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天天,别碰我,你要敢碰我我爬到楼上跳下去。”他吓住了,开了门让我进来,我找药止了血,就开始在房子里消毒。天天看了我半天才出去了,站在阳台上,我知道他在哭。
等到所有的弄完,我才敢走过去抱他。
“我不想死,天天,我真的不想死,救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哪怕就让我真正的活上一天也好,我要幸福的看著你也幸福,我要给你做饭,我要和你做爱,我甚至没有真正的得到你。可我真的快死了,去西藏吧,求求你陪我去西藏吧。也许到了那里,求佛转经,我的血我的肉就变成干净的了。”
“不,飞儿,你答应了我要坚持的。”
“可我坚持不下去了,那个玻璃房子就像我的棺材,一想到要躺到那里面去,我吓也能吓死了。”
这就是我的圣诞,我和天天第一个也必将是最後一个圣诞。
我没有送天天礼物,因为我藏的钱被他发现拿走了,他怕我会用那点钱自己跑到西藏去。
其实我想送他的东西很小,一条围巾。我想帮他围上的时候,知道保护他脖子的那一片温暖来自我心里。
1月1日
新年了,天天说我们再飞一次吧,为新来的一年祝福。
我同意了。
我更加的瘦,穿了很多衣服人还是像缩水了一样。
天天开车在路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晕睡。
到了地方。他拉著我爬了上去。平时二十分锺的路,我们走了近一个小时。
天真的实在太冷了,天天没有经验,像这样的天气根本不适合飞行,因为你根本控制不住风向。
看到我站在了山顶上,他开始往下走,走的也比平时慢多了。最後我看到他躺在了他常躺著的那个地方,努力地开始向我挥手,就像布达拉宫上面我第一次飞的时候那样。
我退後了几步,开始冲了下去,我看到了枯黄的树叶,和干透了的树枝,我看到了远远的山乎而拉近乎而拉远,我看到躺在草里的那个男人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我调整了风向,看著伞又一点点升高,我突然想把手里的绳子放掉,像一只真正的鸟折断的翅膀落下去。
手轻轻一扯,抓住摇杆向後一拉,一股气流像漏气了一样飞出去了,我落下来了。
天天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向我飞速的跑了过来,嘴里还在喊著什麽,我听不清楚。
他在叫,他在喊,甚至从地上捡东西,不停地用力地向我扔过来。最後他趴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我太自私了,我知道这样对他太自私了,我怎麽能让他眼睁睁地看著我死,剩下的日子他怎麽活。
手里的拉杆又拉起来了,我的速度和缓了,这是我最後的一次飞,我必须要平平安安的落下来,为了他不再伤心,不再担心,为了这次我是真的再为他飞。
我落了下来,距离他躺的地方还有二百米,这一次滑翔几乎要毫尽了我的力气。
天天跑了过来,拿开了我身上的帆布,一把把我按在地上,解开的我的锁扣,去掉了装置,就开始开始解我的衣服。
“冷。”我推开他,他按住了我的手,继续脱著我的衣服。
“冻死你也他妈的活该,你这个疯子,你他妈的想干什麽?”他脱掉了我的衣服,我没力气反抗他,他把那堆衣服堆到我的身上,我还是不停的发抖,刚刚在上面,我就快冻僵了。
他在解我的裤子。我觉得脑子都木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他妈要碰我的话,从明天起就别指望再能见到我。”
可他不听,他脱了他的裤子,分开了我的腿。
“蓝天,你他妈的是不是不想让我活了。”我哭叫了起来。我知道他做不了,因为他没有一点欲望,他那里是软的,有的只是一腔怒气。
他停了下来,默默提好裤子站起来,走开了。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穿好衣服,走到他身後,抱住了他。
回到家里,我躲进厕所给哥哥打电话,说我想要一点钱。
1月10日
天天看到了我在写日记,说他要看。我不同意。
他说里面是不是写了很多对哥哥的爱,我说是。他装作吃醋的样子把我抱到阳台上就不管我了。
我说儿子过来。他说小爸爸我就不过来。
我说我有东西给你。糖吗?他问我然後搬了一个小凳子坐过来,帮我捏腿。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文件递给他。‘这是飞儿给你的第二样东西。’他接过去,脸却变了。
“你他妈的究竟为什麽要这麽做。”他的口气好凶,但我不怕。
“这个房子是用哥哥的钱买的,估计我是没能力还了,可我真的没有东西可给给你了。”
天天不再理我,整整一天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他始终在弹钢琴,一遍一遍重复著调子像个老家夥。
晚上躺在床上,我给他讲我小时候的事,讲我和哥哥的事,说哥哥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特别善良,就是那次强迫我,後来也是後悔的不得了,一心想著补偿我。讲了爸爸妈妈,讲了很多很多。
1月15日
今天心情特别好,和天天去了游乐场。虽然没玩什麽,可还是高兴。
这必竟是我和天天住在一起後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亮相。虽然我们都戴了墨镜,还是被人认出来了,是天天的朋友向雷。
我听到天天向向雷介绍我时说是他的男朋友。男朋友,这是我第一次有这个称呼,而且还是天天的。我看到向雷眼里有一点黯然,是不是向雷也喜欢天天呢。
晚上回来,我从钱包里拿出了哥哥的照片给天天看,‘帅吧,帅吧。’以後你就是要找也得找我哥哥这样而不是向雷那样阴柔的,他那人一看就保护不了你,我一个劲地问他等著他给我回应。
他轻轻地踹了我一下说,怎麽看你的样子都有点像那个蠢媒婆,要不要我给你脸上再抹一点红粉,让你合格点。
我笑了,警告他不能爱向雷,他已经被哥哥预定了。
他打了我一下:若你哥哥不来找我,我还得为他守活寡不成。
这最近一直是我们俩的玩笑,我们都知道这完全不可能,但用哥哥给天天逗乐子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不错,因为我们也实在拿不出可以乐的出来的事来了。
1月31日
我终於知道再怎麽努力我都不能再往下坚持了。
我不想家里看到我的身体不用猜测就知道了一切。
那个在他们心里如同天使一样的飞儿,竟然是如此不堪。
我知道时间到了,本来想坚持到4月1日的,可终究我和天天一年还要差上两个月,就好像我如果早认识他两个月,现在不知快乐成什麽样子。
两个月,这是我们永远的死结,注定我得不到他。
他说要去另一个小地方,晚上的飞机。
吃饭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了,我知道这是我和他最後吃的一顿饭,是最後一个傍晚,再也不能搂著睡觉,听他随意的说话。
“抱抱我吧。”他洗碗的时候,我挪了过去。“你每次洗完澡什麽也不抹的时候最好闻,皮肤凉凉的,抱著却暖暖的。”
如果因为我得这个病才能换得你和我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我真的一点也不後悔得这个病。是你让我知道了全心爱著一个人竟是这麽美好的一件事。
我给他收拾好行李,最後的亲吻後,我送他到门口。
‘抱抱我吧,天天,说你爱我。’
他说了,他说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飞儿。我相信这次是真的。
“这是飞儿送你的第三样东西。”我从身後拿出了我的日记。他想接过去,被我拦住了,
“你回来再看。”
‘那我回来那天,你给我再做一次铁板牛肉,要底下垫著生菜的。亲爱的小爸爸。’他笑了,然後按下了电梯。
“好的。”我扒住了他的肩膀,强忍著眼泪不掉下来,“你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天天。”
“知道,比爱自己还多,飞儿,我全知道,要不我今天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没事,你走吧,我会做好了铁板牛肉等你回来。”
“一定要做,我还等著吃一辈子。”
我向他挥了手,看到他正准备进去,我又叫住了他。“那你的那个戒指给我,明天我拿出去洗一下。”
“不用洗。挺亮的。”
“用,还不够。知道那个黑色的石头是什麽晶体的母体吗,就是这两个戒指,我想用那个给它们做个盒子。”
我拿到那个戒指,看到了後面刻著的FEIER。也看到了电梯门缓缓关上,将要把我们分隔到两个世界。
我再也看不到天天了,再也,永远。
2月1日
我日记的最後一篇,从此,它就不是我的了,是天天的。
早在上个月初,我就爬到楼上看过。我知道了我最後一次飞翔的地方,是我和天天共同生活的这间房子的最顶端。
我换好了衣服,这衣服是天天买的,银色,这其实是他最喜欢穿的颜色。
我做好了铁板牛肉,底下放了两层生菜,很少的孜然,放在微波炉里,回来只要转一分锺就可以吃。
前几天我给哥哥打了电话,说我想去西藏,但天天不肯陪我去, 我现在真的後悔打了这个电话,可当时真的是快崩溃了,听到我在电话里哭,哥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要飞过来,我没让,我告诉他是我犯了错,这个错没人能解,我必须自己来解决。
後来,哥哥又打来了几个电话,接起来他不说话,我能听到他的痛苦、他的无可奈何,
我终於是伤著他了,我最爱的哥哥,可是如果时间倒过来,我还是会离开他,他要的,我给不了,只能毁了我们两个人。我能给他的一切里,不包括我的心。
我和天天的那两个戒指被我清洗了一遍,亮闪闪的,现在搁进了我的肚子里,如果死了之後,它们还能陪在我身边的,也许吃下去是最好的办法,也许上帝等著为这两枚戒指洗礼,为这两枚戒指证婚,那我们一同去吧。
到了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掠夺了天天整整十个月的时间,也夺走了他这几年打拼的结果
我想告诉天天。这是我最後的一飞,希望飞下去就落到了西藏那片土地上,他不会看到我一团烂泥的模样,电梯的那次告别,就是我们最终的离别,我安排了我的经济人过来。我发了一封传真给他,说了我厌世的原因,六个小时後,他会来到这里,他不会让我躺在楼下太久,更何况因为我的身份,他也不会让事情闹大。我身上会放一封遗书,我说我是随便找的这个地方跳楼,这个楼里除了天天没有人认识我,而天天再也不会找到我。我不想他看到家里人痛哭的场面,也不想有人会怪罪到他身上。
我想告诉天天,永远不要让哥哥看到这些日记,如果家里的人知道他们珍爱的飞儿竟然是这样不得不死,剩下的人该怎麽活,尤其是哥哥,绝对会内疚至死,他会认为飞儿变成这样是他的错。
可他没错。
错的是我。
这一生,我欠了两个人,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天天。
哥哥让我在寂寞的日子里有了快乐,可我却夺走了他的快乐。
天天让我知道了什麽是爱情,我却什麽也给不了他。
我想天天看完这些就烧掉它们,连同我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它们本就不该存在的,就如同我,匆匆的二十一年,笑过、哭过、还爱过,还有什麽没得到呢?
没有了。
我祈望用我所有的罪来换取得天天一生的平安。
让他以後天天快乐,天天幸福。
我看到了那片大地,在那个布达拉宫的背面,天天躺在地上向我招手,他的手挥过来万千彩霞,耀眼的好像水晶球的道道彩光。我听到他大声说。
飞儿,这是蓝天给你的第一件东西,你的爱情。
飞儿,这是蓝天给你的第二件东西,你渴望的大地。
飞儿,这是蓝天给你的第三件东西,一双真正的翅膀。
飞吧。
我飞了。随我落下的还有那块黑色的石头,那是我的精神家园,它将引导著我的灵魂走回那一条路,拉萨通往日喀则250公里的道路上,成就我爱情的真正母体,将我的一缕灵魂埋下。
我飞了。天天。
6月2日
飞儿,我没烧了这些日记,别的都烧了,这几个本子我留下了,真烧了它们,我会怀疑你是否真的来过。或许真是天上的哪只飞鸟,迷了途,又飞回去了。
飞儿,第一次往你的日记里补些东西,因为不知道你埋在哪里,也许是你哥哥在的美国,也许是你心想的西藏。
不知道我竟会烦躁到去看医生,我已经不太能睡得著了,每天晚上弹著琴常常从三个小时坚持到了五个小时,疲累的不是身体,而是绷得异常紧的神经。
工作比前一年好多了,钱似乎来的也容易了些,我又把最早我们住过的房子买回来了,看著原来放你大床的地方,每天都能听到你在上面蹦得高兴的声音。
今天见到你哥哥了,他成了我的医生,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医生。姑且把他当成医生吧。我向他提起了飞儿,一下子痛哭失声。他没有表现出来认识你的样子,我真的很奇怪,不知道他为什麽来,不一定是来找我,也许是来恨我的。
和宋宁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他想要,我还没想好给不给,也许真的是我的心理障碍太强,说白了,我是真的有点害怕,以前是怕我没法全心全意的爱他,我害怕我所在的这个圈子,现在,我怕把他拖累了。
飞儿,如果你哥哥是来恨我的,我该怎麽办?
7月6日
飞儿,离上次给你留言竟过去了快两年。本来不想用我的声音打破你日记原有的格局,这是你给我的,一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所有的声音都在这里。是你让我知道了爱和怎样去爱一个人。我找到了你当时爱我的感觉,想过来告诉你,飞儿,认识你真好。
如果有可能,我们会到西藏陪著你。
直线下坠 -- 後记
後记:
七个月後,等我办妥了繁杂的手续,我和梁恺去了美国,我不知道梁恺是怎麽跟飞儿父母说的。飞儿的母亲谢谢我在中国对飞儿照顾,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知道了什麽似的,後来我知道不是,因为飞儿母亲说那都是她从飞儿的日记里看来的,说飞儿的日记里写了很多我的事,怎麽在他初到中国时给他找住的地方,陪他玩,陪他去了哪些地方,弄得我都胡涂了。後来我终於明白那是梁恺写了几本日记给了飞儿的父母,至於笔迹像不像和他们为什麽没看出来,我想梁恺一定用了很多心,所以我没有问他。
飞儿的母亲和飞儿长得很像,他父亲拿了飞儿的很多奖杯给我看,还有从小到大的照片。那一天,我待在飞儿家就像待在地狱,那是一对失去了优秀儿子沈痛的父母,他们的每一句回记敲在心里就像刀子剜著我的心。可怜的飞儿,那个善良的纯粹的让我永远忘不了的飞儿,短短的二十一年,静静的来了,又静静地走了。
梁恺的父母对我还算客气,当然是那种你能感觉的出来的客气。我没有被他们家的气派吓住,多少房,多少车,吃饭怎麽个讲究法,现在已经没什麽能吓得住我的了,我的精神早在梁恺的锻炼下百炼成钢坚硬如铁。
去了我才知道除了一个妹妹,梁恺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掌管著他们家族的生意,这也是他们能最後能容忍梁恺去做医生还找个男人结婚的原因。
我和梁恺注册的时候,连他父母也没来参加,据梁恺说是为了他们家在华人中可爱的面子。既然老丈人丈母娘要面子,我大度当然得给全了他们的面子。所以,除了肖锐,还有特意赶来的明哥和向雷,加上梁恺总共有七个人,我们俩在那里互换了戒指,是那种普普通通没宝石没钻石的东西,是我们俩挑了三家才挑出来的东西。然後我就拿著戴了戒指的手得意地在肖锐面前晃啊晃,晃出了他的眼泪,梁恺直接给了我一巴掌,我才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