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盘坐在字前,不发一语。
「老爷,小姐说她想跑步,不然她就要跟朋友一起游泳。」
保镳梁辛宇固定每两天必须向老爷报告少爷的近况,即使他与老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但因为是分家,就注定只能当个以本家为尊的仆人。
「之前叫他们做的东西做得如何?」孙康达的眉头拧起,过去即使货柜被查扣,他连眉毛也没皱过。
「还在开发中。」
「如果下周还没做出来,就把整间工厂关了。」
「是!」
「这两天的照片?」
「在这。」
保镳难为,每隔两天都得交上一本相簿报告小姐在学校的状况,逼得他每次都得像偷窥狂躲在暗处,偷拍国一生们的一举一动。
鬼畜内裤 11
我躲在纲纲的牛仔裤底下,偷偷观察姓沈的表情,在纲纲的梦里是那麽放荡的模样,现在这种样子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道貌岸然,戴副眼镜自以为忠厚老实又会读书,骗得了单纯的纲纲,你可骗不了我!要是这时我突然附身到纲纲身上,往他脸上挥几拳,准教他落荒而逃。
「抱歉,我太晚来,只剩下窗边的位置。」姓沈的小子拿起椅子上的书包,纲纲就直接坐那个位子。
「没关系,在这里比较不会想睡,无聊还可以看看窗外。」
可恶,看什麽窗外,分明就是让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族繁不及备载来看我家纲纲。纲纲你为什麽要这麽护著他,再这样下去我会湿给你看喔!
要是我来帮你占位置,就算你想包下整间被虐狂我也没问题。不过若是号召我族兄弟进攻这里,大概位置还没占到,我们就先被抓去实验室分解化验。
这让我想到几年前有部动画不小心揭穿玩具的秘密,把他们在人类看不到时的动作都拍出来,那些小不隆咚的人类幼体破坏力堪比大魔王,玩具界个个惴惴不安,唯恐自家主人心血来潮就拆解他们,试验他们是否真的有自己的意识。
玩具确实是有自己的意识,但若是被人类看到他们会跑会跳甚至会跳探戈,等到他们灵魂升天就无处可去,失去当一个玩具的资格。
纲纲从背包里拿出一本花花绿绿的参考书,上面写著数学,一打开里面就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我排列组合和机率都不会,谁管他们吃饭男的和女的要怎麽坐啊?」纲纲连页数都还没翻到,口里就开始叨念。
「你哪里不会?我教你。」
「可是你不是要准备礼拜一的历史补考吗?」
「别管那个,待会你再教我。」
姓沈的,要教纲纲是你自己说的,凭什麽要他教你历史?要教历史还不简单,本内裤可说是通古今明东西,哪个时代的内裤没当过?不管是中国历史最难缠的军阀还是北伐,那些人的屁股哪个没被我包过?
这里的观众朋友对那时代不熟没关系,去学校问历史老师,内裤哥哥有机会再讲历史故事给你们听,看你们想知道哪个人的屁股比较翘,谁的飞机被喀嚓都可以。
还记得几十年前,有回我的魂魄被扔到一个装面粉的布袋上,话说前头,那时代的内裤布料也不怎麽好,但我们和那些用来装米装面粉的布袋还是有种族区隔,是还不至於到种族歧视,我怎麽也想不透大神怎麽会把我丢到布袋里。
袋里的面粉用完,我也该升天重找寄宿体,但我却无法脱离布袋,连布袋都被女主人拆解,我还是被困在里头。
之後我成了中美合作内衣内裤。
能够分尸替那些小毛头保暖,我那辈子也算是没白活了。
讲古讲到忘了时间,先把那群小毛头追著吉普车要巧克力的画面切开,再不把镜头从纪录片转回纲纲和姓沈的画面,我又要被观众投诉假借离题多领通告费。如果对中美合作有兴趣,可以问阿公阿嬷,记得替他们搥个背。
我的精神体脱离内裤,从上往下看纲纲的动作,他正忙著在自己的指头上写数字,我顺便看那姓沈的,他也不知道在画些什麽,难道现在已经不流行彩绘指甲,已是时兴彩绘指头的时代?
「帮我画右手。」纲纲伸出右手摆在姓沈的眼前。
抱歉,难得出外景准备不充裕,连墨镜也没带,就连摄影师也在哀号他的镜头裂开了。
我也不清楚姓沈的叫纲纲把两手画满数字是要做什麽,大概是要弄机率还是排列什麽的。在我看来,那根本是假借教学名义行性骚扰之实。几张白纸摊在桌上不用,没事把手画得蓝花花做什麽?
两人都画好後,姓沈的叫纲纲把两手张开,自己用大拇指一一点过纲纲的十根手指头。
「这样就有十次了。」他又伸出食指,再次依序碰触纲纲的十根手指。「这样我有重复碰到你的手吗?」
「没有。」
「如果我全部碰过了,那总共要碰多少次?」
「一百次!」
可恶,我快听不下去了,如果姓沈的敢碰一百次,我就跟他拚命!
「家豪。」
「嗯?」
天啊,他的那声嗯,就跟欧巴桑在看的连续剧男主角装的腔一样黏腻。
「我们刚才画那些,跟我们解题有什麽关系?」
好问题,纲纲!我也想问这个。
姓沈的刻意露出恶心的笑容,还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快说啊!」不只是纲纲,我也想知道。
「骗你好玩!嘿嘿!」
纲纲的体温上升。
情绪中除了急迫、害羞,还带著一点喜悦。
这有什麽好喜悦的?纲纲,我真搞不懂你啊!难道是进入这家速食店,就会不自觉成为被骗也会暗爽的被虐狂?
我真想摇一摇你,看你脑袋有没有问题。
说归说,要是我真的凭本体摇他,各位观众朋友,现成的电动马达屁股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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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处内衣》10
孙老爷摆摆手遣退保镳,梁辛宇起身,鞠个躬以肉眼几乎捕捉不到身影的速度退离和室,顺手替老爷带上门。
老爷细细看著相本里的每张照片,号称老人看了会心脏病发,小孩看了会半夜睡不著的脸孔,这时勾起诡异角度的微笑。
刚从公司回来,他连西装都未换下就等著让梁辛宇报告儿子的事。拿起放在挂帘旁的遥控器,往天花板一按,眼前的纸墙像百叶窗般裂成一条条,接著逐渐往上卷,不出片刻,整面墙只剩下挂轴和墙後的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相簿和光碟,还有零零总总的物品,都是出自孙智宣的身上,像是他用过的奶瓶,掉下来的乳牙,尿布、擦过的卫生纸一类会发出异味的收藏,还特地用真空密封罐封起来。
「明天该叫老王来补装架子。」
老爷把相本放上架子的最後一格空位,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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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你这篇才该叫鬼畜!
写到现在连个内衣的影子都还没出现。
鬼畜内裤 12
《内裤处世格言》里头明白指出:一世为内裤,终世为内裤,主人有什麽见不得人的羞耻事,即便是拿来当下酒菜,也不能讲出主人的真实身份,顶多只能用一些代称来称呼。
代称归代称,也不可能凭空捏造。像是中国有个时代三个家伙在打仗,跟我同期的曾经当过其中一个家伙的内裤,那时我们几条在百货公司的专柜聊天,他就说他当过粉红妖怪的内裤,天晓得他在说什麽?要不是有个上一世刚当过宅男内裤的前辈替他解释,我们还不晓得现代人对古人的想像力那麽丰富。
说到把飞机喀嚓,本来这种秘密是不能对外人讲,但为了感谢乡亲朋友给本内裤放个长假,小裤不才就冒著被折寿的危险说点来回馈里民。
接下来是我梦到的,如与事实有巧合,纯属雷同。……抱歉,说反了,是有雷同,纯属巧合。最近讲八卦要这样讲才能掩蔽众人耳目,不然哪天被剪断缝线、大段线被抽走,一命呜呼也不晓得。
我梦到我是一个雄性人类的……贞操带。我的主人是戏班里的伶人,戏班的头头待他不好,只要有人捧钱过来,就可以买他一夜。他学的是旦,身段柔软,嗓音婉转,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天生尤物,到後来甚至每天都有好几人同时在戏班外头等著竞价。
那麽多架飞机等著停靠的机场当然要妥善保养,一如戏中常演的,从小就念著「我本是女娇娥」台词的主人,心里爱慕的是饰演武生的师弟,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有我知道他的心思。
为了避免无经济价值的停机,戏班头子向裁缝师订做我,用来控制主人的下半身。磨软的皮革环在腰上,从肚脐的位置连接一片铁制护具顺著下腹延伸包裹住飞机,在飞机下开个针宽的小孔,穿过腿间包住臀部,再用个锁接回後腰的皮革。臀部有个开口,是用来让主人排泄用,一个圆筒状的铁圈卡在他的两臀间,圈里布满倒钩,如有外物入侵就会勾住。
之後每当主人有生理反应就会痛不欲生,痛得让他只能在床上打滚。只有当夜买下他的恩客才能拿到钥匙,如此他就连自渎也没办法,必须在恩客前才能排解生理。
客人多,彼此争风吃醋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在财势的前提下,当然会有许多男人始终无法得到主人,其中有一个当时是个衙门的师爷,有回他下迷药掳走主人,掳到荒郊野外後却又有色无胆,就灌了一甕绍兴来壮胆,没料到醉得太厉害,脱不下我就直接强上,最後当然是落得飞机失事的惨剧。听说之後飞机无法康复,就被喀嚓掉了,日後倒也发愤图强,搭上时势成为一名英雄人物,也不知是否因为这样而终身未娶,连个丫鬟也没有,成了街坊巷弄茶馀饭後的话题。
说著说著怎麽纲纲已经开始收拾背包了?欸,你们不是刚数完指头没多久吗?不是说要复习历史,怎麽我才讲个故事你们就什麽也不用复习了?
「你想去哪?」
「抓娃娃!刚才我走过来时,转蛋堂旁边新开那家!」纲纲一肩背起背包,拿著喝一半的柠檬红茶拉开门。
他们离开速食店,转个弯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粉红色的招牌,上面写著娃娃王国,几台机台直接摆在人行道上,才刚过中午不久,只见到几名像是跟纲纲差不多年纪的学生聚集在那处,而另一头的补习大楼前,就看到一群学生鱼贯而入,十几台电梯大排长龙。
在很久很久以前,是没有补习班这种东西,说是为了竞争力才去补习班,却搞得似乎不去补习班就会失败。我曾经有个主人,他非常不愿意去补习班,但出入家门都有人接送,也无法逃避,一逃课家里就会接到通知。压力积久了总是要宣泄出来,他拿刀割自己,拿刀划开房间里一切能割开的物品,我也无法幸免。
「你想要哪个?」纲纲问。
当然不是问我。
他们站在其中一个机台前,里面有白有绿。
夭寿喔!现在抓娃娃还有在给人抓菜头的?是要抓回去给欧巴桑炖排骨汤的吗?菜头就菜头,为什麽每根上面都有眼睛鼻子嘴巴,旁边长手,下面分岔,有的还穿著我的同伴?
「不是你要的吗?你抓自己喜欢的就好,我看你抓。」姓沈的如此回道。
「我先帮你抓,待会你再抓给我。」
裁缝机大人,我有点难过。
如果我可以动,要抓菜头还是抓排骨都没关系,我也想让纲纲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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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处内衣》11
梁辛宇准备了两盆温水,其中一盆里面浸著毛巾,先替小少爷擦过一次脸,让略硬的胡子变软,把毛巾用温水洗过後,浸入另一盆乾净的温水里。接著在小少爷脸上涂一层刮胡泡沫,拿出浸在温水里的刮胡刀。
「辛宇,以後我自己刮胡子。」孙智宣扬起下巴,不太自在地说道。
「嘘,别说话。」他小心翼翼沿著孙智宣的右脸颊往下刮,将刮起的泡沫扔入一开始放毛巾的水里。「这是辛宇的工作。」
「我……」见梁辛宇皱起眉,孙智宣鼓著脸颊噤声。
仍显稚气的瓜子脸带著不悦,任凭梁辛宇的手在脸上摆弄,直到他刮完泡沫所及之处。
「我不喜欢你替我刮胡子。」
「老爷不放心让别的下人替你刮。」梁辛宇用乾净的毛巾替他擦脸。
「每次你这麽靠近我,不知道为什麽我的下面都会热热的。」孙智宣嘟起嘴抱怨。
『什麽?你待会过来!』
梁辛宇佯装镇定,从耳朵的接收器传出老爷如洪钟响亮的吼声,让他不禁想放慢服侍小少爷的速度。
鬼畜内裤 13
「欸,你看那个女中的,有正到!」姓沈的白花了十元,眼神却飘向一旁在抓交叉脚熊的女高中生。
有正到?那是什麽词?国小社会课本写道:一九五七年李『政道』与杨振宁是首位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华人,一九七六年丁肇中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一九八六年李远哲获得诺贝尔化学奖。什麽?你说现在小学课本没写这些?不小心暴露了本内裤的年纪真不好意思,以前为了在主人考试时用心灵感应让他想到答案,我就背了一些课文内容。
纲纲循著沈家豪的视线望过去,感觉得出他的神色不对劲,却还是故作自然,闷哼几声当作认同他的话。
「她一个人而已,你可以去找她讲话啊!」纲纲把手上的硬币收进口袋,一手抓著跪坐的菜头,另一手拎起鲔鱼猫。
姓沈的瞄了纲纲一眼,对他比大拇指,背包一放就跑到那个高中生旁边,热络地跟她说了几句话,女生退後一步,他马上移到机台正前方,投下硬币。
纲纲拿著大猫和菜头靠在机台,远远地看著他们。
可怜的纲纲,刚才在被虐狂里被耍著玩,姓沈的根本对他没有意思。我以为纲纲无动於衷,他的嘴角还向上弯著,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的心跳会随著姓沈的靠近而加快,大概只会把他的动作当作是等著看朋友闹笑话。
我脱离本体,凭著本内裤修行千年,要变成人类那还不简单。可惜就算我成了天下第一正男,不对,你们是称为型男,纲纲也不会看我一眼。
「要变就变那个看板上的立体版。」
在我幻化的过程,纲纲手上的鲔鱼猫突然讲话,我顺著他的手看过去,是一名雄性人类穿著西装斜靠在窗边的广告。
我只是想抱住纲纲,藉此安慰他,何必变成那种样子?
我变成跟他差不多高度的男人,轻轻地抱住他。他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我看他咬唇咬得几乎要渗血,却无能为力。
内裤无心,如果心是指维系生命的器官,现在族裤的变异多样,若真要说大概就是环住腰的部份,但现在分界也不准确。
我瞥向那个人在福中不知福的混蛋,想要藉抓娃娃搭讪也不在家练好,连个熊脚也捞不起来。
我愈看愈心浮气躁,这大概跟纲纲目前的情绪有关系,与其等他在那边拖拖拉拉,我乾脆附身到纲纲身上帮他抓。
念头这麽一动,我就钻进纲纲那颗在胡思乱想的脑袋。照惯例先把他在思考的几只小罗喽打包搁在一旁,我就可以控制住他的行为。
「太好了!」雌性人类的叫声。
太可惜了,在我忙著处理纲纲纷乱的思绪时,让姓沈的先把娃娃抓到。本来我还想著要是用纲纲的身体去搭讪,让姓沈的吃个闭门羹也好。
我维持纲纲先前的动作,既然都绑架他的身体,多逗留一会应该无妨,待会还可以顺便帮他出口气。姓沈的把交叉腿熊从下面的出口拿出,交到那名高中生手上,似乎又从对方手上接过一样东西。
他跟那个女生笑著说几句话,抓著头又是鞠躬又是摇头,而後伸手指指我这边,两个人净看著我,所幸我反应还算快,稍微抬起手对她打个招呼。
姓沈的笑得嘴巴都要裂了,那女生抱著交叉脚熊离开抓娃娃店,姓沈的朝她挥挥手直到对方转过身离去。他一手背在身後,像是打著什麽歪主意走近纲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