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

作者：云上镜

一个是属於逆军的大漠死士，一个是支援王朝的月见仆下。
初遇时是威胁者与受制者的身分，在那瞬间，便注定了未来。
一个伤患、一个医者，日日夜夜思念的情绪将两人牵扯在一起。
看似平静的治疗日子，潜藏的情愫亦被现实上的残酷所考验。
身分上的敌对关系，让医者受到月见的判决－－
立场的不容许，月见的名言戒律，身为月见的忠诚仆下，医者选择默默承受。
即使是剑刃在前，医者依旧心系於男子，不後悔自己的抉择。

　　序章
　　重生一直不晓得自己可以做些什麽，他的人生在接触小姐过後，就已经有了莫大改变，为了自己的恩人，他可以牺牲自己。
　　他只是一个平凡人，平凡的事物平凡的生活，在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恩人专注之後，他就只为对方的微笑而活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内心可能会被另外一个人占据。
　　仰望眼前这片天，这样的场景、气候，也归於一个人所掌控著，他对那个背负如此重任的少女感到悲伤，连自己口中说出的名字都没有注意到。
　　听到脚步声，他猛然回头，见到的是两个长相类似气质却大迳相庭的男子。
　　「重生，你喜欢她吗？」眨了眨眼，修武这麽问。
　　他回以微笑，喜欢，这词对他来说太过於高攀了。
　　他只是尊敬对方，听命於那个少女，感谢她救过他，或许当时仅是对方心情不错才会救人，倘若现在询问少女这件事情说不准早已忘却自己曾救过他，而这种事情，当事人明白就好。
　　对方突然说出这话来他一点都没有感到讶异，修武说话一向比脑筋动得快，那种不经思考的话语时常让听的人错愕。
　　「月见的族人，一花一草都喜欢小姐不是吗？而且……」顿了顿，重生认为自己该沉默。
　　他们月见一族，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古老民族，拥有无人所敌的特殊能力，守护著广大中原，对当今王朝献以效忠，没有人晓得月见的力量是谁在背负支撑，没有人晓得这个世界为何和平、为何战争，但月见主要人员都懂，维持和平这项重责大任是一个少女所背负的。
　　实情太过沉重，重生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小姐从失踪那次回来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房门了不是吗？和大漠已经发生战争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她。」
　　他是医护人员，好几周天都接触战场，在乱箭飞射的情形找到我军协助治疗。
　　大漠，一直是奉龙王朝的守要敌人，也是他们月见，最为痛恨的对象。
　　他们的小姐，拥有奇特力量、魅力，不该存於世间的美貌也存在於她的脸上，众人皆知，她唯一会屠杀殆尽的只有大漠人，任何进入月见领域的大漠人，死前也会遭受凄惨遭待遇。
　　「我们知道，她一直不见任何人，只留下异族在她身边。皇室成员都在大殿上和少主讨论对策，我们等会也要过去，重生，你休息一下吧，你的精神也濒临崩溃了。」说话的是修文，双胞胎里面的兄长。
　　对於能够和他们这对显眼双胞胎兄弟相识，重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如此，他才可以留在自己恩人身边伺候。
　　与弟弟大而化之的个性不同，修文是温文尔雅类型的俊美男子，深深望著重生，并让修武先行离去，确认後者远离范围後，他才说道，「如果不好好把握，你不会过得好到哪去……她，从来都不是我们可以接近的对象。」
　　重生浅笑，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误会他对小姐的感情，也为对方的忠告微笑，「在恩人身边就是重生最高兴的事情，小姐的心我或许不懂，但是小姐一定会遇上她最在乎的人，你们护卫只要好好保护小姐，重生这等平凡人则是在她身边默默支持就好。」月见的重责大任，只有背负的那人明白。
　　听著他的话语，修文也知道重生真正的意思。
　　「难怪她当初会救你，重生，有时候还是别太漠视自己的魅力喔。」温文笑道，修文和重生在气质上或许有相同的共通点。
　　凝视著对方离去的身影，重生抚摸自己的脸，不能理解修文的话。
　　什麽魅力……？他可不像那两兄弟以及少主一样拥有美丽无双的脸蛋，月见的族人各个都拥有吸引人的容貌，重生清楚的明白和这些人比较魅力是多乏力的事情。
　　撇开内心乱七八糟的想法，看了看天色，重生想起自己原本要做什麽。
　　他必须选择最适当的药草去医治人，将其伤害减到最低，忙完了之後还得再次重回战场，寻找生还者才是。
　　对现在状况做个小小评估，确定没有什麽大问题才离开原位，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稍早前离去的双胞胎兄弟此刻正在不远处观看他的一举一动。
　　就算知道了，他也只会回以微笑吧？

　　大漠孤烟　02

　　第一章
　　「哥哥，重生哥哥！」
　　稍微稚嫩的嗓音唤醒了陷入沉思的心绪，他怔了怔眼，似乎还没从思绪中抽出心神来面对眼前的人。
　　「阿……怎麽了，晓黎？」
　　听见他轻松的语气，女孩怒吼，「在战场上不要发呆啦！您想被突来逆袭的敌人杀个千百万次阿，有几条命都不够你玩！」
　　蹙了蹙眉头，重生对著眼前的女孩训诫，「晓黎，说话别那麽粗鲁。」
　　听出他话语中的重点，晓黎顿时气结，「小姐都比我还要粗鲁了，您怎麽不说说她阿？」
　　那不一样！还没这般回答的重生立刻被身旁的人堵住话语，「笨丫头，小姐说什麽做什麽都是正确的，你拿什麽跟人家比阿，而且……」男子的目光扫往女孩的脸蛋，「小姐那麽漂亮，说那种话也无损她的气质，倒是你，长相都输人一等了，别再破坏自己的形象了。」
　　「乐齐天你找死阿！」
　　有点无奈的看著眼前两人，虽然嘱咐他在战场要小心，但这两人或许比他更不在意现在的处境吧？
　　底下倒满了大漠、奉龙王朝和月见一族的尸体，在告一段落的战场上找到生还者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他们也必须小心不被诈死的敌人伤到。
　　他们得尽力找寻大漠的生还者，并且小心不被王朝人发现，他们抓到人只会带到月见给予处置。
　　他们都晓得小姐对大漠居民的恨意已经到达不可理喻的地步，那名少女什麽都好，只有这个缺点，对大漠，她几乎不把人当人看待。
　　或许残忍，但是对月见、对处在这边缘国度的他们来说，月见的小姐还是值得尊敬，她所表现出来的强势，彻底的压制她残忍的一面。所有人都被她的强势所迷惑，太少太少人会注意她对大漠的处置。
　　重生不想对这方面做以批评，因为她会对大漠如此，也是有所原因，即使那种原因无关平凡人。他的生活单纯，绕著小姐打转之外就只有在治疗上才有参与性的举动，少许有人会知道在他那平静的微笑下潜藏的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站在这片广大无垠的荒漠，明明该是举世宽阔的自然，大漠奔驰的荒野，牧民喧啸的自由，平静的土地被战士淌下的血液染红，深入土野，杀戮与腥味久久无法散去。
　　心中传来一阵悲鸣，在四周旋绕不褪，比起这片笼中鸟极度想寻找的自由，他甘愿为了小姐桎梏住自己。
　　他或许曾是鸟儿，而现下，他不过是翅膀被折断，想飞也飞不起来，想飞也不能飞的笼中鸟……
　　撇了下头，暗自警告自己不许再有这类想法，这种事早在认识小姐的那时候就不该存在内心深处，可重生再怎样怒骂自己，也无法对自己的内心制造约束。
　　月见无疑是个好主人，他们对仆下的契约取自於仆下的个人意愿，想要离去只消说上一声便可离去，重生清楚这些事情，也明白离开後的他没有地方可以让他停留，月见对待他们的友好看似自由却同样被约束著，其他人或许没有感觉，但重生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根本无法躲过月见神奇的能力。
　　这就是月见，表里不同让人矛盾的存在。
　　行走於遍地死尸间，重生一直忍耐不吐出来，血腥的场面是他无法顺然接受的状况，只是知道他的厌恶排斥的人屈指可数，在月见的人眼中，重生永远维持笑容，似乎没有东西可以让他摆出负面的表情，就算有也仅是眼神上的忧伤。
　　忍著呕吐感对著尸体进行检查的动作，脑海盘旋著这些创伤是由怎样的刃器造成。
　　在尸堆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他连惊叫声都还来不及喊出就被拉入凹陷的地方，眨了眨眼，在视线度过了缓冲期後，他了解到现在的状况。
　　看著抵在脖子上的刀子，亮晃晃的刀身还沾染未乾的血迹，「请问……这算挟持吗？」

　　大漠孤烟　03

　　「请问……这算挟持吗？」
　　没有遇过，所以额外好奇。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重生会是这种态度，一瞬间也找不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麽。
　　重生移动著眼，他的知觉已经被周遭暴露的血光影响而麻痹，他很快就察觉到对方受到严重创击，「你受伤了！」他急切的动作被误认为挣扎，在惊慌之下重生的脖子也被抹上严重的血痕。
　　急於替对方包扎，现下的重生根本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伸手拉过那抗拒的手，重生蹙著眉望著眼前被刀剑砍得血肉模糊的皮肤，将随身的草药翻了出来，选择止血性能并附有强烈刺激性质的药草敷在其创口。
　　「请不要晃动，否则伤口会更严重……你听得懂汉语吗？」虽然询问，但是重生的手依旧没有停止动作。
　　对方轻点了头，看到这样的回应重生露出微笑，继续他的包扎作业。
　　能在战场上发现生还者已经不容易，即使对方是王朝的敌人，在医者的眼光中只是名伤患。
　　在他们可以救助的范围内，都不会告知他们的小姐有大漠的伤患，因为对方一旦知道他们的存在，只有杀无赦。
　　像现在这种状况他们可以将伤者带到月见外苑医治，那是方祈少主以及双胞胎兄弟另外建设的地方，也是他们唯一可以做到的范围。
　　虽然是「外苑」但也有牢狱的性质存在，对於溺爱小姐的他们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刀伤、箭伤、暗器火药……」能经历如此却依旧活著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歛了敛睫毛，重生这个时候才感受到强烈疼痛以及晕眩感，伸手抚摸疼痛处，方才救人之心急切，所以没有特别感觉到疼痛，手指碰触的地方传来湿润的感觉，伤口也开始引发剧烈的灼热。
　　「真糟糕……」止血的药草都已经给对方包扎用掉了。
　　自己身为医者，他当然清楚现在面临的状况，伤他的是已经沾染别人血液的刀，这很容易引起感染，若不加以处理常常会产生发烧等头痛现象，而失血过多除了会出现暂时性贫血外，严重点就是面临死亡。
　　似乎有些割到要害了……惊慌下的任何攻击是最不留力道的。
　　厌恶血腥已经不是头一回的事情，但他现在除了身体上的难受，还有担心对方的忧切，他们处在尸体堆起来的藏匿点，浓厚的血气让重生无法正常行动，就连意识也逐渐模糊。
　　感受到疼痛，说话也无法顺畅。
　　对往眼前疑惑的眼神，重生轻笑，即使这个动作让他更痛苦，「我们……在日落会回去，你待到那时候再走也不迟……伤口可以撑上……几天，请小心……别被王朝人看见……」王朝的人并不晓得小姐会怎麽处置大漠民族。
　　对方蒙著黑布，长期在战场死尸间潜伏的他也脏污的看不出面貌，但是那双眼直率得让重生明白对方的意思。
　　「……」强烈的晕眩侵蚀他的脑海，过量失血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重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并非乐观，这里位置偏远，若没有动静月见的人并不会来到此地，为了争取时间，他们每个人都有负责的领域，即使发现自己不见而开始寻找，重伤的他大概也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他的生路是眼前的人，可那前提是对方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来救助他。
　　没有人……甘愿成为笼中鸟，尤其是在大漠上奔驰的民族，因为了解，所以重生没有说出任何请求。
　　对方知道这之中的利弊，所以没有动作。
　　重生露出一个和煦微笑，对於自己无法继续陪伴小姐有些遗憾。
　　真正陷入昏迷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大漠孤烟　04

　　第二章
　　对夜影来说，中原人是自私的生物，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强迫别人顺从自己，强迫其它人放弃自己所没有的事物。
　　他是在那种黑暗的地方苟延残喘活下来的幸存者。
　　可是在看到那双澄净双眸的时候，这个想法有了动摇，故此，原本一刀致命的动作，也立刻转变成抵在脖子上。
　　中原人贪生怕死，而眼前的人却没有理会抵在脖子上的刀子，眼光只看见他身上严重的伤势，即使脖子被划伤也不自觉。
　　或许自私和害怕死亡他们大漠民族也有，但是生活在逆境的他们，绝对没有中原那繁琐的规矩，更有著中原少有的洒脱，他们以自己的民族为自豪，对庸俗的中原嗤之以鼻。
　　中原人一直是自私的，但是看到对方翻出药箱只顾著为他包扎，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本身，夜影迷惘了，就算是他们民族，也会先处理好自己的伤势才去救人，对方的举止，让他彻底的陷入困惑。
　　这场战争夜影从来没有抱持著任何期望，他出现在战场上无非是主人的命令。
　　面对力量不明的月见，他知道死缠对方可以，但要获胜，等月见先灭亡似乎更加实际，就算知道月见对大漠的俘虏是绝对的斩杀，他们也不曾愤怒并且仇视对方。对热爱自由的民族，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自由。
　　遵从强者为王的民族，他们赞赏月见的强大实力，会敌对只不过是因为王的命令。
　　那原本该对他斩杀的月见之人，只是露出一脸的慌张，尽了全力救助自己，之後发现自身的危险也仅是考虑到夜影。
　　那双纯净的眼眸很容易让人看露心思，所以夜影知道对方为何不求助他，正如同他自己没有动作一样，他们都知道这之间会产生怎样的後续。
　　能救的方法……代价是夜影沦落阶下囚或是死亡。
　　对他们大漠民族最大的痛苦就是剥夺自由，那名月见之人晓得这点，所以不愿意求助造成他的为难。
　　夜影不晓得心中的酸涩是如何产生的，在那双眼逐渐染上黯淡之时，原本平静如水的心似乎也跟随紧窒。
　　大漠民族重视自由，却也同样重视恩人，所以他在犹豫。
　　然而……
　　在见到那张平凡的脸露出微笑的时候，夜影做出自己也无法想像的决定。
　　无视於身上的疼痛，他小心翼翼的抱著对方，越过尸堆徒步走往人群的地方，他可以将人放下，离远一点然後作出声响吸引他们的注意。
　　但是夜影没有这麽做，对怀中人若隐若无的温柔举动自己也彷若不知。
　　虽然怀中人的身躯比一般成年人还要娇小，但是那处变不惊的气度怎麽想也不会是少年人该拥有的。
　　稚气犹存，外貌更显得稚嫩，可少年该有的生涩气度在他身上几乎寻不著，夜影只能推测对方为成年，即使现在承受的重量轻得让他诧异。
　　重新审视对方的脸蛋，平凡的脸孔，任谁都不会想到他笑起来的样子是何等吸引人，就算身边充斥著血腥味，还是无法遮盖他身上的药草香，夜影没有发现他对男子的注意已经超越了平常人。
　　「重生哥哥！」
　　满身血污的晓黎发现了他们的身影，拉著乐齐天跑了过来。
　　听见喊叫的声响，夜影也仅是沉默的伫立在原地，视线飘往来者的方向，手上的力道微微收敛。
　　在看到重生的时候，他们明显松了一口气，而乐齐天敏锐的察觉到现在的处境并不适合让其他人知晓，快速的捂住晓黎嘴巴制止她接下来的呼喊，他的视线已经察觉到自重生脖子上滴落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