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线下坠----小马疯跑
  发于:2009年0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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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他半响,终於点了点头。那首曲子是飞儿教我的第一首曲子,也是我认识飞儿听他弹的第一首曲子,我以为只要我弹,他就能明白。
  “本来我可以等事情做完之後,再把我收购了你们公司的消息放出去,可我还是没能忍住,我习惯於留後手,我相信事情不能做绝,给对手留余地往往也是给自己留余地。所以我提前了一天把消息放出去,我以为你知道了後就不敢来,可你还是来了。你知道我为什麽要这麽做吧?”
  我又点了点头。
  “我第一次见飞儿的时候他十岁,他小我六岁,姨妈带他来的,他有著长长的睫毛白净的皮肤,和你一样。他坐在钢琴前弹琴,像个小大人,头还一晃一晃,更像个小绅士。他喜欢说飞儿怎样,飞儿怎样。飞儿要吃梁恺哥哥的蜜枣,飞儿要穿梁恺哥哥的鞋子,他吃了我的蜜枣,牙齿上沾满了枣泥,他穿我的鞋子,很大他老摔跟头。他在我家待到了十四岁,每天五个小时练琴,烦的时候他悄悄把水倒到琴里面,这样他就可以有几个小时的休息,他就会缠著我教他打游戏,躲在我的房子里看牒片。他总说在这里他才能自由一点, 回家妈妈就把他拴琴上了。後来他得了大奖,他就开始忙了。有各种的比赛和演出,但每次都会专门跑过来给我送票,哥哥你一定要在下面听,我是演奏给你听的,等表演完了你再带我去玩,可他没有时间玩,等到这场完了,还有下一场,下一场完了还有下下场,没完没了,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他是那麽快乐,在家里所有的人面前都是那麽快乐,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给我们带回礼物,这是妈妈的,这是姨妈的,这是哥哥的,这是我专门跑了一个下午才给哥哥买得眼镜带上去像个漂亮的青蛙。”
  “他十七岁那年,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说他也喜欢我,我告诉他不是哥哥弟弟的喜欢,他很害怕,有半年时间都没有来看我,所以我去找他,在他演出的一个城市找到了他,我吻了他,他打了我,後来我硬要了他,告诉他他是我的,谁也不能碰。我们在一起待了两年,这两年我正读硕士,可我学也不太上了常常跟著他,像他的经济人一样跟著他,看著他笑,看他著哭,逼著他说他爱我,可他还是跑了,一个字儿没留就跑掉了。那段时间我差点没疯掉。”
  “半年後,他开始给我打电话,他说了你,他说你多麽漂亮,多麽好,多麽善良,说你懂他,说他找到了一个他爱的男人,而我在他心里一直是哥哥,最爱的哥哥,希望我能放开他,并得到我的祝福。那个时候,我成熟多了,也不像以前那麽偏激。痛哭了整整三天後,我告诉他,飞儿属於他自己,想飞就飞吧。那次电话半年後,他常常给我打电话,说你和他的事,最後的一次他给我打电话在哭,他说他想去西藏,那是你和他认识的地方,可你不愿意。”
  “一周後,我坐飞机到了这个城市的停尸间看到了他摔的惨不忍睹的身体,一个我最爱的人的身体。他在邮箱里给我留了信,让我把他葬在拉萨,告诉我你的名字,要我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帮帮你,要不他会死不瞑目。可我根本做不到------”
  梁恺突然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又在身上摸了一圈,手都开始发抖,我知道他是在找烟,我的口袋里就有一包,是昨天去西藏在机场里买的。可我不想给他。
  梁恺终於捏著手又坐了下来,看了看我,脸上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悲痛?恐惧?
  “你见过人从高楼上摔下来後变成什麽样吗?我见过。飞儿出事後差不多整整半年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那幅恐怖的让人崩溃的模样,飞儿活了二十一年,弹钢琴占掉了他差不多所有的快乐,他那麽让人心痛,一想到他爱的春风得意的时候竟然会去跳楼,我就没法饶恕你,我一定要知道是什麽逼得他一定得去死。所以我从美国回来了,我开始打听你,相信吗,虽然知道你是谁,我一点也不想就那麽找上门去,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好,竟然会让飞儿能从楼上跳下去,我要慢慢研究你。听说你开始做心理治疗,我就成了你的医生,又过了五个月,我知道了你要卖掉这所房子,我就找人同你接洽了,在第一次看房子时,我就想办法另配了一把钥匙,因为你那房子离公司太远,你一直住在公司给你找的小公寓里,我就很放心地换掉了那扇让你躲藏起来的玻璃,这中间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没见你之前,我甚至不愿意看你的照片,我恨你把飞儿从我身边夺去又不珍惜他,恨飞儿一提起你的模样就像个傻瓜,我用最能发挥想像的模样来增加我对你的仇恨。我用笔臆想著你的样子,就是你前面看的那一些,後面比较像的则是我对著你画的。我看著你一路走来,看著你爱上了我,飞儿说你就像一个飘渺的风筝,我就成了那根长线,一点一点把你拉了下来,攥在了我的手心,然後抽掉你的筋脉让你永远飞不起来,只能烂在脚下。”
  “蓝天,蓝天。”梁恺突然笑起来,“第一次听你的名字觉得你和飞儿的名字真配,可没想到------”
  “蓝天,我不清楚咱们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斗的,时间肯定不仅仅是咱们住在一起的这一年。你和我斗的是心理也是心智。第一次给你治病,你就说了飞儿,我装著不认识,你哭了却一点都没有惊慌,让我都以为你并不认识我,也许飞儿从没提起过我。这让我很兴奋,後来你又提起了一次飞儿,让我的错觉一点点加深,我知道你而你不知道我的那种兴奋感真的是太好了,那时候我没有动手,因为你真的有病,和一个有病的人斗太没有意思了,另一方面是那时候你还有能力,身後是宋宁,我能保证对付得了你,却不一定对付得了宋宁,他是世家子弟,家底很厚,也说不准他会为了你下点狠手。所以我是真的为你治病,同时也在为我扫清障碍。我让你放弃唱歌,你听了,我让你退出娱乐圈,你也听了,等你身後没什麽支撑,只有一个宋宁的时候,我找到了李杰去勾引宋宁,李杰回来说你们分手的希望不大,我正郁闷的时候,你竟然选择主动放弃了宋宁,我真的没想到------”
  “那天看著你当著我的面手淫,而你房里还有一个男朋友,我知道我的猜测没有错,你就是一个无耻之徒,原本还有一点的担心也没了,飞儿就是你逼死的。然後我决定去酒吧等你,可是我发现我错了,那个晚上在酒巴钓鱼,你一边色胆包天又一边恐惧害怕,而宋宁只做上面的名声早就在外,可你竟然是个雏儿。我真的有点糊涂了,我主修心理学,我相信我的直觉,那一刻我觉得你是在迎合我,你一定知道我想干什麽,我想什麽你就做什麽,甚至打发掉了宋宁-------”
  我低下了头,紧紧交握著两只下意识就想发抖的手,“我不想把宋宁拉下去-------因为李杰做的太明显了,我在家他都敢勾引宋宁,而我手里还拿著能帮助他起步的曲子,我再怎麽不行,好歹也是那个圈子里的老人,多少还有点人脉的,再说,男人和男人,李杰一个小人物,他能翻起什麽大浪------,其实我曾想过让宋宁帮我,我们去了日本,可老天帮我做出了选择-------”
  “天天,往回想,我才明白你是怎麽在应战,一个濒临崩溃的神经怎麽强打起精神来应战,因为你明白,来了一个敌人,而这个敌人要的是什麽,你很清楚。虽说我们家是经商的,但事实上我是一个真正的医生,我带著你去体检的那家医院的院长是我叔叔。我说过这种病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真正治得好,你选 择了一个最好的方式,也许因为你知道我会从哪里入手。我要你的感情,你就把你的感情给了我,而我们都想利用这种感情。所以,知道你已经知道有我这麽一个人存在的时候,我才觉得这事开始真正好玩了,所以,我想和你正面接触,也想试试你早就脆弱的心理还能撑多久,而你似乎也有这个意思,你问我要了一年时间,我就给了你一年时间。”
  我苦笑了一下,“面对你总要比背对著你好的多。”
  “你是不是以为蓝翔也是我的计划,你错了,SIDA真不是我派去的。”
  我抬起头,一脸怀疑地看著他,“真不是你?”
  梁恺摇摇头,“我真没有那麽坏。”
  我冷笑了一声,听到梁恺也笑了一声。
  “肯定也没有那麽好,但蓝翔真不是,我只想找你,如果你这边走不通,我才会想到你的家人。那次蓝翔带SIDA来见你,我以为你会忍不住跳出来的,结果你没有。”
  我摇了摇头,“蓝翔不是个孩子,我太解他了,我就是告诉他这是个圈套,他也会说他有能力将计就计把圈套收服了,我跳出来有用吗?”
  梁恺突然苦笑了起来,“你没有一点让我有种成功的快感,刚开始一起住,我每天在我的抽屉里弄一个小陷阱,放一、两条小小的线索,甚至早早拿过你作好的曲子复印了放在我抽屉里,我知道你敏感,只要看到一点,就能让你鸡飞狗跳,可你从来没有动过我的抽屉,知道我把你的东西翻烂了也不动我的东西,每天晚上回来看到抽屉里我做的记号原分不动的放著,我真的觉得我使出了浑身力气打了棉花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丑,滑稽地唱著独角戏。我让张董事出让股权,你乖乖的就收购了,我找人给你放贷,你觉得不对也接受了。明知道那是个陷井还要往里跳,你紧张到睡不著觉写不出曲子,知道我这麽可怕,可还是一点点靠近我,你这种做法,真的让我很无力,所以我给了你一份购房合同。”
  我眼睛湿润了,因为我知道梁恺的能力,因为我知道我没办法,没筹码,不是这个张董事要我收购股份,就会是另一个什麽人来诱骗我投资,我是个被动挨打的,已经来了,我只能硬著头皮上。因为我知道梁恺要的不是我命,他要我的经济,我的感情,我的尊严,我赖以生存的平台,除了我的命其它的一切他都想要,他最希望看到我不死不活的苟活著,我斗不过,除了给,我不知道我还能怎麽做。经济,我拼不过他,感情,我可以给他肉体但我不能爱他,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出我爱他,战线就会越拉越长,长到我们没有力气了疲累不堪了,也许梁恺就认命了,而尊严,等我失掉了一切,也就没有尊严可言。可我没想到我逃不掉,不能爱,不能爱天天这麽念著,又被梁恺每天多一点的诱惑一点点侵略著,身体上还不由自主地适应著,我就这麽身不由己的跌进去了。
  那一天,看著那本贴著我身份证的购房合同,我真的以为梁恺明白了看懂了,我拿出了一切,包括最後我全心全意付出的感情,我以为梁恺看清楚的同时也接纳了,梁恺也爱上我了。在那个豪华酒店的大床上我等著他说出结果,可直到最後他还是不说出飞儿,那一刻,身体在飞扬的时候,我的心在直线下坠,我知道我快完了,我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就等著梁恺轻轻的一推,我就摔下去。

  直线下坠41

  慢慢地从裤兜里摸出了那包烟,我狠狠地撰著,就是抽不了,现在我也想抽一根,烟刚掏出来,梁恺就伸了手抢过去两手一揉扔在了地上。看著那些断裂了的烟丝都扯出来的烟杆,我突然觉的我还不如它们,它们的命运已经决定了,可我还不知道我的。
  “你能干脆点吗?能给我个痛快吗?”抬起来头,我看著梁恺.
  “我知道飞儿有记日记的习惯,我不知道他为什麽要跳楼,飞儿我了解,他不会轻易去死的,就是死,也不会去跳楼,他爱漂亮,摔下去太难看。除了报复你我还想把那几本日记拿回来,因为你在我们一家人的嘴里已经嚼烂了。那些日记对於我对於他们就是最後的支撑,那是唯一一段我们不了解飞儿的时光。如果从你嘴里问不出来,通过日记我也能知道原因,这都是我计划好的,可我不明白的是,你在我面前从没表现出好的模样,你颓费,神经质、鬼点子恶俗,甚至故意表现的沾花惹草,你明知道这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为什麽还要这麽做?这样的人,飞儿竟然还会爱上,我真的不明白。可我知道你真的不是我心中最初所想的花花公子,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你对你母亲对蓝翔的爱还有对向雷的友情让我觉得你对别人也绝差不了。”
  “从换掉玻璃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近两年的时间,很多时候我不明白我在干什麽,有时候对你恨之如骨,有时候又觉得你也挺好,越往後,这种平静的生活越吸引我,一边想把你踩在脚下,又一边想把你捧在手心的感情让我异常痛苦,但为了飞儿,为了飞儿的母亲,我不得不做。”
  这说明他对我还是有点惦记的是吧。“能不能给我一杯水。”我舔了舔嘴唇。
  梁恺出去了,好一会儿才进来给了我一杯茶。清凉茶。端著茶杯闻著那股清香,就好像每天早上床头边的那一杯,有多少感情就是被这一杯慢慢打湿的。
  喝完茶放了杯子,我看著梁恺从他一直放在桌子上的黑包里拿出一个借款合同,我拿过来看著自己专门练就的漂亮的签名,不由苦笑。
  “梁恺,飞儿的日记我不会给你,你想怎麽做就随你的便吧。股权我可以全部给你,你也不要在打压股价,那里面还有那麽多无辜的人,还有向雷,我不能看著他辛辛苦苦十多年的结果变成了那麽一点点。至於我借贷的部分,估计歌是没法再写了,你拿走了我的谱子我倒成了剽窃,那是我生存的饭碗。不过,我可以打工,我还算有点力气,不管干什麽我都会想办法挣钱还给你。”
  想一想那纸上的六佰万,我头皮都发麻了,打什麽工我能挣出六佰万来,要多少年我能还得清,还得清了我会干什麽,也许一巴掌的力气我都拿不出来了。
  掏出我和梁恺住的那套房子的钥匙放在桌上推给了梁恺,“我的车和我的那些设备还能值几个钱,撑死算个五十万,就先抵你一部分债吧。梁恺,我没想到你会这麽温和,到了现在仍像个谦谦君子,其实早上在西藏你原本可以把我打得万劫不复,为了你的那一点点宽容我现在都应该感激你。”
  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现在那里面除了几百块钱的现金,还有几张卡,合起来超不过两万。这就是我今後的全部家当还有好几百万的欠债。
  我站起来最後看了看这套房子,过去是我的现在是梁恺的房子。然後转过身来看著梁恺。这个什麽时候我爱上他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不爱我这才是关键的,哪怕之前他说过爱,我知道那不是真的,那只是为了引诱我跳下去,我跳下去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我该走了,一切结束了,结束的多麽美妙,让我一下就认识了爱情。知道了他热的多麽快,凉起来也一样,瞬间就能达到了冰点,把所有的一切冰封雪藏。
  我转过了身,看著那扇玻璃,我原本以为这是我的武器,没想到却成了他的利器。想想我还曾对著他手淫,他竟眼睁睁的看著-------
  努力地把眼睛里的那点湿气压下去,我不能哭,我只要流下一滴水就能淌出一条河来,我就会软下去,就会在梁恺眼皮底下痛不欲生,就会把这两年好不容易拧在一起的神经拉断了,就会狂躁会发疯,就会比两年前的状态还要差,那麽下一个从楼上跳下去的就会是我。
  我没法死,只能走著出去。在我一无所有之後,这是我最後仅剩的一点点尊严了,。
  我强撑著两条发木的腿走到门边轻轻地拉开了门然後对他说。“拜拜了,梁恺。”
  门没有拉开,我的手被抓住了。我低下头看著那个紧紧固著我手腕的手,我就像看著一年前那个晚上酒吧里面的手,那一天我送走了宋宁,因为李杰我只能放掉宋宁,不离开他就会有第二个李杰,第三个李杰。然後去找医生。我知道我得和他硬碰硬了,梁恺想要我的感情,故意留了那个酒吧的线索给我,我什麽都没有,有的只是我自己,我可以把自己送上祭台。当时我还以为仅凭声音他认不出我来,我是多麽的可笑,可当他用领带把我绑车把手上时,我才明白,自己是多麽的愚蠢。可就算我看错了,也只能硬著头皮走下去,我没法看著梁恺掉下去,只能听凭我自己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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