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不承认,新婚礼堂上拜堂的瞬间……他对那个任性的少年是有著期许的。
狠狠地推开对方,正是因为坚信他会更狠地抱住自己吧。
原来,比起少年,他是那麽的……口是心非。
苦笑著,皇甫桐低下头:“你不懂也好,不能理解也罢。我与那人一起长大,心里、脑子里,满是他的影子。你──我一直想要用你来做替身……让我忘了他,可是……我现在才发觉,你不是他。这世上也没人能替代他。我爱他。”眼眶涩涩的,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在说胡话,胸中却顿时开阔,舒服得很。
从来没有这样坦白,在心中压了许久的一片乌云渐渐飘走。
再抬头时,已是双目清明。
“所以,今後我会待你好,只是同房一事我办不到,如果我这麽做了,无论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那女子闻言,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摇晃著起身,走至桌前。
想要扯下喜帕,吃力的抬起手。
“你?”罪恶感让皇甫桐不由地走向新娘。
却见那人向後栽倒,眼疾手快地扶住软下的身子。
喜帕悠悠的飘落,新娘的发髻摹地散开,珍珠玛瑙落了一地,劈里啪啦地散开。煞演了一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戏。
抱住怀里的身子,急切地喊著女子的名。却在看清楚那人的容貌时,由“笙”硬生生地改成了“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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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王妃之花烛(兄弟 年下)18-19
少年的眸子亮著,朝他一笑,便脱力地瘫软在宽阔的胸膛里,没有动静了。
“烨!”来不及多想抱著怀里的人,轻轻地放在床上。
把了把少年的脉,弱得吓人。
一时间六神无主。
烨怎麽会身著红装出现在房里。这麽说刚刚和他拜堂的人是烨?
那麽方才的一席话?少年岂不是全听了去?
“烨!”虽然心存疑惑,但当下把少年唤醒是最重要的。脉象甚虚,不知是否是中了毒。
“烨!”掐著少年的人中,想让少年清醒。
皇甫烨吃力地睁开眼,桐忙扶他起身,在其背後贴心地垫上一个软枕。
“你怎麽会在这。”见少年稍微缓过神皇甫桐忙问。
“我说过吧要和桐成亲……现在……当然要履行诺言。”
“什麽?”汗从额头渗出来,暖炉让整个房间都很温暖。“成亲!你到底在胡闹什麽?笙呢?笙去了哪里?”紧紧抓住那人的肩,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会弄疼了他。
被抓得很疼的烨楚起了眉,却很快笑开了:“笙?你刚刚说你心里没有她。”虚弱的笑靥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还说你爱的是我。”
“你……”被少年轻声却咄咄逼人的话呛得无法回绝。皇甫桐只好干瞪著眼睛:“告诉我!笙去了哪里?是不是你?你把她弄哪去了?”
“我?”皇甫烨像是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了,微眯的凤眼忽然睁大:“你是说我吗?”
“是不是你把她……”
“是!”扯起骄傲而不近人情的笑:“是我把她禁足了。对了,我不仅把她禁了足,还使了手段让她永远不能出现在你的面前!”
一场欢喜,一场空。
刚刚还满是蜜意的人,忽地冷下脸来,这让皇甫烨觉得可笑。
他的执著就换来这个结果麽?
“你把她怎麽了!”自知胞弟毒辣的手段,皇甫桐不由地放大了声音。若那女子真被烨所害,那麽自己就真的负了她。
“我把她杀了。”
皇甫桐的脸色更阴沈了。
烨却不顾这些,他想要挑逗对方的耐心轻笑出声来:“我不仅杀了她,还把她丢去了护城河,让她永远沈在河底,让她尸首无存……你哈哈哈哈哈……永远不可能再见她。”少年语末竟狂笑起来,笑得泪都出来了,一种莫名的疼痛侵袭著他,从心脏起散至四肢百骸。
望著少年,皇甫桐的心有些凉。“你……怎麽这样狠毒?”
“我狠毒?”少年被这种定位惊了一跳,抬头看著日日入梦的人恍惚道:“你说我狠毒?”
皇甫桐黑色的瞳猛地一紧:“你要怎麽对我……都无妨,何必、何必牵扯到无辜的姑娘身上?”
怎麽对我都无妨?
皇甫烨的表情僵住了……
他能怎麽对桐?除了爱他还有力气作别的事吗?怎麽对?他舍得怎麽做?又能怎麽做?
“你不该……她是无辜的。”皇甫桐後退了几步。
无辜?那女人是无辜的,那麽他呢?他就是死有余辜麽?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他在自己给自己掘的坟墓中躺了十七年……也是时候解脱了。
默默垂头
仍然不死心地喊那人的名:“桐,别离我那麽远……过来。”
皇甫桐痛看著少年憔悴的泪眼,犹豫了一刹,终於还是抵不住少年连续滴下的泪走到了床边。
“你坐下来,好不好?”皇甫烨的声音忽得轻了下去,仿佛说话是很吃力的事情一样。
“烨,你中毒了?”胞弟的脸寥白得吓人,又想起前刻虚弱的脉象。皇甫桐顾不得进一步追究,慌忙坐下,紧紧握住少年冰冷的手。
“毒?”迷茫地抬头,望进皇甫桐的眸里。那双瞳深得像要把魂吸进去一般。
他的确是中毒了。
“你的脉象很虚,像是中了什麽毒。”
“嗯。”少年艰难地侧过身贴著皇甫桐的耳朵:“我知道那是何毒。”
“什麽?”声音太轻,皇甫桐听不清。
少年一笑,瞥眼,不再看他,自言自语道:“那毒叫‘皇甫桐’。”这辈子都解不了了。”
“烨?”见皇甫烨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皇甫桐急了。
“你……我……我立刻传太医……你在这躺著……哪……哪都别去!”
倏然起身,慌慌张张地开门,刚出去就迎面撞上了怀抱著药箱的公输月。
头也不抬地继续往外冲,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扯进了房。
“放开!”
“闭嘴,否则我就毒死这小子。”
“毒是你下的?”
皇甫桐瞳中含火。
公输月目中凝霜。
剜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那门口呆立著急疯了的人,兀自除下皇甫烨的衣物。
“咳……咳咳……咳”皇甫烨抓住公输月的手,示意他慢些行针。让皇甫桐近床。
被点名的皇甫桐疾步走向烨,担心地望著少年苍白的双颊。
“桐,你离我近些。”
闻言忙俯下身子,任少年微热的呼吸扫过鼻尖。
少年不说话,只伸出手仔细地抚摸著眼前英俊的面容,久久凝眸,像是要把这人的影子刻入心里,随他一起走。
公输月看著少年近乎贪婪的眼神,一时间入了神。曾几何时,翰也是这样伸手绝望地抚著他。那种表情就像深陷黑暗而茫然不知所措的迷途人突然看见了一盏灯……
烨觉得悲哀,却在望到桐眼底的慌张时,意外地感到了幸福。
那个人会著急,是不是表明他还在意著自己?
这病入了骨,治愈的希望渺茫。虽然公输月不明讲,但就那拼死挽留,不让他参加婚宴的举动看──
无论天公如何垂怜,他此次都是凶多吉少了。
桐的心太远隔著纱,让他无力再去抓。可桐的模样、形容、笑貌他还抓得住。只要狠狠地看,拼命地想……总会带走些记忆的。
本以为自己听到了的桐的心声。
可一句“狠毒”,一词“无辜”就足够让他飘移不定,死上一万次了。
他守了十七年,等了十七年,争了十七年,爱了十七年。
到头来,即使失去了一切,至少还有一段记忆,一场梦。便也不枉此生了。
“桐,咳咳……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别说难听的……我狠毒……我已然知道……你说些夸我的好不好?像是……咳咳……咳咳……”喉头一阵腥甜急忙去压,却不料被涌上的血呛得连连咳嗽。
皇甫桐轻轻地拍著那瘦削的背。
“你……讲些哄他的话吧,此刻不讲,以後……没机会了。”默默地垂下眼,提醒著身边的皇甫桐。
这是什麽意思?震惊地转脸望了一眼公输月,在看到对方强抑的泪时才忽然醒悟。
“他怎麽了?”
公输月不说话。
“你到是说啊,烨到底怎麽了?不是中毒麽?”
“若只是中毒倒还好些。他害了痨病。看这情况应该是半年前的事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
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仍在听到实情後,忍不住一阵眩晕。
他开始明白为什麽从半年前起,烨便纠缠著他要求成亲。
他开始明白为什麽数月前的那晚,烨会那样伤心。
他开始明白为什麽烨会迅速消瘦,憔悴不堪。
他开始读懂烨的浅笑,烨的执著,烨的努力,还有烨的诗。
半花半月半人间,玉屏烛扇掩华年。
醉忆此生一厢梦,但求来世两边天。
很难想像一个舞象之年的少年是抱著怎样的心情写下这般绝望的诗。
此生有这一厢梦可忆夫复何求?
但求来世莫再相逢,各守一边,相隔两面天。
少年的心意这般真挚,少年的心愿苦楚婉凄。他皇甫桐竟这般顽固不化,迟迟不懂他的心。
是男儿身怎样?是弟弟又怎样?
浮生若梦,人生苦短。
若被伦理常德束缚怎能求得幸福?
从头到尾,他都在责怪烨异想天开,现在才发现真正执迷不悟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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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王妃之花烛(兄弟 年下)20-21
“桐。”虽早已自知命不久矣,可从旁人口中听得又是一番打击,呼著那人的名却迟迟没得到回应。
皇甫烨觉得眼睛酸得很紧闭了一会儿,等再睁开时竟看不见光了,清澈如泉的瞳子迅速黯淡。
睁大眼却只模糊地看见挤进眼眦一抹惨淡的白。
“桐。”伸手摸索著,落入宽厚的掌心。
呼吸著熟悉的味道,少年的清美面容上有了笑,却仍带著怯弱和不安:“桐,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烨。”泪水已经占据了眼眶,强忍著不让它落下。
“烨,我爱你。”
“你……”少年像是听到了什麽骇人的消息,突地颤抖起来,转念又想,许是桐为了安慰他而说的假话,这才安了心,重新贴著梦寐以求的胸膛,静静地听著厚实的心跳。
皇甫桐的心猛地一酸。骄傲孤绝的烨从何时起变得这般不自信?
那总含著不可一世光芒的眸子竟含著这种脆弱。自己真的伤他至深。
“桐,你……”皇甫烨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桐再也把持不住地落下泪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苍白的双颊泛上淡粉,唇尾微翘露出幸福的笑。
即使是谎言……他也真的很满足了。
双手忽然有了力气,环住皇甫桐的脖子,回光返照般地坚定印上一吻,久久不愿松开。
这一吻惊了公输月,他忙封住少年的几个大穴,扭头对这皇甫桐道:“不要让他满足,要让他觉得还不够!”
若少年此刻昏厥那便真是回天乏术了。
皇甫桐闻言,忙推开少年:“从今往後我们便厮守在一起。不再管世俗伦理。等你好了,我们也有了夫妻之名,便求父皇准许,出宫游玩,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看一眼其他人。”皇甫桐紧握著掌中的手,从未出口的山盟海誓脱口而出。
可少年仍像是没有听见这一番话,木木地盯著天花板,没有一点生气。
公输月甚急,一握脉一探息。才发觉少年已然昏死。脉象全无了。
抽出随行的金针猛刺少年的太阳穴,又命皇甫桐力掐人中。
却半晌不见动静。
怔怔地望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长长舒出。
皇甫桐见公输月不再急救,猛地明白过来,把了把脉,又探了探呼吸。一时间如五雷轰顶,动弹不得,他的烨……不在了。
“烨,烨!”轻拍著少年的身子,却怎麽都得不到回应。
刚刚还在说话的,刚刚还对这他笑的少年,如今静卧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像个娃娃。
从小他便要烨听话,不要任性。
眼下烨安静得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乖巧。这却令他痛不欲生。
他宁愿少年睁开眼搂著他的脖子撒著娇,让他做著做那。他宁愿少年嚣张跋扈地赶走一切接近他的人,他宁愿少年任性而不听话……
如果可以,他多麽希望躺在这的,是他自己。
了无生气。这真的不适合这个清冷绝美的少年。
烨。桐失了魂般的两眼无神,只紧紧抱著怀里人。
门外的喧闹声已渐渐低下来。
已经过了子时,前来贺喜的宾客大都回去了。
偶尔的几声笑语,非但未能让这凉夜显得热闹,反倒平添了一份寂寞。
皇甫訾和洛壮应付过门外的来宾,携著心神不宁的皇甫翰匆匆赶到新房。
才推开门,便见皇甫桐紧拥著烨默默地坐在床边。
心中顿涌上不详之感。
“桐,烨他怎麽了?”
被叫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著前方。他的思绪早飘到十三年前的那夜。
两人并肩在皇甫訾与洛壮门口觇视,却因他的一时疏忽差点被发现。
争论之间
小小的烨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那时的自己什麽都不懂,更别说读懂烨埋於戏谑中的真心。
“你怎麽和哥哥亲亲?”
“弟弟本来就是要和哥哥亲亲的。”烨毫不含糊地侧脸又亲了他一口。
“是……是吗?”
“当然是。”
从那一刻起,他皇甫桐的一颗心大概已经乱了分寸了吧。
“桐。”
初次听到烨这样喊他也是在十几年前。
他曾因这个称呼而和烨争辩僵持,结果是以他的妥协为结。
其实,多少次的妥协,都是为了小小的烨那个骄傲而满足的眼神吧。
时间推移,少年的容貌依旧绝色,眼神却由满足变为宠溺与温柔。而他呢?早不是那个对少年百依百顺的天真幼子。
他的疾言令色让少年黯然,他的冷若冰霜让少年绝望。
然而,一个人的死亡并不能代表一段感情的结束。
少年用以自嘲的一厢梦从很久以前就已变了质。
他死死守著的从来不是一厢梦。
……
在一段感情中,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死亡。
而是在一方离开以後……倔强冷情的另一方才猛然发现,他爱他。
“桐!”
突如其来的呼喊如同在耳边炸响的惊雷,让皇甫桐生生地打了个激灵。
茫然地看著来人。
洛壮的心沈到了谷底,紧紧抱住失魂落魄的桐,轻声安慰著。
许久,才听到怀中的少年闷闷地哭出声来。
声音越来越大,终於化为凄厉尖锐的哭喊,盘绕在梁上,久久不愿散去。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落著雪的夜里,与洞房花烛的气氛格格不入。
爱情来得快,守得久,也走得匆忙。
一瞥眼、一转眸,便是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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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烨烨就这样挂了……桐心痛欲绝……BE结局……
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啪”
某简被弄用鞋砸中。
“咚”倒地。
爬起……委屈地揉了揉头上的包。嘟嘴,是你让我幽默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