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突然坐直了。
“拉姆……”
“啊啊……”
“我眼花？”
“……你没有。”
远处，淡淡的光线正顺着地平线扩散开来，若隐若现。
“是什么？”
两个人站起来，伸长了脖子。
一只巨大的银象，从遥远处走来似乎上面还有一个四方的车厢，这是神才能乘坐的神兽啊～！
库拉达和拉姆对视一眼，飞了过去。
＊ ＊ ＊
傻了眼的二人呆呆地飞在银象上边，看着坐在车厢里的人。
那人眯起一双幽深的黑眼睛，摇晃着半空的酒瓶，微微一笑“太好了，正愁不认得路，就来了向导。主神宫殿怎么走？”
拉姆合拢了嘴巴，脑子里回响着巨大的轰鸣声“美美美美美美美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前面看见塔右转。”
黑发美人一笑，用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抚摸大象的耳朵“前进～！”
库拉达和拉姆跟在他身边飞了一会儿，美人看着他们，轻轻一笑“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正好我也少个酒伴。”
“好～！”齐刷刷的二重唱。
……
与美人共饮，库拉达和拉姆自是十分开心，而且这美人又随和又有趣。
酒喝多了难免话多，拉姆伸手搭住美人的肩膀“兄弟，你认真不错，以后就和我们混吧？”
库拉达点头，喝的两眼若星，双颊粉红“是啊是啊，对了你去宫殿干什么啊？那里不让随便进的？”
拉姆轻拍一下他的头“笨，宫殿附近有皇家广场啊，他是投胎投胎啦，有前途有前途～！”
“是啊，不像我们，不知还要等多少年。”
美人把喝干的酒瓶丢出窗外，轻轻叹气“我怕是一辈子就要耗在这里了。”
“啊？”
“你干了什么坏事啊？”
美人正色道“我是来做冥王的。”
“……”
“～～！！！！！！！！！！！ ”
“哎～！！！！！？”
＊ ＊ ＊
以上，就是资料库主管库拉达和内殿侍卫队长拉姆与冥王陛下哈迪斯的相识。
“那一天，随着银色巨象缓缓而来的，还有带给我们光明和希望的哈迪斯陛下，我们伟大的神……”
带着兜帽的老人仍然絮絮不止的欺骗着新来的鬼魂，也有很多人带着善意的笑容倾听着越穿越邪乎的传说。
远处的黑塔已经改建为幽冥界主灯塔，驱除着原本的黑暗，静静的矗立在旷野之中……
当小小走进乌沥乌沥卧室的时候，有一壶温好的茶和一桌可口的点心在等着他。
乌沥乌沥叹了口气“时间刚刚好。”
小小把手里的小行李箱放下，在躺椅上倒下,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准得让我很沮丧。”
乌沥乌沥还穿着蓝色的睡袍，头一次没有因为别人的扰眠行为而喷火，而是轻轻地替夜半访客倒好了茶，递到他手上。
“他怎么样？”
小小坐起身来，抿了一口茶，花茶的清香飘了上来，热气朦胧了双眼“不错，尽管顶着一张别人的脸，眼睛……”声音突然变了调，乌沥乌沥假装没有听到，静静等着下文“眼睛很亮，看来不错，很，不错。”
“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小小开始吃饼干，嚼的咯吱作响“说一些有的没的，我脑子里嗡嗡直响，只想把他的脸挠破然后丢到地上猛踩。”
乌沥乌沥惊讶得看着他，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
“噢……那幽冥界那边呢？”
“他只是象征性的搞烂了几个灯柱，象征性的吓唬吓唬那些漂浮的灵魂～！！”
乌沥乌沥挑眉“他到底搞什么？”
“鬼知道。”
“他一个人么？”乌沥乌沥看着他吃光了一盘点心然后进攻下一盘，再一次小吃一惊，这孩子在幽冥界都是饿着肚子的么？
小小继续塞着饼干，嚼三下吞掉，再来一块“有一个黑发的少年跟他在一起，似乎是个空间师。”
乌沥乌沥再次挑眉“空间师？大多数都在我这里有登记啊，黑发的……似乎没有；少数地下非法的分子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会是谁呢？”
小小抬眼看了老师一眼，手嘴不停，节奏不变“您也不知道？”
乌沥乌沥眼珠转了转“有几个人选，但不确定，他长得什么样子？”
小小又吃光了一盘子，抿了口茶“很漂亮，会定身术，而且……看起来和哈迪斯有几分相像。”
“噢？”乌沥乌沥有少少吃惊，然后皱紧了眉头“那就更奇了，会是谁呢？那样的美少年，我不可能会错过啊……”
小小翻了个白眼，继续进攻第三盘点心。
乌沥乌沥想了一会儿，放弃了“你就这么回来了？打过招呼没有？”
小小冷哼一声“他就这么复活了，打过招呼没有？”
乌沥乌沥摸了摸下巴，目光闪烁。
半晌，小小开口“我告诉阿和我要回家休息一下，他们以为我惊吓过度，都很赞成，说我不在也没关系……想想有点不爽。”
乌沥乌沥笑起来，这才是原本的小小，有点任性有点坏心眼。
小小吃空了桌上所有的盘子，把茶壶拿起来对嘴灌下去，然后擦擦嘴站起来“师父，借我白圆兽用用，告诉我哥一声儿。”
乌沥乌沥点头，挥挥手指，一只粉红色的小圆球歪歪斜斜地飞过来，撞进小小怀里，用大大的黑眼睛欣喜地看着他。
“哎？这好像是上次我用的那一只？”小小高兴的揉着它小小的脑袋，看它眯起眼睛享受，发出快乐的呼呼声。
乌沥乌沥拍手，侍者进来添了一壶新茶几盘点心，对于坐在那里的小小丝毫不惊讶。
“这小家伙以后就属于你了。”
小小瞪大眼睛，“哎？”
“你给他起了名字，你就是它的主人了。”看小小想说什么，乌沥乌沥伸出一只修长晶莹的食指，晃了晃“白圆兽一生只有一个主人，到死为止。你忍心丢下他孤苦伶仃？”
小小低头看看趴在他腿上粉红色毛绒的……奇异兽类通讯工具“好啊，可是我有点记不清它的名字了哎……”
白圆兽尖叫起来“贝普～！”
小小怔住“……现在我想起来了，历历在目。”
……
“嘶嘶嘶嘶……吡吡，您好，这里是阴阳师接待处，请问找哪位？”
“你好，我找苏小灵，我是他弟弟。”
“原来是小小陛下，好久不见啦。”那边传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慵懒轻佻，小小在记忆搜索片刻——————————蒲松松。
“你好，很悠闲，说明我哥会很累。”小小听着这人的声音，想起他那双桃花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三界的头头脑脑都是一个样。
“哈哈哈哈，小小还是很搞笑。受到小小陛下的改革启发，我们这里正在搞换位思考活动，目前轮到我做接线生。”
“……我哥呢？”
“……稍等。”声音欢快，隐隐听到那边的蒲松松的声音，收了那种懒散的调调，温柔得让人颤抖“小灵？小小的传声器。”
小小托着下巴，伸出食指轻轻触碰贝普额头的一撮小白毛，听着那边传来哥哥惊慌的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得沙哑“小，小小小～！？”
小小微笑了，只是听到哥哥的声音，紧绷的心弦就断开了，眼睛里一阵又一阵的波涛汹涌。
深呼吸好几次，小灵了然地静静的等待，小小的答案。
“哥？”声音微微上扬，带着稍稍颤抖。
“嗯？”小灵的声音平稳，带着无限的耐心，就好像以前的无数次，在小小犯了错误或是被人欺负哭着跑回家的时候。
小小笑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我要回家来了。”仿佛一声叹息，从白圆兽口中飘过来，穿过时空的层层雾气。
小灵笑了，身体依然疲惫，但这是最好的解乏药。
小小抬手合上白圆兽的嘴巴，眼泪汹涌而出，止也止不住，好像心里也有什么地方被淘空了，化作眼泪流出身体，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贝普看着它，黑色的大眼睛写满了疑惑，轻轻蹭着小小的脸，绒毛被泪水打湿，哆嗦了两下，继续蹭。
小小趴在躺椅上，肩膀颤抖。
乌沥乌沥站在门外，手上的白圆兽张大了嘴巴，传来沙哑的男声“他回来了？”
“嗯。”乌沥乌沥低声应答。
“明天会来见我么？”
“应该是。”
那头沉默了许久，乌沥乌沥以为他说完了，叹了口气。那边突然又有声音了“他……算了。”
“就算你不想知道，估计见面的日子也不远了。”乌沥乌沥冷笑道。
“啊……”

三日(2)

穿过空间站的上升云形梯，小小突然想起以前玩过的游戏，穿越到下一场景的时候，都会穿过一个这样的时空门，只不过，那时未知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有趣。
如今，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空间的转换没有想象中漫长，小小微微合了下眼，再睁开，一片灿烂。
这里的阳光永远灿烂，鲜花永远娇艳，微风永远徐徐，这里代表了生命的永恒和高洁————空灵界。
狄尼站在小小面前，表情恭谨，深施一礼“恭候多时了，小小陛下。”
小小看着这张脸，淡淡一笑“好久不见了。”
狄尼直起身子，退后一步，让出身后的路来，伸臂一请“陛下在等您了，请。”
一架小小的软轿，四角垂下云样缥缈的纱，四周浮着淡淡的金光，两个身着金百双色制服的少年单膝跪地，似乎是轿夫。
小小叹了口气“狄尼先生？”
“是。”
“我们……可不可以用走的？”
狄尼淡淡微笑，“因为稍微有点远，所以……”
小小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轿夫，很年轻很漂亮“可这，你们算不算雇用童工？”
狄尼愣了一下，低下头来遮住嘴角的笑意，轻声回答“在这空灵界之中，最年轻的也有好几百岁，陛下不必挂心。”
小小咧了咧嘴，扶住狄尼伸过来的手，迈上软轿，鼻端嗅到一阵淡淡的香气。
果然，轻轻松松，小小坐在宽大的软轿上被抬了起来，不多会儿就被摇晃得昏昏欲睡。
通往空间站的时空门在空灵界殿前广场的边缘，离主神宫殿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迪尼在轿边跟随，足下生风，面上不见任何表情，严肃地像FBI。
空灵界的风永远不温不火，抚过脸颊似有若无的触碰让人心焦。小小以手支头，摇摇晃晃，眼光投身在远处出现的宫殿上。高大雪白，金碧辉煌，只是在远处看，就知道是神圣的建筑物。
让人想亲手毁掉的建筑物。
满眼都是绿色，阳光暖暖的照下来，一切都欣欣向荣。只是，人少得可怜。偶尔有路过的佩剑武士或者背着行囊的云游术士走来毕恭毕敬的打招呼“狄尼殿下有礼。”
狄尼淡淡微笑，点头问好，然后继续前进，留给那些崇拜者一个潇洒的背影。
抬眼，看见趴在软木窗口的小小“陛下不舒服，要休息一下么？”
“你很厉害啊，那么多人崇拜你。”小小把下巴搁在手臂上，趴在窗口。
狄尼还是那样的微笑，水波不兴“他们崇拜的是我可以侍奉主神陛下。”
小小微微皱眉，缩了回去。
空灵界永远光明灿烂，但是却让人心底浮躁越来越感觉冰冷。
狄尼如此，那位主神陛下更是如此。
小小轻轻抚摸左手的木制手环，突然怀念幽冥界阴霾的天空，淡淡的灯光，热闹的广场，和阿和米诺斯他们围坐在小客厅里聊天吃点心……
似乎有点点了解，那个人为什么要离开光明的空灵界投身黑暗了，那里要轻松多了。
迷迷糊糊地想着，感觉轿身微微颠簸，小小探头，看到神殿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小小在心里庆幸，还好，没有书上描述的彩带和吹着号角的小天使飞出来。
“苏小小～！”一道清脆的声线在身侧响起。
小小转过脸来，一身火红的少年瞪着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他，肩膀上摞着一只火红色小鸟儿。
小小舔了舔嘴唇，瞪大了眼睛。
“瑞，瑞德？”
红发的少年微微一笑，眼底却仍是一片冰冷“原来你还记得我。”说着伸出手指去捏小小的脸颊，瞪了站在轿外微微张口要说什么的狄尼“我累了，搭个顺风轿子，狄尼大人有什么话要说么？”
狄尼一躬到地“属下没什么要进言的，殿下坐稳了。”
小小眨眨眼睛，盯着瑞德的脸，慢腾腾地伸手抓住轻轻捏住自己脸颊的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瑞德仔细地看了看他“你这小笨蛋看起来沧桑多了。”
小小抓住他的手，听了他的话又愣住了，就那么抓着瑞德的手忘了松开。瑞德冷笑一声，回握住小小的手，一个转身，把一双长腿搭在轿外晃来晃去，脑袋枕在小小膝盖上，研究小小的掌纹“命苦啊，苦命啊，你的掌纹细密如此，操心受累啊～！”
小小淡淡一笑，抽回手来“殿下还未曾告诉我真实名姓。”
红发铺散在小小腿上，少年眉眼狂傲不羁，冰蓝色的眼睛绽放光彩，“我是主神宙斯的儿子，阿波罗。你的那个他，是我的伯父。”
小小冷哼一声“那个他？你伯父谁的也不是，他是他自己的。”
阿波罗翻身坐起，盯着小小的脸看“如果他不是你的，那么就是说，你是他的？”
若是以前，小小会脸红会嘟囔会恼羞成怒，如今，他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路人罢了。”
阿波罗怔了一下，路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么？这小笨蛋以前看着哈迪斯的时候，眼睛都会发光，现在竟然平静如此？有一点意外，也有一点佩服，无论那人如何，提起他时都不曾有人有过如此冷静的眼神，或爱或恨，都会在眼神里表现出来，骗不得人的。
“小小，你不……你恨他么？”虽然已经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要问。
小小仍是那一副表情，轻轻抚摸手腕上的手环“以前曾是朋友，以后，算是相识过吧。”
阿波罗坐在他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本存了戏弄他的心飞过来，铆足了劲要奚落讽刺他，劝他死了那份心，顺便为自己扫了一个情敌。看到小小如此平静，为什么自己的心却乱了呢？
迷惑，迷惑，父亲对伯父的感情清晰明了，小小对伯父的感情明了清晰，伯父的心……没有人知道。原以为，是给了面前的人类少年了，到头来也不过路人而已，不知道伯父那样冷静了几辈子的人听到了会有怎样的表情？
阿波罗微笑了，伸手揉乱了小小的头发“小笨蛋，迷途知返啊？”
小小看着他，抬手理理头发，低低回答 “嗯。”
简单就承认了，原来那是迷途么？阿波罗叹了口气，那自己和父亲又是什么呢？
泥足深陷。
主神殿近在眼前，阿波罗掀开帘子一跃而出，肩上的小鸟飞起绕着小小飞了一圈，落在主人肩上“小小笨蛋，等一下来我宫里，我想跟你说说话，我会派人去接你，回头见。”说完身形一晃就不见了。
小小露了个脑袋喊道“我……”人已经不见了，狄尼微笑着伸出手“主神陛下有请，请小小陛下移步。”
小小叹口气，走下轿来，轻轻点头“谢谢二位大人。”两个轿夫吃了一惊，双双倒退两步，涨红了脸“这，多谢陛下夸奖。”
狄尼轻笑，脸上的冰霜也慢慢退去“小小陛下，一定是很好的上司。”
“哎？”莫名其妙。
狄尼欠身施礼“陛下请跟我来。”自己头前带路。
小小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黑色的高塔仍静静的矗立在那里，背对阳光投下长长的影。小小眯起眼睛，那座黑黑的塔，与空灵界的风格如此的不协调。小小站在那里，与塔静静对视，有一瞬间，竟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是那个人，站在那里看着他。
小小摇头，转过身去，慢慢来，就快要忘了……
狄尼轻轻叩了叩门，竟然是宙斯大人亲自来开门，小小微微有点吃惊。
“回来了？”他笑着说，自然的就好像苏小灵的语气，小小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又醒悟过来，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无所谓回来不回来。
狄尼躬身退下，他说“等一下”，然后对着小小微笑“口渴了吧？红茶好不好？”
小小想说不用了，突然觉得真的有点渴，眨眨眼睛，微微笑“可不可以要高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