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对，这就是共振！”
*****
其实落岫谷一役，只是损失了慕容左岸的一些增援军队，不过三万人。但却已达到了最大限度的效果。
连续两位主将的阵亡，对于一场战争的结果，已经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胜负已定。
但秦慕楚却似乎无意就此收手……
*****
“慕楚，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平静到头了。想最后享受享受这样宁静的夜。”
“平静到头？仗不是打完了吗？”
“我们来这多久了？”秦慕楚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问道。
“……三个月？”我迟疑地答道。
“是三个月零一天。阳阳，想回去了吗？”
“你不想？”我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秦慕楚漂亮的紫瞳盯着我的脸，却也久久没有回答。
我道，“不。”
“……不什么？”
我上前一步，紧握住秦慕楚今夜有些微凉的手。“你休想我一个人回去！”
“阳阳，……怎么知道我想你一个人回去？”秦慕楚释然地笑了笑。
“我不知道你是否要我一个人回去，但有一点我很确定，那就是——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回去！”我一字一顿地说。
“……”
“回答我，你想怎么做？”
“我的确不准备马上回去。”秦慕楚反手抓紧了我的手，“但我也没打算让你回去。”
“你想做什么？”
“灭了九霄。”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里，听不出一毫的迟疑。有的，只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其实在那时候，我就该察觉到的。秦慕楚眼神里的光彩不会只是看着耀眼，那其中散发出的不可复制的霸气，是足以征服世界的独属于王者的傲然。
他是如此闪耀，以至站在他的身边。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那么那么渺小。
可是后来啊，吹寒倾城的容颜笑得惨淡，她说：“你不会是渺小的那个。站在公子的身旁，如果他是那耀眼的太阳，那么你就将是那反射他光芒的月亮。”
他不会在白昼里发光，他只愿在黑夜里闪耀。
为我闪耀。

第二十九章 如果，如果 • 吞天野心

如果，如果，没有如果……
*****
三年的时间，我，和秦慕楚留在九霄整整三年了。
从宫里急急地回到王爷府（原五王爷襄礼的王府），我赶着看这几日一直身体不适的秦慕楚。
明日便是他二十岁的寿辰。也是十五年前太医给他下的大限之期。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在九霄部署一切，而前不久，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
胜负成败在此一举。秦慕楚与五王爷襄礼合谋废掉了九霄皇帝。
但……
秦慕楚却并没有实现当日所出的狂言，灭了九霄。而是转而将五王爷襄礼扶上了九霄王位……并在襄礼登基当晚，设计放走了提子规和白玉轩。
襄礼爱白玉轩，他若只是个王爷，或许提子规还防得住，可他如今成了皇上，秦慕楚怎么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终是会拆散提白二人的。于是，秦慕楚冒险放他们走了。
襄礼得到消息后，提子规和白玉轩早已入了日上境内。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终是平静了笑了。似笑非笑地对秦慕楚说，“你帮了朕，朕不会砍了你。但——这口气朕是咽不下的。来人啊……”
关在大理寺阴冷的牢房里整整一个月，秦慕楚出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吓人。三年前，他的身体就……
—— 三年前 落岫谷 ——
当未名老师赶到的时候，秦慕楚又已经整整两天没醒过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未名老师眉头紧蹙的帮秦慕楚把脉，心中竟徒然生出一丝恐惧。
“他……”我咬唇问不下去。
未名老师轻叹了一口气，“慕楚的身体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
*****
秦慕楚执意不肯未名老师帮他疗伤，而我，唯有帮他。
于是，自那之后，秦慕楚再没有使过武功，他不说，我也能猜的八九分出来，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了。虽然一直让九霄的御医小心调养着，身子还是一天比一天差……
“时机早已经成熟了不是吗？慕楚。”一个声音让我蓦地停住了脚步。从书房传来的，而这声音的主人，提子规！不是走了么？我心中顿生疑惑，本能的立在了原地。
没人回应他的话，但我知道，秦慕楚在里面。
“只要你一动作，襄礼必定来应。你还在等什么？”提子规继续道。
“没那么快。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良久，才幽幽地传来慕楚的声音，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平淡。
“纵使流景不算昏君，但如果你要那天下，他肯定是留不得的。只是要趁早，等他势力稳固了，你登基会阻碍很大。”提子规道。
我浑身一颤，险些摔倒在地。
“我明白，不过此事……本与他五关……”秦慕楚的声音有些恍惚。我亦恍惚。
“就当是他欠你的吧。他也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了。”提子规微叹了口气，转而问：“此事，你可有同楚朝阳谈过？”
“没。”秦慕楚顿了一下，“朝阳他……”
“你不敢？！怕被他抛弃？”提子规忽而笑道。
“嗯。有点。”秦慕楚低喃了一声。
若是平日，我一定爱杀了秦慕楚这句，“嗯，有点。”可如今，我连推门而入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我逃了。
疯了似的奔跑。一边剧烈的摇头。不不不！！
忠君爱国！那是我的誓言，我这一生的为之奋斗的目标，竟与我的爱情背道而驰？可笑，可笑。这可真是实在最大最讽刺的笑话。
秦慕楚，为什么？为什么？
每当我以为自己已经走进了你的心，却又惊觉事实并不是那样。我到底算什么？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个什么？一颗助你登天的棋子？你可有为我想过。我该怎么做！
我情愿你杀了我！杀了我！否则，我们同归于尽！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大街上。
“楚朝阳？”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

第三十章 最远的路途

我的爱就是你的路，你能走到哪去？
——秦慕楚
*****
再回到王爷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很深很深了。深到我看不清被重重浓雾遮盖去的天空。月色与星光，好远好远。
我摇摇晃晃地走进后院，屋外一个身影寂寞地伫立着。还是那样削瘦得让人心疼，挺直的背脊却泄露了那身体里藏着的倔强的灵魂。
我走上前去，步子沉重得我抬不起，艰难地靠近，却仿佛要耗去全部的力气。没有办法，无法接近，甚至是——渐行渐远。
我要怎样才能走进你，你的心？告诉我，秦慕楚，要怎样才能与你并肩同行？
“去哪了？”他的目光清远而深邃，却并未落到我的身上，而是看着远方的天空，一个未知的方向。
我没有回答，无法回答。
“都听见了？”闻言，我猛然一怔。他的语气那样清谈，仿佛是在聊一个极为平常的话题。我却惊得只能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哪怕只从那张俊美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所谓的挣扎……
只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秦慕楚突然抬脚向我靠近了一步，恰好立在了我的身前，好近，好远。
微微叹了口气，他的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顺势将我拉进怀里。熟悉的温度环绕着我，试图给我温暖，却是最残忍的温暖。他无法温暖我了，再也无法给我温暖。我的心，冻结成冰。
没有拒绝，我只是轻闭上双眼，他的声音自耳边低低响起。如同魔咒，“累了？”
依旧不语。
怕。好害怕。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他，怕自己会逼他做选择，怕自己听到失望的答案，怕自己……再承受不起让任何有关他的一切。私语，拥抱，宠溺和算计……
来自秦慕楚的一切都那么温柔而让人心碎。
为什么要爱？那样累人……
将我打横抱起，秦慕楚暖暖的气息近在咫尺，慢慢倾身靠近我的鼻翼，只轻轻一吻，他说：“别胡思乱想。我今晚……去书房睡。”
我猛然挣在他的手臂，双腿落地的瞬间，才惊然发现，此刻的自己，连独自站立的力气也没有。
秦慕楚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眼疾手快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扶住了我。我继续推他，“别碰我！”
面对我有些歇斯底里的表现，秦慕楚也不恼，斜斜地勾起嘴角，“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我冷笑一声，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故意说给我听了，就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不相信，你察觉不出我在屋外。”
是的，他是故意的。故意讲给我听的。否则，只要秦慕楚不想，这个秘密不会揭破，至少现在不会。是他亲手毁掉了本来平静的一切。
“这样的结果？”秦慕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样的结果是哪样的结果？”
我瞪他，恨不得用眼光杀死他，拳头握得紧紧的，良久，我稍稍平静下来，“秦慕楚。我们——分手吧……从此……天涯陌路，倘若他日再见，也再无有情分可言，只能是兵戎相见，你死我亡了……”
“好决绝。”秦慕楚似乎是不以为意地叹了一声。我转身欲走，却听见背后，秦慕楚被深夜的寂静衬得似鬼魅一般的声音空灵地飘来：“阳阳，我的爱就是你的路，你能走到哪去？”
浑身一颤，我缓缓地转过头去，黑夜是他的背景，他的整个身体，嵌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你想……怎样？灭口？”
秦慕楚轻轻地笑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慑人心魄的无双笑容中似乎藏着深深的，伤人肺腑的落寞。
他走近我，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颌，对这月光，他的容颜如同在倾在轩的无数夜晚，没有一丝阴影。“我的傻阳阳，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杀你？”
“……”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的，我是不会放手的，一旦抓住，至死方休。即使你想离开，我也绝对不会放手，你忘记了？”
是啊，秦慕楚说过，很多次，他很贪心，爱了就绝对不会放手。可……
我皱眉，“你爱我？”
“我爱你。”秦慕楚回答。
沉默了一会，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缓缓地退开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秦慕楚苦笑地放手，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我累了，想睡会。”头也不回的，我走进了房间。
背对着秦慕楚，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灼灼的似是下一秒就会将我烧毁。死死地抓紧胸前的衣襟，呼吸有些艰难。
杨鸣的药还在我的身上，明日，就明日，让一切写下最后的结局。
秦慕楚，我说过，我爱你。我愿意陪你。所以。别恨我，好吗。别恨我，我爱你。
*****
“公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慕楚在院子里独自站了多久，白水走了过来。“夜凉了，公子不进去休息吗？”
秦慕楚并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他的灵魂仿佛并不在他身体里，他的眼神，空洞的吓人。
白水见状，不由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故意说给他听呢？公子明知道的，楚公子热血爱国，他……”
“他不会为我让步？说出来，我们就完了，对不对。”秦慕楚收回目光，看着白水问。
“……”
“我都知道，但我不想骗他，不想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秦慕楚将目光重新投向早已熄了灯的屋子，他一定还没睡，怎么睡得着呢。是我让他累了。
秦慕楚觉得头有些抽痛，而胸口更是有一股热辣的气流四处乱蹿。他伸出右手按住微微发疼的胸口。
“公子？”发现秦慕楚的异样，白水紧张道。
“不碍事。”秦慕楚随意地摆了摆手，心里暗暗思量着这情，这痛。不由地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最终还是躲不过啊。
“白水，让侵晓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做啥事。”秦慕楚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鬼影’来了，我不希望他受到一丝伤害。”
“是。”
月亮从厚重的云层中探出头来，消逝在风中的身影，只引来一声叹息。
九霄不眠的夜，用不成眠的夜。各怀心事的人儿，被瞬间暴露与空气的真相折磨得疼痛难耐。
无法呼吸。用力，却无从用力。
秦慕楚，我要如何努力，才能，走进你的心？这世上最远的路途，我已无力继续。
两颗心，那么远，那么远……

第三十一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你要怎样才会满足？我把什么都给了你，却还是不够，永远不够！为什么要我选择，不，没有选择！
我杀了你！我们……同归于尽……
——楚朝阳
“公子，早。”侵晓道。
我坐在客厅，也不看秦慕楚，独自坐在桌前喝茶。
“他到多久了？”我听见秦慕楚小声问侵晓。我微微勾起嘴角，没等侵晓回答，便道：“来了，坐吧。”
秦慕楚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但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他欣然挨着我坐下，挑了挑秀挺的眉，故意问：“阳阳，这是在等我吃饭呢？”
我不置可否，啄了一小口茶水，嘴里涩涩的，说出来却成了蜜语，“虽然我暂时还无法接受，不过，你再给我点时间，我……”
“好。”没等我把意思表达完，秦慕楚便迫不及待地应下了，侵晓突然插话道，“这桌上的可都是金公子一大清早在厨房自己做出来的呢。”
秦慕楚一听，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凝视的久了，才微微一笑。“我就知道阳阳舍不得我，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的。”
我亦礼貌地笑了笑，笑得心口有些发疼，眼睛有些发酸，我悠悠地重复：“是，是舍不得……”
把酒杯递给他，我很郑重地说，“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喝或不喝。”玉质的酒杯被捏得很紧，我不知道自己想怎样，杨鸣说，不会死，那么，我希望他喝吗？
“为什么不。”秦慕楚欣然接过杯子，没有丝毫迟疑。他的紫瞳好美好亮，让我好爱，好舍不得。“慕楚，爱，能永远吗？”梦呓似的，我恍恍惚惚地问。
我听见，良久，秦慕楚倾身吻住了我的嘴唇，声线很柔，“阳阳。我把我的永远交给你。”有点想哭，可终是哭不出来的，他幽深的眸子望着我，温柔的，宠溺的。
回过神来，我咳了一声，骂了句：“恶心死了。”
他咧嘴笑了，依旧是那两颗小虎牙，好真，好纯。我们之间却再回不到过去。
我举起酒杯，对他灿然一笑，正准备仰头饮下，却意外的被一只大手拦劫了下来。秦慕楚皱眉看着我，我的心跳一下一下……
“这是什么？”
*****
“这是什么？”
秦慕楚看见了我指尖上的伤痕。什么时候血又开始流了。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刚才在厨房不小心切到的，没什么。”
秦慕楚静静地凝视了我一会，眉头却一直紧锁着，突然，他拉起我的指尖抵到他的唇上，然后深入……
“你干嘛！”我一惊，想抽回手，却被死死锢住了，温润的唇一下一下吮吸着指尖，好清凉的感觉。
“真心疼。”秦慕楚嘟了嘟嘴，抱怨似的拉着我的指尖不放，在自己脸上细细摩擦着。
我不由好笑，秦慕楚有时候不经意流露出的孩子气，真是让人不可奈何，又无从抵抗。
趁我走神的空当，秦慕楚一口气喝掉了两杯酒。我从椅子上一跳起来，却还是来不及阻止了。一滴不剩。
我紧抿着略微发白的嘴唇，闭上眼睛，突兀地问：“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无助与颤抖，秦慕楚伸出一只手臂轻轻将我拉坐在他的身上，“不是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吗？别怕，一切，有我。”
抱着我的人，这个我深爱着的男子，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名状地令人感到安定的力量，试图将我拉出黑暗冰冷的深渊。可是，可是啊，不行了，没用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我心一横，猛地推开秦慕楚。而他就直直地跌坐在坚硬的地面上。
我冷笑，他沉默。
被他坦然地眼神盯得有些颤抖，我淡淡地开了口，“是不是觉得全身无力，使不上劲？”挑了挑眉，似是得意又似是怜惜，我笑得有些夸张，眼里天旋地转，“不是很聪明吗，猜猜自己刚刚喝下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