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满天下----上古遗风
  发于:2009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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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殇爱卿,朕……朕……”
他却抬头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偏偏又摇摇头,翘指扶额,嗟叹:
“怪哉!这位公子看着好生面善,却又一时想不起……”
无痕故意拉了我的右手,至于掌中,另一只手抚与其上慢慢摩挲,轻佻眉梢嗤笑道:
“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王向来阅人无数,难道还要各个记得不成?”
慌乱之中,尴尬抽手,在看国师已搀着王那弱不禁风的身子缓缓站起,后者孱弱无力的倾靠在国师倔强的臂膊中,飘摇欲坠。行销骨损让人不忍侧目,我探了探手,似要扶托那随时霁散的背影,最后还是咬咬牙停住了步子,收了手。忘了也好,散了也罢!
为了我这样一个凡人逆天而行,丢了性命,不值!
雾水打湿了雨睫,看在国师眼里,只换的他冷漠的笑意,
“也难怪王回想不起,月儿本是我房中之人……”
这话他是道于谁听?
愤愤回首与他对视,对方万般得意之中透着百般张狂,不削一顾我的缄默,普一开口却又句句如蛊:
“那天浮生亭内王与微臣投壶行酒,月儿不胜酒力醉卧亭中,不想误打误撞,上了龙塌。承蒙陛下不弃,在您身下承欢了一宿,却未料王初经人事,不知节制,不仅宿醉不醒,而且还染了风寒,御医院的太医皆是束手无策,臣只好斗胆借着这崇光塔的威仪,召回王的元神!”
“国师所言虽字字是慌,但闻者却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想是朕贪杯,喝过了头,才……才做出这等有失体统的事,还望殇爱卿不要介怀才是!”
说话之人不自然的转瞬回眸,满是遗忘过后的空洞与不齿,王初夜临幸的竟是臣下的榻上之人,传出去,岂不泯然众矣?
无痕隐约察觉他笑容中的一丝不悦,忙接道:
“能陪王伴驾,月儿自是求之不得,来日方长,王也不必急于一时,等龙体康复之后,微臣自会将月儿送至天禄宫中,受沐天泽,承欢侍寝!”
“不必了!”
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没有半分犹豫之色,三个字冰凉无感,无一不刺痛人心,一样的双剪似水,却在不会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一样的唇若栖霞,再度开口竟是如此决绝。
红紧握着国师跪拜稽首的双手,将面前之人拉起,搭了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笑道:
“君子不夺人所爱,月公子固然是上等容貌,却也不是多难得的,再者他胆子着实大了些,朕倒是不大喜欢性子烈的!”
他护着肩头那处咬痕无奈笑了笑,国师半眯着双眼,暗自揣摩圣意,我则叹了口气勉做欢颜,向圣上赔了个不是。
无痕得慌,即使说了,便不便当面揭穿,他若执意演戏,我也奉陪到底,只是苦了另外一人,失了心,眯了眼,浑浑噩噩沉浮于世,却又不肯回头。
“师傅!”
清风看我与国师一前一后远道而来,便扯着少年糯软绵长的声音唤着无痕,近了,才恍见今日面前之人气色不甚很好牵扯着身后人纤弱无骨的腕处跌跌撞撞冲进门来,丝毫不似晨间的温存,于脚不和的鞋子早就遗失半路,荆棘杂草划伤了我的脚掌,鲜血淋漓,
“师傅,月公子他……”
“滚!”
无痕忽的板起面孔,撇下了清风的膀子,小童躲闪不及,倒在地上,抽泣不止却不敢出声。
“殇无痕,你发的什么疯,一个小孩子你也下的去手?”
一摆手,挣脱开他的束缚,我将清风从地上扶起,弹了弹他身上的尘土,却发现我腕间那不经意露出的几道乌青,惹得小童寒噤连连。
“哼!你倒还有心思管的别人?”
国师冷笑了一声,抬了抬下巴,示意清风退去后,随手掩上了房门,
“小生近日皆潜心修炼,禁欲许久,不曾想近日却被人点破道明,说在下比不上他人一分一毫,可有此事?”
枫瘿木质地的桌案上,置一三足香炉,壁上挂着的是绘有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的三清画像,说话之人并不看我,只是起手拈香祝圣当着那画像拜了三拜后就这香炉驻了三道高香,杌陧顿时青烟缭绕,香气四溢。
“国师何必曲解了月儿的一句气话?”
偌大的房间,因了他步步将近的身子显得有些局促,国师风流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但并非人人都入得了他的眼,后宫乐师者众,相貌才华皆具着比比皆是,可遣了一批又一批的的伶人去了,最后留在大司成身边的只有那个唤作梵音的少年,如今大司成摇身一变作了国师,反倒连个暖塌折被的人都没有了?想到这里,我不觉得笑出声来。
“你倒有趣得紧了,上次还抖得厉害,这次怎么肯笑了?”
国师戏谑着伸出食指,挑了身下含威带怒却尖削的下巴,凑近了在那似点了丹朱的红唇上烙下一吻,
“没想到月儿你也懂得‘情趣’二字了?”
说笑间,国师起手暧昧轻抚上了那两片淡粉色的唇瓣,酥麻的感觉即刻引得身下人不知所措,等那指尖揉捏着探进唇内时,我方不跌红了脸,却又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浑身被他挑拨得失了力气,倚着桌脚才勉强站定,那纤细修长的两指逗弄着灵巧温热的小舌,偶尔深入正戳在喉咙处,他看我喘气不止,笑着收了手,再次吻上了唇。却再不是先前的温柔,
“呵……这迷香虽好,但也要讲求个技法,看来小生今天倒是寻对了门路,用得很是得法啊!”

第六十三章 执笔春宵暗藏香-下

原也觉得事有蹊跷,却未曾想香炉烛火也可暗藏玄机?
迷香,本不是中原之物,相传由西域的三十六国传入,其制作工艺复杂考究,原料皆从诸如曼陀罗等毒花魅草中萃取而得,焚之即燃,其香无比,少量吸入可麻痹神经,若是吸入过量这有可能致人死亡。
国事不过略施雕虫小技,便轻易引我上钩,这一来而去不甚高明的挑拨惊人的我有些慌了,周身像燃了火似的炙热无比,口舌喉咙也跟着变得干燥难耐,
“那链子怎会在你手里?还我……”
我忍着身上奇袭而来的热浪,勉强道出几个字来,
“啧啧,小生费劲心思为你寻回了这条链子,你不道声谢也就算了,即使有求于人,就该有个有求于人的样子。”
他微笑着故意向后退了三步,察言观色良久,绕知那迷香起了作用,顿时眸色一沉,迅速熄了那三道高香,玉指绕笛,从腰间抽出那斑竹沁血的九孔之物,至于唇畔,
“笛声纤远芳香留,执笔春晓欲何求?”
奏的一曲月夜秋思,已搅乱了我的思绪,那笛子既已损坏,为何还能演绎如此动听?
国师嬉笑着,执着那笛子在我唇上蹭了蹭,道:
“我的好月儿……这笛子可还留着你的味道哦……”
只道这话时一语双关,石榴树下,崇光塔内?悔不该轻易试了这笛子的音色,他似看出我的窘迫,微笑着将我揽的更紧了些,热切的目光扫过那因迷香催情染了羞涩的身子,当下让我觉得羞怯难当。
“怕什么,你身上还有哪里我不曾见过?”
就着屋内的余香悠悠,无痕自顾自得宽衣解带后,又不费吹灰之力,起手轻碎了身下人的裙裾罗衫,断了筹措人的碧袖红缘,
“哼,碍事!”
说话间,裂帛声催,衣衫尽毁,
“即使热了,小生就帮你解脱了它……”
国师徘徊在耳边自是嗫喏不清,迷香熏去我三魂七魄,夺了我的五味杂陈,我无力抗拒,汲了一身薄汗的腰身被他钳得很紧,只得由着他一个挺身,硬闯了进来,
“疼吗?”
突如其来的侵入,激的我浑身一颤,他轻叹了一声,吻上了他紧锁的眉心,似要平复那处不安,但身下的动作却越发癫狂起来……
“唔……国师……罢……罢了吧……很疼……”
话里虽是带了哭腔,可是却引不起国师的半点同情,他换着法子折腾了我一宿,全都因了那句气话。
“现在你告诉我,小生较之旁人竟是强还是不强?”
国师果非常人能及,一夜下来,还未尽兴。
研磨綄笔,铺纸捧砚竟饶有兴趣的绘起丹青来。那迷香药效现已退却了一半,他说的话我倒是挺的一清二楚,只是不知如何回答,身下股间传来的剧痛倒是显得越发难挨,国师昨夜显然称不上温柔,身下之人虽一再央求,换来的是他更加疯狂的索求。他见我不答话,自然不甚高兴,拿了包含墨的毛笔,就在我胸前捻起了个花样。
“呃……”
刚有了些睡意,全被他点拨消失的一干二净。
国师呵呵的笑起,挑了挑眉梢,捧着笔砚干脆在我身上描摹泼墨,挥洒开来,不多久似大功告成,我再也撑不住,昏昏欲睡。
“竟夸天下无双艳,独住人间第一香。”
他在我身上做的是国色天香的牡丹,我却嗅到了与那人身上一般无二的墨香,
“丽……丽……”
我唤着他的名字,谁知睁眼迎着却是冰冷的朱砂美眸。
“还在想他?他到底是谁?”
国师面色微凝,拿了那残链似要毁个彻底。
“不……不要……”
我自晓他内力深厚,慢说是条纤细的银链,即便是块金砖铁锭,在他手里也会顷刻化为乌有。
原不想提那令人伤心欲绝的名字,奈何国师穷追不舍,缓缓道出那人的名讳,岂料无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之色,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物归原主后送我回了天禄宫。

第六十四章 榴花子玉

天禄宫本不是个安心庇护之所,一道高墙虽封得住自由,但却封不住人言。
院内几株海石榴花期未尽,开得妖娆,琼花玉蕊、姹紫嫣红,然,盛极一时不过一年之概十之二分,无风自凋,谢了满地芳魂,再来年时,又是须臾一岁芳华!
好在那丹若花并非华而不实的尊范,晒干了研末,敷料压迫可治外伤出血;熔干了加冰片少许,研细末,吹耳内,亦可治疗中耳炎。因此行掌司仪常会教御药房的吏目时不时到这院子里求些若榴入药,常来的一个人唤作子玉,相貌生的也是极好的,淡墨渲染般的眉目、珍珠玉华般的精神,知书达理甚是健谈,倒是我终日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来了,我也只是笑一笑,让到院内树下荫凉处尽地主之谊,支着巧儿看座奉茶。天禄后宫颇大,且规矩冗繁,平日里没有要紧的事,各家各院也都老死不相往来,子玉一来二去便也识得来时的路了,不用传唤当职的内臣来禀,他倒来的越发殷勤了。
“梅雨恹恹,能消几个黄昏纤容瘦损,试问哪个嫌凉?”
腊月伊始,华都却进了雨季,春池里泛着的那几条五彩斑斓的锦鲤借着天降甘露之际,浮到水面上来竞相争食,春池里的浮萍本就十分多的,但因为闲暇无事可做,我便差人拿了月钱到集子上买了些蟹肉、鱼虫来喂,可不知何故,池里的锦鲤不多反少,其中一条顶小的,尾巴上着了黑红亮色唤作“冉”,死的时候尤令我伤心不已。
“今日既是雨天,你怎么还来?那山力叶着了泥水,怕是不能入药了吧?”
听出推门而入的人是子玉,我便没有抬头,只是微侧了脸说了句不大客气的话,伸手压了压竹叶棕丝编成的斗笠,趁着他转身闩门之际,我忙拉起手边袖角掩去脸庞的一滴清泪,随后顺势捏了一把饵料,扬洒了整个春池。
他听我这么说,倒也不恼,又看我披蓑覆笠冒雨戏鱼,不觉嗤笑出声来:“子玉今日前来,不是为那似火凋花之物,而是专程为着人而来!”他顿了顿,接道“月公子,你这样喂它,只怕不消三日这一池的活物都要积食抱病而亡了!”
这话听得我心上一紧,险些打翻了手里盛着饵料的竹篓,不由有些诧异地对上他好看的眉目,子玉眼里看得明白,撑着竹伞,靠得近了些,道:“锦鲤贪食,池中既已有浮萍满满,你又何必不住地喂它?小鱼不懂饥饱,你喂多少,它也都还吃得,试问月公子可曾听过有鱼儿被饿死的?”
我长吁了一口气,摇摇头,道:“鲜有所闻!”
子玉微笑着又道:“过犹不及正是这个道理!”
他说完,看我面色微沉,提着竹篾穿成的饵篓,坐在池边怅然若失,心思便被他猜去七八,“郁郁不舒、悲忧不欢,你这是心病,常这么着,可怎么得了?”
子玉所言丝毫不差。
回到后宫的日子一长,人就越发无聊起来。
无痕似有意躲我,再没跨进院门半步,红夜失去了记忆,自然不会记得当初许下的诸多承诺,再者国师当日说了那样的话,他定是从心里对我生了几分厌倦,虽是面上说得好听,但入了我的耳,却犹针扎般的痛,五脏六腑更像是被绞碎了后又浸在盐水里泡,心口始终结着一口气,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不正如当下自己所处的尴尬位置?
伏笔雅园如今是不必去了,这里边多半是因为王的喜好,天禄后宫原也不缺那姿色艳丽之人,陪王伴驾也并不是非我不可的,何况当日情急之下我还曾伤了王,于情于理刑总管都不会再荐我去。
夜晚隔壁院前门楣处悬着的红纱灯笼,被专司内务的小使攀了梯子摘下熄了,二更天的时候便有自祥云殿赶来的马车载了人去,此时负责巡街的内臣便会敲着梆子,边走边吆喝:“圣驾点卯,其余请回!”按说这样的日子,我也落得清静,可久而久之竟有些怕了,心像是被掏空了般,没着没落。
日夕时分趁着巧儿烹茶煮酒之际,我常站在门里隔着那板子的缝隙瞧着外面,不论是他还是他,谁来都好,只是别撇下我一人,多个说话的总归是好的!
“饭得了,咱回吧!”
我微怔,恍然想起今日其实是留了子玉用膳的,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恰在这时,门外呼道:“圣驾点卯,其余请回!”我方抱歉地对他笑了笑,转身回屋。饭菜烧得可口,但气氛倒有些闷了,他见我只是低头拨了几口白饭入口,便一直朝我碗里夹菜。
“怎么尽吃些不顶用的?你尝尝这个,味道也是不错的!”
他夹了一箸清蒸鳜鱼给我,我也不好推辞,只淡然道:“子玉兄明知我今日因何伤心,为何便要逼我?”
他知我所言即是春池锦鲤一事,也不强我,也不争辩,自斟自饮,道:“心病自是心药医,就怕药不对症,反累得病体难支!”他适举了一杯清酒,凑近唇边,看我低头不语,便又放下那酒杯,嗟道:“各人各命,锦鲤一生看似风光,不过也是供人消遣的玩物,围在那四四方方的一壁浅渊,生杀予夺皆由不得自己,时间长乐反倒连自己的需求都分不清了,你虽是一片好意,要护它一生周全,可却不能护他一生无忧。倒是这大江大浪里捞起的鳜鱼生前还跟快活些,若不是被绳网所禁,又怎会沦为你我盘中之物?”
子玉妙语连珠,却捣得我心烦意乱,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任人摆布的锦鲤?离了南宫丽,却偏又遇到了红夜和殇无痕,走出这高得连天都誓要掩去的红墙黑瓦我又往哪里去呢?
饭后,我与子玉坐下闲谈,他是个见识极广的人,一年因差几次外出或乘水陆、或着旱路收集各地名贵药材,北边的鞑靼、南边的南越,各地的风土人情、特产名胜他都知之甚多,相形之下,我倒是跟像井底之蛙,窥了那天高云淡,却只能俯首认命。偶尔能拾起几卷书册来读,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那四书五经,巧儿虽识得几个字,但也是宫里的管事为了讨好圣上特请了师傅来教的,自然不会让她读些旁的。
子玉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呵呵笑着,伸手牵了我的手,道:“月公子觉得闷了,不若我明日带些字画玩意儿来与你消遣,如何?”
我脸一红,忙抽手,道:“有劳子玉兄费心,如此甚好!”

第六十五章 茶是好茶 书无好书

次早,子玉依约而来,零星好玩、书籍字画确实带了不少。那字画皆是前人真迹,绝非世俗纱帽所作。其中一副名为《捣练图》的长卷式人物画卷尤为惹眼,此图据说为唐时京兆人张萱所作,工笔重彩、线条道劲、设色富丽,一副画面共绘十二名仕女,表情动作各个不一,人物动作凝神自然、细节刻画颇为生动,一时情动,竟不觉伸出指尖触摸起那画卷来。
“月公子好眼力,此画并非宋徽宗赵佶摹本,而是张萱的遗世真迹,世间罕有,价值连城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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