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空 上----S石楠
  发于:2009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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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看到他,他似乎比之前又长高了,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什么牌子看不清。牛仔裤是深蓝色的,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我很奇怪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他都喜欢上上下下打量,最后我的目光停在他脸上。
  他的鼻子有些红,估计是在外面呆久了冻的,头发应该新剪过,有些短,眉毛还是那么浓,眼睛依然有神,嘴角歪着似笑非笑。
  “好久不见。”
  我想他应该是跟我说,我笑,“是啊,你鼻子都快冻掉了。”
  他摸了摸鼻子,样子很搞笑。
  付宁在一旁问,“你们俩约会呢?”
  张舒乐倒大方,“不约会,这么冷天,白痴才出来乱晃呢。”
  付宁的脸色有点难看,我笑了笑,跟他们说掰掰。
  路上我想着张舒乐刚说的话,挺有道理的,他们俩也约会呢吧?他们俩好得太过分了吧?
  张舒乐问我在想什么呢。
  我说:“他们俩可真好,跟一个人似的。”
  张舒乐不以为意,“他们俩是一对儿,有什么奇怪的。”
  我惊得下巴快掉下来,“啊?什么一对儿?”
  “你别激动,就是情侣,跟我们一样。”
  “不会吧?”我不敢相信,付宁就算再漂亮……可,可也不可能是同性恋吧?那凌空就更不像了,不可能!
  张舒乐笑,“你们男生当然不知道,神经比马桶还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事儿了,很多人都知道的。”
  我想到周言两个多月前对我说过的话,难不成……他也知道?对了,他们以前还是同学呢,我这脑子还真是笨。
  张舒乐见我不说话,又絮絮叨叨很多八卦给我听,我默默听着,很多都是班上的小事,但在这之前我听都没听过。
  “你们女生真行,一天到晚都聊这些啊?”
  “那不然聊什么?”张舒乐理所当然地问。
  “嘿嘿,那你们都怎么说我的?”
  “说你啊……”张舒乐跑开两步,“没脑子!”
  我追过去,我们跑了好一段路才停下来,她喘着气,“不过……你心地好,我就是喜欢你。”
  我愣在那,突然张舒乐凑过来,在我嘴上啄了一下,又跑开。
  这是我的初吻。
  过年之前放假之后的这段日子一直是忙着各种聚会转,什么班级聚会,初中同学聚会,好朋友聚会……名堂很多,本质都一样。
  吃饭、喝酒、唱K、玩牌……一连几天这些项目,老妈对于我天天往外跑,早已颇多微词,说我就算这次考得不错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连连点头称是,同时又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叫你儿子人缘好呢,嘿嘿。”
  老妈也就没多什么,嘱咐我别忘记寒假作业。
  不是我自夸,我文化娱乐方面虽没什么强项,但音乐觉悟很高,声音不错,唱歌就没得说了。港台那些流行不流行的歌,我基本都会唱,而且从不跑掉。女生们喜欢听我唱歌,说我唱歌有陈奕迅的FEEL,我说,“怎么着?全都被我迷住了吧?”
  我初中同桌“切”一声,“是因为你长得像。”
  其他人笑死了,连连拍手叫好。
  我这才想起来,骂人的最高境界是说话不带脏字,还能把你给气个半死。
  我说,“我这样的,也算个实力派吧,下面一首是《K歌之王》。”
  我粤语还算标准,我们家以前住的地方邻居是广东人,一家人全说鸟语。我小时候觉得好玩,也跟着学了些,那时候他们家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我学会了之后,经常用粤语跟他对着骂,特好玩。后来上小学我们家搬了,住到朝阳区这边,那小孩是不联系了,我却迷上了粤语,觉得挺好听的。王菲小姐的粤语歌就不错,不过她算不上我偶像,我喜欢陈奕迅,当然作词人林夕在我看来更是个天才。
  唱完一曲看到门口挤着几个哥们,身子在里边,头在外,我喊,“你们也不鼓鼓掌,有没点人性啊?”
  小涵在靠里边位置那笑,“小卜你唱得挺不错的,你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可以去路边卖艺,哈哈。”
  “卖艺算个屁,哥要真想唱歌,进了演艺圈那势必是个天王,是不是啊刘小雨?”我朝小涵女朋友眨眼。
  刘小雨很大方,“小卜的确唱的好,粤语都不走调,陈涵你也给我唱个啊?”
  小涵这下傻眼了,他唱歌跟杀猪似的,我把话筒递给他,“嘿嘿,自作孽那啥了吧?”怕小涵打我,直接溜门口那边去了,“你们看戏呢,还不散?”
  那哥们几个纷纷回头,看是我,“对,刚才就他唱的!”
  我莫名其妙,“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回过来一哥们拍我肩膀,“小卜同学,你出名了哟,刚才门没关严,有人听见你唱歌,叫人来打听你呢。”
  是不是啊还有这种事?“嘿嘿,找我录唱片吗?哈哈。”
  然后一个穿白衬衫黑马甲,系领结的服务生问我,“请问刚才那几首粤语歌都是您唱的吗?”
  我这个不好意思,过完年才16呢,怎么就成“您”了,忙说,“是我是我,您别这么客气。”
  那服务生笑笑,“对面客人想请您过去唱两首,不知……”
  靠,我倒真成卖唱的了?“给钱的话可以考虑啊。”
  那几个哥们在我旁边叽叽喳喳,我愣是当作听不见,跟着服务生去了对面。
  一进门我傻眼了,才三个人,两男一女,正襟危坐。两个话筒放那边没人动,电视上放着原声,声音不高。
  “啊?凌空?”
  凌空抬头,“卜笑城?”
  那个头发抹了啫喱水的男人和皮肤白皙的女人同时向我望来,像是激光扫射般把我身上上下打量一番,我愣在那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
  还是那男人先开了口,问服务员,“刚才唱歌的是这个靓仔?”普通话说得别别扭扭,吐字发音皆不准,勉强才听懂。
  服务员点头,女人又开口,“你认识我们家凌空?”
  女人很漂亮,化妆更显年轻,我刚想说是,凌空先接过了话头,“是我们学校的,我们一个年级。”
  那老头点点头,让我坐。
  我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女人大概看出我的尴尬,解释说:“同学,别误会,我们是凌空的爸爸妈妈,难得回来陪凌空出来玩一趟,刚才听你唱歌不错,就让服务员过去问问,没想到你还是小空同学啊。”
  我说,“叔叔阿姨你们好,你们想听什么歌,我给你们唱啊。”
  我这人向来不怕生,哄大人很有一手,这一家人坐一块儿话都不说几句,真是太奇怪了。
  男人示意我过去点歌,“靓仔好活泼。”
  我正奇怪这老头怎么老称我为靓仔靓仔,凌空悄悄走过来在我耳边说,“你不习惯吧?我爸香港人。”
  我装着很冷静,用粤语和男人套近乎。
  男人很兴奋,问我怎么也会粤语。
  我不好意思,就说是看电视剧瞎学了几句。
  凌空也很惊讶,“刚才几首粤语歌都是你唱的?行啊,现在还会说粤语,我说着都别扭呢。”
  我特虚荣的说,“这点粤语也配难倒老子?”当然我说这些话都是小声悄悄附着凌空耳朵说的,怕被叔叔阿姨听见。我的文明形象还是很重要的。
  后来四个人之间的氛围好了很多,我唱了两首,叔叔阿姨也唱了几首,让凌空唱,凌少爷推辞,死活不肯唱。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阿姨起身把凌空叫到外面。
  男人问了我一些凌空的生活学习情况,我就捡好的说,男人很开心,一个劲夸我。
  阿姨回来后,对我说:“小卜,阿姨有事先走,你们好好玩。”
  我看了看凌空,又看了看阿姨,“行,阿姨再见。”
  又过了差不多五分钟,男人接了个电话,哼哼啊啊了几句粤语,给了凌空一张卡,“我也有事,今天回香港,你和同学出去买点东西。”
  凌空收了卡,“嗯”了一声,拿桌上爆米花吃。
  老头朝我笑笑,还摸了摸我头,“靓仔,再会。”
  我也笑,“叔叔再见。”
  然后屋子里就剩下我和凌空,那个安静。
  “你爸妈怎么都走了?咱还唱吗?”我也抓了爆米花吃。
  “为什么不唱?你唱歌挺靠谱的。”他把话筒递给我。
  “你不开心吧?要不然咱出去转转?”
  凌空想了下,说:“那也行。”
  我冲到对门屋跟兄弟姐妹们说,“哥们,姐们,您们悠着点玩,哥先撤了!”
  那些个人一阵乱吼,我压根不放在眼里,拿了包和外套飞奔出包厢。
  出了大门才发现不是一般的冷,天上还飘雪呢。
  “怎么下雪了?”我伸出一只手,几片雪花落在我手上。
  “现在去哪啊?”凌空拿出一顶深蓝色的帽子,在手上转了几圈,“你冷吧?戴这个吧。”
  他把帽子扣我脑袋上,我比他站低了一个台阶,那姿势他很顺手。我却一惊,努力不去想他和付宁,却偏偏张舒乐的话在耳边挥散不去。
  “怎么……怎么没见着付宁?”我自己整了整帽子,挺暖和的。
  凌空走下一个台阶,他比我高半个头,“你们是同学,怎么问我?”
  我心说,挺能装的,关系都那样了,“你们不是朋友嘛?哈哈。”我有点不知该如何跟凌空相处,总觉得怪别扭的。我对同性恋不了解,就以前看过王小波的书,叫什么《东宫西宫》,挺恶心的。
  凌空可能没想到我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他点了点头然后岔开话题,“你还欠我顿饭呢,咱去吃饭吧。”
  “几点啊才,饭馆开门了吗?”
  凌空看了下手机,“才三点半,那怎么办?”
  他皱着眉的样子挺可爱的,眼睛都扭成团了,我笑嘻嘻看着他。
  他问我:“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你好看呗。”这话我是没经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的,说完才发现太……太那啥了。
  他像是没觉出什么,“你也挺好看的,刚才我爸妈一个劲夸你呢。”
  我们边走边聊,“你爸爸是香港人那你怎么在北京?”
  “他是香港人我有什么办法,我住姥姥姥爷这,他们……他们去年离婚了。”
  我有点吃惊,“啊?”
  “嗯,我爸现在住香港,我妈现在住日本,我住北京。”
  “那……那他们过年回来吗?”
  “他们刚才不是已经回来过了?呵呵,我都习惯了。”
  晕,那就算回来过了,陪着唱了几首歌?怪不得刚进去时气氛那个尴尬。我拍拍凌空的肩膀,“别难过了,你要过年家里没人,就来我家吧。”
  凌空歪了下嘴,想笑又没笑出来,“他们不离婚之前就这样好多年了,没什么的。”
  我们家一直挺和谐的,体会不到单亲孩子的悲伤,我有点同情凌空,也许是他的家庭环境改变了他的性倾向,哎。“你……会回香港或者日本吗?”
  “他们有各自家庭我去了可添乱,我在北京住了十几年,我喜欢北京,喜欢北京人,现在这样挺好的。”
  “哦。”我无语,他脸上的表情很哀伤,我有些后悔问他这些问题。
  “咱去买菜做饭吧?”我们经过超市,凌空提议。
  我是不想反驳,可我真是什么菜不会做,烧饭都不知道放多少水,“我不会做啊。”
  他看我一眼,没说什么,拖了我进超市,“走吧,别废话了,我来做,菜钱你出。”
  我没再异议,“嘿嘿,你会做饭?看不出来啊。”
  我们在蔬菜区、鱼肉区转悠了好一会儿,凌空在那边挑挑拣拣,我推了个购物车滑过来滑过去,无聊的很。
  “你干嘛呢?呆旁边别到处跑。”凌空手里拿了把菜让我过去。
  “这都什么菜啊?”
  “跟你说了也等于白说,你就是个白吃。”
  “你是黑痴。”
  “操!”
  我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出了超市,“你真行,把我当劳力了?”
  “这么点东西能把你累死不成?”凌空双手插口袋,一副大爷样。
  坐地铁回到他家天已经黑了,我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说晚点回去,老妈急急忙忙的,估计又要去堆长城。
  “你一个人住啊?”那是高级住宅小区。
  “姥姥姥爷出去旅游了。”
  “哦,你们家挺干净的。”
  “你看电视上网自己随便吧,我忙就不招呼你了。”凌空说着套上一蓝色围裙。
  “你还真有那么点范儿,嘿嘿。”
  “去去去,边儿去,别跟这捣乱。”
  我被凌空逼着退出了厨房,开了电视在那边瞎播。
  一个小时后,凌空招呼我吃饭,去了饭厅一看,不得了,满满一桌呢。“你真行啊,这么多菜……”
  他又端了碗汤出来,“别愣着了,吃啊。”
  我坐下,那些菜我都叫不出名,不过看着比我妈做得靠谱,“会做饭就是好,一个人还饿不死,要是我……早死了。”
  “你也饿不死,你要真一个人了,就被逼着不得不会了。”
  “哎,也是,以后我跟你学做饭吧?”
  “别,我不经常做。”
  “啊?这么说……我福气不错,哈哈,几个人吃过你做的饭啊?”
  “呃……就你,我姥姥姥爷,还有……”
  “付宁?”我惯性接话,说完才懊恼,太敏感还忒多嘴。
  “嗯,是。”
  那天我吃了三碗饭,最后撑到走不动路,原先凌空让我帮忙刷碗的,最后也是他自己搞定了。
  “当你媳妇真好啊,嘿嘿。”
  “怎么你想嫁我啊?”
  我反应过来这玩笑开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去你房间看看呗?”
  然后我们去了他房间,他拿出些照片。很多是三个人的合照,从小到大,依序排列得很整齐。
  我问,“这些都谁啊?”
  凌空看了一眼,指着一个像女孩的小男孩说,“这个付宁。”
  我点头,“哦,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啊,那这个呢?”
  凌空没接话,问我要不要睡这,挺晚的了。
  我看了看房间里的挂钟,居然都快11点了,“我睡客房。”
  凌空说行,“我去给你拿牙刷。”
  我跟着他走出房间,看他开了大门,觉得奇怪,“没有就算了,不用买了。”
  他没理我,我跟了出去,看他拿钥匙开了对门,过了一会儿又出来。
  “你怎么有对面的钥匙?”
  “那个也是我家,我以前住的。”
  “你们家房子真多。”
  “这边我姥姥他们的,你现在洗澡吗?”
  “哦。”
  我穿了凌空的新内裤和旧睡衣,出去的时候他已经给我铺好了客房的床,“还满意吗?”
  我点头,“不错不错,凌大少的家务做得非常出色啊。”
  凌空给我一毛栗子,“我去洗澡了,你要困就睡吧。”
  我在凌空走了之后立刻反锁了门,跳床上直接钻被窝。床单和棉被都是新的,就是有些潮,暖气很足不太冷。
  给老妈发了短信说住同学那,她也没给我回。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凌空这么正常一人,怎么就是同性恋呢?在医院的时候……我们还同床共枕过呢,他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啊。不对,不对,他喜欢付宁呢,对我当然不可能怎么着……
  后来迷迷糊糊胡思乱想了一晚上,醒来才发现已经是早上了。
  出了房间看见桌子上有些豆浆和油条,洗漱完踱进凌空卧室,他在上网。
  他看都没看我,直接说,“吃的在桌上。”
  我吃过早饭,换了衣服就回家了,问他去不去我家,他拒绝了。
  我不知道我们是陌生了还是更近了,我为昨晚的行为感到那么点内疚,可能同性恋并没有什么,我那么防着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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