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泯仰起脸看她。
　　“老娘我就是想要个夏幕夙，你在这干什麽，我还得包吃包住，你快走吧，该干什麽就干什麽去。”圣若臻把书放回架子上，手指指门。
　　苏泯一笑，站起来，“多谢。”飘飘然地走了。
　　圣若臻倚著门框，想起夏幕夙挺拔的身姿心里好不甘心。
　　五天後，圣若臻以出资京城的借口调走了江南府若臻银庄里的全部银两，自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泯知道圣若臻已经查清楚了事情真相，急於保命。这样下来门主的命也就没有那麽长久了。
　　这边杨子萧召集了醉芯阁的五大长老，一同承认了舒谢凝的身份，正式把他迎进了醉芯阁，又集结了阁里的人马，只要林纾门稍有一些破绽就先发制人。
　　四大堂主敏感地感觉到了门里逐步剧烈的暗流，可只有苏泯一个人知道那是为什麽。
　　他的大伯父，撑不下去了。
　　醉芯阁和林纾门的战事，一触即发。
　　舒谢凝站在密道上的亭子里眺望人工湖，眼神空茫，思绪不知飞到了哪去。
　　他怀孕已经近几个月，进来晚上经常盗汗抽筋，夏幕夙睡的很浅，他一动就立刻醒过来，擦汗换衣服揉腿，异常温柔细致。可就是这种温暖让舒谢凝莫名焦虑了起来，有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容易失去的感觉。
　　“谢凝，看什麽呢？”夏幕夙拎著一篮水果走过来。
　　“没。门里怎麽样了？”舒谢凝回过神。
　　“老样子。你不要担心别的，来，坐下吃点水果。”夏幕夙拉舒谢凝坐下，脉脉地说。
　　接过递来的水果，舒谢凝稳稳心神。
　　夏幕夙呵呵地笑著看舒谢凝吃，坐到他旁边，一手揽著舒谢凝的後腰，一手贴在圆隆的腹上，“打个招呼吧，小家夥。”
　　肚子里的孩子也仿佛感应到夏幕夙的话一样，不轻不重地一脚踢过来。
　　“喝！”倒是把夏幕夙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收回，又放上去来回揉著，“疼吗，谢凝？”
　　舒谢凝叹口气，每次孩子踢他夏幕夙都要这麽问上一句揉他的肚子，几个月来这样的场景和对话就不时出现，他已经懒得回答了。
　　“呵呵，小家夥还挺活泼的，不愧是我的孩子！”傻父亲一个人呆呆地笑。
　　“你怎麽穿的这麽少？”舒谢凝拽拽夏幕夙的衣服，“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了？”
　　“那当然。”夏幕夙骄傲地挺挺胸，“我身体是没话说的。倒是谢凝你穿的太少了吧，一件大氅怎麽够？我再去拿一件袍子。”说著起身。
　　“你想热死我啊？”舒谢凝说，“小家夥挺沈的，带著也不觉得冷了。”
　　“哦，是麽……”夏幕夙又变回傻父亲，捧著舒谢凝的肚子亲了一口，“来，亲亲。”
　　舒谢凝脸一红，“你胡闹什麽！”
　　“不好麽，还是……你也要……”夏幕夙坏笑著抬起头，手环上舒谢凝的背，把脸埋在舒谢凝脖子里湿答答地印上一个吻。
　　“你……别闹……”舒谢凝用手挡在身前，手臂微微颤抖。
　　夏幕夙继续向上，从脖子一路吻到脸，到唇。
　　舒谢凝感到夏幕夙也微微颤抖著，便终是不再挣动，任由他抱著，吻了一个下午。

　　《不忍留下你一人》 （古代生子） 63

　　六十三
　　晚上，舒谢凝睡了之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四大堂主俨然把这里当成了秘密的聚点，整个晚上都在这里和杨子萧一起部署配合，研究对策。
　　所以圣若臻脱下雪狐皮斗篷的时候还是暗暗吃了一惊竟然有这麽多人，可表面上仍是语笑嫣然，不露痕迹。
　　“圣庄主！”霍天双和夏幕夙站起来惊讶地叫道。
　　圣若臻把食指竖起压在唇上，然後盈盈一个万福，“若臻见过四大堂主。”
　　苏泯点头，“圣庄主，有什麽事？”
　　圣若臻看著杨子萧为难道：“这位是……”
　　“醉芯阁──杨子萧。”杨子萧面无表情地说。
　　圣若臻啊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苏泯，顿了片刻，照和苏泯对好的话说：“若臻已经撤出了部署在林纾门的全部资金，愿听四大堂主差遣。”
　　“什麽！？”除了苏泯和杨子萧外的三人无不大吃一惊。
　　圣若臻作出痛心无奈的样子，凄婉道：“若臻得到消息，林纾门主想要攻打醉芯阁，夺武林霸主地位。心知林纾门和醉芯阁势力相当，若真对峙起来，支持任何一方都会遭到另一方的打压。若臻听闻四大堂主有意阻止此战，特来投靠。”
　　一时几人默然。苏泯靠在一旁柱子上，微微对圣若臻扬扬嘴角。
　　杨子萧先发问：“圣庄主是怎麽知道这消息的？道上已经传开了吗？”
　　圣若臻妩媚一笑，“若臻是商人，又是女人，知道消息的方法总是很多。大人放心，这消息是我庄里的人收集的，绝对没有透露给别人。”
　　孟景君本来也是想问这个问题，被杨子萧先问了，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这麽多年的默契，过去叫缘分，现在要叫孽缘了吧。
　　接著夏幕夙和霍天双又问了几个问题，圣若臻轻松应对了去，几人也就暂且默许了她。
　　也并不全是真心，目前的形势，走一步看一步，这江湖里，最易变的就是人心。
　　和圣若臻，谈不上是谁利用谁，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双方都明白。
　　圣若臻又客套了一番打算离去，拉拉夏幕夙的袖子，“夏门主，这宅子若臻只进得却出不得，劳烦夏堂主……”
　　夏幕夙大方地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圣若臻便心满意足地跨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後走到大门旁，夏幕夙停住，抱拳，“怠慢了。”转头就要走。
　　“哎，夏堂主留步。”圣若臻叫住夏幕夙。
　　夏幕夙应声回头，圣若臻却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从小到大，她什麽没有，什麽不能有。就是别人口中如痴如醉的爱情她是买也买不来，抢也抢不到，唯有自己体会才能感受。现在的夏幕夙一定不知道自己其实对女人的魅力有多大，她阅人无数，可如此洒脱俊朗的人却不多见。
　　四大堂主各个英俊不凡，可孟景君太过稳重深沈，霍天双太过灿烂率真。杨子萧就更不用说，眼神都是冷的，真不知还能不能有人能若无其事地呆在他身边。
　　只有夏幕夙很符合她心中的形象，身手利落能力不俗，星目剑眉，修长飘逸。她也是女人，要说不希望好檀郎那是骗人。
　　“圣庄主还有什麽事？”
　　“……夏堂主、有喜欢的人了吗？”圣若臻想好的话一句没说，开门见山地问。
　　女人就是女人，无论是多精明的商人，面对爱情总是容易心智迷乱、神魂颠倒。
　　“呃……”夏幕夙被圣若臻的大胆噎到。
　　“若臻，钦慕夏堂主已久。”圣若臻向前一步，凤眼在月光下充满了蛊惑，“若臻，愿终生侍奉夏堂主！”
　　“圣圣圣圣庄主，你冷静一点。”夏幕夙两边看看，一个可以替他解围的人也没有，“夏某已经有爱人了。”最後一句说得极郑重认真。
　　圣若臻一张绝美的脸立刻显出失望来，“夏堂主莫不是嫌弃若臻年纪大而故意说的？”
　　“不是，我真的已经有爱人了。我非常非常地爱他。”夏幕夙直视著圣若臻的眼睛说，心知虽然这样残酷，但总好过让人家姑娘白白地把感情浪费在自己身上。
　　“真的？”
　　“嗯。”夏幕夙认真地点头。
　　“一定是个绝色的人吧，能让夏堂主笃定至此。”圣若臻渐渐平静下来，语气仍不乏哀婉，“若臻要是有这个福气，要是有这个福气……”
　　“圣庄主，你这麽漂亮，一定会找到真正懂得爱护珍惜你的人的，夏某蒙庄主抬爱，心不能受仍感念庄主。”夏幕夙抱拳道。
　　“是麽……夏堂主，果然温柔呢……”圣若臻苦笑一下，“就算若臻没有这个福气，也愿夏堂主能与心爱的人厮守终生。夏堂主就当今天若臻什麽都没说过吧。若臻告辞。”说著做个万福，倒也平和地走出大门。

　　《不忍留下你一人》 （古代生子） 64

　　六十四
　　高手过招，先动手的人先露出破绽，可若不是逼急了，谁会先动手呢？
　　腊月初八，林纾门急袭醉芯阁旁支。
　　杨子萧听到消息不急反笑，冷冷一哼，派了五大长老中的两个应战。自己带著舒谢凝进了总坛，通过机密的探子死士指挥战事。
　　四大堂主自知已到了时候，按下各自堂下的杀手，四人聚集到门里。
　　出师无名总占些下风，孟景君出计打著肃清内敌的名号派人包围了门主内居。
　　“你们听著，门主近侍恃宠成骄，挟持门主，私下命令，我景堂堂主孟景君特来肃清内敌，你们若还是林纾门的人就随我命令，不然就立刻出去，我绝不难为你们。可要是你们敢背地里多做手脚，莫怪我一柄快剑不饶人！”
　　众杀手一起跪下，“唯堂主命是从！”
　　孟景君总共派了两百个杀手，把门主居所里剩下的五十名近侍歼灭，可门主连个影子也没有。
　　反倒是第二天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两百多人，直接冲进林府，不但杀死了一干普通的家丁，又要放火烧房。
　　杨子萧本来淡定，听到他们要烧房顿时火冒三丈，不为别的，这林府是林寒扇出生成长的地方！
　　反身飞信给圣若臻，安顿好舒谢凝，杨子萧带著左右护法就要出去，刚开了密室的门，一柄钢刀就架上了脖子。
　　“你──”杨子萧冷眼看著来人，正是五大长老中先被派去应战的韦千苗。
　　“杨代教主，麻烦你一步，还有左右护法和教主公子了。”韦千苗似笑非笑紧紧把刀贴在杨子萧脖子上，瞬间血就开始渗出。
　　“文大哥──”舒谢凝送他到门口距离很近，脖子上的血看得极清楚。情急之下，不管是文大哥还是杨叔叔就叫出口。
　　“杨爷──”左右护法也急道，“大胆韦千苗，快放手！”
　　“韦千苗，你不过是要教主之位，不要伤害他们，我把教主印给你就是。”杨子萧後退一步，护住後面的舒谢凝，右手伸进怀里。
　　“算你清楚。杨子萧，你当这副教主也当了够久了。”韦千苗向前一步，伸出手。
　　“只是你就算拿到教主印没有那个实力也是痴人说梦。”杨子萧眼睛盯著韦千苗缓缓道，手慢慢抽出来，快露出来时突然一快，手里赫然抓著一个透明的药包，当头一洒，左手一柄匕首直刺过去。
　　韦千苗知道杨子萧武功尽失因此没有什麽戒心，不料当头一包毒粉，登时被迷了眼睛，正手忙脚乱之际，不妨心口中了一刀，立刻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杨子萧一招得手亦不恋战，手撑住入口，把舒谢凝推回去，左右护法在旁掩护，顺势杀了近身的十余名杀手。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左右护法武功在高，对方加起来超过一百多人，加上这边还有两个不能出力的人，一时落了下风，且战且退，被逼到了密室尽头。
　　舒谢凝身子已快足月，跑动起来甚是吃力，但见双方开打自己不想当个负担，便硬撑著和杨子萧快速退到後面。不多时便大汗淋漓。
　　背靠在石墙上无可再退，左右护法凭借内力一起出掌推开石门，掌风把舒谢凝带了进去，杨子萧借力向後一退，把怀里醉芯阁的教主印和各分支地图扔过去。
　　石门轰然合上。杨子萧站在原地，面向石门，背後左右护法大开杀戒。
　　“文大哥──”舒谢凝扑在石门上用力拍打，杨子萧武功尽失，留在外面如何保全自己。
　　“生火烧死他们！”有人叫道，被左护法一掌打碎天灵盖。
　　杨子萧默默转身，面色如冰，一手拔出了挂在腰间，二十年没有出鞘的剑，剑光冷冷，眼神冷冷，周围的人都被慑人的气势所震。片刻後才回神杀过来。
　　动天的刀剑声透过石门传进来，两个半时辰後才停下。舒谢凝紧贴著石门大声喊：“文大哥！文大哥！杨子萧！杨子萧──”
　　门外一片寂然，无人应答。
　　孟景君走在林纾门下的地道里心里突然猛跳了一下，回头望望来时走过的黑黝黝的路。
　　因为门主一直未露面，四大堂主便放下手里的战事一起进了密道找。
　　孟景君和夏幕夙走楼下的密道，苏泯和霍天双走门主居所的密道。经过苏泯的探看，已经确定院子里原本的那口枯井就是入口。
　　苏泯和霍天双跳了下去，只见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两臂宽的密道两侧每隔十米燃著一个火把。
　　两人相视一笑，霍天双在前，苏泯在後向里走去。

　　《不忍留下你一人》 （古代生子） 65

　　六十五
　　地道是地面是青石板铺的，越走越向下，也越来越潮湿阴冷。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霍天双和苏泯眼前出现一个岔口，一边黑砖铺路，一边白砖铺路。
　　霍天双看看两人衣服，笑起来。
　　“你穿白的走黑的，我穿黑的走白的。”
　　苏泯审视了一下周围，点点头，甩手就要过去，被霍天双在後面拽住。
　　“干什……”苏泯刚一转头就被霍天双大力拉过去，抱在怀里，登时把话惊得也说不出来。
　　霍天双抱著苏泯也不说话，只是抱著。
　　过了一会儿，苏泯轻轻地回抱，问：“怎麽了？”
　　霍天双如梦初醒，放手，眼睛直视著苏泯，“一定要回来。然後我们就能有自己的生活了。”
　　苏泯下意识点头，又睁大眼睛看霍天双。
　　霍天双脸有点红，轻咳一声，“我喜欢你，如何？”
　　什麽如何，苏泯脸也红了。
　　“算了算了，你不用立刻回答我，反正我就是喜欢你……”霍天双抓抓头，前言不搭後语，“我知道自己有些毛病，但是我可以改，你也看看我的优点，优点也不少，你看看……不是，哎呀，就是，我这个人绝对不会始乱终弃，我们在一起肯定能非常非常幸福，你相信我……”
　　苏泯愣住，等了这麽久，还以为等不到了。
　　尽管时间紧急，可他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霍天双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见人没什麽反应，呆呆的，自己先来了个大红脸，上前不由分说地抱住苏泯，啃了一口，然後向白色地道飞也似地跑了。
　　“一定要好好地回来，我天天说给你听，你一定能接受我──”
　　听著从地道那边传来的喊声，苏泯怔怔地把手掌贴上刚才被霍天双亲过的嘴唇，脸被火烧过一般。
　　苏泯慢慢走向黑色地道，停在内侧等脸退烧。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苏泯从那里走出来，恢复了冷冰冰的脸，只是眼里多了些温度。
　　深深地望了一眼白色地道，苏泯来到岔口，伸手握住一个墙上的火把，正转两圈，逆转五圈，墙上霍然出现一个洞口。
　　苏泯悄无声息地进入，墙壁在他身後恢复原样。
　　里面别有洞天，整幅的虎皮熊皮挂在墙上，赫然是上面门主居室的翻版。
　　苏泯熟门熟路地来到一个巨大罩著蓝纱的床前。
　　“咳咳，我没想到是你。”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过四十岁。
　　“你定下计划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我会来找你了。”苏泯的声音没有起伏。
　　“是。”床上的人长长出了口气。
　　“你不该把所有的人都当傻子。”
　　“特别是你是麽，咳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不会给你当陪葬的。”苏泯拔出剑，走上前挑开蓝纱。
　　一个干瘦精明的中年人躺在里面，年纪不大，头发却都已花白，咳得脸上泛起微弱的红色，手腕和脚都极其瘦弱。
　　“就连近侍都不知道我在这，我只告诉过你一个。是为了那边的小子吗，圣泯？”中年人毫不畏惧地看著苏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