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昨晚中秋节,凤当家的怎麽可能来咱们这里呢?而且就算他来了,主子你的功夫也不是吃素的啊,哪能任由他在你头上动手对不对?”
遮天这麽一说,聂十方也疑惑了,抚著额头:“好奇怪,那你们说这是怎麽回事?”哇,真的是好痛啊,像要裂开似的。
“主子,你是喝醉了吧?”遮天小心的猜测著,并且十分为自己的猜测而雀跃欢欣。
“胡说,你们什麽时候看见主子我醉过,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朱朱来找我,给了我一件皮袍子,不过我没要。”他起身下床,洗了把脸又叹道:“唉,早知道是无望的感情,又何必要让那种东西牵著自己深陷下去呢。”
“嗯,所以主子你就决定娶寒芳仙子来忘掉朱朱吗?”遮天上前递上手巾,并且趁机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噗”的一声,聂十方的漱口水全部喷到遮天身上,他怒气冲冲的叫:“谁?谁说要娶寒芳了?我宁可去娶朱朱养的一头猪,也不会娶那个女人的。”
遮天和蔽日大大的松了口气,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却什麽也没说,只是服侍聂十方继续梳洗。
嘿嘿,由於他们昨晚太过震惊的缘故,山寨里的弟兄们已经全都知道聂十方要娶那个祸害了,不过这个误会倒是有很多可供利用的地方,那些兄弟们就在恐慌里先呆一阵子吧。
朱未发现自己变了。
这两天他不知道为什麽,心里总是想著聂十方,可能是送给他的袍子被退了回来让他觉得尴尬羞恨,所以就不自禁的老想著他。朱未只能给自己这个答案,单纯如他,其他的答案实在太高难度了。
“拱拱拱……”一阵猪的叫声将朱未从发呆中叫醒,他回过神来,看见那十只猪一致仰著脖子向自己狂叫,这才发现猪食还在桶里,根本没倒进猪槽去,这十只猪光闻见猪食味儿却吃不到嘴里,能忍了这麽长时间才叫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连忙将猪食都倒进槽里去。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他,这里已经许多天没有人过来了,不知道是谁还不晓得他被聂十方嫌弃的事情,竟然肯跑过来和自己说话。
回头一看,是之前那个叫罗大头的小头领,朱未刚走到他面前,还未等开口,这罗大头拉著他的手就跑,一边惊惶得道:“走,领你去看看咱们山寨的母夜叉煞星,免得你以後不小心撞到她手里,连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朱未听得莫名其妙,只得跟著罗大头狂奔,好容易来到聚义厅外面的大场地上,只见山寨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聚集在这儿,却是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朱未伸长了脖子向人群中望著,只见一顶精致的绿呢小轿停在场地中央,接著轿前那一串珠帘被一只纤纤如玉的素手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儿。
一个机灵的丫头忙上前扶住她的手,寒芳仙子高昂著头不屑的打量了四周围呆呆看著自己的那些汉子一眼,然後目光一转,落到离她十步远的聂十方身上,盈盈一福道:“寒芳见过聂公子了,自江南一别,聂公子别来无恙?”
原来这女人已经意识到可以供她选择的资源不多了,再加上李大喜的那次教训,让她的性子收敛了许多,最起码表面上的确是做的出一副淑女的样子了。
聂十方冷淡的拱手为礼道:“托福,过得还算凑合。”
朱未看著那个美若天仙优雅高贵的女人,嘴巴都忘了合上,喃喃道:“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麽漂亮的女人,她哪里像母夜叉煞星了?”
他这话虽然是发自内心情不自禁,但已经放低声量了,不过关键是现在全场落针可闻,连丝风声都没有。就算寒芳仙子想装没听到,都没有条件让她装。
寒芳绝美的面容一下子就扭曲了,倏然转过身去,目光如刀子般从那些喽罗的身上闪过,她手中擎著几根银针,声音则比针还尖:“我数三下,说我的人立刻站出来,否则我的银针不长眼睛,误伤了谁可不好。”
聂十方叹了口气,心想蛇蝎心肠就是蛇蝎心肠,即使再收敛,一旦触及了她的底线,也是要露出本来面目的,而寒芳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夜叉煞星之类的字眼。
他已经听出来那句话是朱未说得,正要上前打圆场,就见朱未急匆匆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满头大汗的急道:“是俺,是俺,仙女你别生气,那绣花针虽小,也是钱买来的。”
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当时就趴下了好几个,连聂十方都为这句话绝倒,朱未节俭的性子还真是让他无语,连一根绣花针都惦记著。
迅速的站在朱未面前,他很清楚寒芳的毒辣,假装薄嗔道:“你看你,连句话都不会说,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他甚至都没让朱未给寒芳道歉,回护之意已经明显的连白痴都能明白。
寒芳气愤的哼了一声,却不得不收回绣花针,耐著性子冷冷问道:“十方,这是谁?”她不叫聂公子而叫十方,很明显的就是要故意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是……”不等聂十方说完,朱未就抢过话来道:“俺……俺就是从乡下来这里喂猪的,俺……俺叫朱未。”
他转身面对聂十方,难过的低下头:“十方,这……这个就是你要娶的媳妇儿吧,挺好,真的,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麽美的女人,那个……俺……俺还得回去喂猪,你让弟妹……让弟妹别生气,俺刚才不是故意的……人家大老远的赶过来嫁你,一个女孩儿家肯主动上男人的门,这就难得,你……你好好对人家。”
心里好难过,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可人家大喜的日子,自己掉眼泪多不吉利。朱未扭头就走,因此也没见到旁边寒芳仙子一副要气昏过去的表情。
聂十方简直要为朱未的表现鼓掌喝彩了,如果不是这麽多人在眼前看著,不是师傅随後就会赶到,他真的想搂过朱未好好的亲亲他抱抱他,天啊,这个家夥怎麽这麽可爱。看他的表情,是真心实意的替寒芳说话,却不知这话正戳中那女人的痛处,不啻於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真是大快人心啊。
“朱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娶亲了。”聂十方呵呵的笑,一把拉过朱未:“没事儿,寒芳仙子和我呢,只是因为师门有点儿关系,这次路过才上山来看看罢了,人家远来是客,所以你刚刚那麽说是不对的,但我知道,你这人厚道,这话肯定是别人说给你听的,走吧,咱们一起进厅里喝茶去。”
聂十方这话也是一语双关,第一个撇清了自己和寒芳的关系,第二个等於婉转的告诉寒芳,看吧,我山寨里的人对你的评价可都不怎麽样,你就在这里少住几天吧。
“不……不是……俺猪还没喂完呢,十方,你……你别拉俺。”朱未在後面拼命的叫,一眼看见被冷在那儿的寒芳仙子,还得替客人著想:“那个……啥仙子,你……你赶紧进来吧,十方他……他不好意思拉你……你自己跟过来吧。”
寒芳仙子气的浑身颤抖,心想他不好意思拉我,倒好意思拉你,朱朱?这名字叫得也太亲切了吧,一个土包子而已……
土包子?这个词让寒芳仙子的心里蓦然就是一惊,她没有忘记沈千里和江百川就是娶了一个土包子的,难道聂十方?想到这里,再顾不得什麽矜持,也不用丫头搀扶了,提起裙脚就快步跟了进去,省得让这两人在厅里独处久了,又发生什麽“奸情。”
等到他们的身影一消失,山寨里的这帮家夥们就捧腹弯腰的找旮旯儿偷笑去了。
最後遮天和蔽日好容易笑完了,又把众人召集起来,大声道:“嘿嘿,和你们说啊,我又有主意了,弟兄们,看见朱朱刚才的表现没?对咱们主子似乎也不是没有情意的,不管怎麽说,咱们这一回得用各种方式把他哄上押寨夫人的位置,嘿嘿,到那时就是咱们的福气了,你们没听江寨主和沈寨主的手下们都说了吗?他们现在那日子,绝对过得滋润。”
众人一起应声,大家献策献力,踊跃发言,很快就制定了基本方案,而此时,坐在聚义厅里正浑身不自在的朱未忽然间就打了好几个大喷嚏,他抬起头自言自语道:“奇怪啊,是谁这麽念叨俺呢?”
聂十方的师傅之前因为在路上有事,便让寒芳仙子先过来,说自己随後就到,不过他并没有遵守诺言,随後就到的是一封信,言说又遇见了沈千里的师傅,两个老夥计一起赌钱去了,所以来信说还要耽搁几日才能到。
聂十方这下子放了心,如此甚好,他要想办法利用这几天时间将寒芳仙子彻底赶走,自从那天和朱朱因为寒芳仙子的缘故又独处了一回,他本来都绝望的心又开始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尤其有寒芳仙子这麽个现成的反面教材在这里摆著,聂十方发现自己还是要卯足劲儿把朱未追到手才好。
现在他极为後悔中秋节那天晚上拒绝了朱未给自己的狐狸皮袍子,而且似乎他还说了一些很绝情的话,那时候是为了挥泪斩情丝,不过现在发现情丝太坚韧了,别说挥泪,就是挥刀也斩不断,所以他又开始琢磨著该怎样将那件袍子要回来。
朱未哪里知道聂十方的花花肠子。他现在又添了新的烦恼,山寨的兄弟们又开始天天往他那里跑了,全部是声泪俱下的控诉寒芳仙子对他们的迫害,末了总是用热切的眼神看著自己,拉著他的手做恳切状说一句奇怪的话:“朱朱你说,这样的女人若当了押寨夫人,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
这话说得奇怪,聂十方娶谁当押寨夫人是他能管的了的吗?因此朱未这几天都在寻思著兄弟们到他面前说这些话的用意,这一天他刚觉得自己悟出了一点,聂十方和遮天蔽日便到了。
聂十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张嘴就跟朱未说:你把那件狐狸皮袍子给我吧,这可是自己亲手拒绝了的东西。不过他也早就想好了说辞,因此象征性的问了几句朱未的生活後,话题便转到天气上了。
“朱朱啊,这到深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这里觉得怎麽样啊?”聂十方今天故意穿著一件单衣,说完这句话时又故意颤抖了两下来暗示朱未。
“嗯,俺觉得还好,荷花山可比俺们落水村暖和多了,俺现在穿著单衣也不觉得冷。”朱未低著头,不敢看聂十方,因为之前的猜测,他现在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那个……天气越来越冷了,连我都觉得冷。”聂十方又抖了两下,连遮天和蔽日都在一边干著急,心想朱朱你倒是看主子一眼啊,难为他表演的这麽卖力。
“啊?是吗?那你多穿几件衣服吧。”朱未盯著自己的脚尖,似乎那上面正趴著两只青蛙。
“我……我没有衣服。”聂十方说这句话的时候,坚厚的脸皮也不觉红了,而旁边的遮天和蔽日受不了打击,险些摔倒在地上。
他们不敢置信的看著聂十方:主子,这谎撒的也有点儿太离谱了吧,你……你说你没有衣服?谁信啊。
“啊,那……那个……俺也没有多余的衣服。”朱未还没明白聂十方的用意,嗫嚅著答,虽然聂十方告诉过自己不用客气,想要什麽就跟伺候的人说,可是寄人篱下,他可从来没去讨过这个嫌。
“什麽?那件狐狸皮袍子呢?”聂十方猛的跳了起来,一步就跨到朱未面前:“你……你不会是送人了吧?你送给谁了?是那个王八蛋敢要?那是我的,是要送给我的袍子,他也敢抢?”过於震惊和心痛的聂十方完全的暴露了本来面目,张牙舞爪的喊。
“啊?你……你说那件袍子?”朱未愕然抬头看著他:“没……没有,那件袍子没送人。”他被聂十方的表情吓到,连忙从衣柜里取出那件袍子:“之前……之前你因为它的颜色杂,又掺了狼皮进去说不要……俺,俺本来想留给自己穿……”
聂十方冲上前一把抢过那件袍子护在胸前,笑逐颜开的对朱未道:“你想穿什麽样的告诉我,让师傅给你做去,管他狐狸皮还是貂皮,都有,式样也好,但这件衣服得留给我,这本来就是给我的。”
“可……可是你不要啊,而且十方,你……你连自己都没有衣服穿了,哪还有钱给俺做衣服啊。”朱未诚实的看著聂十方。
“咳咳,那个……咳咳,这个……是因为吧,别人做的我都不喜欢,我就想穿你给我做的衣服。”聂十方现在有些後悔,早知道不该撒那麽蹩脚的谎了。
“可是……可是这里混著狼皮呢,单纯的狐狸皮或者貂皮更好吧?式样也好。”朱未继续诚实的看聂十方,用他之前的话来砸他。
“那个……咳咳……这个,其实混了狼皮更好,狼毛虽然有些硬,但是暖和啊,而且狼的皮是软的。”聂十方有些招架不住了。不得不继续用谎言来弥补前一个谎言。
“啊,原来是这样,那俺做的时候,也加一块狼皮进去好不好?”朱未瞪著大眼睛,那份无辜的表情让遮天和蔽日彻底绝倒。
“随……随你的便。”聂十方狼狈的逃出去,开始认真考虑再摊一次牌的事情,现在看来,指望用暗示让朱未明白自己的感情是没有用了。
遮天和蔽日也要跟出去,却被朱未叫住。聂十方心里一凛,立刻放慢了脚步,重新回到窗子跟前偷听。
屋内,朱未期期艾艾的开口:“这些天弟兄们又来得勤了,一个劲儿的和俺说若那个寒芳仙子当上了押寨夫人,咱们山寨里的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遮天和蔽日挺高兴:没想到那群家夥办事的效率挺高。窗外的聂十方也挺高兴:没想到那群家夥还挺替自己出力的。
“是啊,的确是这样。”遮天咳了一声後严肃回答。
“俺在想,弟兄们为什麽要到俺面前说这种话,是不是……是不是?”朱未的语气添了一丝惶恐:“是不是弟兄们想让俺离开荷花山,又不好意思开口直接撵人,所以就用这个法子来让俺离开。”
遮天和蔽日目瞪口呆,他们怎麽也想不到,朱未那颗脑袋里到底装著什麽,他是怎麽七拐八弯的就胡思乱想到这份儿上了。
聂十方在窗外怒发冲冠,对众人的评价立刻颠覆:呸,这群没用的东西,没事儿到朱朱面前乱嚼什麽舌根子。
“朱朱,你……你怎麽就想到这里来了?”遮天跌倒後爬起来高叫。
“那个,你们想啊,寒芳仙子才来了几天,就算她真的这麽坏,日夜不停的欺负人做坏事,也做不了这麽多啊,何况现在是秋天,却有的弟兄说她把人推进荷花塘里,逼著给她采荷花,这不都是睁眼说瞎话吗?”倒不是朱未心细如发,而是这里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遮天蔽日无语,他们也不知道那群笨蛋竟然说瞎话都说到这样不争气的地步。忽然蔽日恍然大悟道:“对了,弟兄们是把以前寒芳仙子做过的坏事都说出来了,朱朱,他们指的不是这一次,他们是把以前……以前的事都拿出来说了,你明白吗?”
朱未叹了一口气道:“明不明白又有什麽用呢?听你们的意思,不是弟兄们要赶俺走,那就一定是十方了,只有他才能命令弟兄们这样做,唉,难怪他刚刚急匆匆的过来要走了那件袍子,他当然不想山寨里的东西落进俺手里了。”
窗外“咕咚”一声,似乎是有什麽东西摔在了地上。朱未猛然想起来什麽,一边高叫著:“啊,装饲料的麻袋倒了……”一边就奔了出去。
秋风温柔的卷起几片枯叶,在地上坐著的聂十方和愕然站在那里的朱未之间打著旋儿刮过。
聂十方的脸色已经黑到连锅底都自叹不如的地步了。看见朱未出来,他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接著一步步向朱未逼近。
而朱未则一步步後退著,这样的聂十方,让他莫名的就觉著有些胆寒。
聂十方哪肯让他再逃,一个箭步上前,强硬的搂住朱未,过了半晌,忽然仰天大声的嚎道:“你……你这个土包子,你……你怎麽竟往歪道上寻思,难道你就不想想,弟兄们那样说是为了让你替寒芳仙子当押寨夫人,我急著要回这件袍子,是因为我坚定了继续追求你的心意吗?”
“你……你说什麽?十方你说什麽?”朱未愣住,良久才喃喃的道:“你说弟兄们来和我说那些是为了……”
“没错,他们拼命的说寒芳仙子的坏话,就是为了让你起同情之心,只要你答应嫁给我,那个女人在山寨里自然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聂十方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後目光直直的望进朱未眼中:“朱朱,你之前拒绝过我一次,那个时候我也的确已经决定放弃了,可是现在……现在我发现我还是那麽的喜欢你,除了你,这辈子我不可能再去爱别人了,所以朱朱,对不起,以後我对你还会死缠烂打,还会关怀体贴,还会把你控制在我的视线之内不让任何人染指,我承认我会很过分,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