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在笑什么？”果然，秦慕楚的声音从上方罩了下来。我一个激灵挣扎着要起来。秦慕楚忙扶住我。其实我的意识只消失了一会，自从中了“冥”，我根本无法入眠，也就是偶尔呆在秦慕楚的怀里打个小盹，便已是极限了。
秦慕楚的马车，先去了趟写意坊，拿了些上路的行头后，又来到了雁字楼。秦慕楚是抱着我下车的，我也没挣扎，也无法挣扎。不得不承认，我此刻根本没有力气自行走路了。
把我安放进客房，“阳阳，我待会来接你，你先休息一下。”秦慕楚才走了一会，我便有了睡意。我知道，秦慕楚心细，走的时候点了熏香。
虽然身子是麻木的，但我的脑子依旧清楚。如今本应该是秦慕楚最忙的时期，他回了扶风，九霄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只要秦慕楚一声令下，这扶风怕是要变天了。
可他如今却什么也没做，回来数日，不过是希望我能静心休养，他连宫也不想进，就是不想在如今挑起什么事端，而现在他又不顾一切地抛下这里的一切带我去墨色山庄求药。
听到“药狂”这个名号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他虽救了秦慕楚，却肯定也没少折磨他。那一千年才开一朵的“千年不烂心”听名字就知道是世间之极品，既是药狂，为药痴狂，又怎会轻易相予呢？
千思万绪，最终也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到再醒的时候，已是黄昏十分。秦慕楚已把我抱到了车上。“已经出发了？”我问。
“出发了。”
我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手腕，一惊，红线呢？猛然忆起，我的红线睡觉之时摘放在枕边了！还在雁字楼！
“停车！”我呼叫外面的赶车的侵晓。秦慕楚忙抱住我，“怎么了，阳阳，不舒服？”
我立刻问，“我们离开多久了？”秦慕楚愣了一下，苦笑道：“阳阳，马车还没开始动，你就醒了啊。”
我倏地松了一口气，“我有东西落下了，我去拿。”秦慕楚不悦地拉住我，“什么东西，很重要吗？我让白水帮你收好便是了。”
我摇了摇头，秦慕楚又说，“那我去帮你拿，是什么？”
“太小了，你不好找，我自己去就行了，只要一会儿。”说着我急欲下车。
“……那好，我在这等你。”秦慕楚有些不放心地把我送下了马车，我急急地上了楼……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我没有将红线摘下，又或者是让慕楚帮我回去取的，我们是否可以免去一些后来的煎熬。至少心痛要少，是不是？
但这一切都只是如果，有悖于事实的如果……
第四十章 倾城容颜（上）
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秦慕楚
*****
那一日，秦慕楚没有等到我。在巨大而沉重的黑暗瞬间压下来时，我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不要为我犯险。”
等我醒来之时，我已经呆在一个潮湿阴冷的地牢里了。地牢之中到处点了灯，看不出此刻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你终于醒了。”这不是关怀的声音，有点讽刺，带点得意，但我立刻就反应出此人是谁。
“居然是你。”我冷哼了一声。
“就是我，听说楚将军今日身体不适，看来是真的啊。”那人邪气地笑着说。
“你也配当他的哥哥，秦慕空。”才刚说完，一个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我有些不可置信，甩我巴掌的不是别人，就是我的婚约对象，阮灵秀。
“怎么，傻了啊，楚朝阳，能娶我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你居然敢拒婚。”阮灵秀是六王爷的女儿，皇亲国戚。
“娶你？福气。哼。”我冷笑了一声，擦掉嘴角的血丝，“晦气！”
阮灵秀被我气得浑身震癫，接着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来，却被秦慕空阻止了。秦慕空微微勾起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郡主，我有更好玩的……”
秦慕空叫了人里，往我嘴里灌了一碗药，“他要和我抢二哥，我就抢了他的你！”秦慕空狠狠地说。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他指的“他”是秦慕楚，二哥便指的是秦慕尘。哈，秦慕空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别怪我当时还有心思想这个，因为我没有办法，我手上一分力气也没有，根本无法反抗。后来意识逐渐模糊。我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很热很热，好像被放在了烤炉里一般，似乎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的意识便完全抽离了。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我试图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了起来。此刻，我连苦笑都做不到了，我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你看见了，他很好。在我这呆了三日，我可是把他当菩萨供着的。”说话的是秦慕空。
“够了，三弟，你快放了楚将军。”是秦慕尘。
秦慕空没有回答。
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却令我浑身一颤，“二哥，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三哥单独说。”
然后他们争执了一阵，我的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慕楚，你要说什么？秦慕空他恨你，你留下来做什么？！
秦慕尘走了，我听见他说：“四弟，小心。”
又过了一会，整个地牢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秦慕楚首先开了口，语气十分地冷，“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秦慕空笑了一下，无比地张狂，“你不知道？我这机关算计，聪明绝顶的四弟居然不知道我要什么？”
“我答应。”秦慕楚淡淡地说。
秦慕空明显地被愣了一下，“我还没有说我要的是什么，你就答应？”
秦慕楚语气依旧清冷而不带波澜，“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接着秦慕空大笑了起来，“你连我要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答应了，看来他对你比我想象的要重要啊。若是我说，我要你这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呢？”
秦慕楚连想都没想一下，“好。”
“你！”我听到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秦慕楚居然把秦慕空惹火了。可是接着又是一阵冷寂。
“二哥，你何必要躲在那里，你大可光明正大的站在此处听。”秦慕楚似是叹了口气说。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果然是秦慕尘的声音。
秦慕楚淡笑了一声，“三哥若没有你的支持，做不到这一步。”
“……”秦慕尘似乎停滞了一下，突然放柔了语气，“慕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我有哪点比不上楚朝阳？”
秦慕楚目光平和地看着秦慕尘，丹唇轻启道：“你哪点都好，只是你不是他。”
秦慕尘顿了一下，勉强继续道：“若你不肯在下，我在下也无所谓，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怒，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我一下睁开了眼睛，大叫一声：“你放开他。”因为我看见秦慕尘的手正掐在秦慕楚的脖子上。
“阳阳！”秦慕楚的声音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过波澜，除了这一声。
秦慕尘恶狠狠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又迅速转回头，“你还是不肯咯？”
秦慕楚斜眼看了看此刻正用眼睛控诉着他的我，温柔地一笑。一笑免千言，千言万语也抵不过秦慕楚这倾城一笑。
我的眼睛忽然就模糊了。而这一笑，对秦慕尘也是急有杀伤力的，天知道，秦慕尘最怕这样笑的四弟了，心里一阵轻颤，从见到十七岁的秦慕楚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自己沦陷了，沦陷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心甘情愿。
天下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抗得住秦慕楚如花开般的一笑，那种温柔似水的目光可以淹没一切。理智与自尊。
秦慕尘猛地摇了几下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道：“这次要对付你的是慕空，我插不上手，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秦慕楚讽刺地一笑，声音却越发地暧昧了，“你当我秦慕楚还会用美人计不成？”
“秦慕楚！”秦慕尘倏地抓起秦慕楚的衣袖。
秦慕楚却冷冷地甩开了，只缓缓地吐出一个字，“脏。”
终于秦慕尘拂袖而去。
秦慕空看着秦慕尘负气离开，从喉咙里发出狰狞地一声笑，“秦慕楚，这是你自找的。看着你这张脸我就恨得牙痒痒。我要你毁了自己这张脸！你还答应吗？”
秦慕楚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他不耐烦道：“我说了，我答应。”
“你疯了！”我冲秦慕楚喝道，但后者却置若罔闻。
“好，很好。”秦慕空继续面目狰狞地笑着，“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爱他。”指尖用力地挑起秦慕楚的曲线完美的下颚，“啧啧啧，好一张精致得让人想毁了的脸啊。我很好奇，二哥爱你什么？若你毁了容，他还会不会如此痴迷于你……”
“秦慕空，你个畜生，你放开他，他是我的，只有我能碰，你放开他。”我几乎歇斯底里，听到“毁容”二字，心就骤然紧缩，脑子狂乱得再无法思考。
秦慕楚继续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很坚定地看着我。
“你可以拒绝，我的好弟弟，只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以后可以再找……”
“只要是他，我都愿意。”秦慕楚突然打断秦慕空的话。
第四十一章 倾城容颜（下）
如果，我毁容了，你还会不会爱我？
——秦慕楚
*****
“只要是他，我都愿意。”
秦慕空狞笑，这似乎是他最想要的结果，毁了秦慕楚，还可以让秦慕尘彻底死心。“慕楚。你可要考虑清楚。这儿有根绳子连接着对面正对着楚将军墙上的放箭机关。但很不巧，刚才我不小心把绳子割破了一点，它好像随时要断的样子也。”
秦慕空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我把你绑起来，你的手脚都动不了了。不过……”一边绑着秦慕楚的手腕，秦慕空忍不住狡黠地笑了起来，“你还是可以救你的心上人的，用嘴。”
秦慕楚一言不发地默默听着，秦慕空一直表情丰富地说着，而秦慕楚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这并不关他的事。
他淡淡地看来眼秦慕空说的绳子，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那绳子上竟插着一根根细而长的钢刺，触目惊心。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胸口开始隐隐作痛，居然在这个时候“冥”又发作了！可是此刻，我却顾不了身上撕裂般地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地喊道，“够了，秦慕楚你走吧。求你……”
秦慕楚看着我的表情，秀挺的眉皱了一下，“阳阳？”聪明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我的毒发了，他立刻转头对秦慕空说：“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吧，你要在旁边看着，还是避开？”
“慕楚这里的布置如何，你最清楚不过，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来帮你。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着，秦慕尘匆匆离开，地牢内的灯也跟着全部熄灭了。
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我能听清自己急促的心跳和秦慕楚浅浅的呼吸声。黑暗里，我看不到秦慕楚的表情，我只能感觉到，他开始费力地移动了。
我惊慌了起来，“慕楚，别听他的，你别动，别去！”但是在黑暗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我的心猛地一颤，恐惧丝丝入扣。“慕楚，你别吓我，别做傻事，求你，求你……求你了……慕楚……”说道最后，我的声音不止因恐惧而颤动，并且哽咽了起来。
终于，在我整个人快要陷入绝望之时，秦慕楚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仿佛是最普通的询问：“阳阳，如果我毁容了，你还会不会爱我？”
他的挪动没有停，他要去咬那根绳子，我不顾一切地嘶吼：“慕楚，我不会有事的，求你别去，求你，求你，我求你了……求你……”我大声地哭了出来，不顾一切，不，他就是我的一切。不可以，慕楚，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
“阳阳，别哭，告诉我，你还会爱我吗？”秦慕楚的呼吸似乎沉重了一些，声音却依旧温柔。
“会吗？”秦慕楚继续轻声问。接着是“啪”的一声，绳子断了……但是没有箭……出来……
“慕……楚？”一出声，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词了。
“呵……”轻笑，伴着粗重的喘息。过了一会，秦慕楚的声音沙哑而细微，“我还以为……秦慕空骗我，原来……真的有用……”
心一凉，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凝固，“慕楚，你……没事吧？”
“还好，比想象……中来得……不痛……现在……我毁容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你这个……笨蛋！”我放声大哭，完全混乱的语句，“慕楚……我爱……爱你……无论你变成……变成怎样，我都……都爱你……慕楚……”我的呼吸开始紊乱，身体的疼痛早已超出负荷，却远不及心痛。慕楚。我的慕楚。
就在此时，外面的厮杀声传来，然后门被大力劈开，“主人，逐云来晚了。”
（某浅：小云啊，千呼万唤，你终于出现了，呵呵。）
番外三 请勿模仿•风逐云
“小爹爹，小爹爹，小朝儿要吃冰糖葫芦。”小朝儿拉着秦慕楚的衣袖，使劲地摇，于是秦慕楚拿出了一定银子，“没零散的铜板了，小朝儿要吃自己想办法去换钱吧。”
小朝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小爹爹带笑的眼睛，负气一个人去换钱了。年仅三岁的孩子居然被自己骗得一个人去和陌生人换钱，若是此时被自己家阳阳知道了，秦慕楚邪气地笑了一下……
难道秦慕楚不怕三岁的孩子被人骗了吗？哼哼，有那鬼灵精怪的罂粟笼烟跟着，秦慕楚才不担心呢。况且小朝儿这孩子，实在是天资聪慧……
不过，秦慕楚眼神稍微地飘了一下，发现还真不应该在这种地方露白，看吧，麻烦来了。秦慕楚掌中暗自运气，脸上却是一派无辜的表情。
刀架在脖子上，“把身上的钱交出来。”一个稚气未退的十五六岁俊秀少年说，虽然故作凶神恶煞，却依旧难掩矛盾的神色。
秦慕楚乖乖地交出身上的银两，也没多说什么。那帮少年放风的同伙问：“还有吗？都交出来。”
秦慕楚很眼尖地看到俊秀少年拉了一下同伙的袖子，示意他算了。但他那同伙依旧不依不饶，要知道，多少天才能碰到这么一只大肥羊啊！
就在这时，小朝儿买了冰糖葫芦回来了，见情况不对，他赶紧跑上来要“救”小爹爹，“你们干什么？！”
那少年见了三岁的小朝儿，一愣，转身就想走。小朝儿见少年的同伙手里拿着的银袋子是小爹爹，就知道是他们是“要钱”的。于是小朝儿叫住了那少年。
“哥哥，我这儿还剩十个铜板。”说着，小朝儿把钱递了过去，秦慕楚倒是在看好戏似的，紫瞳一亮，并不言语。
那少年就是一愣，望着小朝儿的目光闪了闪，突然低下头，用低哑的声音说：“好好读书，长大后不要……不要学我……”然后又把身上的所有钱都塞到小朝儿手里，转身就要走。
戏看完了，秦慕楚若有所思了一秒钟，然后冷冽地声音突然响起，“我有说你们可以走了么？”话音未落，秦慕楚的身子走已经移到了少年的前面，挡住了去路，少年一惊，赶紧对同伙喊：“你快跑！”
那同伙还就兔子似的撒腿就跑。秦慕楚一手掐住少年的脖子，一边看着那同伙逃跑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小朝儿似乎也被秦慕楚突然暴涨的气场吓到了，试探地唤了声，“小爹爹？”
秦慕楚眉眼含笑，“小朝儿认为小爹爹该怎么处置他呢？”
小朝儿想了一下，“哥哥不是坏人！”
秦慕楚点了点头，手上的力道竟也渐渐松了。那少年一看秦慕楚出手就知道今日遇到克星了，本没打算能如此轻松的离开，犹疑地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犯不着，我没必要费那功夫。”秦慕楚随意地耸了耸肩，反过来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皱眉犹豫了一下，后来干脆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大声回答道：“风逐云。”
秦慕楚低声重复了一遍少年的名字，然后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邪魅勾魂，“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条是跟着我，今后有我秦慕楚的，就有你风逐云的；第二条路是，我现在放你走，但不保证我哪一天心情不好灭了你全家。”
那叫风逐云的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就一个人，沈氏一族，全在我一人，没有什么好怕的。”
“那么你的决定是？”秦慕楚依旧含笑。
这回风逐云只有苦笑了，“不是我的决定是什么，而是我根本没得选择，公子给了两条路，却只有一条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