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肩----佑翔
  发于:2009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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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拨了两个老师报了喜讯,包含今晨陪考的沈老师。
面前的火锅早已沸腾好几轮,以为终於结束的时候,又是电话响。
「嗯……嗯……」,裴敬辉对著电话笑,「……嗯。好……嗯嗯……」,声音很柔软,像是对自己的那种神态。
徐开贵苦笑,把自己最後的几样菜扔进锅里煮了。
「嗯……好。掰掰。」
挂掉电话,那人的神情变得俏皮,「喔……超饿的啦!你都没有帮人家煮。」
徐开贵笑笑,「……你快动手吧,自己才知道自己的规矩,什麽先煮,什麽後放。」
一边吃的时候,还不住的说话:「开贵,我跟你说喔,你知道吗?我文化中心的展场申请过了……文化中心耶!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申请吗?」
徐开贵啜饮著杯里的奶茶,发现这里用的是纯鲜乳,「……开心吗?」
「当然啊……不过我接下来就要烦恼了……我的画件数不够,要多画几张了。最好再来两张大的。」
徐开贵想到了那张画,一时黯然。
对方仍旧碎嘴著,「……看来最近得回去一阵子,毕竟你那边空间根本不够大,只能够让我画小张的图。」
一时没有从中转换过来,徐开贵喃喃地,「……空间不够大?」
「对啊……」,吹几下,就一口把热烫的青菜吃下去,「你那边就算整间给我画,都嫌不够用。」
徐开贵不知道怎麽接口,一时间不知不觉的喝完了奶茶。
「开贵,到时你也会再来帮我的,对不对?」
「嗯。」徐开贵转开目光,向著服务生,指指餐前的水杯,「可以帮我加水吗?」
「喝我的就好啦。」
服务生已经走远,对方把杯子推到面前。
「那是你的饮料。」
徐开贵把让渡的杯子再移回原位。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们不是一起的吗?干嘛分那麽开?」
徐开贵摇摇头,不再解释。
敬辉,不是这样的。
我们在一起,我们有一样的归处,我们可以,看到一样的风景。
但是,那是因为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人生,而我们选择,走同一段路。
我们有不一样的课题,我们面对不一样的挑战,但是我们在一起。
在侍者注满杯子的时刻,对方自洗手间回来,神色却有点不悦。
面对著整桌的美食,海鲜还未下锅,应该正是食欲旺盛的时候,察觉到对方的反常,徐开贵问:「……怎麽了?」
「我好像头痛。」
皱起来的眉头,遮蔽了刚刚灿烂的阳光。
徐开贵想了想,把手伸过去,就著对方的额头,停留了几秒。
一阵思索,徐开贵掏出口袋里,今晨临出门为自己留的药。
知道对方不喜欢吃药,还特别怕看医生,他只能这样哄:
「……一口吞下去。不会难吃。」
裴敬辉伸手,仔细的东瞧瞧,西瞧瞧,「……这是什麽?」
「这是普拿疼。」
裴敬辉又皱皱眉,「你为什麽会有这东西?」
徐开贵苦笑,「医生什麽不多,药最多,你不知道吗?」
像是不满意这样的解释,裴敬辉又问,
「那我为什麽要吃普拿疼?我又没有生病。」
「……你有发烧。」因为你的体温跟我一样高,徐开贵心里这样想。
「明明没有。」
终於不耐烦,隐隐作痛的头,让自己的脾气也开始不稳,「裴敬辉,快吃。」
「……我之前看过的都是长长白白的那种,为什麽你给的是黄黄而且圆圆的?」
「裴敬辉,你是要我吃给你看才肯相信?」
「不、不……」
原本只是打算混过去,胡闹一番的裴敬辉看到对方忽然冷下来的脸色,带著委屈的表情,把药碇往喉咙里放。
有模有样的喝了口水,吞了一次,然後整张脸皱起来,再吞一次,变成满脸要呕吐的表情,然後总算是咽了下去。
「好苦。你骗人!」
那有什麽办法,我给你的是碇剂,又不是膜衣碇。
徐开贵想归想,只能敷衍著,「你自己吞那麽多次,不苦都给你弄苦了。」
从自己锅里捞出冬粉,和刚刚调过的酱料混在一起,「那,给你。」
这次对方马上就吃了下去,「好好吃喔!你怎麽弄的?」
「……这下不苦了?」
满脸喜孜孜的模样,让徐开贵也绽出笑容。
像是完全忘了刚刚那些事,徐开贵很佩服他活在当下的本领。
敬辉,我知道,人生应该要把每一刻过的快乐。
但是如果一段一段的快乐有著冲突,你要如何连接?
除了当下,未来对你而言,是怎麽样的光景?
……我们看的见吗?
……我还看的见吗?
骑车的时候颠的厉害,加上今日使力的时候觉得汗水浸蚀,现下疼痛越发明显起来。
连同头痛。
忽然,他的安全帽撞到他的。
「你为什麽一直……」裴敬辉的情绪略微放缓,「……你打瞌睡?」
「……嗯?好像是。」
「这样很危险,我的安全帽会被你震到看不见前面。别睡。」
绿灯到的时候,他又催著油门,发车出去。
「嗯。」
「你看,奔驰的快感……开贵,体验极限的时候,你就不会想睡了。」
徐开贵强打起精神,让风从旁边吹醒他。
但是每一刻从路面上传上来的震动,只是催化著背痛。
到了车站,陪著他等当日南下列车的时候,他还是有著说不完的电话。
太阳应该是微暖的照在身上,但是却一点也没办法驱走寒意。
「对,主任,我当然考上了……喔,就评审委员刚刚打电话跟我说的,不过他叫我不要张扬……」,裴敬辉查著行事历,「……我的意思是,我们学校……」
对著话筒,「对,就是这个意思,可以趁机打出名号……黄老师,你最了解我的……」
「嗯,没错……登一面,下一期的现代艺术家杂志……文化中心展场,凉夏厅,是,25号。」
放下话筒,正好徐开贵关上刚刚投币的水瓶,稍稍疑惑的,还是开了口:
「你要叫你系主任用公费登你考上的广告?」
裴敬辉在已经写满的行事历上加注,一边头也不抬的,
「我是那种踩在别人肩上向更上面爬的人,黄老他比谁都清楚……他不会後悔有我这个学生的。」
那麽我呢?我也是那个贡献肩膀的人?
只是……一个人能有几个肩膀?
徐开贵一边想著,裴敬辉又开始打第二通:
「是阿,弄华你知道吗?我通过了……对啊,好不容易……真的吗,让你担心了……」
「……嗯,你……等等……」,裴敬辉向徐开贵打个手势,开贵屈了屈腿,让他从人潮越来越拥挤的椅旁过去,「……嗯嗯……真的喔……」
听著裴敬辉的声音越来越远,莫名其妙的,似乎反而越来越安心。
那个人的世界,也许,从来就没有平静。
但是一个人不停的追求极限又是为了什麽?在极限背後的那些,又是什麽?
能让一双手不放开的……又是什麽。
从月台送走了人,才想起应了的那个约。
低头一看,手腕上的指针指著八点二十,现在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走进药局时,徐开贵自己觉得好笑。
家里头还有的药,竟然要在路边买。
用刚买的矿泉水,吃刚买的药,然後从後门悄悄的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下。
拿起眼镜,眨了眨已经开始因为热度泛泪的眼角,在节目单上搜寻,
「苏元醒……38号。」
主持人唱名正好唱到36号。
还好,还有赶上。
台上的声光效果很够,让自己可以还算清醒的听到他的歌声。
其实很不错。
有人帮他举著「XX大医学系第一型男」,还有学妹在旁边等著要献花。
……小蓉呢?
是了,在第一排。
好像也很开心。
真好。
能够真心的相待,都好。
自己在他来的前一天,与母亲的对话里,自己镇重的语气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都还记得,婚礼上那个新郎的模样。
事後回了母亲电话,而这次的意义,不仅此而已。
「妈,我有了想要共渡一生的人。但是是个男人。」
他还记得母亲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笑了声,而後挂掉了电话。
歌曲的最後乐音在模模糊糊中结束了,他跟大家一起著拍手。
然後忽然发现有点累了。
这几天来,他好像累的够了。
「……学长,你在发烧?」
学弟的脸在眼前放大,徐开贵茫然的点了点头。
「学长?你生病了怎麽还来?……」
小蓉的脸好像也在面前晃过。
「我答应过的……我答应过的。」
学弟一直探著学长的额温,「学长,我送你回去。你的烧已经不低了。」
自己坐上别人的後座时,礼貌的只是抓紧後面的杆子,学弟的肩膀往後,撑著学长微微下垂的头颅,黑色的发落在肩头。
学长刚刚在椅子上其实一直坐不住,像是背脊难受,只能藉著前倾来放松。
但现在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头颅的重量出卖了主人的衿持。
「……学长。」
学长在打瞌睡了。
缓缓停车,到了徐开贵居处楼下,搭著学长的肩扶著他,走到门前,苏元醒把对方的眼镜取下来放在自己口袋,擦擦对方湿润的眼角,摇摇正模模糊糊睁眼的徐开贵。
徐开贵意识渐渐清醒,知道自己只是需要休息,勉力的推著凉而舒适的肩头,「可以了,谢谢你……」
徐开贵自己脱了鞋,摇摇摆摆的走到床边,颓然的倒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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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敬辉,你皮绷紧一点阿~
我已经听到大家想把你往死里打的怒意了……

错肩 第三章 3-7 上

(3-7)
徐开贵恍然的从床上睁开眼。
舔著裂开的唇,正想起身,有只吸管碰在唇上,本能的,自己顺从的吸了几大口。
「慢慢喝,学长。」
那声音不知怎麽,听起来觉得分外温柔。
「学长?你还好吗?」
苏元醒探头过去,仔细的看著对方的神情,带点隐隐的焦急,连身体都靠的近了。
「元醒……?」
自己声音的沙哑,自己都很惊讶。
这样照顾著自己,还为自己担心,徐开贵没来由觉得受宠若惊,说不上来怎样的情绪。
忽然却是想到,要是那人也有这样,该多麽好?
马上明白自己的想法内容可鄙,徐开贵开口接道:
「抱歉,让你照顾我,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相较於对方出神,微微阴晴不定的神情,学弟的眼在灯下显的透明而乾净。
「学长,你生病了,怎麽可以没有人照顾你?至少……不然至少学长拨个电话,我等到你女朋友来再走……」
有点觉得冷,徐开贵忙拉拉衣襟,湿掉的上衣黏在身上,再抬眼笑笑,
「……他很忙,可能是没办法来。」
熟悉的触感,忽然对方的袖口贴在自己眼角,似乎有人为自己做过很多遍了,
「学长,你一直在哭……高烧的时候,睡著的时候……」
我?是吗?
徐开贵扯下嘴角,却只是疼痛。
裂掉的唇上有血的味道。
学弟隔著卫生纸,按在他唇上。
徐开贵接过手,看了看血点,又按回唇上,只是笑。
学弟把手上湿毛巾拧乾放在床头,才又开了口,「学长,你会饿吗?我去买东西给你吃?」
发觉对方想坐起身,苏元醒立刻扶著他的腰,却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僵硬的身体反应,
「……学长?」
讶异的,苏元醒楞了下,「……我……对不起。」
反应会如此直接在远自己意料之外,现在更感应到对方敏锐的察觉,而学弟微微咬唇的尴尬却反而让自己觉得抱歉。
毕竟自己的过剩意识来自与异性交往外不同的经验,徐开贵只能挥挥手试著解释,
「跟你没有关系……」
看著对方懊恼的脸色,徐开贵只好找个理由带过去,就著现实的嗅觉搭了话,「这味道……你这第一型男用的香水……是麝香对吧?」
徐开贵一边说,一边又像小动物般的嗅著,学弟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有点不住的热。
「很奇怪吗?学长。」
「不会啊,不过跟我弟弟喜欢的一样。」
徐开贵笑的自然,试著缓和气氛。
「……弟弟?」
对方的注意力显然被转移,徐开贵继续,「嗯,我最疼的弟弟,明明才几岁的年纪,有次去百货公司的时候,一闻见,眼睛都亮了。他拿了张宣传广告,一贴就是好几年……」
徐开贵诉说著,语气变得柔和,「……他中意的东西很少,一旦喜欢上了,就很难再改。」
苏元醒看著坐在床前的散发男子,他正在认真的想著他的弟弟。
最疼的弟弟……
学长有恋弟情结吗?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不是的学长,我并没有特别喜欢……」
麝香?鹿的狐臭而已嘛。
「这只是……他们趁我要上台的时候乱喷的。你也知道,他们最爱起哄了……」,解释著,苏元醒竟然真的红了脸。
徐开贵笑了笑,顺势著瞄了墙上挂钟,「你唱的不错,没辜负他们的设计,还以为他们会闹你个请宵夜什麽的……」,在学弟的注视里,眼角自然而然的撇上两个人视线内的时计,「……看看,都多晚了,你该回去了……」
徐开贵说到一半,像是忽然被口水噎了到,咳了好几声。
又安静下来的时候,徐开贵微窘的轻轻颔首,对上学弟的目光。
「……今天,很谢谢你,元醒。」
看著头发凌乱,神色疲惫的他,苏元醒很想,很想把刚刚他听到梦呓中的那个「敬辉」揍到谁都认不出来,然後好好的照顾眼前的人。
但是身份不允许。
他只是他的学弟。
他们只是学长与学弟。
借课本,印笔记,发all pass糖,顶多家聚相约才有机会一起吃饭,或是碰上个刚巧什麽才可以一起慢慢说些话。
拼了命让自己变成他的直属学弟。
这就是自己尽力能做的最大限度。
学长算是独来独往的人物,虽然并不因此失去他在系学会的影响力。
没有什麽人和他不好,但也没有什麽人,跟他特别好。
……而他来听自己唱歌,是自己,想都没想过的事。
应该是说,想都不敢想。
而这个想都不敢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还对自己笑。
苏元醒的胸口热的快烧起来。
「学长……」
徐开贵忽然发现,那双直异常酌热,注视著自己的眼睛。
「……学长。」
徐开贵从耳里听到的,似乎有别於平日里那阳光青年对自己的呼唤。
刚刚极力摒除的念头再度萌芽。
徐开贵忽然明白了什麽。
「学长……我……」
「元醒!」
徐开贵的神色忽然变得严厉。
「你不要说……不要说话。」皱起了眉头,他有点激动起来,
「小蓉……你这样……你这样把小蓉当作什麽?」
敬辉,你把我当作什麽?
眼前的人露出了委屈,但是自己已经对这种神情免疫了。
应该是的。
「学长,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小蓉,并没有在交往。」
徐开贵楞了一下。
「我和小蓉会聚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喜欢同一个人。」
望向对方直澄的双眼,「学长,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吧。」
过了几刻,沈默被打断,「……学长,你看不起我吗?」
徐开贵又咳了几声,对方还是那样心细的端过注入温水的水杯,把吸管凑过来,只是生疏的距离,和刚刚大相迳庭。
「元醒,你是个很好的学弟……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苏元醒贪恋的看著灯光下,和著阴影的轮廓,笑了。
「学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苏元醒围上在膝上放置已久的围巾,慢条斯理的整理长度,
「学长……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自己……」
就像你答应过要来听我唱歌,就会出现在我眼前一样。
「嗯。」
「学长……叫人来照顾你,好吗?」
看著起身,穿上外套的人,在门口时候,他回过头来,等著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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