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交给了秦峻一叠东西,秦峻翻开是,是房产证跟一些存折。
“房子当时是你们俩个人买的,存款也是当时你们一起存的……师兄说,不能这个都占你便宜。”
秦峻笑笑,收了存折,递了房产证还给肖文进,“房子当时我是出了点钱……存款我倒是没跟他存过,这个你拿回去还他,这些存折我就拿着了,当是房子的,我这还是多要了不少,算给我的利息吧。”
因为汪汪的病,一直都没找到适合的外周血造血干细胞移植者,他多上了几个心眼,通过私下的途径去找寻匹配者,而这个,极需要钱。
光是侦探费和某医院的捐赠费,一年下来都是好大一笔。
可就是只有一点希望,秦峻都不想放弃。
跟刀疤男一样,对于好友的病,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他也想抓住。
秦峻在咖啡饱没呆多久,就得回去练拳。
戴海来了次电话,问他:“真得参加?”
“这次奖金挺可观的……就三场。”秦峻含糊地笑着。
“老子不缺那点钱……”戴海没好气。
“我一大男人的,总是有办法挣,借不是个法子。”秦峻轻笑,拿着毛巾粗陋地擦了下满身的汗水,“你要不要来看?”
“要……怎么不要?”跟他在地下城认识的戴海也知道某些地方的偏执,冷哼了一声,“我会来看你是怎么被打倒的。”
“呵呵……”秦峻笑了一下,“挂了。”
手机在手中一转,扔到了沙发上,他拿起水喝了一口,吞下又含了半口缠着绷带,专注地看着那在半空摇荡着还没停止的沙包。
手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显示着这几日的训练强度,秦峻刚想套上拳套再练,手机又响了,他这次的老板在那边说,“我帮你找了四个人,你明天来训练场对打下。”
“我会准时。”秦峻说完,毫不犹豫挂了电话,迅速挂上电话往慢慢停下的沙包走去,一击,沙包又在空中飞舞了出了个弧度,显得飞扬又凌厉。
就像自由博击,好看,但残酷。
有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秦峻出门时,院子里那棵枯得没有一点绿意的大树竟长了点新芽出来。
点烟的秦峻不小心瞄到,忘了点火,怔怔地看了几秒,尔后哂笑,“春天了么?又一年了……”
每年激烈地玩几天,又可以换来一年的沉寂。
这种日子过久了,倒也觉得没什么变化。
只是,不知道来年是不是有这个闲情意致再看枯木逢春。
他也老了,不知道再能打几年。
毕竟,他也找不到比这来钱更快的事了,希望在他不能打之前,能还掉汪汪一些恩情。
手机又响了,秦峻看着那刚冒也的嫩芽听着老板在那头说,“血虎那边换了个东南亚人,听说是在那边把人打死了逃到这边来的,你心里要有个数。”
“嗯。”秦峻应了一声,拍了拍大树,还挂在树上过完了整个冬天的腐叶飘落了下来,沾到了他转身离开的背上,跟着他离开了这幢他居住了差不多四年的房子。
秦峻陪打那天戴海从香港过来,问他有没有把握。
“就几天,还成。”秦峻跟刚下台的拳手对击打了下招呼,问他:“怎么提早来了?”
戴海说,“最近赔了点钱,干脆休息。“
秦峻笑,“期待你彻底落难的一天,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想折腾还得带着我挥霍无度。”
戴海翻白眼:“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长进的人。”
秦峻耸耸肩,跳了下步,扬扬首,“我上台去。”
“有把握没?”隔长了距离戴海喊。
“放心了。”秦峻作了个手势,一跃上台的脸变得冷峻了起来。
晚上因为秦峻的陪打之一的曾师父因为女儿的事早退了,秦峻没事干脆叫上其他三位陪打去吃饭,顺便也带上了戴海。
几个人选了个夜宵大排档,戴海在车上脱了自己昂贵的外套,看着秦峻身上包裹着坚硬身躯的黑色小背心,感叹,“你这小腰怎么来的?”
“戴哥……别小看阿峻这小腰,他在台上只要一弯,一腿就能把人踢得喘不过气来。”陪打的小年青嚷嚷着,提早一步奔下了车子往大排档飞去了。
戴海跟秦峻去停车,走在后面,途中戴海问:“缺多少?”
“没缺多少,我攒了两百来万,这次打完老板承诺给我一百来万,差不多够三百万,如果能找到,也差不多了。”秦峻老实回答。
“嗯,”戴海拍拍他的肩,“有什么事你别瞒我。”
“你跟那个前情人怎么样了?”他接着问,给了秦峻一根烟。
“他把房子跟我处理了,我拿了部份钱,”说到这里秦峻笑了,“说起来,当初买房子我就出了一千块,还是我当月的工资,他这是想给我分手费。”
“你也拿了?”戴海撇眼。
“既然他想补偿,何不拿了,”秦峻一摇一摆地看着,手指拿着烟偶尔抽一口,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拿不拿我都无所谓。”他心安理得了高兴了就成。
早上起来时,陪护们都有点小紧张。
他们都跟秦峻陪打了三年,也算秦峻的固定幕后班底,他赢了,总是会给他们一定的奖金,拿命出来换钱的人,义气总是比旁人要甚点,所以围着秦峻喊完了“必胜”之后还有点不安心,上完香之后,硬是又拿出从庙里求来的圣水洗了手。
秦峻三场打了二场,二场皆赢。
前面的二场灵活不过于他,都没发太大力气取胜,只是到了第三场,东南亚来的那个人灵活程度不亚于他,并且过于凶猛。
一出拳,秦峻就知道他是个玩命的人。
所以这一场的激烈尤胜前面两场。
到了最后,全场都暴动了起来,台前如果不是里三层外三层被保镖拦着,早就被狂燥热血的人们侵袭了。
秦峻早就被血模糊得眼睛都睁不开,还好一年下来总是在练着的身手就算大脑已经混钝不堪但还是会反射性的动作。
而疼痛,他早就学会忍受及无视……他喷了一大口血倒下时,对手也倒下了。
他缓慢地再爬了起来,旁边的裁判在叫着什么他也听不清,只是知道自己不能输。
秦峻的毅力是一步一步忍出来的,他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会拼着最后一口气站起来再死……他不会输。
“OVER。”最后一声,全场响起了暴吼声,秦峻模糊知道自己赢了,然后感知到身后有阵风吹了过来,他放心地倒下了。
曾师父抱着他,身上灰色的T恤被红色的染红了。
这是秦峻玩命以来最危险的一次。
十几个小时后,医生都没从急救室出来。
戴海在门边等得太久,久得以为要给朋友送终了。
秦峻曾说过,我很努力生活,但是如果努力过头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什么事,我都想要尽力而为,不试到最后不想放手。
戴海觉得这次,他可能真的要放手了……他都觉得有点发抖,秦峻浑身血肉模糊的样子还在他的面前。
那个会笑着说没什么人活着是容易的,我只想尽自己能力活着的爱耍点小幽默的大男人这次真的玩儿大了……
戴海眼睛空白地看着走廊处,然后听到一步步的轻又显得轻重的声响,有人走近,一个苍白脸色的人靠近了手术室,愣愣地看着门口,过了好半晌回头问戴海,“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戴海看着眼前英俊,显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他要知道又怎么傻傻地站在这。
“很多事,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嘴唇无一丝血色的男人竟然模糊的笑了一下,转过头对着身后跟来的人问,“小添,如果我没发现,是不是真得等他死了你才会告诉我?”
徐小添抿紧着嘴沉默着。
徐誊涛回过头,面容空白地看着手术室。
戴海在旁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心情去想些什么。
再等了几小时,秦峻被推出了出来。
“怎么样了?”戴海跟几个陪打马上从蹲着的地上一跃而起。
“让开……”不耐烦的一个做了十几个手术的医生喊道。
旁边一个稍微和气点,“还没脱离危险期,要再观察几天。”
“谁是家属?”有人在问。
戴海举手,几个焉了八叽的陪打也举着手。
一直没走的两个人在旁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去办住院手术,还有,病人暂时不得探望。”
“那得什么时候?”毛燥的小年青嚷嚷。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你们现在看他,一个细菌就能杀死他……”旁边护士危言耸听,可是几个人都无可奈何,只好去无菌室隔着玻璃看着床上那一动不动靠仪器呼吸的人。
“海哥……阿峻没事吗?”其中一小年青眼睛都红了,就要掉男儿泪了。
“没事,没事……”戴海略微有点烦燥,声音急促,“你看他哪次没有醒过来?这种事对他来说小儿科得很。”
老实的曾师父紧锁着眉头,看着床上的人,眼里全是担扰,旁边他的徒弟另一小年青急道,“可哪次也没这么严重啊,那狗娘养的,招招都是往死里招呼啊……”
“呸呸呸,”戴海连呸了三声,“严重个屁,他会醒来的,他有猫,有九条命。”
其它几个像是全醒了过来,集体点头,“那是,那是。”
他们的对话听得在旁的一个人手节骨握紧得连一丝血色都无。
徐小添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去角落接了电话回来,再次试着开口,“李助……助教说,下午的课你要不要……”
徐誊涛眼睛一直盯着病房没离开,他伸手到裤袋里拿出手机,“李浩吗?帮我这半个月的课找吴教授代上一下,家里人病了,我这几天走不开。”
他过于嘶哑的声音没有让助教多问,一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嗓子哑得只能发出声音的徐誊涛对旁边的人说,“你回去吧。”
徐小添看他,眼睛湿润了起来,露出了可怜的意味出来。
徐誊涛摇了下头,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很是辛苦地说,“你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说完,脸又转向了病房。
徐小添僵掉,看着他的背,下一刻,他紧紧地抱着徐誊涛,眼泪再也制止不住,“无论我怎么努力,还是比不上他吗?”
徐誊涛听着,模糊苍白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他是爱人啊,小添,你要怎么跟他比?”
他的声音太破碎,听得让人心揪。
旁边的戴海看着他们,突然奇怪地笑了一声,对小年青们说,“这哪来的莫名其妙的人?”
小年青们齐齐摇头,“没见过。”
“那还不轰走。”戴海轻描淡写。
徐誊涛终于回头看他,“我只是想看看他。”
“你谁啊?有什么资格?”戴海懒洋洋地,嘲讽地说,随即一转头,“把人轰走,我去办住院手术。”
徐誊涛拉住他,“我去。”
戴海紧皱了下眉,“放开。”
“我去。”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戴海挑畔地扬起眉。
“我是他爱人。”徐誊涛哑着嗓子的说话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我还是他丈夫呢……”近二十个小时没睡的戴海脚一伸踢了过去,“你他妈滚蛋,少来这套,还爱人?你他妈骗鬼,老子跟他白睡了?”
他一脚以非常正确的跆拳道姿势正中踢中了徐誊涛的腰,戴海看着他因疼痛佝偻下的腰,比了下中指,哼了一声,眼神示意了那几个小年青,快步走开。
身后的徐小添在戴海伸脚那刻冲了过来,被小年青们齐齐架住,这下戴海走了被放开要来碰徐誊涛,被他抬起的手制止,徐小添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都不爱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徐誊涛站了起来,慢慢地走近病房,看着里面的人淡淡地说,“他不爱我,我爱他。”
“哥们……”看着他走近的一个小年青皮笑肉不笑,“你爱不爱谁老子们不知道,但是,我们阿峻肯定不是让你来爱的,您还是赶紧着,别让我们赶,瞧您人模人样的,跟我们这些地痞下三滥的闹起来也不好看是不?”
海哥吩咐了,这是个人渣,以前对不起阿峻过,兄弟们好好“招呼”他。
他们几个以半包围的姿势靠拢,徐小添流着泪的脸下一刻变得冷酷起来,“你们再走近一步试试。”
“闭嘴,”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奇异的力量,徐誊涛的脸一点温柔神情也没有残留,他面如死灰,“别再干涉我的生活,小添,我失去的够多的了。”
“可他们要打你……”徐小添气急败坏地吼。
“我该受的。”徐誊涛说得很平静。
第八章
秦峻一个星期后醒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汪汪……”
戴海看他,摸不着头脑。
秦峻说不出话,啊啊啊几声,最后丧气一倒头,又说了两字,“惨了。”
所幸的是,汪汪也一直在手术中,根本管不了他死活,小服务生带着小女朋友来看他,贪财的小服务生得知他会包红包给他,大气地说,“二老板,你放心,我帮你骗汪汪老板。”
二老板顿时眉开眼笑,那东一块西一块贴着东西的脸又有了点小帅气了。
小爱来看秦峻,用手指又戳他,“又挣了不少吧?”一脸艳羡。
秦峻苦闷,“我这还病着呢,你能不能有点正常反应。”
小爱翻白眼,“你都不想要命了,关我什么事。”
秦峻摸着脑袋苦恼至极,“我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啊。”
戴海在旁边断口,“好朋友,那,秦峻,为了你我半个月没去上班,我跟你说,我快破产了,你是不是该多养一个人?”
“你?”秦峻骇怕地说,“戴海,你还是直接再给我一拳了结我吧。”
徐誊涛一直都在,因为戴海赶不走。
秦峻醒来,见着徐誊涛寻憔悴的脸,说了几声:“谢谢。”
徐誊涛一直沉默不语,一日三餐包了还守夜,秦峻好点了就不用他在身边,他也没多说,就不在旁边睡了。
只是有天秦峻有点晚上起夜,声音响了点,看着徐誊涛冲了进来,他才知道他在外面睡着,秦峻苦笑不已,这都什么跟什么,徐誊涛没表现出什么,但明显得觉得很对不起他。
其实秦峻对于徐誊涛频繁出现的冲击已经适应了,也不再多余的想起那些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的往事,他是真觉得不要再见面是他们最好的结束,可是……徐誊涛却不是那样的人。
他决定,出院那天跟徐誊涛好好谈谈。
为了不花多余的钱,秦峻觉得自己没大碍时离开了医院。
戴海知道他的性子,多余一句也没说,只是自己的事已经不能再耽误,接了秦峻回到咖啡馆就回了香港。
徐誊涛跟着秦峻上了汪汪的小楼,秦峻让跟着的小服务生也下去看店,对沉默的徐誊涛说,“我们能谈谈吗?”
徐誊涛点了下头。
秦峻坐下,看徐誊涛站着没动,微笑了下,“坐啊。”
他的头上还是绷着绷带,脸上的淤痕也没消掉,但只一笑,就能让人感到舒服起来。
他跟徐誊涛其实都是和善的人,只是徐誊涛沉稳一些,而他开朗一些。
徐誊涛坐了下来,秦峻再次开口:“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现在没什么大事了,也有人照顾我了,你还是回去好好工作吧?”
徐誊涛听着,良久后疲倦地一点头,“我知道了。”
“我可以以后来看看你吗?像普通朋友一样。”徐誊涛抬起的眼很是平静。
秦峻看着他,普通朋友?是啊,如果不爱了,普通朋友又影响得了什么?只是,过去是不在意了,但不是代表着影响就不在了。
就冲着汪汪的性子,如果自己把他当普通朋友,怕不是只被他狂骂一顿而已,肯定又会再狠狠教训他一顿。
“还是别了,”秦峻已不想再想太多,“就到此为止吧。”
“我知道了,”徐誊涛又点了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这是当年我托景教授帮我们做的投资,你应该还记得的,就是大四毕业你给我的一万块,本来是要去旅行但因为我要做实验后来没去成,后来我给了老景让拿笔钱买些升值的股票,这里,”他又抽了一张纸,“这是这几年老景用那一万块作的一些投资,后来我一直都让他用这笔钱在继续投资,本来……”
他顿了一下,看着纸停了好几秒没说话,过了几秒又接着说,“我这几天找他把钱收了回来,现在大概有二百来万,全在这张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