那一摞书信,一封封看去,他才错愕的抬起头,“这早已是半个月前的书信?”
“不错,团城已经被围困半月,你还打算沈默下去麽?”
慕容寒咬紧了嘴唇。
“团城百姓都在等著银钩铁骑去救助。”
慕容寒皱起了眉头,他看著慕容灼,绝望的咬下了唇,留下了齿痕,“臣弟愿往……”
慕容灼平静的看著慕容寒,他知道慕容寒所为的是他自己的那份理想,而不是因为他慕容灼。由始至终,慕容寒都没有屈服过他,这让慕容灼觉得失败。
慕容寒又一次抬起了头,“皇上……”他慢慢的掏出银月,放在了面前,“这次出兵,无论胜败,臣弟都会留在团城,固守边关,永不回京。”
“……你……”
“这样,皇上是不是就没有了顾虑?”慕容寒眼神晶亮的看著慕容灼,嘴角带著苦笑。
慕容灼皱起了眉,他的猜忌对方都知道,他们本就是兄弟,就好比自己可以抓住慕容寒的把柄一样,慕容寒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叹了口气,如同放弃了一般的问道:“你还有什麽要求?”
“臣弟愿为路霁轩求得自由……”不惧强权,不畏谋算,慕容寒就那样直勾勾的看著慕容灼,虔诚的诉说著自己的心愿……
皇上答应了他的要求,同时也说了,“朕不可能在出兵了……”
於是,银钩铁骑只能孤军作战,这是慕容灼的嫉妒,对於慕容寒的远走,他舍不得,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若是留下慕容寒,他的地位恐怕真的是岌岌可危。
平沧水说得对,慕容寒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远比自己来的高大。
这让他感到担忧。
因此,慕容寒打算固守边关,对他而言是个好消息。
况且,路霁轩早已没有什麽能为了,就算了放了自由,拔掉了爪子的狼也没有办法咬人了不是麽?
信任慕容寒和银钩铁骑,却又妒忌他们,因此才不打算出兵。
慕容寒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也没有提出要求。
此刻,他站在城墙上,面对卫尧,他只能苦笑。
“爷,咱们前来支援团城,但是……对方可是十万大军啊。”
“怎麽,你没有信心?”
“不是,只不过……难保这不是皇上的算计……”卫尧担忧的说出心里话。
慕容寒只得苦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是算计又能如何?团城的百姓便是我献上忠心的人,我不能弃他们不顾。”
“爷……”
木突十万大军围困团城,慕容寒即使带著银钩铁骑抢入城内,但是也已经损兵折将。
想要击退对方,唯有计取。
银钩军几次乔装埋伏,并且由铁骑军引诱对方敌军,在团城附近几次小的伏击,灭了敌人几个先锋队,这几场下来,银钩铁骑士气大盛,渐渐的,城内百姓也对银钩铁骑有了信心。
两个月下来,虽然银钩铁骑依靠著突袭,游击的作战方法,取得了几次胜利,但是成果不大,毕竟对於十万大军而言,那些个人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反倒是银钩铁骑人数已经仅剩一万五千左右,其中要是不计伤兵,恐怕不足一万人。
入城两月,粮草也渐渐缺少。
慕容寒眉头紧锁,似乎也觉察出前途一片渺茫,平日里那副平静的面容,如今总是愁眉深锁。
他的房间经常接连几日不曾熄灭灯火,苦思作战方法,却毫无头绪。
卫尧等人都规劝他休息,然而慕容寒却充耳不闻。
如此,又撑过了一个月。
慕容寒没有办法,他连夜写下书信,交给了霍缨,命他杀出去,请求增援。
霍缨领命,带了五百人马,杀了出去。
等到他们离开,慕容寒才颓废的坐回了椅子中,卫尧从旁急忙扶住,“爷,您需要休息。”
慕容寒撑开疲累的双眼,此刻他已是三日没有合眼,眼里充满了血丝,他摇头道:“明日恐怕木突还要进攻,你同我上城墙巡视一番。”他说著,摇摇晃晃的起身,却被卫尧强行按在了椅子上。
慕容寒瞪起了眼睛。
“爷,您需要休息,这种事情,末将去就可以了。”
慕容寒皱起了眉。
“爷,今日霍缨出去送信,恐怕明日木突便会来袭,他们怕增援前来,恐怕会加强攻击,力图在增援前拿下团城,所以爷,您需要休息,明日好带兵上阵。”
慕容寒盯著卫尧片刻,他缓慢的叹了口气,揉著额角,“那麽今夜一切就拜托你了。”
卫尧点头,扶著慕容寒上床歇息,自己才转身离去。
霍缨带著五百人厮杀出去,最後只剩下不足一百人人冲出重围,向著不远的离城求援。
然而,霍缨却被离城守将挡在了城门外,他出示了自己的腰牌,对方守将却全然不信,反而说团城已经失陷,恐怕他们是木突奸细,竟从城门射箭下来。
霍缨等人又向回程逃窜,途中损兵折将,已是不足二十人。
霍缨也是伸手重伤,他看著所剩无多的兄弟,一咬牙,“兄弟们,王爷带我们如同手足,如今皇上背信,不肯帮助王爷,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为王爷求的援兵。”
“可是,要去哪里讨救兵?”
“无论如何,都要讨来救兵……”霍缨口中叨念著,凭著一股气力站起身,他看向自己身旁的兄弟,朗声道:“我们跟著王爷南征北讨这麽多年,一腔热血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如今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弃自己的兄弟不顾!”
几名士兵被他说得都激动起来,纷纷不顾伤痛站起身来,随声附和。
霍缨一把抹掉嘴角的血,指著东方,“离城不成的话,我们便去下一个城,总会找到救兵的……”他说著,脚步踉跄的走远。
霍缨杀出去後,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团城下面木突大军已经严阵以待。
慕容寒不过得了一个时辰的休息,便又披挂上阵。
他站在城墙上,看到对方首领那扎合,他皱起了眉。
“银月王爷,咱们又见面了!”那扎合在马上看著城墙上那一袭银色的身影,脸上依旧带著狰狞的面具,可是那扎合知道那面具下面是怎样一张柔和的面孔。
他奸笑著,“想不当上一次王爷运气好,逃过一劫,不知道这一次王爷还能不能逃过呢?”
慕容寒盯著那扎合,“将军客气了,这一次是福是祸,是劫与否,不到最後谁也不知道。”
“你以为你连夜让人出去报信,就能扭转局势麽?我们这里有大军十万,你呢?还有多少银钩铁骑?”那扎合得意的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这里有多少银钩铁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个银钩铁骑都可以以一挡百,这里每一个将士都不会轻言放弃,你以为你区区十万大军,本王会放在眼里麽?有本事就攻过来,让本王见识见识。”
那扎合那厢听著,气的七窍生烟。
前几次他都是以多击少,但是都败於银钩铁骑之下,这股怨气他如何能平?
如今被慕容寒挑起来,他更是难以克制,他狠狠的瞪了眼慕容寒,“好,本将军就要看看如今的银钩铁骑还能有多大的本事。”他狞笑著,一甩鞭子,木突将士如同器械一般向著团城逼近……
他们落下的脚步声使得大地都跟著震动。
慕容寒皱起了眉,他悄声吩咐,然後转身离开了城墙……

银月(下)第十一章 困途(上)

整齐的队伍踏著一致的步伐,手提长矛,盾牌,步步想著团城逼近。
当他们走到中途时,忽然墙上一人高喊一声“放”,无数的巨石从天而降。
木突将士们猝不及防,队伍一下子便被打乱了。惨叫声不绝入耳,接著墙上又是一声,第二轮的攻势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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