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忆事----薇衣
  发于:2009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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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子惜狠狠的瞪着还一脸傻样的张楚风,猛地一脚,踹到地上,还不忘避开他的伤处 ,连忙起身,正好衣服。
张楚风疼得直咬牙,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心想一年不见,他的腿功倒是不减。
李伯笑意盈盈的说:
“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也不想打扰,只是张将军大病初愈,还是把药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把药碗放到桌上,接着说:
“喝完药在继续也不迟,只是小心身子,张将军”
风子惜难堪的低下头,凶狠的瞪了地上的人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到隔壁瑾瑜的房间,才发现小武一直跟在身后,想到刚刚的尴尬,也不敢正视孩子纯真的眼睛。
“有事?”
“我想让师傅看我练功的”以前每天这个时候,小武都来找风子惜的。
“我今天有点累,改天吧”风子惜推脱道。
“师傅?那人欺负你吗”小武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刚才看到师傅被那人压在床上,就像孩子间打架一样,可他不知道,这欺负一词,可有许多含义。
风子惜脸一红,刚刚还没觉的什么,可被一个小孩子说出来,总格外的难堪。
“没有”风子惜慌忙否定。
“哦”虽然嘴上答应着,可心里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居然敢欺负师傅,看我不好好教训一番。
回去的路上,小武刚好碰到出来的李伯,看他手上拿着空碗,灵机一动,上前对他说:
“李伯,以后我帮他煎药吧”
李伯从没对小孩子有过什么防范,况且小武一直是很听话的,没多想就答应了,还夸他懂事。
小武在心里偷笑,乐滋滋的走了。
傍晚,风子惜悠然转醒,眼还没睁开,混混沉沉,觉得口中干渴的厉害,舔了舔嘴唇,嘴边一温,反射性的张开唇,温热的茶水灌入喉咙,
解决了口渴,风子惜又躺回到床上,迷迷糊糊的不想睁眼,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瞬间清醒了过来,睁开眼,果然看见张楚风笑咪咪的看着自己。
“醒了?饿吗,我让他们拿东西来,还是你想吃春福楼地菜?我去买”
一听到春福楼三个字,风子惜感觉脚背又开始隐隐的疼了。
“不用了”风子惜摇摇头。
“你怎么不好好躺着养伤,跑我这里做什么”
“我没事了,哪有这么严重”张楚风拍拍胳膊寥寥腿,可四肢活动幅度一大,又扯到伤口,他又不想再风子惜面前出丑,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可还是不由得瞪起眼睛。咧着嘴,一脸的怪样。
风子惜冷笑一声,转过头忍不住偷偷的笑了起来,再回头,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小武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走到张楚风面前,态度恭敬地说:
“大叔,该吃药了”
风子惜一愣,张楚风更是深受打击。
“你……叫我什么?”他虽然常年在外,皮肤不免幽深一些,再加上都是在边关沙场,不到而立之年的张楚风是会显得沧桑一点,可也不至于被八九岁的孩子叫大叔吧。
风子惜一直在忍笑,都快憋不住了,轻咳了几声来掩饰。
小武无视张楚风的眼神,把药放在桌上,听到师傅咳嗽声,到了杯茶,送到风子惜床边
风子惜接过杯子,看见张楚风还在瞪着眼睛计较刚刚的称谓问题,轻声说:
“快喝药,不然就凉了”
张楚风撇了撇嘴,不甘心的拿起药碗,想着喝完再接着理论也不迟,可刚喝进一口,又给全吐出来了。
风子惜皱着眉看着地上张楚风吐出的药水,不悦地说:
“怎么了”
“好苦”张楚风吐着舌头,拼命倒着一旁的茶水来漱口,几杯进去了,还是不见好。
风子惜嗤笑一声说:
“你都多大了?吃药当然苦,怎么这点都受不了,连小武都不如”
听到这里,小武得意的挺起胸,看着苦着脸张楚风。
张楚风看看剩下的药汁,拿起来嗅嗅,又皱着眉头放了下来。
“这要是不是开错了,比一般的苦多了,不信你尝尝”
小武一紧张,连忙说:
“这是给你开的药,师父怎么能乱喝,要是喝坏了怎么办”
张楚风想想也是,没再坚持。
风子惜一脸鄙夷地说
“少找借口,这个方法是那些五六岁小孩子才刷的把戏,你也不嫌丢人”
张楚风最讨厌别人瞧不起他,特别这人还是自己喜欢的,更不能漏了怯,咬牙闭眼,端起碗咕咚咕咚全灌了进去。
这时风子惜脸色这才好一些,小武则是幸灾乐祸在一旁看着。
张楚风动作豪迈的放下碗,可神情却是痛苦无比,闭紧嘴巴,忍下一阵一阵恶心欲吐的冲动,拿起桌上的茶水开始想猛灌。
“喝药不能喝水”风子惜连忙制止。
张楚风苦着脸,欲哭无泪的只有干忍着了。
从那次起,张楚风就再也没喝过正常的药了,不是苦的想让人砸碗,就是喝完了拉肚子,几次下来,风子惜也觉得奇怪。
可拿着药方问别的大夫都说没问题,最后他只能把原因归到张楚风肠胃不好,他从没有怀疑到一向懂事的小武身上。
一天上午,张楚风刚刚从茅厕蹲出来,捂着肚子弯着腰,扶着墙,颤颤悠悠的向外走,被守在外面的风子惜赶忙上前扶住。
刚刚在茅厕外,风子惜想起一年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只不过两人现在位置颠倒了一下,那时他盯着自己连出恭都没放过,害得自己每次都在里面窘的不行,
再看看现在,听着里面张楚风痛苦的呻吟,风子惜要是不来看着他,就他现在的身体,估计掉里面他都爬不起来。
为了这里的厕所着想,他还是觉着跟来比较好,这么大的块头,掉下去非堵了不可。
这是不是现世报?风子惜好笑的想。
张楚风无力的靠在风子惜身上,虽然肚子还是疼得厉害,可也是算因祸得福,这几天风子惜白天一直陪着,晚上也是在他睡着后才离开,
还时不时的嘘寒问暖一下,看,连上茅房都担心的跟在一旁,真是让他感动。
子惜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张楚风在心里想,不然不会这么关心自己嘛,一定是。
就在两人慢慢地往回走中,忽然看到小武从角落里匆匆走过,怀里还揣着什么,低着头也没看到他们。
张楚风目光尖锐的盯着那个方向,语气不善的说,“我就觉得是那小鬼给我下的药,看他一副做贼的模样”
张楚风从小的生活环境让他对这种“阴谋诡计”十分熟悉,小时候他也没少做过,没想到长大了竟会成为别人下手的对象,心里十分不甘,
要不是现在身体条件不允许,他才不会这样老实的被人整。
“别胡说,小武才不会做这种事”风子惜不悦的瞪了张楚风一眼,他其实是十分护短的人,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向着自己人,虽然认识张楚风的时间更长一些,但和乖巧懂事的小武一比,他就立刻被无情的划分到外人的行列。
所以就算他现在也有些不肯定,也不会在张楚风面前承认。
“我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看到刚刚小武的神色,风子惜有些不放心,怕真的会被张楚风说中,便想着自己先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做手脚”
风子惜一紧张,连忙回道:
“你都这样了快回去躺着吧,万一又发烧了怎么办,我自己去就行”
张楚风心里一暖,哪里还记得什么被人整,深情的看着风子惜,点了点头。
风子惜被他看的汗毛直竖,身体不自主的战栗,转过头,连忙向着厨房的方向离开了。
厨房里,小武正蹲在小火炉旁,为张楚风熬着中午的药,扇了扇蒲扇,揭开盖子看了看,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从怀里掏出一包纸包过的药粉,仔细的挑出一定分量,倒进了药锅里。
“你在做什么!”
身后风子惜的声音让小武手一抖,一些药粉便撒了出来。
“师……傅……”小武回过身,反射的把手里的纸包藏在身后,神色慌张的缩着手脚。
风子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神情严肃的走到小炉旁,看了看药炉上撒上的白色粉末,开口问:
“这是什么?别对我撒谎,小武!”
小武从没见过风子惜这么严厉的对自己,以前练功时,风子惜虽然也是十分严格,可也从没对他们大喊打骂过。
慌慌张张的小武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胆怯的看着风子惜。
风子惜没再逼问,伸出手指沾了沾边上的粉末,就要往嘴里放。
小武连忙上前制止,
“别吃!这是巴豆粉”说完惭愧的低着头。
风子惜叹口气,缓了缓脸色,轻声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还受着伤,身子本来就虚得很,还好他练过武,要是普通人可能早就受不住了”
一直低着头的小武,倔强的闭着嘴巴,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就是不愿开口承认。
“说话”风子惜耐心的等着,他还是觉得小武不是无缘无故这样做,一定有什么原因,可两人也是几天前才认识的,也没说得上几句话,能有什么摩擦?
“谁让他那样对您了,那个样子哪里像受伤了”小武扭开头,气呼呼地说。
风子惜也想起几天前那一幕,面子一窘,解释道:
“那只是开玩笑,我们是在闹着玩”
“撒谎!别人说那是他在,在,在轻薄您”小武十分不满,他又不是五岁小孩,本来还气势满满的指责风子惜撒谎骗他,可却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渐渐弱了下去。
“谁告诉你的?”风子惜皱着眉问。
“他,他们都这么说”小武小心地观察着风子惜的脸色,轻声说。
风子惜没想到他和张楚风之间已经被大家传成这样子,虽然是七分误会却也有三分的事实。
“放心吧师傅,有我小武在,再也不让那混蛋欺辱了你,有钱人怎么了,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在仗着身份欺负您, 我就让他提着裤子滚回老家去!”
小武看见风子惜为难的样子,还以为是在为张楚风欺负他的事而担心。
听到小武嘴里说出的脏话,风子惜不悦的皱了眉,凝重的看着他。
“别胡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张楚风虽然赖皮邋遢,可也不像有些官府仗势欺人,鱼肉百姓,听到别人这样误解他,风子惜感觉心里闷闷的。
“师傅你别怕,他现在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看他捂着肚子唉唉叫的样子,真没出息”小武渐渐忘了现在的情况,开始得意起来。
风子惜更加不高兴,好歹张楚风也是堂堂的威武将军,弄成这样还不是小武搞的鬼,而且他身上得伤还是为了保国护家而受得,却被人说成这样,连他都觉得委屈。
“闭嘴!”风子惜冷了脸,吓得小武一个激灵,愣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他。
“跟我去道歉!”风子惜接着说。
“我不要,大不了以后不再往他的药里加巴豆了”那就多加点黄连。
小武觉得在‘敌人’面前低头很没面子,仍然不肯服输的抵抗着。
“你到底去不去!”风子惜渐渐有些动怒了,要是瑾瑜在这里,看到越发冷静的风子惜就会知道他已经十分生气,可小武却不知道,依然扭着头,脸上一脸的坚定。
“好,即然这样,我只有把你卖到别的戏园子里了”风子惜冷冷地说,语气越发的平静。
小武一怔,没料到风子惜会这么轻易的要卖掉自己,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刚想开口示弱,又转念一想,他八成是在吓唬自己的,他一向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有灵性的孩子之一,又和他素来亲近,怎么会说卖就卖。
想着,又闭上了嘴,瞪着大眼睛,脸上分明的写着卖就卖。
风子惜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去。
小武不解的跟在后面,直到风子惜找到了李伯,开口要小武的卖身契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师父是说真的。
小武慌了手脚,连忙答应去向张楚风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做。
风子惜不语,但也总算不再说把他卖掉的事,带着默默低着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武来到张楚风门前,刚抬起手臂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扑通一声。
风子惜一惊,连忙推门进去,就看见歪倒在地上的桌子和躺在一旁的张楚风,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喊了几声没反应,伸手想去扶起他,可一米九的大块头让他实在无能为力。
“小武来帮忙”
听了风子惜的话,门外的小武也忙跑了过来帮了把手,可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能力有限却也比没有强些。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八丈有余的张楚风弄回了床,气喘吁吁的风子惜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果然是又开始发烧了。
也许是刀伤未愈,再加上持续几天的腹泻,让本来强壮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
想到这些,风子惜不免又埋怨的看了小武一眼,之后又连忙照顾张楚风去了。
“去打些冷水来,再去把大夫叫来”一边替张楚风脱下外衣,盖上棉被,风子惜一边向小武吩咐道。
小武这次不敢怠慢,连忙应声跑了出去。
等到大夫来,诊脉,开药,又是一个下午过去了,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把张楚风唤醒吃了药,还以为会很快就退热,谁知到了半夜,还是不见好。
风子惜担心会像上次一样,又去把酒拿了来,沾上手巾在他身上擦了一圈,热度总算是不在上升,可却也固执的不降下来。
大夫之前来看,说这次比之前要严重很多,那时他身体底厚,伤得虽重但自我恢复力也强,可现在,几天的脱水抽空了他仅剩的气力,就麻烦许多。
风子惜更是不敢怠慢,整晚没敢合眼的守在他身边,不停的换着他额头上的毛巾,擦拭身上泛起的虚汗,每隔一个时辰,还要用酒擦一遍身。
当第二天早上,小武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来时,风子惜已经疲惫不已,歪在一旁,闭着眼睛小憩。
“师傅,药好了”小武轻声说。
风子惜睁开眼怀疑的看了看那碗药汁,又看了看小武。
“我没再放其他东西了”被怀疑的小武有些委屈的说,他还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
风子惜没说话,默默地接过药碗,轻轻摇了摇张楚风。
张楚风轻轻低咛几声,就缓缓的张开了眼睛,虽然只是一道缝。
风子惜知道他还是没清醒,但只要能咽下药汁就行,慢慢地把他从床上扶起,再小心的掖了掖被角,怕冷风灌进去再让他着了凉,一手端着碗底,一手拿着勺子舀起药水,放在嘴边小心的吹凉了,才送过去让他喝下。
也许连他都没有发觉,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的温柔。
小武站在一旁,看着应该暂时没有自己的事,也没有打扰风子惜,轻声走到门边,最后回头不解的看了一眼床边专心喂着汤药的师傅,耸了耸肩退出去关上了门。
昏睡了两天两夜后,张楚风终于悠然转醒,努力的抬起有些厚重的眼皮,眼前还有些模模糊糊,大体只能看清一个青色人影,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刚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干哑的厉害,根本发不出声音,舔了舔裂开的嘴唇,想撑起身坐起,却又无力的倒了下去,
被褥摩擦的声音引起屋里人的注意,他连忙走到床边,开口唤道:
“张楚风?你醒了?别乱动”
张楚风这才看清是风子惜在和他说话,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风子惜知道他想要什么,起身倒了杯茶水,微微扶起他的上身,把水递到他的唇边。
就着风子惜的手,张楚风足足喝了五杯才算缓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开口轻声问道:
“我怎么了?”张楚风从小体健身强,生病的次数寥寥无几,就算生病,也是喝几碗药就能痊愈的,等再大了些,跟着哥哥们上战场,虽然大伤小伤不断,可也就是疼了些,照样是冲锋上阵,撑几天也就过来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虚弱不堪的躺在床上过,这让他有些无措,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
风子惜也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迷茫无助的眼神,心里一软,语气更加的温和。
“没事,就是有些脱水,既然醒了很快就能好”风子惜轻描淡写的对他说着,心里庆幸他能挺过来,真是看不惯他这个样子,还是上蹿下跳,活力充沛的张楚风好,虽然有些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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