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昱也微微一笑,道:“那想必是哪个丫鬟去赌钱,拿走了没还回来。”
忽然听屋外院内莲儿的声音传来,得意的告诉另一个烧火的小丫鬟道:“我今儿去花园逛,正巧碰到晴妃娘娘,我就去帮她取了手炉暖手,就赏了我一吊钱呢。”
那个小丫鬟羡慕的说道:“啊,这么好?你运气真好。”
莲儿高兴的说道:“那也是晴妃娘娘善良心地好。以后咱没事就去她跟前走动走动,帮帮忙,说不定她一喜欢,调了我去她的寝殿服侍呢。”
彩衣在屋内听的七窍生烟,摔了门出去就骂道:“你这贱丫头,看着公子这样也不知道照顾照顾!他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小心你的命!晴妃娘娘晴妃娘娘,她是你亲妈呀?吃里扒外的家伙!”想起床上病弱无力的人,再次来气的骂道:“你没看人病成这样!也敢出去疯!你良心让狗吃了?陈公子脾气多么好的一个人,从来对下人不打不骂,你就忍心这么对他?”
那莲儿自被调过来之后没人管她,已然是这个院里的大丫鬟了,听到彩衣这么说,气得哭道:“姐姐你这是在骂谁呢?你是服侍王爷的,服侍的不好得罪了八王爷才被贬到这儿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彩衣气她趋炎附势,正要打她,突然听到屋内的陈昱说道:“彩衣回来吧,我有话和你说。”
彩衣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事,狠狠瞪了哭的伤心的莲儿一眼,急忙回了屋。
坐到陈昱旁边,帮他靠的更舒服了,才问道:“公子有什么话说?”
陈昱心事重重的看着她,问道:“为什么得罪了八王爷?”
彩衣想到这件事就觉好笑,说道:“没为什么。我不小心撞了他,骂了他,还告了他的状。”
陈昱想了片刻,说道:“你这又是何必?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也不要这么糟蹋自己。”
彩衣一怔,片刻知道他说的什么,解释道:“公子,我不是故意去惹他的,真的是我不懂事。你想想啊,我就算想来照顾你,也得管家同意才行呀。我惹了八王爷就是犯了错,把我发配到哪儿也不是我决定的。”
陈昱叹口气,说道:“你别再瞒我了,我都知道。彩衣最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岂有不懂事的道理?你故意去惹那八王爷,然后求了管家把你贬到我这苦寒之地。自我被打的那日起,你就天天晚上来为我上药,你这番照顾的心意,我岂能不知?只是太委屈了你。”
彩衣听到这里,狡猾的笑笑,随即正经的说道:“公子说哪里话来?我照顾公子,那是我份内的事情。再说,这里怎么是苦寒之地?再苦的地方,有了公子,也是清雅之地。”
陈昱听到这里,竟微微红了脸,心里想着这彩衣莫不是爱上自己了?每夜趁自己熟睡之际来给自己后背上抹药,女孩子家家丝毫不知避嫌,现在竟为了自己放弃了服侍自小跟到大的王爷!
想了片刻,叹气道:“姐姐的这番心思都浪费了。”
彩衣笑问道:“哦?我是什么心思?”
陈昱正经说道:“彩衣,你是个聪明之极的姑娘,配得上更好的。陈昱一个小小的陪侍,又病成这样,能再活几日都不好说,如何配的上你的花容月貌,娇俏风流?再说……再说……”
彩衣听到这,用鼓励的眼神看他,问道:“再说什么?”
陈昱有些凄凉的说道:“再说我又哪有值得姑娘爱恋的地方?”
彩衣沉吟片刻,说道:“公子且放宽心。我对公子决无他念,只不过是敬你人品高尚,风骨清举。再说……”捂着嘴儿笑道:“凡事哪有这么绝对?”
自从有了彩衣日夜陪伴,陈昱的病和心情也都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只是这彩衣很是奇怪,每次给他上药都非要等他睡熟的时候才给他上,美其名曰这种药大夫说了只有身体休息完全的时候才最能发挥药效。
陈昱一介书生却丝毫不懂得药理,如此说也就信了。但是有一日却突然问她道:“为什么每日晚间我总觉得昏昏沉沉的,就是提不起精神,一旦睡着,怎么都醒不了?”
彩衣心中暗笑这公子虽然文采卓绝,做诗写词上聪明绝顶,在生活上却如此懵懂,但也不能表露出来,说道:“公子不知道么?这就是大夫为了让伤药的药效发挥完全,特意让我给公子点的香。这香没半点坏处,只能让公子一夜好眠。”
陈昱也不去细琢磨这句话,又问彩衣道:“你给我上药,最近上的越来越慢,上药的范围还增大了,这是什么缘故?”
彩衣听如此说,心中暗骂一句,嘴里却说道:“没什么缘故。公子身体上的伤好的多了,大夫就给开了别的好药来保养身体。”
这陈昱心里虽有些奇怪,却也没怀疑这话,只是默默的想道:难道脸也需要保养?
随即又释然,心知这彩衣必是对自己存了那份心思,趁着夜间自己熟睡摸摸自己,又不敢让自己知道。只是却太大胆了,虽然微微觉得不妥,却也没觉得她不懂矜持云云。
一时间又想到那薄情寡义的二王爷,原来倾心爱恋的时候,也总喜欢把自己抱在怀中抚摸,有时摸的上了火,就做那爱做的事。
那时候的陈昱性子虽然淡薄,却也总喜欢和他闹个别扭。
记得有次自己发烧,假装身子酸痛非要王爷给他揉揉,又坏心的挑了他的火出来,没成想那王爷为了不让他难受竟生生的忍着不提,一直搓揉着他让他舒服得睡着。第二天早上就出来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被自己取笑夜里净想些□的东西所以才遭的报应。
想到这里,早已泪水涟涟,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
这陈公子正在那暗自伤怀的时候,他想着怨着的那个熊猫眼就在一个幽静的小花园里,被一个丫鬟取笑。
“哎哟,王爷,您这眼睛可怎么了?难道是老了,失眠了?”
那王爷揉揉眼睛,说道:“你这臭丫头,就知道笑我。”
彩衣抿嘴笑道:“我正要向王爷汇报呢。这两天好像府里进了贼,我深更半夜的还总能听到叹气的声音。”
王爷脸竟红了红,说道:“死丫头,再取笑你家王爷,看我不--”
正说着,忽听几个丫鬟一起笑着向这边走来,就咳嗽了一声说道:“这衣服的钱从你月银里面扣。”
彩衣撅了嘴说道:“王爷好生小气,当你这么久的丫鬟,拿几件衣服还要钱。”
两人等那些丫鬟走远,王爷低声问道:“这几日白天的状况怎么样?”
彩衣也压低了声音说:“吃了王爷那起死回生的芝香丸,他好了许多。王爷不必挂怀。”
王爷想了片刻,又问:“有提到我么?”
彩衣还是忍不住笑道:“真是天作孽尤可活,自做孽不可活!王爷如此对他,还想让他念着你?自然是一句也没提。”
王爷有些失落,说道:“那也是应该的,他本就这个性子。”
彩衣又笑道:“我说王爷,您晚上再来的时候能不能别那么放肆?您怕迷香放多了陈公子第二天头昏,那您就动作轻点儿。还有别摸的太过分了,他可一直以为是我呢。我还是未出嫁的闺女,您可要为我的名节想想。”
王爷被她说得羞红了脸,半晌才忸怩道:“你这臭丫头,越来越大胆!我只叫你惹个祸出来,你倒好,唯恐天下不乱的捡了那日子去招惹八王爷!你惹谁不好?幸好皇兄心情好,没和你计较。你不知我看你哭着跑进来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就怕你被皇兄……”
彩衣笑吟吟的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是有福之人。那也是碰巧了,我苦思冥想了好几日都没想出能惹出个什么不大不小的祸来。偏那日那不长眼的八王爷来招惹我,倒帮了王爷你的忙。”
二王爷笑道:“你这丫头嘴真是刻薄!你总说我也就算了,偏偏谁也不放在眼里。”
彩衣笑笑,忽然想起一事,说道:“王爷那天离席去给我拿芝香丸,怎么也没人听人问起来?”
二王爷叹了口气说道:“上午一直在迎客,除了你又没个可以相信的人去帮我拿。我一着急,吃饭的时候骗着晴妃让她回去休息,我借着送她回去的机会就溜走了。”
彩衣听完了捂着嘴笑,看见王爷脸又开始红,说道:“我家王爷原来是个这么别扭可爱的人。”
二王爷脸又红了脸,骂道:“你这是在说你主子呢?”
彩衣又呵呵的笑,笑够了才咳嗽一声正经说道:“王爷请放心,公子有我照看,出不了差错。况且奴婢又嘴严的很,就算跟公子,也没泄漏了半点。到是王爷自己,没了我的服侍,要照看好自己。”
彩衣取笑够了她家王爷,拿了他给的衣服欢天喜地的回来,一件一件的打开给陈昱看,一边兴奋的说道:“今天集市上的李裁缝铺店主的儿子办喜事,所有的衣服全部半价。我看着好,正巧公子的衣服破旧的很了,给公子买了几件回来。公子快来瞧瞧,看合不合身。”
陈昱身体早已养的差不多了,这时已能下床走动。他来到桌边,看着彩衣一件一件的拿在自己身上比着,说道:“这些布料看起来都很好,一定很贵吧?你领的月银也没多少,还要花钱给我买东西,好生对不住你。”
彩衣一边比着,一边说:“公子说哪里话!这些衣服一共也没多少钱的,公子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把钱给我,一共二两银子。”
陈昱心知这么好的衣料肯定不止那么点钱,非找了二十两银子出来给了彩衣,她也没推辞,就此收下。
又从中挑出来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说道:“这件真好看,一定适合公子。”
逼着陈昱换了,看着他,赞叹道:“颇有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感觉。”
陈昱被她逗的开怀,这小丫头还知拽些诗词。
第 11 章
两人正聊着说着,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名叫翠玉的,哭着走过来求着彩衣说要回家去。
自从彩衣过来,这个小院就是她在当家,本来就没多少的丫鬟全部听她差使,因此有什么事情也都要禀报了她。
翠玉哭着说她母亲病了,没钱买药,现在病体奄奄,托人带了信儿来说就想见她一面。
陈昱是个心肠极好的,听这么说,拿了包银子给她,又问彩衣道:“上次我也病得昏沉,你给我吃的那丸药,吃完就立刻觉得爽利了,真有奇效!你再去买些来给她带回去,说不准真能救她母亲的命。这有一百两,十两一丸,你买十丸回来。”
彩衣心中腹诽,暗道我的公子呀,御赐的救命丸药呀,你还真以为十两银子买来的?先皇在位时每个皇子就给了五丸,现下王爷的已经就剩下两丸:一丸自雪地回来后给你续命,一丸你挨打前王爷叫我给你吃下去保命,还有一丸前些天就当补品给你吃了。这么金贵的药丸,你让我再上哪去弄来?
虽如此想,却半点也没表露,口中说道:“那大夫是巡游大夫,早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我看那药太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当时就只买了一丸。现在估计买不到了。”
陈昱略带失望的点点头,又给了那丫头些银两,才让她回去看她母亲。
翠玉走后,彩衣问陈昱道:“公子,最近咳嗽的好像轻一些了。只不知咳中还带血不带?”
陈昱说道:“的确好多了,就是时常觉得喉咙发痒。”
彩衣说道:“既如此,我去给公子要些人参来,和了梨水一起熬给公子喝,想必能好些。”
陈昱微笑道:“这却不用麻烦了。又不是女孩儿家,得病就要补这个补那个的。而且时下正值冬春交替,感冒咳嗽的人都要排成了队。人参想必也很紧张,就留给别人用吧。”
彩衣一笑,说道:“公子不必担心这个,自有人拿上好的人参来孝敬咱们。”
陈昱好奇又好笑的说道:“傻姑娘,有孝敬的都去王爷娘娘那里了。你倒说说,谁来孝敬咱们?”
彩衣吐吐舌头,暗暗怪自己兴奋之下多言,解释道:“前些日子我还服侍王爷的时候,帮王大夫亲戚的儿子找了个差使做。所以他感念在心,经常送好药给我,公子那保养的膏药就是他给我的。”
陈昱点点头,心里难过。这丫头服侍王爷的时候尚能有所作为,简直就被当作小半个主子,为了自己来到这里,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了。
时节变化,果然如陈昱所说,感冒生病的人排成了队。
那可怜的傻傻的五王爷,虽然日子过的舒坦,得皇帝百般宠爱,却也无法抵御天祸,病得头重脚轻,晕晕乎乎。
寻常人感冒不过将养个几日就好,这五王爷自从腿坏无法走路之后,身体愈加虚弱,一个小小的感冒竟拖了个足月。
这下可给那皇帝心疼坏了,好药一点也不吝的给他吃,天天抱着哄他怜他。
怕他躺久了背后生疮,就往往让他趴在自己怀里睡下。怕他不出去活动肌肉酸痛,每日用手给他按摩揉搓。
可是柳非却丝毫也不肯让皇帝陛下省心。
自他得了精神异常的病之后就像遗忘了以前所有的事似的,凡事都要从头学起。
皇帝陛下心怀歉疚,所以对他百般迁就。时间一长,他也像是摸准了柳岚不会对他发火的性子,像个被宠坏的小孩一样对着皇帝陛下撒娇使赖。
柳岚被他弄得无可奈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说也说不得,最后心疼的还是自己。
这一日,还有些发热头昏的柳非躺在床上,看到因为自己生病所以没人带着出去玩的瘦瘦可怜的趴在自己脚边,心中不忍,等柳岚回来就和他说要他带着自己和瘦瘦出去玩。
柳岚坚决不同意,这发烧还没好全,出门去吹风不是更严重?
待看到柳非用可怜兮兮的黑眸瞧着他,看到他刚硬的态度没办法就只好翻个身躺回被窝去,并且肩膀一颤一颤的时候,皇帝陛下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抱起他来,温柔的给他穿好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去了花园。
柳岚搂着柳非在花园中静坐,看着瘦瘦欢快的一边跑一边嗅来嗅去。
柳非没多一会就觉得累了,靠在柳岚怀里,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哥哥看那燕子,春天到了全都飞回来了。”
柳岚双手环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以免受凉,这样的姿势一低头,嘴唇刚好触到柳非的脸颊。
他轻轻的亲了亲,说道:“天气暖了,不用避寒,所以都回家来了。”
柳非不知在看什么,眼神飘忽忽的,嘴里无意识的问道:“哥哥,我的家在哪儿?”
柳岚宠爱的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说道:“非儿的家就是我的家。”拿起柳非白皙温润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说道:“有我在一日,就爱护你一日。好么?”
柳非傻傻的笑道:“哥哥说话算话么。”
柳岚说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非儿?哥哥心里,永远只有非儿一个。所以非儿心里,也只能有哥哥一个,好不好?”
柳非抬眼,正看到柳岚那炽热的溢满了爱怜情感的眸子,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也如痴了一般,嘴里喃喃说道:“好……”
柳岚温柔的笑着,拉住了柳非的小指,学着他原来的样子说道:“来,打钩钩。”
柳非被柳岚拉住小指摇了摇,眼眸略带笑意的看着柳岚。
柳岚被他似水的眸子看的微微红了脸,问道:“非儿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么?”
柳非答道:“我看哥哥很可爱,脸都红了呢。真想亲一口。”
柳岚听到这话,胸中的心脏怦怦乱跳,似要冲出束缚载歌载舞一番。眼前的柳非就像个仙人,浑身散发着美丽的光圈。柳岚再不客气,扶着他的头细细的吻他。
这两人正吻得柔情似水,如痴如狂,忽听瘦瘦“呜呜呜呜”的叫声传来。
柳岚被它的叫声吓到,猛地抬起头来,柳非不妨,冷空气猛的进了口腔和鼻腔,忍不住“啊嚏”一声,喷了柳岚一脸的口水。
柳岚有些发急,也不顾自己一脸的口水,一边摸他的额头一边说道:“你看看,我说别出来了吧!又打喷嚏了!感冒还没好呢为什么总要到处跑呢,这下回去又要烧了……”
柳非看着他,心里感受到了在他的啰嗦之下隐藏的浓浓的爱意和关怀,伸手拂拂他的脸,帮他把自己喷在上面的口水擦掉。
这边你侬我侬,两情依依,那边的瘦瘦不干了。
它猛地跳到柳非身上,呜呜呜的叫着,似乎被什么吓到,躲在柳非怀里簌簌发抖。
柳非和柳岚这才回过神来,看那瘦瘦,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被吓到的表情,可怜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