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性情在某些程度上也和他们的小姐一样，只是後者对於自身得到的优势有著强烈的不满。
　　「那倒是不重要。」轻轻一笑，如晚来的风般温和：「你察觉到什麽？」
　　被他询问第三次，很少有人会拒绝回答，因为语气的温和太容易使人松懈并且放软姿势，乐齐天亦不例外，嗫嚅了嘴，他的声音又变得细微。
　　「……重生的身世被人刻意的隐瞒著，而下达这个命令的是小姐对吧。」
　　对於没被公开的事情，修文并不在意承认，「这点倒是没错，她隐瞒重生的一切没错，不过重生不也对我们隐瞒，他在这六年都梦见过往的一切，就算只是记忆的碎片，却依旧可以串接起来的。」
　　他知道重生隐瞒的事情，但他并不在意对方这麽做，「重生的隐瞒我不想说什麽，他的表情已经够哀伤了。」
　　乐齐天并不愿意对方如此忧愁，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感受。
　　「除了这点，应该还有的，例如他的异常行为。」
　　修文不放过乐齐天，就像是要逼迫对方说出什麽事情来。
　　抿了抿唇，暗骂对方说话的技巧性，「文护卫究竟要探究多少……重生的伤痕已经够多了，我们旁人还要说些什麽？」
　　他连唯一的幸福都可能得不到－－
　　「因为事情有回转的可能性，小姐在失踪的那段时间，变化的东西有很多，多到可能让她对大漠不那麽彻底厌恶。」
　　乐齐天睁大了眼，彷佛听见不可能的事情般惊愕，「只是那段时间，可能让她减缓数年来痛恨的东西吗？小姐的情绪变化无常，没有人可以确实捉摸她的想法，这样的话语，口说无凭。」
　　因为他们都见识过月见小姐残酷的手段，要他们相信小姐再短时间内就改变原本的想法，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们都清楚少女的个性偏激到何种地步，更因此了解到这仇恨并非一时刻就能卸下。
　　「你不相信也是可以谅解的。」修文还是微笑著，「她没有对那拉提动刑－－你不知道吧。」
　　肯定的话语。
　　的确不晓得这件事情，故此，乐齐天收回原本说的话语。
　　「重生真的会有转机……？」

　　大漠孤烟　44　平凡的感情

　　「重生真的会有转机……？」
　　他仍然在犹豫，毕竟少女的做法已经牢牢的烙印在他们的记忆里面，听见这惊人的消息，他们无法立刻扭曲原本所认知的事情。
　　即便有了个证据可以证实这并非谎言，犹豫心仍存在著。
　　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恼怒对方的死脑筋，却还是清楚乐齐天的接受程度已经比其他人要好上不少，若这些话对著其他仆下说，可能要花好几天才会出现犹豫的状况，因为这个原因，修文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缓和了语气，他叹息，「她有了改变，重生暧昧不明的态度也该有所表态，现在的事情已经往我们预测不了的地方发展，我只是想要知道在你心中，是怎麽看待重生的。」
　　顿了顿，从沉思中抽出心绪，「重生的事情我并不想说。」
　　抬起低垂的头颅，乐齐天後退一步，让自己可以直视修文。
　　「就算他的行为再怎样异常，他永远都会是我们的重生，会对著我们透露出阴郁的微笑、不管如何都是如此微笑的他，他只会是他，怎样的身分我们不会在乎的。」目光坚定的代表他的意思。
　　「就算如此，很多事情也无法顺利的。」收敛笑容，修文的话语似乎也透露出某些讯息。
　　「说过了－－那又如何？」对於修文的质问，他如此回答。
　　「我们虽然喜欢重生，但是在他做的事情牴触到小姐时大家都选择退缩，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希望他可以往好的方向走去，或许您觉得我们懦弱，只会说不会做，不过这只是因为我们对小姐的景仰罢了，如果真的可以让重生的生活好过些，请告诉我们，我们该如何做！」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他们插手了重生的作息、休閒、时间，关心著对方是他们常做的事情。
　　可事情若牵扯到月见的小姐，他们也仅是保持沉默，然後静静的看著重生会选择什麽。
　　看起来似乎是找时机趁机的接近，其实不然，会选择退缩只是因为他们景仰小姐，也深深的明白对方的事情自己无法插手。
　　但现在事情有了转机，乐齐天想要知道方法，除去弥补的心态，更多、更多是代表多数人，一同希冀重生有朝一日可以露出毫无芥蒂、忧伤的笑靥。
　　「齐天很喜欢重生呢。」面对他的认真，修文不禁笑出声音。
　　「是喜欢没错。」完全没有回避自己被点明的感情，「因为看著他，所以喜欢。」
　　从重生来到的时候他就一直看著对方，这份感情本来就没有瞒其他人，在承认上也是荡然的回答。
　　他的这种情感，看不出来的只有重生，只是对方动心的对象是那拉提，他强求不来。
　　「这一点，大家都很疑惑，跑出个那拉提……你不会忌妒？」像这种将心仪对象托付给情敌的原因，众人皆想知道。
　　现在已经没有顾虑到身分上的问题，乐齐天对他的好奇显得不悦。
　　「文护卫也多事了，我只是比任何人都知道没有勇气去诉说，只会在旁等待最终的後果，也知道强求於对方所招惹的会是什麽，而且这份感情－－」
　　拥有一点兄弟之情。
　　误会感情的後果会引发更严重的问题，乐齐天明白这点，所以他没有那个勇气去探究，和重生的懦弱性质不同，他是知道会造成怎样後果才拒绝的。
　　修文没有问他那句没说出口的话语是什麽，面对沉默的乐齐天，在谈话上多出了尴尬。
　　「谈这个有什麽意义呢。」苦涩一笑，乐齐天明显不想多谈。
　　听见他的回避，修文淡然说道，「是没有，仅是感兴趣而已……就如同你对我的个性有著强烈好奇是一样的道理。」
　　微眯双眼，他没有想到修文知道这回事，不过想归想，他也明白修文适合等敏锐的人物。
　　「既然如此，文护卫有没有为小的解答的耐心？」
　　轻笑了一声，有著夹带微风的和煦，「你并没有回答我我怎麽会说，你倒是越来越不懂得遵守本分了。」
　　「您要小的遵守也是困难。」
　　撇了撇嘴，他说的话同样代表眼前的上司无法让他投以尊敬的口语。
　　毕竟在很多方面，他们的磁场明显的不合，习惯於坦荡荡有话直说的乐齐天，和将一切瞒在所有人眼下，即使面对询问也只是以微笑带过的修文，前者和後者的个性本就是两极端，倘若能和平共处绝对是月见奇观之一，前者找後者麻烦的例子月见一族的人看得也多，他们完好的相处才真是吓到人。
　　即使是面对自己受不了的对象的话语，乐齐天还是愿意回答他的问句，「对於重生的异常，要去评论真的是困难的，但如果是他本身的行为反而可以说明，他对很多事情迟钝得不像话。」
　　「不畏惧於黑暗，连地牢那样的地方也可以待，这个真要形容我会说迟钝。」至少比「异常」的辞汇要好太多。
　　「就没有想过是因为习惯使然阿……」
　　这句话含在嘴里，功力不如修文的乐齐天也没听得清楚。

　　大漠孤烟　45　平凡的感情

　　「就没有想过是因为习惯使然阿……」
　　好看的双眼微眯，似乎没有打算为乐齐天解惑，「他是很迟钝没错，不过要说明的话还是很多人比他迟钝。」
　　不知道为什麽，修文所说的「很多人」似乎也包含他本身在内，乐齐天不悦的想，但在现下状况，他也没有顾及太多，撇了撇嘴，他冷嗤。
　　「这算不算在他背後批评。」
　　原本塑造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破坏殆尽，发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脸上多了无奈。
　　「听起来的确是。」他浅笑，却笑得让乐齐天赏了白眼。
　　「就如同想要解救他的心情一样，应该还有四天是要忍受的。」
　　「小姐准备一周天？」从现在停滞的时间加上他所说的，正好是七日。
　　「她一直在和豫小姐练习剑法，因为在这场意外中，她又重新变回原本应有的模样。」
　　乐齐天露出困惑的目光，面对修文所说的他亦无法理解。
　　他所知道的是这几天的忍耐，想要知道他们怎麽帮助重生去完成他的心愿，他们无法对执行者说出反驳的话语，却可以在背地里支持些什麽。
　　只不过……看著眼前含笑的男人，乐齐天感觉得到对方并不想告诉他方法，而这之中，也可能含著太多不知名因素，拳头悄悄的握紧，抿著唇，他不吭一声。
　　「那倒是和你没有关系了，齐天，我们所要做的是忍耐，忍耐到四日她练好剑法後，然後到大厅去审判。」修文显得不愿多谈。
　　埋怨著对方隐瞒的事实，但乐齐天并没有同等的资格可以询问，关於对方的事情，他们下人都只能保持沉默。
　　从以前就是如此，他们只有说「是」的份，没有否定的词句，大部分人都是顺从，为月见的魅力所蛊惑，在回答的同时，彷佛加深了烙印般的催眠，平常人没有感觉，习武的人却晓得，乐齐天是其中一个。
　　月见在表在里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这点他也不否认，但是他质疑的是他们无私奉献的遵从。
　　在他的眼中，他所看到的是被幻象所迷惑而进而盲从的众人，更过分的是月见并没有完全将这种暗示隐瞒著，反而让稍微习过武的人都晓得这件事情。
　　彷佛站在高处一样嘲弄著因为学武得知事情真相的他们，噙著不变的狂妄笑容讽刺他们无法抵抗的挣扎。
　　他们的服从有一部分是因为催眠的能力。
　　拨弄眼前的发，现在想起这些事情让乐齐天心情欠佳，也没有心思套出修文知道的事情，「还有四日对吧－－难道真的要我们等到那时候！」
　　「是这样没错。」
　　虽然他这麽说，但是修文绝对有他们的事情在处理，而且和重生的事情相关。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认清到自己的身分究竟如何，他只是一介的下人……不再是那个可以凭著身分去执行动作的人，苦笑泛起，他现在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如何渺小。
　　握紧双拳，目光一凛。
　　「至少，要帮助他们。」
　　因为听到话语而回头的修文投以困惑的目光，却只得到摇头的答案。
　　「你别乱来，齐天。」
　　「不会的。」
　　听他说得坚定，没有心虚的感觉修文才稍微放下提起的心，只是还是有异样的不安。
　　不过在修文的思考范围内，乐齐天虽然习过武，也曾在黑暗中生存，就像那拉提一样，只是这样的过往似乎也无法让他做出任何事情，思及此，他才没有继续询问。
　　面对他的目光，乐齐天只是微笑。
　　「真的……不会胡来。」
　　被月见特能所笼罩的住宅，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残缺？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隐藏在黑暗的一隅，残留的是鲜血与黄尘，以及那丝丝由大漠带来的豪放。没有被管辖到的角落，为什麽会保有大漠风景，这一点，他们不晓得。
　　但是……他们的主人晓得。
　　是不是打从接下这个职位後就已经预设到这样的状况，重生来自於六年前，从那个时候，月见的制度也产生了大幅变化，只是下人从来没有权力得知，即便是乐齐天，也只是略知一二。
　　若小姐真的顾及大漠而处决重生，那代表著她是确实丧失了人性，重生所看见的，比他们想像得都还要多，被触及内心的小姐，若恼羞成怒在六年前就会杀了重生。
　　现在的他们，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看著日月，就此轮替四次……

　　大漠孤烟　46　平凡的感情

　　第九章
　　身处於黑色囚牢，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七日没有进食导致身体的虚弱，加上迷幻药的影响，在他被押送至大厅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事物，他垂闭著眼，让自己看起来不那麽糟糕。
　　「重生……」
　　似乎有不少人叫著他的名字，但是他已经无法弄清楚那是谁的声音，那些带著哭嗓的声音又是起自於谁，他无法得知一切，因为视线所及之处，不晓得从何时开始就呈现模糊的影子。
　　长期的跪姿让他全身发麻，任何动作都会导致全身的痉挛。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才听到踏步的声音……那是他们小姐，刻意让他听见的脚步声。
　　勾起了微笑，他知道自己脸色的难看，也晓得冷汗冒不停。
　　对方在踏入这个地方，坐上上位者的位子後，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直接问出这次的主要目的。
　　少女抿著唇，说道：「你明明是最清楚这件事情的人，我不管他的身分或是其他因素，我讨厌那里，只要是从那女人待著的大漠出来的人我都讨厌。」
　　他懂，因为他是对方的小厮。
　　「重生明白。」他敛下眼帘，答道。
　　「既然如此，为何明知故犯？」
　　重生睁开双眼，直视著对方，即使明白对方失去了双眼无法视物，即使现在的他也看不清楚对方，他还是看著她。
　　他们的小姐，就算面临这样的残缺，也能掌握四周的一切。
　　已经顾不得自己模糊的双眼是不是真的可以准确看出她的模样，「那是因为，您不明白。」
　　既然都注定死刑，他希望最後说的话可以派上用场，这是－－他以死亡为代价的直言。
　　「小姐只要爱过人，就会明白了。」
　　是真心为一个人著想，为一个人付出的爱情。
　　而重生知道，他说出这个字後，对方会引起多大反弹，那是在场众人都没有看过的失控，目光游走在皇室中某部分人，虽说月见和皇室只是君臣关系，但是里面担任重要帝座的护法，却和他们的小姐有强大的关联。
　　「爱？」
　　莫名的压力造就在身上，重生仍然抬头看著她，一向都坚定的目光在此刻竟显得慑人。
　　少女露出些微失控的情绪，她嘲弄。
　　「我不懂没错，但是－－你要我如何去说明我对此字的看法？爹和娘不是也很相爱吗？但是他们却因为那女人而分离，曾经如此相爱的人，却因为一个人的介入分隔两地甚至天人永隔，而身为他们女儿的我，存在也因此被抹杀掉。」
　　「娘爱著爹阿……所以每当她看到酷似爹的我，她永远只有伤心，她甚至不肯叫我的名字，她只知道训练我，然後看著我努力的背影去联想爹。而我的父亲，我曾经以自己的能力去见他，一样的阿！他内心只有娘，从来没有思考过他女儿的存在，我是谁呢？重生，人们说孩子是父母爱的结晶，可是我不被他们认同而存在阿！」
　　那曲折的人生，是她的宿命，而这若要清楚明白，会是另外的故事，另外的错误。
　　重生已经不想犹豫，他所知道的事实，他希望在死前，可以告知在场众人。
　　在无声的叹息过後，他说道，「小姐很善良，即使方向是错误的。您的母亲之所以会死亡，是因为您吧。」
　　「……原来你知道阿，那麽，你也知道我母亲为什麽会死亡对吧。」她露出微笑，美丽却扭曲了。
　　月见上一任当家之死，都是他们无法解开的疑惑。
　　「娘那麽痛苦，我亲手杀了她不就解开她的痛苦了吗？」
　　这句话无疑是带动现场所有的谈论，面对那炸开的事实，重生仍回以微笑。
　　「所以，您的本意是出自於了断她的痛苦，这就是您爱著母亲的结果，您从没有恨过父母，那一段寻找父亲的旅程，您过得很快乐的不是吗？」
　　就如同少女告诉他的，她曾说过在皇宫的那段日子很快乐，那段她隐藏自己的身分、地位，当个纯粹的小宫女进入皇宫调查事情的时候所发生的种种事件，任谁也无法想到明明只是单纯的调查，她却可以顺利的和王朝高层人员有所接触，少女原本下意识的排斥那些人，只因为高层人员有些曾和她有所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