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们去黄山,什麽时候回来?
妈妈,妈妈你怎麽了,你说话呀,你的头上全是血,你的眼睛怎麽了,妈妈,你说话啊?爸爸呢,爸爸呢?
苏桦,去拉拉你妈妈手,你妈妈在叫你呢。苏桦快啊!
不,我怕,我怕,我怕。苏桦痛哭著。
苏桦,快去拉呀,来阿姨陪著你。
我不,我不。
苏桦,剩你一个人了,怎麽办呀,就剩你一个了,怎麽办呀,你怎麽办啊,就是一个人也要好好撑下去啊,一定要弹琴啊。
张宽,张宽。那是一种声音就快断在嗓子里的喊声,气息飘荡的抓不住的声音。
张宽听到了喊声,回过神来,苏桦满脸的泪,身体还在运动著,脸上说不上是狰狞的是恐怖的还是悲痛欲绝的表情,这是张宽这一生见过的最难懂也是最刻骨铭心的表情。
浑身滩软下来的苏桦倒在了张宽身上。嘴里像是中了邪一样念个不停。“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苏桦的对不起喃喃的念了几十遍才随著浑身脱力停了下来,苏桦瘫在张宽身上,脸趴在张宽的肩膀上,湿辘辘的。看著近得连皮肤上的毛孔也看得清清楚楚的张宽,苦著一张脸呲著牙倒著气,也不知道究竟对不起的到底是谁。
眼泪缓缓流下来了,顺著苏桦的脸庞滑下了张宽的肩窝。紧紧地抱著身子下面的那块热源,苏桦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个一直飘荡在身体之外的东西回来了,那段记忆回来了。
苏桦知道自己不会再做梦了。
妈妈是进了医院後七个小时後才死的。他被带到他妈妈身边时,妈妈整个人都没形状了,脸肿著,一只眼睛没了,满脸的血迹,还有妈妈留下的那几句话,他躲在李阿姨的身後,看著那只根本抬不起来的手,几只指头抖动著,和那一脸再没法睁开的眼睛里流出的泪。
妈妈的手一直伸著,想要抓住。而自己把手藏得紧紧的,害怕触摸 ,他听著妈妈从嘴里咕咕哝哝说出来的声音,那像流血一样往下淌的泪,他没有去拉那几根几乎软掉了的指头,他害怕。他自小胆小,怕黑,更害怕那些血腥一点的东西。他全忘了,记忆像一个筛子,把那一段筛掉了。
他知道恨是什麽时候开始的,那只手终於落下去了,苏桦死死地拉著李阿姨的衣服,眼睛闭得紧紧的,他不敢看,不敢看那只手垂在床边,再也不能抖动,不敢看原来漂亮的眼睛只剩下恐怖的一个小坑,他不敢看,不敢看那个俨然变了形的人就是她最爱的妈妈,他不敢看。他听到李阿姨在哭:你这孩子,为什麽不拉妈妈的手,就拉一下啊,为什麽啊,怕什麽啊,你这样妈妈走都走不安心。
恨就是那个时候升起来的,他恨自己胆怯,到了那个时候也不敢去抓住它,那是妈妈最後伸过来的手,那麽多的担心她放不下,那个她孤单丢下的儿子她放不下,到死了也放不下,他竟然完完全全的忘了,忘了恨自己,恨自己的胆怯,也忘掉了那段记忆,替代这一切的是过去的张保林,和现在的张宽。
他也终於明白那像根刺一样刺在心里的钢琴,这麽多年心里为什麽放不下,那是妈妈最後对他的要求,她要他继续弹下去。
缓缓地从张宽身上爬起来,苏桦穿好了衣服,出去打了一盆温水进来,小心翼翼地把张宽翻过身去,拿著毛巾轻轻地擦著张宽脸上的青肿,也擦下身的那些痕迹,红的,白的-----
苏桦的手抖了起来。
“张宽,把这房子退掉吧,我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了。”
“苏桦,这房子是给你找的,什麽都弄好了,退什麽。”张宽想坐起来,可整下下半身成了一截子朽木,动弹不得。
“退了吧,我真的不需要。”
张宽急了,一把抓住苏桦的手:“苏桦,我喜-----”
“张宽,我知道,你别说,我想静一静。房子退掉好吗?”
苏桦站了起来,把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後向门口走去。
“等等-----”张宽喊了起来。“你过来。”
苏桦走过来站在床边看著张宽。张宽还保持著趴著的姿式,身上各种痕迹都是那麽的触目惊心。苏桦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麽暴力,那些陈年累月的积累换成了张宽身上青紫一片。苏桦不敢看,不敢摸,甚至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他留给张宽的。
苏桦静静地看著张宽,看著张宽趴著却努力抬起脸来看他,那里面一目了然的东西,苏桦不能回应。今天他才活明白了,不管怎样,好也罢,坏也罢,一直陪著他的是张宽,在那些孤单的连自己的影子都不愿陪著的日子里,陪著他走过的是张宽。尽管大多数的时间,张宽用他无知的愚蠢的行为加重著苏桦对他的恨,可要真没了张宽,那些原本就寂寞的日子该是多麽的冷清。
会不会更加的寂寞。
“给拿著。”张宽直起身来从床边柜子上的钥匙串上卸下一把钥匙。“房子我不会退,如果想来,我在这里等著,如果不想,”张宽长出一口气“你看著办吧。”
离开了那套房子,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尽管知道学校不一定开门,苏桦还是离开了,他没有勇气做了那些一後像什麽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留在刚刚那个地方过夜,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他的脑子一片清明,是从没有过的清明。
他知道该怎麽做,很多东西是一早就定好了的,就好像放弃,就好像妥协。就好像当初放张宽在梦里,出了梦境便不是张宽。
这是个谁也无法从头写过的故事,从头来过,从来只是一句说辞,我们没有时光机,不能真的回到“头”那个点,拍拍手,说“你好,我是苏桦;你好,我是张宽。”太多不能理解东西,苏桦从不愿意费心去搞清楚,就像当年迷恋的《红与黑》,那个曾经让他震憾的,一无返故的,让他鼓起莫大勇气去获得他想要东西的於连,他只要找到了一个相似的点就对了,当然他在於连身上找到了,然後就坚定不移地按照自己心里既定的方向前进,一点点的前进。
从头来过,就像他和张宽,回到从前,不管回到的是哪个点,都没有好的地方适合的地方值得他们回去,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感叹、後悔,然後背道而弛,因为在他们行走的时候就留下了太多的点, 也丢掉太多的点,走过了,就回不去。
这注定要成为苏桦和张宽生命中最残酷的一夜。就像当年张保林的大手一挥,改写的不仅仅是苏桦的生活,也是张宽的。
谁是谁的鸡肋37
张宽真的恋爱了,一个人挣扎在小房子里的时候。忍著身体的剧痛忍著肿起的眉骨看著苏桦黑色的身影隐没在更大的黑暗中时,张宽听到自己心陷落的声音。
也许已经很久,从第一次苏桦哭倒在墓地时,从苏桦大声地喊著凭什麽的时候,也许就是那一夜王子一样的苏桦,弹著钢琴,也拨动了张宽的情弦。
他给了苏桦一把钥匙,给了苏桦留在这里的心,可苏桦走了,疲劳还没恢复,黑暗还没褪去,苏桦甚至不让他把话说完,苏桦说他知道。
苏桦什麽都知道。知道该怎麽长大,怎麽成熟,怎麽一点点靠近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样的苏桦对於张宽来说,是遥远的。
就像他们之间的距离,哪怕刚才肉体相连的时候,苏桦也并没有真正靠近他。
张宽依旧住著这套房子,身上的痕迹消了之後,苏桦的痕迹也没了。
张宽大三下的生活和苏桦光彩照人是截然相反的。
苏桦竞选上了学生会副主席,俗事!身的时候,他总能看到张宽的影子。
的确是影子。变瘦了、憔悴了的张宽从没走上前来,不管是苏桦辩论赛获奖,还是论文获奖,跑上来祝贺他的有他的室友,同学,学长学弟学妹,林林总总,该来的不该来的凑在一起渲染著情谊、祝贺和羡慕。那些向他展开笑颜的人里,没有张宽。但张宽却无所不在,他只做所有画面里的一角陪衬,却搅得苏桦心慌。
如果想来,我在这里等你。张宽在那个地方等他,除了那里,张宽不等。
苏桦追过几次,没等仪式结束,没等大家散场,张宽就走了,他不等,也就是告诉苏桦,他在等,等著那把钥匙开那扇门,除此之外,没有等待的身影。
苏桦知道有一句话是必须对张宽说的,那个晚上从嘴里涌出来无数个对不起,其中有一个是给张宽的。
也是必须给他的。
苏桦和李衡有了几次沟通。内容无非就是条件。
苏桦混在学生会几年,早就熟知了各种条件。他自己也曾做过传声筒,替某个学生会里的女生牵线。学校隐身於社会,却比社会更直白。交易是显而易见的,推荐表、保送生、交换生、捷径是很多人鄙视的,同时也让更多的人羡慕。
你是选择按常规一步一个脚印,期待公平,而公平只是心里的一个想像,还是抓住送到手里的捷径。有多少人在耻笑婊子的同时,还在羡慕。
为什麽不呢?
如果没有电影上的桥段,没有大富大贵的背景,是选择头破血流还是另辟蹊径。
当然是後者。
苏桦从来都是生活中的总结者。他要的他拿,不要的他不动。
所以他拿了那把在口袋里磨得光亮的钥匙开了那扇门。
张宽不在。
苏桦是专门挑了张宽上课的时间来的。
鸡翅、排骨、蔬菜,煎煎、炖炖、炒炒。
这些都是苏桦善长的。苏桦有一双灵巧的手,不能用来弹钢琴之後,他用它学了很多东西,做饭、洗衣服,干家务,维持著小小空间里的洁癖,当然有後来的传为口碑的淹咸菜,抱孩子。这些在苏桦的观念里,就像是一种仪式。属於苏桦的成人仪式,在苏桦的世界里大张旗鼓,肆意张扬。当然,这些都是张宽想也无法想像的。
所以当张宽抱著蓝球进屋,竟然看到餐桌上四碟子八碗,还有显然焕然一新的房间,再加上一个正微笑看著他的苏桦。
鼻梁里的酸水直接冲到了眼部。他一直等著的苏桦来了,为他打扫了房间,为他做了饭,还有他真正的微笑。
他真的觉得一扇幸福的门打开了。只有张宽才能给苏桦幸福。因为,只有他才能把苏桦看透了。这个张宽从那个晚上起就坚定起的信念像爆竹一样炸开了花。
谁是谁的鸡肋38
苏桦轻笑一声,“傻站著干什麽,先去冲个澡,动作快点,菜要凉了。”看到张宽半天没反应,走过来拍了张宽一下,张宽一下醒了过来。
伸手就抓住了苏桦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
委屈、埋怨。自那夜之後,整整过了一星期才能正常的走路,二天的禁食,三天的外卖,苏桦把他扔下了,他像条虫子一样在床上蠕动,像只被遗弃的狗一样在洞穴里添嗤伤口。
张宽没法怪他,当年,他也曾经把苏桦扔下,扔进了那一群还没搞清状况都一身怒气的人群里,那时的苏桦也伤了整整一个星期。
张宽轻轻把头埋下,埋进了苏桦的肩窝里,在那个不厚实却暖和的地方,像一个委屈的孩子。苏桦的肩膀不宽,隐隐的有股香味,不是什麽香水,一个酷爱干净的人头发里时时的洗发水的香味,还有他想要的那种贴著心的温度。
“去洗洗,然後吃饭。”苏桦拍拍张宽的头,把张宽推进了浴室。
苏桦舀了汤出来,把勺子放在顺手的位子,递给张宽。恍惚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情景。爸爸和妈妈,张宽和自己。
“我妈妈最喜欢用羊肉和萝卜炖汤,再放点当归,我爸爸最爱吃。”
“那你呢?”
“我不吃羊肉,牛肉也不吃。她给我熬大骨,小时候我不长个子,其实整体来说我发育都要比你们晚,七岁半才换牙。我记得那时候你比我高了整整一头半,妈妈老担心我以後长不高了。”
“你们一家都是高个子,你怎麽会矮。”
“就是说嘛。记得咱们厂三区还没盖厂房前时那块空坪吗?”
“记得,怎麽了。”
“小时候妈妈一骂我,我就跑到那里藏起来。然後他们就会来找我。我在那个垒起来的土方後面还挖了一个洞,藏了一块塑料布,累的时候可以铺在地上躺一会。”
“难怪我经常看到你和李东在那里转。李东呢,现在在哪里。”
“他考去了上海,学法律。”
“祸害社会去了。”
“什麽呀,被社会祸害去了,张宽,你喜欢吃排骨吧?”
“嗯。”
“有一次我妈妈做了一盆,至少一半让你吃了,孙子你用手抓著啃还不爱洗手,油手竟往桌布上擦,害我洗了好半天。”
“呵呵。”
这是只有这两人才能听得懂的话,哪个妈妈。李东。过去。他们第一次像对朋友一样同时回过头来往回看。
苏桦低下了头,静静地喝著汤,张宽一眼不错地看著他,根本不知道填在嘴里的究竟是什麽东西,幸福来的太快太强,张宽没法一下子进入状态。
“张宽,今晚我就住这里,不回去了-------”
“苏桦,你-------”
张宽吃著米饭笑了起来,除了那天晚上的记忆有点後怕之外,张宽还是高兴的。他和苏桦从没有这麽正经八百地说过话,就像过日子,早晨出门,晚上回来,说些不咸不淡的话。不管苏桦今天来是不是又因为做梦了,他还是希望他来。
那种看著门口不知道什麽时候会有结果的等待太难熬。
张宽自动的收碗去洗,这也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了,知道苏桦就在身後静静地看著,张宽手忙脚乱,洗洁精到多了,泡沫起了一盆子,手一抖还打失了一个盘子,但这些慌乱的动作也比上他狂跳的心。
原来,这种感觉才叫爱情。张宽算是真的领悟了。
苏桦没说话,也没吭气,就站在张宽身後静静地看。直到张宽把最後一个碗洗净擦好放在碗架上,才说了句,‘我洗澡去了。”
张宽的这口气足足在苏桦离开後两分锺才完全透过来,刚才的气氛太压迫人了,他跑到门口的穿衣镜前拍打著自己发红的脸却怎麽样也冷静不下来。
苏桦绝对的能整死人,活活的就是个妖孽。
似乎整个晚上张宽都在给自己打气。苏桦没带换洗的衣服,刚刚给苏桦送衣服进去,一看到还在水帘下背对著他的身体,张宽就硬了。这种感觉太奇异了,没搬出来住之前人多的时候张宽至少一周去一次学校的大澡堂,平时在宿舍里什麽不穿也没什麽异样,和宿舍那帮崽子玩到疯时,他们可以随便抓来一个身体,把下面拔弄硬了,然後一起起哄看表演,可刚刚那种感觉太奇怪了,让张宽难堪的同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沮丧。
张宽躲了半天才坚持等著苏桦出来才进去,手指头抚到下体的时候,苏桦瘦白的身体像磁石一样刻在了脑海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自己是如此贪恋苏桦的每个部分,小小的苏桦,倔强的苏桦,别扭的苏桦,苏桦光洁的额头,苏桦白晰的像女人一样的皮肤,苏桦厚实的上嘴唇 。
张宽想的心猿意马,自是无法控制。自己先爽一下吧,等会痛上来,什麽也别想干 ,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洗完了才敢走出去。他不想痛,但为了苏桦,他只能痛。
苏桦看起来比张宽自在的多,躺在床上随意的翻著张宽的篮球杂志,看到张宽过来,还给了他一个笑容。张宽立时傻了,脑垂体“呯”的砸到了地上,回不来了。直到一只手用力一拉,自己倒在苏桦身上,再看到苏桦的脸近得几乎看不到五官,张宽整个人迷失了。
软软的唇贴在一起,苏桦的微凉,张宽的湿热。也许这种温柔都不适合他们,更何况他们唯一的那次接触就像是野兽撕咬那麽惨烈。
张宽先动起来了,根据上次的印像,苏桦是需要点刺激的。舌头像条软鞭一样探了进去,就开始疯狂的探索舔咬。手指头滑过苏桦丝一般光滑的身体时的感觉太好了,这家夥不知道吃什麽长的,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如同沟壑一样的锁骨,张宽一寸一寸深陷著,心里溢得满满的叫做感动东西,把张宽的心里的爱情冲得七零八落。
苏桦,这个从今以後必须和也只能和他贴得紧紧的名字,由他来守护,那些所有的过往,那些他张宽没有好好珍惜的甚至是糟蹋的十几年,他补给他。
张宽如同朝圣一样的亲吻在苏桦身上开了花。牙齿啃到身上两个突起的小点,苏桦微微哼了一下,张宽抬起头来看苏桦,“看什麽?”苏桦一个巴掌又把张宽的头打下去了,张宽嘿嘿笑了一声,又低下头开始了攻城掠地。苏桦嘴里低低的撩拨人的声音,让张宽整个人热了起来,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舌头受到了奖赏更加的不顾一切,直到看到苏桦下面那个直翘起来的那根东西,张宽才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