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两相知----夭袂
  发于:2009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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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衣心知这殿下不放心,要亲自去瞧瞧陈昱是不是回去了,就应了一声,目送了殿下上马。
这殿下果然绕到了后花园来看,昨夜的足迹和马蹄已被猛烈飘舞的大雪覆盖了一层,看起来坑坑洼洼的。
天色已萌萌亮了,偶然抬头,看到那件被自己鞭子卷上树的袍子还在那里。
肆虐的地方也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迹,但是斑驳血迹和掉落的梅花瓣混在一处,看得清楚。
柳金心知他必是自己回去,微微放下了心,却又开始忍不住担心起来:那人不着外袍的顶着大雪走那么长时间,会不会被冻病?
一路心事重重的来到了晴妃殿,离上朝还有段时间,便在晴妃处休息了。
折腾了一晚,偏生还是睡不着。
软玉温香在怀,暖暖的熏着自己,不由得生歉:这王子妃娶来有些时日,自己很是疏忽了她,以致现下都没有子嗣。
回想起她身着大红的衣衫,羞答答的坐在床上等待自己那日,偏偏那人得知自己娶妻之后生了大病,自己赶去照料了一晚,竟冷落了这个温婉柔和的新娘!
现在晨光萌萌,温室生香,时候正好,于是和晴妃缠绵起来,暂时将那人忘在脑后。
上朝回来,也是直接到了晴妃处。这个妃是太子殿下亲赐给他,自己虽然薄待了她,却从未听她说过半句怨怼言语。吃过午饭,也是点了烛光,拉上窗幔,和那皇子妃鱼水之欢一番。
其间言笑晏晏,暖语馨馨,烛光摇曳处,柳金不由得想到若是那人和自己还如先前一样,也是这般温馨和美,又有多好!
忽而又想到两人的分崩离析,想到了以后的种种……
努力摒弃了那人在自己脑中挥之不去的神态,在晴妃出摆下了晚饭。正吃到一半,听到陈昱的侍女碧竹求见。
叫她进来,听她问道:“殿下,我家少爷今晚在哪处就寝?”
柳金说道:“你家少爷在哪就寝却来问我?问你家少爷呀。”
碧竹又道:“昨夜给少爷等了一晚上的门,不回来也不知会奴婢们一声。今天一整天的饭菜也白准备了,全部都剩下了。少爷是回陈府了么?”
柳金心中一窒,声音微微发颤,问道:“他昨晚没回去?”
碧竹摇头。
“今儿一整天都没回去?”
还是摇头。
暗叫一声糟糕,放下饭碗,连马也不骑就急忙奔出了晴妃殿。

第 3 章

一整日的雪使得雪地中的足迹更加模糊,树上的衣服还随着寒风微微飘舞。
虽然是大冷天,二皇子殿下却急出满头的汗。
没有回寝殿,更不可能回陈府--陪侍要是回自己家宅的话必须向皇子请示。那他连外衣都没穿,能去哪里?唯一的可能:还在后花园的雪地里!
皇子殿下左右找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慌乱中反而冷静了下来,仔细的观察着昨夜肆虐的那处雪地。血迹早就被鹅毛般的大雪所覆盖,许多杂乱的足印也都是只剩下些许的凸凹不平。
好在这皇子眼力极佳,竟从斑斑驳驳中找到了陈昱走到假山的那串足印!
心中如被热油烹过,攥出的冷汗被冷风一吹变得冰冰凉。越走越慢,渐渐走到陈昱藏身的灌木前,身子开始抖起来,越抖越厉害,却始终没有勇气再往前走。
嘴唇张了又阖,阖了又张,终于颤抖的、小小声的叫:“陈昱……”
雪花飘落的声音似乎太大了,都遮盖了柳金殿下的声音。于是他稍稍提高了音量,仍是颤抖的叫:“陈……昱……你在不在里面?”
还是只有风声回答了这个慌乱的皇子殿下。
终于鼓起勇气,踏前一步,绕过灌木。映入眼帘的,可不就是那蜷在一起的,毫无知觉的人吗?
柳金猛的扑了过去,用自己的大裘使劲的裹起已经昏迷多时的人。他的脸色已然僵白,吐息微弱,全身凉的连掉落的雪花都没融化。本来紧紧的蜷缩在一处,被柳金用力抱起来的时候,唇角缓缓的滴下血来,手脚也软软的掉了下来,看起来一丝活气都没有了。
柳金殿下眼中的泪水早已经漫了出来,他一边抱着陈昱,一边使劲的撮他的脸,使劲的拍打他,用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说:“快醒过来!谁准你睡的!快醒过来!不许睡!”
在睡梦中都要遭到这个纠缠了一生的皇子殿下的虐待,陈昱被他弄的竟然幽幽的醒了过来,上面仍沾着些雪花的眼睫缓缓的睁开,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二皇子殿下看他睁开眼,几乎要喜极而泣,使劲抱着他道:“玉儿不要害怕!有我在!”
“殿……下……”陈昱一张嘴,鲜血就更不停的冒了出来,他吃力的想抬起手,但是只是动了一动就因为没有力气而又掉了下来。
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柳金把他的手拿起来握在自己怀里,语无伦次的说道:“你放心!我都知道。你放心!别说了,我都知道。”
陈昱清澈的瞳中明明白白的映着二皇子殿下俊美又泪痕满布的脸,那认真的神情似乎要把看着的人化在自己的眼睛里。
那二皇子这会儿早没了往日优雅的气度,哭的像个孩子一般,一边哭一边毛手毛脚的抱起被大裘裹着的陈昱便向外跑。
陈昱仍然认真的看着他,喘了一会,用尽了力气说道:“殿下,我没有辜负你。”
一路飞奔把陈昱抱回了皇子寝殿,进门就是一阵忙乱:亲自把他放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一叠声的叫大夫,命下人将炭火烧得更旺,端热水拿毛巾。
许是又被这骚乱吵到了,许是不曾昏的彻底,一直躺在柳金怀中的陈昱竟微微睁开了眼!二皇子殿下正抱着他给大夫看诊,见他睁眼,忙安慰他道:“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哪里难受?很痛么?”
陈昱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不少,竟有力气摇头,说道:“殿下,别麻烦了。”
柳金怔了一下,这莫不是回光返照?!随即在心中怒骂自己:呸呸呸乌鸦嘴!
没等他开口安慰,陈昱又说道:“殿下,我与你好了一场,今日全还了给你。”
柳金一下子慌了,一边流泪一边说:“不不,你欠我的,你还不清!我还欠你的,我还没还呢!你不想要了?”
陈昱微微一笑,说道:“殿下一直认为我勾引了太子,真是好没道理。我死也不能瞑目。殿下,盼你亲口说一句:陈昱不是那样的人。”
柳金已然哭得话都说不利索,抽泣道:“我不说!我不说!你不许死!等你好了我再说!”
陈昱表情微有些落寞:“这最后的请求,殿下都不肯满足。还有一事,我身后,请殿下将我送回陈府,是烧是埋,还请我父母发落。”说完这句,猛的咳了咳,一口血喷了出来。
当着大夫和众下人的面,这个孤高的皇子抱着他即将失去的心爱的人,哭得断了气一般。
“外邪入体,邪正相争,气血亏虚以致难以生化气血,外感六邪发为热病。阴虚肺热是以痰中带血,晚间潮热盗汗且脉细数……”
二皇下殿下焦急的打断了摇头晃脑的大夫,问道:“别给我背医书了!到底妨不妨事?”
大夫被打断,放下正在把脉的手,又瞧了瞧静静躺在床上的人的面色,道:“六邪风为首,中此证甚是凶险。幸好有陛下亲赐的芝香丸续命,当可起死回生。陈公子年轻骨血旺盛,若能熬过今晚,来日好生将养,想必无妨。若是熬不过……”
“给我住嘴!若是熬不过,你也不必活了。”二皇子殿下的脸色比那桌上的瓷碗更青。
大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边作揖一边连声道:“殿下饶命!殿下恕罪!殿下饶命!”
“还不赶紧开方子!”
“是!是!是!百……百合白芍20钱,麦冬玄参熟地生地各10钱……”
把吓的几乎要尿裤子的大夫赶去熬药,二皇子殿下独自坐在陈昱的床沿,用手轻轻抚着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和唇。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躺在床上的人:“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这一晚二皇子府折腾的天翻地覆,主子连夜守在病危的人床前,又有哪个敢安睡?
漂亮的桃花眼中泪水盈盈,经过一夜的浸泡,已然红肿不堪。伴随着昏迷的那人不断抽搐、无力的低咳,二皇子殿下的心一次次被揪紧。
直闹到清晨,陈昱才渐渐安静下来,大概是那御赐的灵丹起了作用,他不再咳血和痉挛,高热渐降,脉象也渐趋平稳。
知道这个倔强的人总算熬过了这一晚,二皇子殿下长长的舒了口气,叹道:“阿弥陀佛!”
彩衣正端了一壶热热的参茶进来,见到此情此景,忍不住笑道:“殿下不是常说信佛的人都是迂腐不化之辈么?这阿弥陀佛又是说给谁听的呢?”
柳金一窘,怒道:“好个大胆的,越发无法无天了!将来谁做了你夫家,看不要倒霉死。”
倒把彩衣羞红了脸,心道果然是不能拿这别扭的殿下取笑的。将参茶倒好,正经说道:“殿下也要顾及自己身体。公子既已没事,殿下也该喝口水吃点东西了。”
这二皇子这时心情明朗,拿过镜子一瞧:镜中之人脸色竟没比床上的好了多少!眼皮红肿,嘴角干裂,眼窝深陷,果然与平日里玉树临风相去甚远。
他也不在乎,亲自用毛巾沾了温水,细细的帮陈昱擦净了脸,又用银匙喂些参茶给他喝了,这才就着剩下的已然凉下的水胡乱抹了一把。
看看天色,已然蒙蒙亮起来。看了看床上的人,并无凶险之象,沉吟一会儿,唤了彩衣道:“准备朝服,我要上朝。”
彩衣诧异道:“殿下!今日给太子殿下告个假,就别去了吧。公子现在这样……殿下也一晚上没有休息了……”
柳金叹道:“唉,世事本无常。准备朝服。我走之后,叫几个家丁准备个软床,把陈昱送回他的寝殿。路上仔细受凉,叫大夫寸步不离的照料着。”
随后,又加了一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擅入他的寝殿。探病的全部挡掉。今儿天气不错,送晴妃娘娘回太子府探亲。”
彩衣是个聪明的丫头,立刻乖乖答道:“是,奴婢这就去吩咐着。殿下一会上朝,奴婢给殿下好生梳梳头再去。”
铜镜中央,俊美憔悴的王子殿下和正给他缓缓梳理长发的美貌的侍女默默对望着。
轻轻一声叹息,饱含了无奈。
彩衣忍不住劝道:“殿下休要叹气,且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似乎被那最后一句所震到,二皇子殿下猛然盯住彩衣的脸,说道:“好丫头!想不到你竟如此了解我!”
彩衣微微一笑,说道:“殿下说哪里话来,彩衣从小跟着殿下,旁人不知的,我都知。殿下的心,用的都快碎了。”
这句话直接击中了柳金,身子微微摇了摇。

第 4 章

当朝皇上已然病重多日,所以朝政全部由太子代劳。
金碧辉煌的朝殿上,太子殿下沉稳的说道:“近日来接到边关通报,丹国这一个小小国家屡次犯我边境。是可忍孰不可忍,众卿家说说,应当如何是好?”
“点兵十万,直赴都城,攻其不意!”
“派我国大使前往谈判,加强边防以稳定民心。”
“陛下病危,新旧换代,此刻不宜动兵,忍一时风平浪静。”
听着群臣七嘴八舌的启奏,太子殿下等待稍静,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二弟,你怎么看?”
群臣暗暗纳罕,这一句“言之有理”,说的是谁呢?
二皇子说道:“臣弟以为无需多加顾忌,点兵三十万,奔赴边城。驻守些时日,若再来犯,攻之。不来,撤回都城。父皇病重,我朝即将更新换代,傀儡小国趁机冒犯以为有机可乘。皇兄不如现在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以震我皇威。”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道:“还是二弟你最合我心意。就照你说的办,现封你为帅,即日起程。若再来犯,开战。若不来,驻守些时日后班师回朝。”
“殿下!不可啊!现在开战,百害而一利!边境将民不聊生!”
“殿下,我国南部因雪灾连日饥荒,实不宜现在动用国库去行那意气之事!此番一去的粮饷更应救济灾民!”
“殿下,这时候调我大兵前去,一旦敌国犯我都城,将大事不妙!”
“殿下!……”
太子殿下笑道:“众卿稍安毋躁,我意已决。柳金,授你帅印,跪下接旨。”
二皇子急忙跪下,说道:“皇兄!臣弟现有要事在身,无法接过这番巨任远赴边疆。皇兄恕罪。”
太子殿下面色微微有变,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既如此,顾爱卿接旨:我代父皇,命你携三十万大军,前往沅陵,若丹国来犯,无需回报,直接攻打。若不来犯,镇守。接我令方可班师回朝。钦此--”
宣完,直接一声退朝,摒绝了众大臣的唠唠叨叨。
御花园中。
“二弟,说说吧,你倒是有什么要事?连这么好的立功的机会都不要。”
二皇子微窘,说道:“说来羞耻。臣弟和晴妃近日算计着想要个孩子。前些日子臣弟很努力来着,不知近日有没有音讯。若是有了,臣弟想好好尽尽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若没有……这个,嘿嘿。”
太子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道:“好一个不务正业的王子!叫你去带兵,倒为这个推三阻四。”
柳金殿下挠挠头,嘿嘿傻笑。
太子殿下仔细瞧了瞧二皇子的脸,问:“脸色这么不好,怎么如此操劳?昨夜没睡好么?”
二皇子说道:“昨夜我的陪侍生了大病,险些命丧黄泉。因此折腾了一晚。”
“哦?”太子沉吟道:“陈昱险些丧命?和你夜间在雪地中鞭打他有无关系?”叫了身边的小太监道:“把陛下赐我的芝香丸拿一颗给二殿下。”
柳金急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这么金贵的药丸,哥哥留着吧。我也还有五颗呢。”说着奇怪的问道:“哥哥怎知我在雪地中打他?这人不顾仁义廉耻,勾引我府中侍卫,我教训了他下。”
太子笑道:“好薄情的人!二殿下夜中怒气冲冲的去打了他,扣下他的衣服让他在雪地挨冻,这宫中又有哪个不知道?早已传的漫天飞了。再说陈昱和你自小一处读书,现下病重了,还是因你而起,你怎么连颗药丸也不舍得。”
柳金皱眉道:“这救命的药丸,得来不易,你我也只有那几颗,又怎能随便给人?他不过是个小小尚书之子,将来也就做个太傅。如何能为他浪费了好药?”
太子抿着嘴笑,漂亮的双眼皮弯成了弧线,唇边还露出了两个可爱的浅浅酒窝。
正要说话,忽见一个侍女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人从凉亭后走了出来。
那人的肌肤白的如透明一般,隐隐透着病态,身子十分瘦弱,虽裹着好几层毯子,却仍看得出毯子下的身子瘦骨嶙峋。眼中缓缓的漾着水波,直如被春日照耀的湖面般柔美。神情更是宁静祥和,仿佛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侍女走过来请安:“殿下,二殿下。”
太子殿下径直向轮椅走了过去,蹲在那仙人一般的人面前,边握着他绸缎一般的手帮他取暖边说道:“这里风大,非儿怎么上这来了呢。再病了可怎么好?”
那非儿静静的用他似水的眼眸看着太子,嘴唇轻启,发出天籁一般幽幽的声音:“不是哥哥叫我出来晒晒太阳的么。二哥,你好。”
二皇子看着那瘦弱的身体,心中一阵难过,说道:“五弟,你好。怎么坐起轮椅来?扭到脚了么?”
五皇子微微一笑,淡淡的道:“嗯,前几日在雪地里滑了一下,磕到膝盖。”转过头来对正温柔的看着他的太子说:“哥哥,有点冷,让红袖送我回去吧。”
太子宠溺的笑了笑,温柔的帮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毯子,把他冰凉的手盖在毯中,转头说道:“二弟,你先回去吧。非儿身体有恙,我送他回去。”
二皇子说道:“是,哥哥。对了,晴儿吵着要回太子府探亲,我被她烦的没办法准她今天回去了。哥哥,若没有事,让她早点回来吧。”
太子回眸一笑,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美的不可方物:“知道了。你不要太霸着她了,她可是我心腹使将唯一的千金呢。”说罢又浅浅一笑,直映得阳光都失了明媚。
二皇子殿下目送着太子小心翼翼的推着轮椅走出凉亭,轻轻在心里补了一句:“五弟,保重身体。”
柳金回到自己的皇子府,似乎很累,问了问陈昱的病,就歪在床上闭眼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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