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 中----黑蛋白
  发于:2009年07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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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沉睡不醒就好了。
等他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当然也无法去上学。家里的钱总会被父亲拿去喝酒,无论母亲多努力工作都没有用,他们甚至得靠邻居的施舍才不至於饿死。
其实,他是想上学的。
因为经常跟母亲躲在教堂里,神父很早就教他识字。教堂里有一个小小的图书间,镇里的孩子都可以随意使用阅读里面的书籍。
他经常藉著月光,或者祭台前摇曳的烛光,一本又一本仔细的、小心的阅读图书间里的书籍,每个字读过後他会牢牢记在心里,当书全部看完後,他非常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书可看。
那是冬天的事情,西西里岛的冬天经常下著雨。父亲因为找不到钱喝酒,气得痛打他跟母亲。
虽然缩著身体,但厚重的鞋底不断踢踩在小小的背脊上,内脏随著那一下又一下的踢击像是跳起舞来,在身体里四处蹦跳。
母亲在一旁哭喊尖叫哀求著父亲住手,当然是徒劳无功。
他并不在意被打死,每天他都会对天主祈祷,希望小天使来带走他,让母亲也解脱,能离开父亲的折磨,而他也能在天堂开心的生活。
可是天使一直没有来。
那是发生在冬天的事情,父亲揪著他缩成小球的身体,往窗外猛摔,背脊猛落在石板路上,痛得像是要裂成两半,而父亲就冲出来往他毫无防备的肚子上一阵乱踩,直到他吐出鲜血,都没有停下。
冬天的雨水很冰冷,像豆子一样重重的打在他脸上,混著鲜血呛得他连连咳嗽,又因为父亲的重手,差点没办法呼吸。
这时後他才发现,其实他不想死,因为没有小天使也没有天父,没有任何人能从父亲手里拯救他或母亲。
人是活在地狱里的。
他第一次反抗,抱住了父亲的腿死命往後推,发出连自己都没有听过刺耳的尖叫声,在被雨滴打的乱响的石板路中,他跟父亲互相怒吼。
父亲可能因为酒精,也可能因为他第一次的反抗而受惊,脚步颠簸了下,失去平衡往後摔倒,然後……不再动弹。
到底他算不算杀了父亲?在大雨里他满心都是茫然,看著从父亲後脑勺涌出的鲜血,和著雨水在石板上漫流。
母亲哭喊著抱住他,他的眼眸却只追随著那鲜豔的红色,他眼中唯一仅剩的色彩,在灰色的雨帘里,刺眼得让人眼吐。
接著他看到了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就停在父亲的血漫流的边界外……
「我第一次与当家会面时,是西西里岛的冬天,一个下雨的日子。」彼得的声音平淡、冷静、有礼带著讥诮,迷谷的尖叫完全压不掉他的轻语。
像贵族般优雅的手中握著一把刀,体积并不大但是刀口是锯齿状的,不好使用但杀伤力惊人,上面染满了鲜血,一滴一滴从刀尖落下,在赛莲的鲜血中盪起涟漪。
谁也无法从这个震撼中回神,赛莲已经失去力气,眼眸中的神采一点一点随著泪水消失,紧紧的盯著迷谷的脸,艳红的唇半张著却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了。
「赛莲!赛莲!」被制在彼得怀中的娇小身躯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开强而有力的束缚,重复哭叫著同样的名字,慢慢嘶哑。
彼得冷淡中也许带著轻微的痛苦,谁也不敢肯定。讥诮的眼眸垂下瞄了迷谷一眼,将手中的刀抛落在赛莲的血泊中。
「赛莲……赛莲……」小小的身躯颤抖著哭泣,紧捏成拳的手无力地搥打扣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让彼得哼出一声冷笑。
「主人,您不认为应该要做点什麽才对吗?为了赛莲,为了当家,为了这场比赛。」
「彼得,放开迷谷。」饕餮将枪口朝向了带笑的男人,灰眸却有点不专心地瞥望了瑟的方向。
察觉到他的视线,瑟带点茫然抬起头,对上那双灰眸後很快闪躲开,求助似地看向帅昭民。
动了下身,帅昭民希望到瑟身边去,却被腾蛇紧紧的扣住了腰,动弹不得。
瑟蹙了下眉闪避似地别开头,帅昭民只能不爽地瞪了眼对他扭唇一笑的腾蛇。靠!这条蛇又想干什麽了?一秒不做怪会死吗?
轻啧了声,他先确定瑟没有危险,才将视线对上饕餮手中的枪,顺著转向的枪口与彼得四目相接。
温和却冷漠、有礼但高傲,穿著完美的黑色西装,与其说是屈居人下倒比较像落难贵族。当然,那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可以再请问一句吗?」有人死在面前,帅昭民当然不可能毫不在意,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自己跟瑟的安危,等他们平安了自然会拨时间替死者默哀。
彼得淡淡挑起眉,薄唇弯起拘谨的微笑。「当然,请问帅律师又有什麽问题需要彼得解答吗?」
干,有没有这麽棉里包针?讲得像是会泄漏身分是他的错一样,那刀不要下去不就得了吗?
皮笑肉不笑得一扭唇,帅昭民又瞥了腾蛇一眼,才开口:「我想请问,为什麽要杀了那位小姐,她想杀腾蛇先生,不是应该正合贵当家的心意吗?」
「真是恶毒的问题。」嗤的一笑,腾蛇将脸贴近他的颈窝,坏心地用大胡子摩娑敏感的耳际。
恶毒个鬼,翻起白眼,帅昭民不耐烦地推开颈间的头。「请说我理智,非常感谢。」
「不,当家的命令是这麽说的,必须让饕餮少爷亲手处决腾蛇少爷。」彼得像是完全没看到帅昭民跟腾蛇间的互动,每个字句都完美的像是机器输出。
「让我亲手处决?」
「是的,饕餮少爷,不过是死了一只狗。」彼得开始笑,制著迷谷的手臂收得更紧,让惨白的小脸皱出一片痛苦。「您不尽快完成当家的交代吗?」
「放开迷谷。」没有迟疑,灰色的眸也没看向腾蛇,枪依然指著彼得。
「这可不行,主人只剩下十多分钟可以离开,我可不能让您杀了主人。」彼得抱著迷谷,敏捷地退开两步,恭谨地朝腾蛇弯身。「彼得相信,当家会非常乐意听到您的好消息,请为了布列尼家族,也为了您自己,务必处决腾蛇少爷。」
「彼得,我会开枪。」子弹已经上膛,一但手指扣下,饕餮有把握在不伤害迷谷的情况下解决彼得。
然而他现在必须要留活口。爷爷的命令依然是绝对的,他却无法不开始涌起怀疑,究竟为什麽要搞得如此复杂又隐晦?
「当年,我父亲是死在谁的手下,你想听我的推理吗?」
「腾蛇少爷,将死之人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该处理才对。」彼得不为所动地耸耸肩,讥诮地瞄了眼饕餮手中的枪,完美无瑕地行个礼。「饕餮少爷,我们很快会再见面,请多多保重。」
「一开始那七枪,原本是要打在布德身上的。」腾蛇无趣地哈欠了声,摸出菸咬上。「谁也没料到我父亲对布德的……爱意深刻到,愿意替他挡下攻击一步未离。」
爱那个字腾蛇很不愿意说出口,冷冷的讽笑了声。
彼得稍微停顿,回过头对腾蛇微笑。「腾蛇少爷,您不应该将这些秘密的答案找出来,也不该离开当家身边。」
「扭曲的果实当然是扭曲的,这个道理爷爷不清楚吗?」
「也许,您能躲过这一劫的话,可以回去义大利请教当家。」这是最後一句话,彼得不再拖延,不疾不徐地拉开後门就这样带走了迷谷。
饕餮那一枪,终究是没有扣下扳机。----接下来不是我先脑死就是电脑先死!<( `皿′)┘_▁▂▃▄▅▆◣ (/  ̄#)3 ̄)/

平行线--60

帅昭民这辈子没怎麽经历选择的煎熬,他向来是确认目标後出击,拖拖拉拉婆婆妈妈会让他很烦躁,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温和含蓄,而且深思熟虑的模样。
他是很深思熟虑没错,否则也没办法靠放话吃饭。问题是,不管多深思熟虑都要有效率,时间就是金钱,浪费罪无可赦。
没错,所以他妈的现在该怎麽办?
彼得就这样留下一具尸体走了,他不是个温柔好心的善良人士,但至少有好公民基本道德,这种时候会想靠过去确认赛莲是否有救,或者打电话叫救护车都是很理所当然的,然而他没办法动。
那条蛇,那条该死的混帐狡猾下流恶毒,他妈得欠砍的蛇,现在紧紧勾抱著他的腰,一副要是那个叫饕餮的毛毛虫开枪的话,就要拿他挡子弹的姿势。
要是瑟不在,他会很乾脆往腾蛇的兄弟踢过去,反正角度还算可以。问题是,瑟现在看起来受到很大的打击,美丽的脸泛白,黑眸好像有点迷离。
的确,他与死掉的人根本没交情,被带走的跟带走人的跟他也毫无关系,偏偏瑟已经被牵扯下水了。
当然,这不是帅昭民最担心的事,瑟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很快就可以振作了。问题是,他不能轻举妄动,因为瑟会不高兴,他怕死了瑟带著关怀与担忧的瞧著他叹气。
他能不能就叫那只毛毛虫直接一枪打死腾蛇,然後把瑟还给他?既然竞赛开始了,瑟所定的契约应该也失去意义了吧!
这时候瑟动了,除了腾蛇以外的两个男人同时朝他望去,饕餮更直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走往赛莲身边。
「我们必须叫救护车。」瑟深吸了口气,声音依然有些微颤,但大致上恢复了冷静。
赛莲的血已经不再流得那麽急,只是顺著身体的线条慢慢往下滑,那摊血迹的最外围已经开始有些微的凝结。
瑟充满迷网,他跟迷谷主仆才第一次见面,虽然相处了好几个小时,也处得非常愉快,但赛莲突兀的死亡跟彼得的叛变还有一切转折,实在让他无法立刻有所反应。
似乎应该觉得遗憾,但那也许又太矫情,比较像身处梦境的感觉,也许眨眨眼就会清醒。
饕餮却摇摇头,紧握著他的手,虽然挣脱不开却也没有捏痛他,倒是帅昭民小声的弹了下舌。
「我会让人来处理赛莲的事情,请不用担心。」
「穆罕默德先生,我们毕竟是黑手党,死了个人又牵扯上警方,会有很多麻烦。帅律师应该最能理解啊,不是吗?」腾蛇呵呵笑著,嘴上又叼了菸,但没有点火。
何止是他妈的「理解」,根本是深受其害!靠!
皮笑肉不笑地扭了下唇,帅昭民拿下腾蛇唇上的菸,改叼到自己唇间。「说到这件事,不知道下回的开庭是什麽时候?」
「开庭?」饕套像是完全没听过这件事,灰眸跟枪口一起转向腾蛇。
「朱雀的狗。这件事爷爷没告诉你们吗?我被伏击,而娑罗杀了朱雀的狗。」腾蛇对黑亮的枪视而不见,躲在墨镜後的眸似乎扬了扬。
「不,朱雀的狗还活著,上个月我还见过他们。」饕餮平淡虚无的男中音里染上淡淡的烦躁,腾蛇很开心似地哈哈一笑。
「上个月,朱雀跟他的狗?鬼魂吗?」
「不。」饕餮摇摇头,灰眸缓缓从腾蛇身上往天花板游移过去,枪也跟著放下了。「不,你见过朱雀的狗吗?」
「的确,我没有见过,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义大利了。」
「饕餮先生,我是否能先将赛莲小姐移动个舒服的位置?」明白自己在这时候插话显得不太礼貌,但瑟毕竟不忍心看赛莲半跪半倒在餐桌上,那双美丽却失去生气的眼眸,依然悲伤地睁著。
「嗯……」饕餮迅速地往帅昭民看了眼,隐约地点了下头松开手。
「腾蛇·布列尼先生,请放手。」帅昭民当然不可能让瑟自己做这个工作,脸上虽然温和有礼,狠扯腰上手臂的力道倒半点不客气。
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腾蛇这回没多说什麽,合作地松了手。
「瑟,你还好吗?」走到瑟身边,帅昭民想了想轻拍拍那紧绷的肩。「对不起,把你拖下水。」
「昭民……」瑟只是叹口气,扶住了赛莲的肩,指下触碰到的沉重僵硬,让他很深刻的体认到一件事。
无论饕餮跟维托多和善,他们之间相处得多好,永远都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他要求自己融入,恐怕也有困难。
那两场交易太过轻率了,他抱著对帅昭民的爱情,冲动地做了这样的交换,却没有仔细思考将会面对到什麽。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有经过思考,但其实根本没有找对问题的重点。
黑手党,必然是带著血腥与谎言,充满酒色财气,无论饕餮多单纯地过日子,都能转眼面不改色地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失去了生气的身躯异常沉重,就算是两个大男人移动起来依然有些卡手卡脚,总算将赛莲移出了血泊里,并将那双不甘心的眼眸掩上。
後门是开著的,吹入的冷风让瑟微微抖了抖。
「昭民。」深邃的眸往腾蛇的方向望了眼,带著墨镜的大胡子男人完全瞧不出表情,也判断不出是否注意著两人的动向。
至於饕餮,瑟不想看到那双灰的接近银色,沉静却充满压力的眼眸。
不能用中文,饕餮虽然听不懂但腾蛇却说得比他好。咬咬唇,瑟很久没用家乡的方言了,当初帅昭民因为有趣跟他学过两年,但仅只听得懂跟简单的回应,这样应该够了吧?
「嗯?」帅昭民唇上咬著没点上的菸,有点心不在焉似地应了声,镜片後的眸微微眯起,手指贴在腿侧轮流敲打著拍子。
那是他思考时偶尔会有的动作,特别是当某件事情让他困惑却又很在意的时候。
瑟知道,帅昭民不需要对自己的事情这麽困惑,只可能为了一个人。不自觉又往腾蛇瞧去,名为堂兄弟的两个男人心思似乎都不在对方身上,饕餮的眼眸在天花板上游移,腾蛇依然躲在墨镜後,但唇边隐约带著笑。
适才的话题没有继续,饕餮跟腾蛇谁也不打算先开口,彼此互不相望却带著紧绷对峙的气氛。
『昭民,我想离开美国。』
「喔……」很久没听见这像唱歌一样抑扬顿挫极多的语言,帅昭民愣了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饕餮很快将视线丢过来,健壮的身躯也不安地移动了两步,腾蛇却在这时候过去挡住了他。
『我要回国,你跟我一起走。』饕餮那紧盯在背上的视线让瑟莫名的紧张,很久不再浮起过的强大压迫感又浮现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为什麽?』帅昭民根本把这个语言忘得差不多了,尽管瑟用最简单的单字拼凑句子给他,他还是花了很大功夫才能听懂并回应。
『昭民,直接听我说就好。我不想要你遭受危险,去我的国家,父亲会保护我们,我跟饕餮先生之间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你也是。』尽管他听说父亲跟布列尼的当家是世交,但那毕竟是他的国家,才能有最强力的保护。
帅昭民蹙起眉,没有立刻点头,而饕餮也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对腾蛇瞧去像是寻求解答。
『昭民,你希望我离开饕餮先生不是吗?』瑟有些焦躁,不只是饕餮又带给他强大的压迫感,还有很多连他自己都无法摸透的情绪。
他喜欢跟饕餮还有维托相处的这段日子,也曾经认为继续下去并没有不好。他慢慢得没那麽想念帅昭民,虽然害羞却不讨厌饕餮的亲密,更喜欢维托精力充沛的笑语动作。
但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无论如何他无法接受一个人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世界上,更无法接受饕餮那样理所当然、若无其事地将枪口对向自己的亲人。
『昭民,我们走吧!』他紧紧握住帅昭民的手,指掌上似乎还残留著赛莲僵硬身躯的触感。
『好。』镜片後的黑眸往腾蛇的方向瞥了下,帅昭民乾脆地点头答应。『怎麽做?』
这个问题让瑟愣了下,终於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饕餮一眼。----很闷齁(掩面)

平行线--61

要怎麽逃?这是个大哉问,帅昭民更想问的是,瑟真的下定决心了吗?才对他说著要离开美国,回头却看著那只毛毛虫沉默了很久,几乎要天荒地老的对望下去。
瑟应该是没真的下定决心吧!
腾蛇打电话找来了处理尸体的人,前後不到两钟头赛莲存在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帅昭民看著先前赛莲躺著的地方,心下的介意越来越深。
从刚接下那个案子,他就一直觉得很奇怪,心里像梗了鱼刺似的。但因为腾蛇总是似有若无地刻意撩拨他,很他妈的没用的是那些方法该死的有效,全是他的罩门,让他气得根本没时间仔细思考。
加上一开始腾蛇根本存心误导他的方向,很多疑惑就这样慢慢被遗忘了。
假如他们之间的孽缘直接断在他辞职那边,帅昭民也懒得管这件案子有什麽隐情,腾蛇·布列尼这个男人,根本不该与他的生活有任何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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