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天缘(下卷)----某live
  发于:2009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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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玑摇头:“魔心难测,也许是另有打算。”他忽然拉住欧阳无咎,“你与那道人平日可有经常接触?”
  欧阳无咎仔细回想片刻,才道:“倒也不常,只是有时他会特意过来说道,说的都是些修仙成佛的门道,不过那个时候我心里记挂著如何找回先生,也没有仔细去听,陪他喝一阵茶就走了。”
  只是传道说法,本应无甚不妥,但一个入魔的道人找一个凡人说道,又是为何?王玑越想越不对劲,可偏偏又找不到可疑之处,心中不免著急。
  “魔道多狡诈,诱人於惑,说不定什麽时候在你身上下了手脚。”
  “我不过是个凡人,也没什麽好觊觎的吧?”
  “难说。之前穷奇不就盯上你了吗?”
  “……”
  欧阳无咎有些尴尬地看向腾戈,此时腾戈已变回人形,回他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奇煌的口味有些另类,都是我管教不严之过……”
  他边说边在虚空中画出法咒,法咒成形变幻出一只红色云雀,窜上空中几个盘旋,“唧唧”两声便往西厢方向飞去,然後在一间房顶盘旋不去。
  腾戈回头与二人道:“两位请跟我来。”
  三人一同来到门前,这门居然无锁无障,一推就开,门房里面幽深难测,似乎不仅仅是一间客房简单,腾戈道:“两位小心,这地方似乎被那魔道施下障眼法,进去之後切莫走散。”
  王玑点头应了,从怀里取出照石,便与欧阳无咎跟著腾戈走入房去。房内的地板上出现了一道幽深不见底的悬梯,不知通往何处,空气中弥漫著魔气,以及一股微弱的血腥气味,众人巡著悬梯往下走,照石的光只点亮了他们脚下不足一尺方圆的地方。这梯级仿佛悬空在黑暗之中,且不管他们怎麽走,都似没有尽头。
  但黑暗中,隐隐听到野兽低咆的声息,时远时近,听得人毛骨悚然。
  欧阳无咎拉紧王玑的手:“先生莫怕,这声音应该是那头穷奇的。”显然,他又把这位星君的身份给忘了,当他是个惧怕妖魔鬼怪的凡间帐房先生……
  王玑并没有甩开他的手,欧阳无咎会这般清楚,是因为被穷奇关在黑暗的洞穴中两天两夜,对那头啖食其肉的野兽声息可说是牢牢刻印脑海,想到此节,王玑直想转身就走,带欧阳无咎离开这种梦魇般的黑暗。
  所幸那个声音忽然清晰了,仿佛就在脚下,一点点的烛光像忽然出现般亮起,在悬空的脚下一个地方,绕成一圈。
  腾戈急步走落悬梯,几乎顾不上身後那两人,待看清烛光之中所围之物,他猛然窒住了身形。
  欧阳无咎与王玑匆匆赶上,烛光圈围之中,禁锢了一头硕大的野兽。欧阳无咎认得正是那头几次想要吃掉他的妖怪,只是,如今它已没有了当日的威风。
  婴儿臂粗的锁链自虚空中拉入绷紧,穿过了它的四肢将之紧紧锁住,肩胛被两口大如鬼爪的黑铁钩爪穿过,血肉模糊,背上一双翅膀翼骨被折呈扭曲状受铁链穿过皮肉吊挂半空,硕大的虎躯更有多处被长矛穿刺钉在地上,更有甚者,一根长矛从它上颚穿入,下颚穿出,笔直地将它的脑袋钉在地上。
  穷奇一身是伤,惨不忍睹,蜿蜒在地上大量的血迹早已干透。然而这头凶兽确实凶悍无匹,即使浑身被利矛钉紧,四肢被铁链紧锁,连声音都被残忍地封住,它仍然没有露出一点退缩畏怯,不住地试图挣扎,从喉咙中发出愤怒凶狠的低咆。
  幽绿瞳孔未有半点颓靡之意,伤口因它不肯屈服的反抗而撕扯更甚,鲜血不断地流,润湿干涸的血迹。要不是铁链和长矛上面贴上显然为了镇压而施下的黄符,怕也无法压制住这只暴烈野性的上古凶兽。
  “奇煌!!”腾戈扑上前去,试图抽起插在穷奇颚上的长矛,岂料那长矛被黄符所镇,不动分毫。腾戈反手从腰後抽出一把古怪的法器,此物以三钴杵交叉结合呈十字形状,体表黝黑带亮,隐隐泛有琉璃光华,乃是一柄法器──羯磨杵。
  只见腾戈念动法诀,举起羯磨杵往黄符用力刺去,顿见杵尖电光四溢,狂风大作,黄符一破,仿佛戳穿了虚空,紫黑之气从破损之处大量外泻。狂风之中,仿佛听到鬼哭神号。待风停,那黄符便似一片枯萎的落叶般飘零落地。
  腾戈连忙伸手拔起长矛,地上的穷奇早已失了常性,颚口一松,也不管旁边是来救他之人,怒嚎一声张口就噬。
  欧阳无咎尝过那穷奇利齿之苦,慌忙提声喝道:“小心!!”
  “!!!!”一声更响的声音,只见腾戈单膝在地,右手钳住野兽脑後环椎之处,毫不留情地将穷奇硕大的兽首狠狠砸在地上。
  沙尘四起,欧阳无咎与王玑面面相觑,下手太……狠了把?
  腾戈慢慢低下头,脸上神情依旧是斯文素雅,凑到穷奇那双半支起来的兽耳旁,语调平静温和:“煌,你给我老实待著,再若胡闹,我要生气了。”
  四凶之兽,连魔的符咒都无法镇压下来的异兽,竟在听到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後平静了下来,幽绿的瞳仁转过来,映上了青年文雅的脸,闪过一丝惊喜,接而竟然是怯惧之意。
  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已经不是愤怒的低嚎,而是……就像家猫被挠著後颈时舒服讨好的吟哦。
  腾戈安抚了凶兽,再以适才之法除去黄符,随即拔出长矛击断锁链,以及牢牢穿钩在它背上的钩爪,就此释放了穷奇。
  那头凶兽受了如此重伤,只不过踉跄了一下,竟能从地上爬起站立,丑陋的怪头凑近腾戈,在他的肩侧蹭弄,极尽亲昵之行,看它这般像饲养多时的家畜模样,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只得派下八百天兵才能降服的上古凶兽……
  穷奇忽然嗅了嗅,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欧阳无咎,送到嘴边的美食!!如今它身受重伤,正需要补充!精绿的瞳仁瞬间露出凶残兽性。
  然而身边的青年像早有所料,一手钳住它的环椎,略一施压:“奇煌,你进塔之前,我告诉过你什麽?”
  “呼噜呼噜……”
  穷奇当即乖得像只猫儿般收了利爪,不敢再看欧阳无咎。
  实在是蔚为奇观,连王玑也不禁啧啧称奇。
  就听那腾戈问道:“你怎麽会落在道士手里?我不是让你在塔里待著,囚期一过,我便会来接你。”
  穷奇咕噜两声,乖乖应道:“锁妖塔里没日没夜,都不记得关了多久了,只记得那日突然锁妖塔破掉,我以为囚期已过,可以出来了……可是出来也没看见你,所以想去找……就在一座山下面遇到了那个瞎眼道士!”穷奇说到此处,毛发倒竖如同钢针,“他身上有蛊毒的腐臭味,想把他吃了,可他说不要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就带老子去了西域,遇到了一群恶人,肉不好吃,不过道士让老子把血分给他们的头领,他说就像钓鱼,把鱼饵放出去,就能把好吃的大鱼引过来……”
  王玑要笑不笑地回头看了欧阳无咎一眼,欧阳无咎颇为无奈,好吧,连那个险些引起一场武林浩劫,他们这群江湖中人视之为魔头的血煞教主都能当作饵来用,他这个武林盟主也只能自认倒霉,做那条被引出来的好吃大鱼了……
  “本来差点就能吃到……”精绿的瞳仁悄悄瞄了欧阳无咎一眼,始终不改垂涎之色,不过很快就收敛了,“谁知道那道士居然翻脸无情,突然出手袭击,老子一时没防备,就给他抓住了。他本想炼成蛊兽,可惜老子吃蛊无数,岂会受他那点小伎俩控制!”
  看它得意,腾戈敲了一下它的脑袋:“吃、吃、吃,我告诉过你,迟早得因贪食误事!”
  狰狞的兽面露出一个表情,这表情,某程度上来说,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委屈的表现。可是,一头吃人的恶兽?委屈?!……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悠然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几位到访贫道居处,也不打个招呼,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玑天缘 下卷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三百六十六魂锁,孽业求替归仙道
  穷奇一听到这声音,浑身钢针般的毛发倒竖而起,半弓虎躯,怒声咆哮。
  众人朝它咆哮方向看去,只见虚空之上,一名赤袍道人踏空而至,此人看来风度翩翩,手中拂尘随意地搁在臂弯间,道袍飘逸随风,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可惜一张称得上俊朗不凡的脸上,双目之处犹如遭受火烙之刑,凹凸不平的疤痕横於目上,极尽狰狞。
  “贫道越非凌,向几位客人稽首了!”只是双目不视,倒不影响他辨别四周状况,听到穷奇咆哮之声,便施然道,“几位贸然来到,不与贫道打个招呼,便放了贫道囚禁的妖怪,是何缘故?莫非几位不知,这头穷奇乃四凶之兽,凶残食人?”
  欧阳无咎看了旁边那两人一眼,见腾戈冷哼一声并不作答,而王玑亦不作声,欧阳无咎只好走前一步,道:“越道长见谅!”
  “哦?原来是欧阳公子。先前是你请贫道前来降妖,为何如今本末倒置,倒将那妖怪放了?”
  欧阳无咎沈实老练,并未被他几句说话左右,反问道:“穷奇虽是凶悍,但道长以铁链长矛穿其躯,手段未免残忍,故此在下擅作主张,将其解下,正准备带往他处囚禁。未曾知会道长一声,实在是无咎疏忽,望道长见谅。”
  “哈哈哈……若非贫道耳聪代目,差点要给你骗了过去!”
  “道长何出此言?”
  “跟在你身边那只,应该是与穷奇同出一辙的腾根吧?呵呵,欧阳公子你耳朵软,可别要听了妖兽唆摆,放了穷奇,纵虎归山!”
  “好笑。”一旁腾戈冷冷笑道,“你说我是妖兽,我看你一身的魔气,臭不可闻,分明就是魔族!骗骗那些肉眼凡胎的凡人倒还可以,可惜瞒不过我!”
  越非凌沈默,忽然笑声变得尖锐:“贫道一时忘了,腾根善嗅,能辨仙魔真身,难怪在天宫待不下去被赶落凡间当驱邪的怪兽!”
  “魔道,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锁妖塔破後,魔域尊主曾下禁令,不许魔族肆虐凡间,但你利用奇煌贪食本性,害人性命,後又企图将之炼成蛊兽以作驱使,这般逆令之行,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魔尊交待!!”
  越非凌闻言突然勃然大怒,怒道:“谁要听那什麽魔尊的号令?!贫道本该是仙!!”猛然察觉到自己失态,他吸了口气,恢复之前从容,哼了一声,转向欧阳无咎道,“贫道奉劝欧阳公子,莫要与妖兽为伍,兽性难驯,难保什麽时候会反噬一口!”
  双方剑拔弩张,越非凌在半空中虽然面色依然从容,但身边缭绕的紫黑之气渐渐浓厚,而腾戈反手在背,执起羯磨杵,他身旁的穷奇龇牙咆哮,虽然一身伤痕累累,但威风不减,只要掐在脖子上腾戈的手一放,它就要扑上去将那道人撕成碎片。
  忽然,一直在旁边并不言语的王玑却阻止了腾戈:“且慢动手。”
  腾戈看了他一眼,并未松开羯磨杵,但放在穷奇後颈的手稍稍施力,制止凶兽发难。
  王玑打量了那越非凌,说道:“阁下的目的,恐怕并不止於穷奇。”
  越非凌神色淡然,并不回答,只听王玑娓娓道来:“若为了炼成蛊兽,何必千里迢迢来到中原?有意挑在穷奇肆虐後出手相助,我看阁下必定另有所图,而且目标不见得就是穷奇,而是你救下来的人。”
  欧阳无咎听来有些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我?”他一个凡人,也就武功好点,若是把他往神仙妖怪堆里这麽一放,简直就是无法相比,怎麽老是遭那些妖啊魔啊的惦记?!
  越非凌沈吟半晌,哈哈大笑起来:“贫道曾为欧阳公子卜过一卦,他命中有一仙缘,可说得是遇难呈祥,吉星高照,原来就是阁下!”他感叹一声,“贫道本来也可飞升天际,只可惜算错一步,被人所累,未能渡劫成仙!否则如今已与仙君同殿为臣……不过所谓亡羊补牢,未偿不可!”
  他笑著降下身来,落在众人面前:“贫道想请欧阳公子帮一个忙!”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这珠子不过珍珠大小,色调暗黑如墨,也普通得很,可若是瞧得仔细,却见表面弥漫妖气,珠体内更见鬼影森森。
  “贫道本已渡过天劫,可惜受这三百六十六枚妖魂所害,非但无法成仙,反而堕入魔道……贫道窥透天机,既然受业所累,只需找人代承孽障,便可摆脱魔身,重入仙道!”
  他捏著那颗黑珠子,那颗珠子在他手上渐见光晕,隐隐听到里面传出鬼哭神嚎之声:“这颗锁魂珠,便是当初贫道用以收纳那三百六十六枚妖魂的法宝,欧阳公子,就请你纳下此珠,代贫道承孽,好等贫道摆脱魔障,再升极乐!大恩大德,贫道铭感五内!”
  “这就是你打的主意?”不等欧阳无咎拒绝,王玑冷哼嗤笑,“想不到你这老道对登天成仙如此执著,想必是为了加快修为而不惜戮杀妖怪,到头来却被杀孽所害堕入魔道。如今还不知悔改,试图瞒天过海,就算给你摆脱孽业,也不见得你魔心泯灭!”
  “贫道为何不能成仙?!”越非凌怒极,面相突然变得狰狞可怖,“论法力,论修为,就算天上神仙也不及贫道!可就因为杀了几个小妖怪,就把我打入魔道!?贫道不甘心!!只要有人代我承受恶孽,贫道一定可以重渡为仙!!”
  王玑问:“为什麽挑上他?”
  越非凌缓和脸色,笑道:“怪就怪欧阳公子宅心仁厚,积善成德,呵呵……命中大富大贵者天下比比皆是,但要福德深厚,却是寥寥可数。如果不是两者兼备,又如何能够承受这三百六十六枚妖魂?”
  “原来如此。”王玑看向欧阳无咎,“看来你不但在武林中有声望,在妖怪和魔族之中,也颇有人望啊!”
  欧阳无咎苦笑不已:“我也不想啊……”他看向越非凌,“但道长的要求未免太过,此事恕无咎无能为力。”
  “这可由不得你了。”越非凌阴阴一笑,“欧阳公子,你最近可有觉得精力大耗,无可为继?”
  王玑闻言心中惊乍,却见欧阳无咎朝他安然一笑:“道长可是趁传道之机,在我茶中下了穷奇的妖血?”
  道人想不到他竟然识破机关,登时面色绷紧。
  “道长实在低估了无咎。”欧阳无咎此时长剑出鞘,纯钧似有所感,龙吟声震,“道长乃是修道之人,若论毒杀暗杀之术,还是我们这些江湖中人略胜一筹。”
  “那你为何不揭穿贫道?”
  “没那闲心。”欧阳无咎堂而皇之地回答,看向王玑的眼神满是安逸,“那时我只是想著一切等找回先生再说……若是当真找不到,你那些茶,我还是会喝的。”
  王玑心头一紧。
  越非凌闻言哈哈大笑:“哈哈……贫道一时大意,忘了凡人狡诈!不过……”笑声落下,他的声音更显阴森,“既然进了魔障,就由不得你们了!!”
  他话音一落,周身黑气腾空而起,四周空气如同漩涡翻滚,此时腾戈亦不再压抑穷奇,羯磨杵横於胸前,法诀念动,就见金光法咒从他身体四周凭空冒出,震得整个魔障剧动不休,穷奇咆哮大啸,背上长翅横展跃上半空,张开血喷大口便向越非凌扑去。
  越非凌手中白毫拂尘一转,瞬即化作一把长剑,剑指朝天,口中念念有辞,顷刻间只见魔障之中风漩如疾,绞得众人摇摇欲坠。但那穷奇正巧也是使风沙的主,张口咆哮,平地卷起黑沙旋风,跟四周的魔风纠缠而上。
  欧阳无咎不过是个凡人,面前妖怪斗法,他根本没有插足的份儿,能够自保已算不错了,眼见面前两股恶风互相纠缠,时分时合,风势之大,只怕连头牛都能吹起来,他看著王玑站在风中抬头去看战情,一身青衣在烈风中犹如旗帆扬起,怕他身形单薄被风吹跑,便一把将他搂了过来,逆风中在他耳边叫道:“风太大了,先生抱紧我!”另一只手将纯钧倒插入地,他运劲其上,加上纯钧锋利无匹,当即整根没入徒余剑柄,大约是想著万一真的被风吹起,总得有个地方著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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