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你什么事----天因
  发于:2009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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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诚心有些想咬人,磨了磨牙,“你……你不去问的话,我,我就告诉老师你和单旗早恋。”
苏晓芸终于抬头了,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上周,还有上上周,我看见你和他在小竹林里……”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脖子已经红了一半。
苏晓芸眉头皱得更紧。
蒋诚心踢了踢她的椅子腿,“你快去问下老师啊,杨少安究竟生了什么病,住在哪个医院,我们组织同学去看他……”
苏晓芸看着他,突然笑起来,“都说杨少安是你最忠心的跟班,看来是没白跟,你这个做老大的也挺关心人嘛……”
蒋诚心脖子剩下的那一半也红了。
苏晓芸又说:“不过呢,这事不归我管,你还是去问生活委员吧。”
“你!”蒋诚心急道,“你就不怕我……”
“怕你什么?怕你给老师打小报告?”苏晓芸哼了一声,“你以为老师他们不知道?”
“诶?”
苏晓芸看着他那傻样,“噗哧”一声笑出来,“也就你这么单纯了,香港电影看了不少吧,成天除了兄弟来兄弟去的,也不多长个心眼……就算老师他们以前不知道我和单旗的事,你以为他们知道后会怎么做?拆散我们?给我们上思想教育课?学校要的是升学率,只要我和单旗的成绩不下滑,谁管我们几岁恋爱几岁亲嘴啊?”
蒋诚心听见“亲嘴”二字,血气从脖子一口气冲到头顶,憋红了整个脑袋。
平时一本正经的学习委员会突然说出这么有冲击力的话,也无怪他不能适应,只是……只是……现在的高中生已经开放成这样了吗?
蒋诚心迷迷糊糊地离开苏晓芸的座位,猴子迎面冲来,“老大!”
“啊?”
“我刚才看见生活委员去向班主任建议组织同学去探望杨少安……”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对方箍住脖子。
蒋诚心激动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猴子使劲挣扎,边晃边说:“可班主任老师说现在是高三最后一学期,不要影响学习……”
“探望同学能影响什么学习啊!”蒋诚心不满地叫道。
猴子点头,“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老师说其实是杨少安和他家长不让我们去探望的,说是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
“那……老师有没有说杨少安生的是什么病?”
“没说……”
“那……你猜他会住在哪个医院?”
猴子没有立刻回答,歪着头看着蒋诚心,“老大,你今天怎么了?”
蒋诚心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有些茫然,“什么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紧张?难道……”猴子眼珠一转,“难道杨少安有什么老毛病,只是平时不轻易发作?难道……心脏病?”
蒋诚心拍了他脑袋一下,“电视剧看多了!”
猴子委屈,“那你紧张什么?谁没有个小病小伤的时候?严重点进医院吊两瓶水也很正常啊。”
蒋诚心一愣——是啊,猴子没说错,只是……
只是杨少安早不进医院晚不进医院,偏偏这时候进,实在让他不得不怀疑和自己昨天的行为有关。
大概……体育用品室那里晚上也挺冷的,大概,感冒了吧。
这么一想,就又内疚了。
当时是惊呀,也生气,但是把人关起来这种行为,如今怎么琢磨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又不是惩罚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子,还关小黑屋呢……蒋诚心自嘲地笑了笑,对猴子说:“也对,杨少安说不定就是个感冒发烧,过两天回来了就没事了。”
安慰对方,同时自我安慰。
他那时候想的全是等杨少安回来了,要怎么再和他好好谈一谈,要怎么委婉地告诉他其实单旗和苏晓芸是一对,要怎么道歉,要怎么和他再做好兄弟,即使他是恶心的同性恋也没关系……想过很多很多,前提只有一个——等杨少安回来了……
那么,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呢?
乐观的蒋诚心没有想过。
所以一周后,当班主任老师在朝会上宣布杨少安已经办理了转学手续之时,蒋诚心有一种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沙城堡被巨大的浪头彻底推垮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也许再也找不回来。
……
杨少安转学后,过了没半个月,关于他转学的流言蜚语在蒋诚心班上不胫而走。
据说消息最开始是从老师那传出来的,似乎是某个课代表去大办公室交作业时不小心听到的。
对于学生来说,从老师处得到的消息无疑是最最官方的言论,所以几乎没有人不相信。
那天中午蒋诚心和往常一样和他的几个好兄弟在教室角落分菜吃,猴子被他们派去买饮料,回来时却两手空空。
众人正准备胖揍他一顿,就看见他一脸严肃且神秘地说:“你们知道杨少安为什么转学吗?”
蒋诚心头皮一紧,嘴里猪脆骨还没咀嚼就咽下了肚。
旁边一个人瞥了猴子一眼,“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那个嘛……”
“啊?哪个?”蒋诚心愣了一下。
旁边另一个人用手肘拐了猴子一下,“你就为这个什么都没买就回来了?”
“什么这个那个?”蒋诚心一头雾水。
旁边第三个人跳到猴子身后,将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你以为一个过时的新闻能够抵消你没办好事情的罪过吗?你死定了死定了!!!”
“究竟是什么事?!”蒋诚心一直被无视,终于忍无可忍,拍着桌子站起来。
这一声吼得又急又凶,不仅仅是猴子他们,连其他中午待在教室的同学也被齐齐吓了一跳。
几个胆子小点的猫起腰溜出了教室。
猴子仗着和蒋诚心关系走得比较近,不怕死地问道:“老大,你哪里不舒服?”
蒋诚心瞪他,意思是你哪只狗眼看出我不舒服了?
猴子立刻赔笑,“那就是……今天的午饭不合胃口?”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蒋诚心也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情绪失控,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兄弟,尽量语气轻柔地说:“听你们的意思,你们知道杨少安为什么转学?”
其中一人反问:“难道你不知道?”
蒋诚心脸色变了变,假咳一声,“我……我为什么会知道?”
另一人插嘴,“全班都知道了……猴子估计是倒数第二个知道的,还拿那个消息当宝……”
“那我是最后一个?”蒋诚心指着自己。
其他人,包括猴子,互相对看了几眼,然后整齐地点了点头。
蒋诚心觉得头有些大,“为什么不早点给我说?”
“我以为你知道……”某人说。
“毕竟大家都知道。”另一个某人说。
“而且以前杨少安和我们关系挺好,在背后议论他似乎不大好……”第三个某人说。
被蒋诚心摆手打断他,“好了,现在谁给我说说杨少安转学的事?”
猴子举起双手,“我我我!”
蒋诚心有些哭笑不得,“好……”
猴子终于满足了。

十九

“……杨少安是第二天早上被打扫校园的工人发现的,据说他摔晕在体育用品管理室外不知道多久,身体都冻硬了。”
“可不是,而且还浑身鲜血。”
“喂喂,老大让我讲,你插什么嘴?”
“你没讲到的我补充一下而已嘛。”
“老大你别理他,我继续讲啊……杨少安被送往医院后检查出肺炎,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受伤,一条腿小腿骨撕裂,腰腹划伤也挺严重的,还失血过多。根据当时发现他的工人说,他应该是砸碎了管理室的天窗想翻出去,结果在翻爬的过程中被玻璃划伤后不慎摔出去的。老大你也知道,体育用品管理室是仓库改造的,天窗多高啊,没摔死人那算运气;而且那天多冷啊,杨少安摔晕后在外面这么躺着,不感冒发烧才怪,再加上一晚上没人管,就肺炎了……”
“我猜他肯定是遇上了黑社会……不过黑社会能进咱们学校吗?”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又打断我!老大你别听他的,听我说……”
蒋诚心双手扶着额,似乎很疲倦,点点头让猴子继续。
猴子清了清嗓子,“我们学校本来是打算彻查这事的,还报了警,因为毕竟后果太严重了,学校领导认为不是一般的恶性事件,可能还牵扯到校园安全问题。究竟是谁把杨少安关起来的,为什么关他,会不会有更隐秘的内幕,这些都是学校和警方想知道的,但是才刚刚开始着手查,杨少安的妈妈就提出了转学的要求。虽然听说转学原因是因为杨少安家早就决定要搬到A市,连户口也会一并迁去,但实际情况谁又知道呢?说不定是出了这事以后才决定的。唉,换作我是杨少安他妈啊,我也转,自家小孩被欺负得这么惨,明摆着以后也有可能不安全嘛……”
“被害人用这种方式间接表示了不关心真相的态度,学校和警察那边缺少了助力,象征性地动了动,后来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我说你这人真的欠扁!不说话要死人啊?”猴子龇牙咧嘴地扑向一直打断他说话的人,两人没一会儿就闹作一团。
其他人见事情讲完,也重新开始吃自己的饭。
只有蒋诚心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心里雪崩般坍塌下来。
猴子说,杨少安被关了整整一晚。
猴子说,杨少安敲碎了仓库改造的管理室的天窗。
猴子说,杨少安想翻出去却被玻璃弄伤了腹背。
猴子还说,杨少安摔下去了,杨少安受伤了,杨少安出了很多血,杨少安脑震荡……
猴子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没落下任何一句,只是……为什么意思就不明白呢?
还是说,他其实是明白的,只是希望自己不明白?
似乎只要不明白,猴子说的那些话就是子虚乌有。
事实并不是那样吧……那个保安答应了要去管理室的,他一定把杨少安放出来了的……那么,后来摔出来受伤的人是谁?唉,管他是谁,肯定不是杨少安。
可是,真的能说服自己吗?
无论如何,杨少安的确入过院,也的确已经转学,前后稍一联系,猴子的所言就半分破绽都没了。
一时的冲动和莽撞,还报着侥幸的心情以为不会出什么大事,没想到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在还仅只有18岁的蒋诚心看来,有些不太真实。
他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想在纹路清晰的手掌里寻求什么。
兄弟们的说话声已远去,他进入了自己的小世界,安静,安静得吓人。
杨少安的座位离自己的不远,他转走后,那里就一直空着,好像刚砌好的墙壁坏掉了一块砖一样,突兀而空洞。
蒋诚心看过去,心里突然因内疚而疼痛,痛得弯下了腰。
见他饭也不继续吃就趴在了桌上,猴子担心地挨过去,“老大你怎么了?”
蒋诚心额头渗出冷汗,埋在臂弯里的脑袋摇了摇,没说话。
其他兄弟也发现他的异常,纷纷围拢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
而他只是趴着,背脊僵硬,手指轻微颤抖。
一动不动。
一言不发。
***
蒋诚心变了。
他不玩了。
本来高三嘛,再麻木的人也会受环境影响,变得比平时用功一点,何况蒋诚心他们已经进入最后一学期,离高考不到四个月。
只是蒋诚心的改变来得有些猛。
且完全没有预兆——前一天还吆喝众跟班和他一起逃掉晚自习去打游戏,第二天却突然说不玩了,说要考个好点的大学,必须得拼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同学三年,已是有缘有份,迟早走上不同的道路。
这一点,猴子知道,其他兄弟也知道,所以在这关键时期,对于蒋诚心的退出,纵然有一两个想不过来的人,也没提出非议。
蒋诚心的小团体,在主心骨偃旗息鼓后就不声不响的散了,由于是最最紧张的高考前夕,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这天,蒋诚心一下课就去找苏晓芸。
他抱了一堆书,问这问那,惹得学习委员无比烦躁。
“你最近怎么了?有问题不知道去问别人啊?我这也有好多题没做完呢!”苏晓芸拧着眉,狠狠地瞪他。
蒋诚心嬉皮笑脸地说:“你是学习委员嘛,帮助同学进步可不是你的职责?”
“可我也有我的事情啊,我又不是你的家庭教师,你什么都来问我,我自己……我自己也要备考的啊!”
“哦……”蒋诚心眼珠转了转,“你上次说你要考A市的大学,有没有什么资料可以提供给我啊?”
“资料?”苏晓芸怪异地看着他,“什么资料?”
蒋诚心摸着鼻子傻笑,“就是A市哪所大学哪个专业分数线最低之类……你也知道,我成绩不大好,估计只能上分数线最低的那一所……”
苏晓芸脑门上青筋直跳,“你有毛病啊?A市的大学分那么高,你脱掉几层皮挤进它那里的二三流大学还不如就留在本市念最好的重本!再说了,全国各大学的资料上周不都发了?你回去自己看!”
蒋诚心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恼,依然傻笑,“我那不是……没时间看嘛……说实话高中三年,我在学习上欠了不少帐,想,想补起来……”
苏晓芸这才注意到蒋诚心的脸色不是很好,苍白得有些发青,眼圈煤黑,一看就知道是缺乏睡眠。
她正准备劝他两句注意身体,蒋诚心却抢先说:“既然你要考A市的大学,是不是单旗也会考?”
苏晓芸没料到他突然说起单旗,愣住,“诶?”
蒋诚心突然变得有些扭捏了,翻着眼皮哼哼哈哈,“单旗一定是考A市最好的大学吧,而且十有八九能进最好的专业,是不是C大?当然,V大也不错……不过要说专业,K大的建筑是最热门的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苏晓芸不耐烦地打断他。
“哦,原来你也不知道……”蒋诚心一脸惋惜。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他说非V大的计算机系不进,我……”苏晓芸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在见着蒋诚心奸诈的表情后,方知道自己上当了。
脸红似火,少女的羞涩突然觉醒,连声骂道:“滚滚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正巧上课预备铃打响。
蒋诚心“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深呼吸一口,翻出那本人手一份的高考资料,一页页翻过去——V大计算机系……V大虽然不是A市名声最响的大学,但它的计算机系的确在全国数一数二……V大啊……去年分数最低的专业……唔,公共教育?
教育还分公共和不公共?
他想起之前班主任老师说过,专业名称越宽泛好听的也许越不专业,往往学了几年出来都不知道自己学的是些什么。
但那个公共教育却是V大最容易进去的专业……
蒋诚心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正式的上课铃声响起。
他撇了撇嘴。
算了。
公共就公共吧。

二十

当晚回家和父母商量志愿的事,蒋爸一直觉得儿子考哪里都无所谓,毕竟他从来都没指望过儿子能干出什么名堂,只要今后能继承家里的工厂就行。
蒋妈虽然希望儿子能长伴左右,但最近看到他变得很用功,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痛,对于儿子的志向也不好再说什么。
得到父母的默许首肯,蒋诚心更加安心,全力开始查补以前欠下的学习债。
他数学成绩一直很好,物理也不差,化学虽然弱点,但也是因为他懒得背元素周期表。
相比起纯理科的三门,麻烦的还语文和英语。
特别是蒋诚心的英语,高中三年无论是段考月考还是半期期末考,从来没及过格,得到的分数还曾创下全班最低纪录,43。
语文的情况虽然比英语好一点,却也常年徘徊在及格与不及格的边缘,关键在于,他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写完作文则及格,反之则不及格。
为了补好这两科,蒋诚心往脸上堆了一层又一层的泥,天天厚着它去找苏晓芸问问题,把一个平时文静乖巧的女孩子活生生折腾成随时暴走的河东狮。
其实蒋诚心大可以去烦语文课代表和英语课代表的,但他不,他就认准了,因为从苏晓芸那里偶尔可以打听到一些关于单旗的消息。
决定考A市的大学是在得知苏晓芸也考那边之前,理由很简单,他要找机会再见杨少安一面,当面道歉,把事情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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