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系列之缘来是朱----梨花烟雨
缘来是朱
楔子
只要在江湖上混的人就都知道。当今武林,既不是什么武林盟主的天下,也不是什么邪教教主的江湖,真正掌控着整个江湖的,是被称为「暗黑五派」的一个组织。
这暗黑五派不但是在江湖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幕后黑手,更是控制着国家经济大权的风云人物,他们门下的产业数不胜数,涉及各行各业。
暗黑五派包括青山派,绿水派,红衣派,白雪派,紫霞派。五派掌门现在多是挂个名头在那里,门下各项事情都交给了他们的弟子。
红衣派中的寒芳仙子是个女儿家,虽然聪明美貌,却是心如蛇蝎。但从小到大,其他四派的弟子就绞尽脑汁要将她追到手,因为谁得到了寒芳,便是五派的总盟主,是站在江湖最颠峰的人。
不过现在的情势发生了变化,青山派的沈千里率先退出这场争夺美人的战争,因为他在不经意间,竟然爱上了一个叫做李大喜的土包子。接着江百川也因为一个更土的土包子放弃了对寒芳仙子的竞争。
沈千里与江百川,聂十方,凤九天是从小就立志要当为霸一方的土匪的,长大之后,他们倒也的确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虽然谁也不明白,明明就是尊贵的如天上明月的他们为什么要去当土匪。
如今沈千里和江百川是名草有主了,但还有另两个苦哈哈的单身汉呢,不过不用急,月下老人是很公平的,这个姻缘红线嘛,自然是人人有份儿的了。
夏日山间的小路上,顺着那一级级的石阶渐渐走下三个人。
中间的一人有着两条长长的剑眉,一双星目目光流转之间,或凛然生威,或顾盼多情。挺直的鼻子下面,两片薄唇形状优美,微微上弯着的嘴角虽是微笑着,却让他整个人都添了一股邪魅之气,然而他身姿挺拔神采飞扬,浑身上下更流露出一种天生的优雅威仪,令人就算明知道他危险无比,却又忍不住想靠近他。
打了个呵欠,聂十方无聊的摇摇手上常年不离的精刚蚕丝扇,那是他日常的武器。
他不像沈千里和江百川,一个出手就出剑,出剑必杀人。一个将剑当作折磨人的武器,令江湖中人听见江百川三个字就如同听见阎王爷驾到一般。
他的剑是轻易不示人的,然而一旦出剑,就必然是要对方的命,否则平时若遇到那该教训的人,只凭手中这把折扇打发,所以江湖中几乎没有人知道聂十方最擅长的武器其实是剑。
跟在聂十方身边的遮天看了看主子的脸色,仍然如平常一样微笑着,看不出是喜是怒。
「主子,到底……到底老太爷们把你叫来,是为了什么事啊?」蔽日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了,反正大不了惹主子不高兴就是挨一顿骂而已。
「还能有什么?」聂十方的嘴角忽然露出更加邪佞的笑容,让遮天和蔽日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个表情表示,主子的心情很好,十分好,非常的好。
「老爷子们这些年过得太顺心了,所以一听说沈千里和江百川都放弃了寒芳而娶了李大喜张大海之流,立刻就被吓坏了,啧啧,我就说他们这些年过的太好,连一丁点儿考验都禁受不住。」
聂十方似乎是十分痛心的摇着头,而遮天与蔽日却已经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儿。
啧啧,他们那个主子哪有一点同情的意思,分明就是幸灾乐祸,真不知老太爷他们当初为什么选了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徒弟。
「那到底把你叫过来干什么啊主子,总不成是给他们压惊吧?」蔽日嘴角直抽筋儿,这个主子就是这点不好,心眼太坏,存心急死他们。
「为什么不成,他们就是叫我来给他们压惊的啊。」
聂十方兴高采烈的道:「他们耳提面命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抓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把寒芳娶到手,后来我告诉他们,娶不娶寒芳是我自己的事,但我绝不会去娶一个男人,尤其是土包子男人,他们这才放了心。」
遮天睁圆眼睛道:「什么?这就放心了?主子,你都说不一定娶寒芳了,老太爷们竟然还放心了?」
「那当然了,经过沈千里和江百川的事后,我答应他们不会娶土包子男人,就已经让他们感激涕零的跪谢上苍了,所以我才说老家伙们已经经受不住太大的考验了嘛。」聂十方折扇一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可怜的老太爷们啊,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教出这么个徒弟来。」遮天情不自禁的叹息着,忽听主子冷森森的哼了一声:「你说什么?遮天,你对主子我有什么不满吗?」
「没……没有,当然不可能有。」遮天心里一惊,暗道自己怎么一不小心就真情流露了。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谄媚的递给聂十方:「嘿嘿主子,老家的信。」
聂十方接过来,看了遮天一眼:「小滑头,故意拿来转移爷的视线是不是?要不怎么先前不见你拿出来。」
「先前不是太关心主子,所以着急探问主子的情况吗?」遮天依然笑得谄媚,肉麻兮兮的谎言说起来,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聂十方哼了一声:「嗯。」一边打开信细看,原来上面说的是二叔四十岁大寿,让他回去,而且之前二叔的第十六房妾死了,死前嘱咐一定要把她的遗书交给自己,否则就变成厉鬼,闹他个家宅不宁。
聂十方的二叔本来是想过些日子再交给聂十方,反正那女人也说了,不是急事,但连着家里出了几宗事,好几个小妾都说看见了那个妾的鬼魂,因此他二叔不得已,才给聂十方来信,让他回去一趟。
聂十方从小父母就双亡,二叔待他就像亲儿子一样,当初白雪派的长老们因为看中了自己根骨好,不管二叔的意愿,几乎是把他抢走的,二叔无奈,打不过人家,只好认命。但这么多年,吃的穿的可没少往山上送过,二叔待他这个侄子,还是始终如亲子一般,他自己又没有儿子,那偌大的家业也迟早是聂十方的,因此聂十方和他二叔是名为叔侄,实同父子一般。
聂二叔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于好色,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娶了二十房小妾,第二十房还是个男妾,好在这个男妾驭夫有术,将聂二叔纳妾的字数从此终止。
记忆中那个第十六房妾是个慈祥的女人,在那些泼辣女子当中格外的显眼,聂二叔喜欢泼辣的女人,认为征服起来有快感。
所以聂十方对这个难得温柔的女人还有那么点印象,而且她和自己虽然只接触了几次,但对他也实在不错。
所以聂十方一边看着信,在神游天外几次后,他点了点头,暗道等下了山,就直接取道回京都去趟聂府吧。
「主子小心。」忽然遮天大喊一声,与此同时,一阵奇异的脚步奔跑声从山下传来。
聂十方将信揣起来,折扇唰的展开,冷笑着自言自语道:「看来手下果然是有点功夫的,这脚步声就着实怪异,好啊,连着些日子没舒展筋骨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明目张胆的就抢攻过来。」
遮天和蔽日听见聂十方的话,立刻全神戒备,他们的前面不远就是个拐弯,听这脚步声纷乱的很,少说也有十几个人,而且还时不时的有人大喊着:「快点儿,再快点儿……」
「主子,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啊?哪有这么明着来的暗杀?」遮天有些不确定的问。
「笨蛋,谁说一定是暗杀的?或许他们是想群殴呢?以人多取胜这也不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人啊,为了名利什么做不出来,等……」
聂十方说到这儿,就再也说不下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群从拐角处冲上来的……猪。
遮天和蔽日的下巴也快要掉下来了,亏得遮天这个时候还有心开玩笑:「主……主子,恐怕……恐怕这群猪……大概不是来群殴咱们的吧?」
聂十方充满了杀机的眼神瞪向遮天:妈妈的,这回的脸算是丢大了,但这能怪他吗?谁能想到大中午的还能有群猪在这里练功呢。
蔽日连忙打圆场道:「遮天你这烂了舌头的,主子能把猪当成人吗?肯定这群猪是一个障眼法,后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杀手。」
「啊,对对对对,还是主子你英明,我怎么就把那个人忘了呢。」遮天立刻跟上话风,头上刚冒出的冷汗随着聂十方的面色变缓而转眼间随风消逝。
「嗯,提高警惕。」哼哼,他就不信了,有人特地训练这么一群健步如飞的猪会没有目的,大概就是要趁自己惊讶莫名的时候下杀手,他聂十方是谁,会上这个当吗?
「那个俺问一下,小哥儿,这里是雁荡山吗?」正主儿终于从拐角处现身,一身粗布短打的衣裳,补了几个补丁,身材削瘦,比聂十方矮一个头,样子也普通,但眉眼间都是喜盈盈的笑意,让人看着就舒服。
聂十方稳如盘石的脚步一个踉跄:不是吧?不可能吧?不应该是这样的吧?最起码这人也应该会点儿花拳绣腿吧?他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面前这人三遍,最后完全的失望了。
那个人别说武功了,就他那瘦弱的样子,恐怕练花拳绣腿都不成。而且自己今天一定是忘了看黄历,竟然出门就碰上一个标准的土包子,看看那一身的土气,只怕和李大喜张大海站在一起,还真看不出什么区别。
眼中煞气闪现,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向停下的猪群走去,根据沈千里和江百川的经验,遇见了土包子之类的男人,一定不能答腔,否则很容易让月老误会他有倾慕之意而极力撮合。
「等等主子,还没问明他的来路呢。」遮天急急的蹿到聂十方面前,一脸忠心耿耿的表情大声道:「小子,别装了,以为你把神光内敛就能蒙过我们吗?你到底是哪一路的,快点报上名来,我们主子宽宏大量,饶你不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爷你可睁开眼看见了,不是我要理睬这个土包子,而是遮天搭的话,你可千万不要找上我啊,当然,你若要把他们配在一起我是同意的。」
聂十方嘴里念念有词,目不斜视的从遮天面前走过,一边小声骂道:「笨蛋,没看见他脚步虚浮,身材纤瘦且弱,绝不是练武之人应该有的吗?赶紧走吧你。」
他一边向下走一边看了那群昂首站立在山道上的大黑猪,暗道这些猪可比它们的主人健壮多了,但猪就是猪,没听说有人把猪训练成顶尖杀手的。
「小哥,俺是从落水村来的,走得是东边的那条路,俺名字叫朱未,俺没有装什么啊,俺不会唱戏,这次俺是前些日子有个老人要俺送十几头猪上雁荡山来,俺才过来的。」
那个朱未看起来根本不明白遮天话里的意思,一番解释连聂十方都险些破功笑出声来,好在他还谨记两位好兄弟的惨痛教训,硬是忍住了,不过是双颊的肌肉抽了几下而已。
「主子,是老太爷们要的猪。」蔽日悄声禀报,老太爷们的馋嘴是山寨里众所周知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馋到这个地步,亲自下山去订猪,这要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啊。
聂十方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蔽日虽然奇怪主子的沉默,但看起来主子似乎是要自己告诉朱未上山的路,于是忙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山顶,看见有守门的童子,告诉他们你是来送猪的就行了。」
「多谢小哥了,俺这就上去。」朱未将手中的小鞭子一甩:「啰啰啰,都给我闪到两边儿去,给人家让条路。」说完就见那群猪向两边一闪,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着实的是训练有素。
聂十方诧异的看了一眼朱未,心想这人能把一群猪训练成这样,也算难得。不过他不敢多看,事实证明,江百川就是因为多看了张大海几眼,才越看越顺眼最后闹到非张大海不娶的地步。
朱未从他们身边走过,还笑容可掬的鞠了个躬感谢,然后就听小路上又响起了之前纷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朱未和他的那十几头猪以冲刺的速度向山顶进发。
「主子,你怎么都不说话?」遮天奇怪的问聂十方,过了半天才见他贼笑着转过头来:「遮天你完了,你竟然和这样一个养猪的家伙搭了话,难道不知沈千里和江百川他们是怎么栽进两个土包子的手里吗?」
本来蔽日是打算不言语的,反正只要主子高兴就好,可看着聂十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好歹他们也跟了主子十年,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忠心不二的随从呢?
「主子,话不能这么说啊。」蔽日慢条斯理的开口:「像土包子这种男人,可是只有主子这样高贵的人才能享受的,否则你看流霜趁月,还有磨刀试剑,怎么不见他们娶土包子,所以我们即使是搭了话,也肯定不会有这种‘艳福’的。」
聂十方的脸色瞬间变得黑如锅底,刚要说话,忽听旁边的遮天也惊叫起来。
「哎哟主子,不好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关山别院,你猜测李大喜的身份,说如果沈公子能娶一个农民,你就去娶一头猪,说实话主子,自从知道沈公子真娶了李大喜以后,我就一直为你担心啊……」
不等说完,聂十方就大吼一声:「混帐王八羔子,你这是为我担心吗?你分明是想看爷我的笑话来着。」他折扇一敲,在遮天头上敲了个大包出来。
「笨蛋遮天,主子怎么可能去娶一头猪嘛,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蔽日义正词严的反驳,然后自言自语道:「不过刚刚这个土包子姓朱,又是个养猪的,主子嘴里的猪会不会就是他呢……」话音未落,他的头上也慢慢起了一个大红包。
虽然头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遮天和蔽日看着聂十方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脸色,他们心里这个满足啊,哈哈哈,能看见主人变脸,尤其是这么精彩的变脸的机会可不多啊。
「遮天,你立刻写封信给那群老家伙们,这个叫朱未的猪只送这一回,如果他们不听话,日后还敢吃这个人养的猪,那我就不敢保证那个当着他们面立下的诺言了。」
聂十方挥动折扇拼命的扇着:哼哼哼,他就不信了,不就是见了这么一面吗?他可是连话都没有搭过呢,只要老家伙们日后不吃朱未养的猪,那他们就永无见面机会,这样一来,就算月老有心乱点鸳鸯谱,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匆匆下了山向京都奔去,聂十方一直过了好几天才能将朱未带给他的心理阴影抹去,面上又恢复了潇洒不羁的邪佞笑容,一路上勾引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偷偷拿眼睛看他。
聂十方这个得意啊,就别提了,他暗想自己这么的有女人缘,只要到时候找个最好的女人娶了,不就破了下在兄弟们身上的咒语吗?
哼哼,他就不相信,他们这四个世间最优秀的男人,竟然都会娶一个土包子男人为妻,这样悲惨的事情,他会让它在自己身上终结的。
雁荡山离京都不过一千里的路程,聂十方走走停停,不到十天就来到了位于京都的聂府。
在巷子里下了马,和遮天蔽日一起来到府门前,聂府朱红色的中门紧紧关闭着,那里平时只有贵客才会开启。
聂府就算在富贵云集的天子脚下,也是一个大户人家,不但是闻名的富商,更是当年太祖皇帝钦封的世袭布衣候,这偌大的一个府邸,就占了一整条的巷子。
几个家丁守在朱红大门的两旁,一看见聂十方,立刻跑了过来给他请安,一边牵过三人的马来,大声喊道:「开中门,少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聂二叔矫健的身姿出现在聂十方的视线内,他爽朗的大笑着,一边拉过侄子打量了一番,然后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臭小子,又长高了啊。」
聂十方微笑着:「哪里,比起二叔的风流潇洒,侄儿可差的远了。」一边说笑着,叔侄两个进了屋,聂十方见正厅内冷冷清清的,不由奇怪问道:「婶婶们呢?都到哪里去了?」
「哦……」聂二叔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她们啊,都在后院打马吊,我刚派人去喊她们了,只怕她们得打完这一圈才能过来。」
聂二叔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十方啊,你先看看老十六的遗书,等明天替我做完了寿,你就抓紧时间把她嘱咐的事情办了吧。」
聂二叔见聂十方把信接了过去,才又嘟囔道:「真是的,老十六也没说遗言里有什么急事,谁知我不过等了一等,她就来闹,明明生前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地死了后,性格倒变得和那些八婆们一样,唉,可见将来我百年之后,身边是连一个温顺的人也不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