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凌杨捂着肿起来的脸,小鸡啄米地点头,“原来真的不是发梦,他们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发梦。不过,十三日?不就是海边发生奇怪闪电的那天?”
“什么奇怪闪电啊?”爷爷们同时转过头来,很感兴趣地问。
“闪电第一次劈中船,船都散开了,上面的人却没有事,第二次劈中来救人的船,船没事,但是人晕了,还有……”
“停。别讲得那么简约,给我详细地!”
“是。”
讲完那些奇怪事,安抚完急噪的爷爷,煮完饭,吃完……怎么越来越想个家庭煮夫,汗。凌杨刚好走到院子,就发现陆浅坐在院子的角落,在发呆。
“你怎么了?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凌杨在他身旁坐下,推了推他。
陆浅听到熟悉声音,马上从呆滞状态中清醒过来,大大咧咧地说着,“不开心?怎么会啊,他们回来了,我很高兴啊……”
凌杨用手指弹了一下陆浅的额头,“不要骗我,你以为你有心事,我会看不出来吗?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好像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陆浅拨开了他的手,“不要讲得我那么黑心好不好,我只是……只是,想到宝宝能不能和你们赶路……要不你们先走,我和宝宝慢慢……”
“慢慢走?要是那样不和你们同行的话,恐怕伸长脖子也盼不到你们来吧,你一定想有那么慢就那么慢地走……”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了解你啊,况且你刚刚说的,是临时想出来的吧。”
陆浅点点头,“你知道啦。”
“当然,面对我这种专家,你那种小谎言哪能骗得了我。你是不是怕见清,还是你觉得我回去以后会花心?你想逃避……”
陆浅一把捂住凌杨的嘴,“不要说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明明他回来,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我却在担心,害怕……我抢走了你,该怎么面对他呢,哪还有面子面对他呢……还有,如果你回去,你会不会和他复合,还有彦云殿下,还有……”
凌杨把陆浅拉向自己,抱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都是我不好,我……”花心大萝卜,没有信誉,但是挣扎一番,凌杨还是没脸把这话说出口。
陆浅把头埋起来,用低低的声音,继续说,“其实我是知道的,清他喜欢你好久好久。那时,我还未出师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清很喜欢你,你也对他有好感不是吗?所以,我决定,我离开,不淌这淌浑水了,我明明已经决定离开的,无论你怎么写信我也不回的……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但是……”
“但是我们又再重逢了,还结婚,生子……”凌杨也知道陆浅性格中有一丝的别扭,死活不想透露自己的心意。凌杨还是猜到了陆浅的心意,如果对方真的不喜欢自己,为什么结婚以后还要住在一起,为什么不逃走呢?反而鼓励自己走出那时的悲伤,支持我的生活和事业……陆浅像现在这样,说出自己的心意,真是非常罕有,自己也觉得很感动。“我就知道你那个性,觉得抢了好友的爱人,内心会很难受。但是你啊,不要把所有不好都揽到自己身上好不好,错的人明明是我,是我花心,是我不好,就让我承担吧,你不要自责了。”
“切,你不是还是把不好的往自己身上揽,”陆浅终于抬起头来。
“我哪像你,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什么的责骂声,什么的毁誉声,尽管向我来好了,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声誉品德那些东西……”凌杨一脸大无畏的表情,豪迈地拍拍胸口,可是凌杨本来就一副娃娃脸,和他的气势非常矛盾。
陆浅看着,不禁扑哧一笑。
“诶,终于笑了吗?”
“笑了又怎么样。”
“笑了就好,一脸苦瓜样的,都不像你。”凌杨稍挪了一下位置,让自己更舒服地搂着陆浅,“我承认自己花心好了,但是我发誓以后都不花心的,好吗?就算我回去,也不见得我会再喜欢上他们的……”
“不会?你和清不是还有婚约吗,我们的是天命婚姻,和普通的婚约是相冲的,你还是可以娶他的。那个雨,是他甩了你,你死心的吧。还有那个云,你一直在拒绝他,但是在他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陆浅掰着手指,在清算凌杨的花心帐,听得凌杨垂下耳朵尾巴,皱起小脸。
“变了个人似的,是变回溺水前的彦枫吗?如果有一天,现在的我消失,变回那个你所不认识的彦枫……”凌杨吞了吞口水,说不下去。
其实,真正“彦枫”的灵魂根本没有投胎,一直还在这个身体里,仅是因为力量太弱,以前凌杨没有发觉到而已。在异变的时候,在那条龙的法坛里,凌杨终于和真正的彦枫相见了。但是那种联系,在回到这里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陆浅本想取笑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谈的玩笑,但是一看到他认真的眼神,不是在说笑的,“消失吗……那个本来的彦枫,我不认识,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他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宁愿带着宝宝离开。”
“不要啊。”凌杨那认真的表情立即崩溃,更使劲地仅仅抱着对方,好象一只死命扒着主人的宠物犬。“我开玩笑的啦,开玩笑。老婆你不要走啊。”
陆浅捏起凌杨的耳朵,扭呀扭,“开玩笑,我让你开玩笑,哼,很好玩吗,现在。”
“不好玩,求求您高抬贵手,不要拧啦。”
陆浅觉得捏够了,松开手,站起身,“被你这么一搞,什么心情也没有,我回房先了。”凌杨听了,也乖乖地紧跟在后面,生怕再做错什么事,被老婆赶出来。
第二天,陆浅收拾东西凌杨把房屋都退了,急急忙忙去请假,连和工友朋友告别的时间也没有,就被爷爷们拉去,赶马车了。
一路上,还在抱怨,请那么多假,回去肯定被踹死。
“还什么回去啊。你回都城,顺便把工作也迁回去啦。”坐在马车里面的杜鹃受不了外面的噪音,大声地回话。
“什么,那么今天一别,就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早知就好好道别了……”
看来还是不说好。感叹外面噪音还是那么强的杜鹃,只好捂住耳朵。
“对了,我们有没有忘了什么东西是没有带的?”陆浅突然问了句,总觉得自己好象忘了什么东西似的。
“忘了什么东西?应该没有吧。”凌杨很使劲地想,可是脑容量有限。
“是吗。”
87
对了,他们忘了谁呢?
就是沂。
话说,凌杨新婚之后,想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逐渐觉得沂像个大型灯泡,整天让他去其他地方办事,常常要消失一两个月。
像这次,沂被凌杨使去汶境传信,花了足足两个月,才回到小渔村,但是发现人去楼空,连个口信也没有留下——分明是把自己的存在忘了。问问隔壁才知道他们匆匆忙忙走了,据说是家里发生急事,他们赶着回去。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沂念了上千万遍也不肯罢休。
“咳哧,咳哧……”仿佛诅咒真的传达到对方,凌杨在停下吃饭休息的时候,死命地打咳哧。
其他人马上避得远远的,万一传染了、不能和宝宝玩怎么办呢。
“身体真是差,不就是赶个车也能感冒……”杜鹃抱着宝宝,滔滔不绝地数落这凌杨。而他手上的宝宝呢,仿佛没有听到对爸爸的批评,考拉似地紧紧抱着杜鹃的手臂,尾巴还很谄媚地摆呀摆。
晴洋在途中就不跟他们走,先回泠城,无无聊聊得杜鹃只有凌杨这一个可以欺负,那当然是尽情欺负←有这种爷爷,凌杨还是悲哀啊。
“才不是,大概是两地天气变化太大,一时不适应而已……喂,宝宝,怎么你这么粘他,真是吃碗面反碗底。”
话说,他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很快就赶到都城外一百里的地方,差不多就要进城了,天气也和海边有很大不同。
“什么呀,我才是他的米饭班主好不好。”杜鹃还故意地,很亲昵地用另一只手摸摸宝宝的头,宝宝也乖乖地给他摸。宝宝的头上,开始露出两个白点,据说是龙角,那里周围的皮肤很嫩很敏感,一摸就酸酸痒痒的,把宝宝直逗得笑得卷起身子。
本来一开始宝宝并不粘他的,仅不过杜鹃一直发动食物攻势。看着面前甜甜的蜂蜜呀牛奶呀,宝宝没有办法抵挡,完全臣服了。
雪岭看了一下天色,估算着大概能在晚上之前进城的,又听到他们俩爷孙无聊对话,不由得怒喝,“你们天天这么吵不烦呀。在这里吵还不如赶路,起来起来,我们走啦。”走过去,驱赶他们上马车。
陆浅乖乖跟上去,一面想,是不是天气热呢,怎么他们这么好火气的。
满眼的银色金色,啊,终于回到皇宫了,漫长又疲惫的旅途终于划上句号了。
凌杨还来不及感叹,就被雪岭一把抓住,问了在那里以后,大步流星地去那里,忽略途中惊讶地跪下的排排宫人。
终于去到月隆殿,就在大殿的旁边,雪岭砰地打开门,里面闪出一个脏兮兮的满脸胡子的人影,本来想向雪岭扑过去,但是雪岭闪了过去,继续寻找。
那人影不甘心,呼喊着,“父皇,”朝杜鹃扑过去。
眼不见为净。杜鹃假装听不到,看不见,直接忽略他,跟上雪岭。
那人影气得连身体也抖起来,终于发现期待以久的目标——红红的小孙子,再次获得动力,想小小的目标冲过去。
可怜的宝宝很明显感受到对方不怀好意的视线,缩缩身子,爬到爸爸的肩膀,被对方冲过来的动作吓到了,更紧紧抓住爸爸。
就在那人影快要抓住宝宝的时候,凌杨果断地把对方给P飞。
那人影愤怒地再跑来紧紧抱住凌杨,报复般蹂躏着凌杨的头发,“小枫枫你太过分了,我只不过想抱抱宝宝而已。”
“说什么,你那么邋遢,万一把什么病毒细菌传染给宝宝怎么办?你快点去梳洗,把胡子剃干净,最好整个人都去消毒,再抱我儿子。”凌杨没好声好气地驱赶着他去梳洗。陆浅乘机带着宝宝溜走,跟在雪岭后面。
房间内,有几位御医候着,雪岭看了三人后,坐在允华旁边,听着御医们的报告。
“……虽然没有受外伤,可能是身体器官受到异变的冲击,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而且陷入昏迷的状态之中……”
凌杨进入房间的时候,就听到这些,还是听得不太懂,“抱歉打断一下,那么究竟他们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呢,什么时候会醒呢?”
“已经脱离危险期,但是就一直昏迷,好像睡觉一样,就不知什么时候会醒……”御医颤颤抖抖地答着。
不过,凌杨貌似猜到他们会说出这样的没有水平的话,因为他自己溺水以后,这些庸医也是这么回答的。他们虽然选为御医,但是医术就很平庸。但是相比外面的普通医生,还是要好很多。凌杨在两年前,在泠城的时候,早领教过普通医生其烂无比的医术了。
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有龙族血统,天生就比较强壮,也不容易生病,所以大夫的数目也很少。很少奇难杂症,有也是很简单的疾病,也几乎没有人去研究高深的医术。
“那么那只有等了,等他们醒过来。”雪岭抓起允华的一只手,仔细端详着儿子的睡脸。双目紧闭,脸色也很青,奇异的是容貌没有什么改变,好像在做什么好梦似的,安详地睡着。雪岭记得,儿子们太出色了,都不用自己怎么担心他们。之前也只有一次,就是允华出生的时候,他非常虚弱,但是还是很健康地长大了。
凌杨继续问他们,据御医他们说,师父受到的冲击最大,其次是允华,最少是清。但是,他们三个之中,数清的灵力最弱,抵挡冲击的能力也最差,所以现在情况最差的是清了。
凌杨过去清那里,见到清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突然有什么紧紧抓住心脏一样,痛得很。
直道陆浅也走过来,凌杨才勉强反应过来。
“看来我们这么赶过来,也什么用也没有嘛。”
“本来我们就没有什么用处啊。”凌杨看看允华王爷和师父,他们和清一样睡着般昏迷,但是呢,容貌都没有怎么改变,“他们还睡得很香嘛……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时间也停滞了一样。”
好像时间停滞一样……
88
“……小枫枫,好想好想抱宝宝啊,怎么不给我抱呢?好怨念啊,怨念啊……”
废话,给你抱的话,我可爱宝宝还有得剩的?
“……其实我也好象去看宝宝的,可是我无论怎么争辩,父皇不让我去……”
陛下,我们的陛下,怎么可能让你出宫呢,傻子一大个。
“……不过也因此,比你们谁都快见到我心爱的皇兄,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吧。”
这“福气”也够恶的。
我们的陛下正拉凌杨滔滔不绝地诉苦。
凌杨在对方的淫威之下,乖乖屈服,在听对方诉苦,还要提供衣服袖子给对方擦那些眼泪鼻涕什么的。敢怒不敢言的凌杨只好在心里骂着他,一边哀悼自己可怜的衣服就这么报废,也有点庆幸自己今天穿的衣服不太贵。
唉唉,谁叫其他人就这么精呢。太上皇还是照旧无视自己的儿子,坐在凌杨师父的旁边,貌似在照看自己那隐姓埋名的大儿子。宝宝合上眼睛,装睡——这么吵你怎么睡得着呢,宝宝你也装得太假了。陆浅说宝宝要睡了,于是把他抱出去。
然后,陛下旁若无人地对自己高声诉苦。忍无可忍的雪岭把他和凌杨一起扔了出去。
为什么连我也一起被当作噪音源扔出去,明明我是受害者的说。我还想再看看父王,清他们的说……
呀,呀,好怨念啊。
神啊,谁能打救我啊!
正当凌杨在临机抱佛脚地祈祷时,居然外面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明明陛下的哭诉已经够大声的了,居然还不能掩盖住这脚步声,就可以猜测到对方是用多大的怨气和力气在跺那可怜的地板。不过这么大声的脚步声,陛下居然因为讲得太激动而没有注意到。
所以,当那人怒气冲冲地踢开门,一边伴随则震耳欲聋的毫不客气的对陛下连日怠工偷懒的责骂咒怨。
等把几十连串积累了数日的怨气一气骂出来后,心情顿时好了很多,终于肯认真看清楚,对面两个可怜虫颤颤抖抖抱在一起,躲在最最角落,还悄悄地瞄着窗户。
两个人?怎么太后爷爷告诉我父皇在这里的,怎么连枫也在这里。怎么办,我刚刚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像泼妇骂街的行为,居然被枫看到了,怎么办?怎么办?……
会这么想的人也只有彦云了,现在石化中。
而对面的两个人是因为惧怕彦云才颤抖地抱在一起卷缩在角落:
陛下怕自己的长子把自己绑回去做苦工——因为此人借口照顾王爷,已经旷工多日。
而凌杨则是怕自己体内的“彦枫”会对他久违的长兄做些什么儿童不宜的事。
目标是几步以外的窗子,溜出去就是胜利了!
况且彦云现在陷入石化的状态中。
于是两个人非常通力合作地偷偷地悄悄地一起向窗子挪动——他们两人这么意见一致合作无间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了。
不过,当两人的手快要伸到窗子的时候,彦云从石化状态中醒了过来。
“你们想逃去哪啊?”我就有这么恐怖让你们要逃吗?一阵低气压渐渐在他身后形成。
两个人同时摇头,但是颤抖的动作出卖了他们。
陛下看了凌杨一眼,一把凌杨给推过去,然后自己跑过去窗边,“小枫已经离家两年了,你们兄弟一定有很多话说吧,你们慢慢聊吧。”
“喂!”你怎么可以自己先逃呢?
被留下来的两人,却沉默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凌杨仅是细细地打量对方。
云在这两年仅长高了一点,但是比之前更瘦了,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的?还有,红红的眼睛周围,浮现出黑色的阴影……
心被紧紧地揪住一样——是因为“彦枫”。
凌杨瞥了一眼和他共用一个身体的“彦枫”,“彦枫”早因为云而哭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喂,先不要哭,你不想“你”在你最爱的兄长大人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流吧。』虽然说,现在控制这个身体的是凌杨,但是“彦枫”激烈的感情还是能影响这个身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