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行微微睁大了双眼:「今天是你的生日?」
「之前我没讲过吗?」尉少君挠头,「呃,好像是没有。呼呼,今天我就满十八岁罗,虽然完全没有这样的气氛和感觉。」
毕行将视线滑至尉少君脚下,轻声问:「你的家人,不给你过生日?」
「公司里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开身。之前倒是有打过电话来说生日快乐,还说等周末我回家的时候帮我补过。」
「……」
「其实无所谓啦。也不是小孩子了,对生日蛋糕或者礼物什麽的,已经不那麽期盼。」
「……」
毕行沈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将水杯往桌上一放,站起来,转身就向门外走。
「这麽晚了你去哪儿?喂!」尉少君在身後喊道,但是话音还没落,毕行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毕行!」尉少君追到门口,而这时的走廊上已经找不著毕行的人影了。
「到底搞什麽呢?古古怪怪……」完全摸不著头脑的尉少君,只得回到宿舍。
对於一句话都不留就跑掉的毕行,尉少君觉得莫名其妙之余,也颇有点不高兴。
相处几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平常对毕行,他自认为已经像对待亲弟弟一样好。而毕行呢,也不是不领情,虽说从不叫他一声「哥」,但在整个校园里,他已经是公认的唯一能够与毕行好好交谈的人了。
就拿脸盲症这件事情来说,知道了这事之後,尉少君终於明白了毕行为什麽总是不肯正眼看人。因为反正看了也记不住,他干脆就看都不看。
知道毕行这样的原因是因为他将那些人都当作无关紧要的人,尉少君劝说过几次,让毕行别这样,毕竟大家是同学,还有半年多的时间要相处。最低限度,老师的脸总该记住吧?否则的话,在校园里和老师正面碰上了,却一脸不认识的样子就这麽走过去,就未免太不尊师重道了。
毕行听了尉少君这样说之後,果真下了功夫,记住了几个任课老师的脸。虽然同学还是大部分没记。
不管怎样,毕行肯听他的劝告,这样子,算是比较特别了吧?
然而即便是对他,毕行也从不谈及自己的事。无论是家人还是别的什麽,毕行一直守口如瓶。
尉少君也不愿触犯他人的隐私,所以就压抑著好奇。虽说他也并不是太介意毕行怀揣著一大堆秘密,但偶尔还是会觉得有点挫败……不,是相当挫败。
只是,於人相处一向随缘的尉少君,为什麽就是独独对那小子的事这麽看不开,这一点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觉。
完美主义 17
憋著一股闷气,尉少君将自己摔在床上,四肢大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
就这样发了一阵子的愣,直到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的动静。
从眼角往下一瞟,看见毕行,手里拎著两只方便袋,脸色有些苍白。他先前出门的时候急得连外套都没来得及套。十一月的夜晚,可不是穿一件T恤就能应付的。
第一眼看到这样的毕行,积在尉少君腹部的那一团闷气,「刷」地就散了。他一个挺身跳下床,大步往毕行走去。
「冻坏了吧你?笨小子,这麽晚出去也不知道加外套。」尉少君抓住毕行裸露在外的胳膊,发现很冰凉,赶紧给他使劲搓了搓。
「赶快过来坐下,我给你倒杯热水。你手上拿著什麽?先放……」话语因为毕行突然反握过来的手而戛然而止。
另一只手将那两只方便袋递到尉少君面前,毕行直视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生日快乐。」
「啊?」尉少君愕然地将视线下移,才发现在那方便袋里,分别装著一块包装精美的蛋糕,和一瓶红酒。
尉少君不禁呆住,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地就扬起手朝毕行背上用力一拍。
「这家夥……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搞了半天,就为了买这些,你刚才活像赶投胎似的往外冲?你也太……」
为了掩饰情绪波动而讲出的这些话,在面前人那看似呆讷却又坦荡的注视之下,终於还是逐渐消音。
「咳哼……」尉少君清清嗓子,抓头,「总之,谢谢你了。」
「嗯。」被道了谢的毕行,反而瞪了尉少君一眼,虽然这一瞪其实没用上多大力气。
然後他转身走到桌子那边,将桌上的杂物往旁边推开,整理出一大块空位:「蛋糕拿过来吧。」
「哦。」
尉少君先将蛋糕拿出来,在拿红酒的时候,他皱起了眉,「蛋糕就算了,为什麽要买酒?你还没到喝酒的年纪。」
生长在那样的家庭里,尉少君从小受的管教虽不能说有多严格,却也相当有板有眼,也因此他常常会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尤其是对这个还在生长发育期的小鬼,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难得。」毕行如此回应。
「不是这个问题。你就不该喝酒。何况明天还要上课。」
「已经买了。」毕行缓缓别过脸来,直直望著尉少君。後者没来由地耳根一阵发热,为了掩饰而干咳一声:「哼嗯,那就先说好了,你只能喝半杯。最多一杯。」
「嗯。」显然毕行也不是因为贪酒才买的红酒,无所谓地答应了。
然後,坐在桌前,蛋糕放好,蜡烛插好。生日歌就不必了,已经收到了「生日快乐」。
尉少君深吸一口气,准备吹蜡烛,却被毕行拦住。
「许愿。」
「许愿?」尉少君抬起眼认真思考了一阵子,摇头,「我没有愿要许。」对於现在的生活没有不满的地方,而未来是则要靠自己一步步规划并实现,所以尉少君不觉得许愿这种事有什麽必要。
「一般都要许愿。」毕行只是这样惯性地觉得。
「虽然说是这样,可我真的没有……」
尉少君为难地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那这样吧,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你来许愿,怎麽样?」
「我来?」即使是毕行,也不由得因为这稀奇的提议而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眼。
「就你来吧。」尉少君主意已定,「现在就许,随便许什麽愿,跟我无关的也行。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嗯……」
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好像也没什麽理由非要推托,毕行也就应了,「嗯。」
闭上眼睛,毕行许愿的脸异常庄重,就像是要将尉少君的那份也一并加在里面,用上了两人份的虔诚。
尉少君在旁边看著这样的毕行,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因为很少看见毕行这麽认真的样子。其实就连在这样的近距离下看著毕行,也是尉少君以前很少做的事。
又不是要找虫子,没事靠那麽近看人干什麽?
不过近看之下,尉少君却是头一次发现,毕行的五官竟然是这麽标致伶俐,毫无瑕疵可挑剔。就像那天少怡说的,长而翘的浓密睫毛,挺直的鼻梁,薄而有型的嘴唇,色泽淡淡的,看上去相当可口的样子……
「!」
一刹那如遭电击的尉少君,头晕目眩地闭上了眼睛。手紧紧按上额头,觉得欲哭无泪。
搞什麽啊?刚刚那突然加速的心跳,莫名急促的呼吸,还有……
不要开玩笑了,这小子才只有十四岁……这不是重点!关键是──
是,这小子是长得很好看没有错,但是没有睁眼瞎会将他误认为女生。自己也从来没有过将他当作女生来看待的想法,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不能理解,为什麽自己在那瞬间竟然会有一股冲动想要吻下去,对这样一个从头到脚不折不扣都是男生的男生……
老爸老妈,那种基因是不带遗传的吧?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像大多数人一样的,所以一定是不会遗传吧?不会的喔?
完美主义 18
睁开眼睛的毕行就看见尉少君一副在烦恼著什麽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在尉少君脸上还是相当少见的,不免有些疑惑:「少君?」
「嗯?啊,哦哦……许完愿了?」
心慌意乱的尉少君没有去纠正毕行刚刚的叫法,急急地催促道,「吹蜡烛,吹吧。」
「嗯。」
一口气吹熄了所有蜡烛之後,毕行才想起有点不对,「应该你吹。」
「一样,一样啦。我开始切蛋糕了,碟子准备好。」
「嗯。」
虽然先前满口说著严禁多喝酒,但到後来,尉少君却几乎将那整瓶红酒一手包办。所谓的借酒浇愁,大概就是这麽一回事。
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对自己刚才的冲动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尉少君便放弃了为自己找解释。吃饱,喝足,然後倒下去睡大觉。明天一早起来,一切必定都会恢复正常。
光棍节的可怕气场,到明天就结束了。
一醉解千愁,尉少君是成功了,也将另一个没醉的人给辛苦到了。
清理掉一桌的残物之後,毕行将彻底醉趴的尉少君搬上床,脱鞋,脱衣服,这一系列过程就花了将近一刻锺。
尉少君说是醉了,却醉得好不安稳,嘴里一直叽哩咕噜著不知道在说些什麽。在毕行帮他脱裤子的时候,他的脚还乱踹了几下,好在踹中的不是毕行的脸,更不是下半身。
「少君。」毕行将手掌覆上尉少君的额头,後者脸红红的,看上去很好玩,另外似乎还很热。
「你热不热?」
「嗯,嗯嗯……」尉少君拼命点头,虽说脑袋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倒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那我把你的T恤脱掉了。」说完,毕行跨上了床,半跪在尉少君的身体上方,两只手捏住他的上衣下摆,往上徐徐撩起,撩起。
「少君。」这个名字不是以呼唤的方式喊出,音量很轻,几乎听不见声音。
毕行终止了给尉少君脱衣服的动作,俯下身去,一手在尉少君脸上反反复复抚摸著,爱不释手般地。
「唔……」觉得在脸上徘徊的那个东西很凉快,尉少君一把将之抓住,压在正发热的脸颊上捂了一会儿,然後转移,将其贴在自己左边胸膛,心跳的那个位置。
因为酒精作用而快速跳动的心脏,如果能这样稍稍减速下来就好了。但是这一主张,却使得另外一个人的心跳快了起来。
「你……真是。」毕行像是在说「真拿你没办法」似的,叹了口气。
身体压得更低,嘴唇已经接近到只差毫厘就能碰触到对方的唇的距离。不过在那之前,毕行先移动了手掌,掌心轻轻划过对方胸前一点,然後用中指玩弄起那个来。
尉少君因为这样的刺激而倒吸一口气,就在他张口的同时,上方的唇覆了下去。
舌尖挺入,席卷口腔内每一个角落,将红酒的香气,蛋糕的甜味,全都再度回味了一遍。
嘴里,很凉……尉少君恍恍惚惚中这样想,喉咙却不知道为什麽会热起来,仿佛从深处延伸而出的火焰,让人感到既愉悦又难受。
眼睛稍稍拉开了一条缝隙,对於此时呈现在眼前的那张脸,尉少君并没有觉得吃惊。
是在做梦吗?因为先前曾经有过那样的冲动,於是就──?
虽说这种说法还算合理,但是目前的情形,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哈啊……」从被释放的口中溢出了喘息,越发觉得头晕的同时,尉少君才发现自己已经缺氧到了什麽地步。
迷离的视线,注入的是一双清醒而明亮的眼眸,凝视著自己,如同在用目光爱抚著自己般地。
「毕……啊……」下身,突如其来地受到了刺激,有什麽尖锐的东西划过顶端凹穴,直到这时尉少君仍然没有自觉那里的挺立。只是觉得很热,越来越热,他试图撕开被撩至颈部的上衣。
「少君。」梦呓般地呢喃著,毕行抓住了尉少君那只手,拖过来,以舌尖舔舐著食指,从指尖到底部都没有放过。
「好痒……」尉少君无力地笑了出来,试图抽回手,却被拉得更远,然後往下,按在了一个坚硬的凸起之上。
不知道那东西是什麽,尉少君下意识地揉了揉,还是辨别不出来。
而随著他这一动作,越发强烈地从上方那人眼中涌现出的东西,他也辨别不了。只觉得有些刺眼,一个人的眼睛怎麽能这麽亮?仿佛要灼伤人的瞳孔一般。
等等。那个人,是毕行是没有错吧?
「小鬼?」尉少君咕哝著,努力睁大眼睛,想将面前的人看得更清楚。
还没有成功,那张脸却忽然逼近,然後尉少君感觉到,嘴唇被压住了,喉咙深处又一次燃烧起来。
想抗拒这麽异样的感觉,他试著将侵入嘴里的东西顶出去,它却百折不挠地往更深处进犯。口腔内陷入混战。
好不容易撑到混战结束,尉少君喘著粗气别过头,抬手按住了越发作疼并隐隐跳动的头顶。
很难受,非常难受!身体的不适使得他倍感焦躁,咬牙切齿地低咒道:「什麽乱七八糟的?可恶……」
正要往他胸口吻下去的毕行愕然一怔,抬起头,看到他一脸烦躁地按著头,显得很不舒服也很不高兴的样子。
「少君?」毕行伸出手,想将他按在头上的那只手扯下来。指尖刚触上去,就被他一下子甩开。
「滚开!」
尉少君吼著,尽管音量很轻,夹杂在当中的愠怒依然明显,「头痛死了……可恶,很烦哪。」
准备再度去牵他的手僵在半空,然後缓缓垂落。
一层淡淡的阴影覆住毕行的眼睛,但脸上还是往常一般的面无表情。他用双臂支撑著上身,从正上方俯视著尉少君的脸,冷冷地。
「少君大白痴。」抽出尉少君脑袋下面的枕头,往他脸上用力一盖,跳下了床。
「唉……」
身上的压力终於消失,尉少君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盖在脸上的枕头捞下来,抱住,就此呼呼大睡。
完美主义 19
「唔……」呻吟著,在头疼欲裂中醒过来的尉少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想去狠狠撞墙,如果这样做就能让那颗嗡嗡作响的脑袋安稳下来的话。
「你醒了?」身边传来这样一声问话。尉少君将视线平移过去,看到衣装整齐的毕行站在床前,手里端著一杯刚刚倒好的水。
「喝点水。可以自己坐起来吧。」毕行在床沿坐了下去。
「嗯,我试试……」
尉少君使出全身力气,但是每次刚起来一点点就跌了回去。一颗脑袋就像有千斤重。
「天啊……」他哀叹。
看样子他是不可能起得来了,毕行一手将他的脑袋稍稍抬高,另一手将水杯放到他唇边。
喝了几口水之後,尉少君感到喉咙终於不那麽干燥了,但头还是痛。他按住额头,发出沙哑的声音:「几点了?」
毕行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答道:「十一点。」
「十一点?!」尉少君大吃一惊,头颅一下子加倍地疼痛起来,「上午十一点?」虽然说这种事其实看看窗外就知道了,但尉少君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昏睡到了这种时间。
「嗯。」毕行的答复让尉少君再也不能不相信。
「崩溃。」尉少君呻吟一声,「那上午的课……」
「我帮你请了假。」
「哦,谢了。」顿了顿,忽然想起,「现在不还是上课时间吗?你怎麽在宿舍……该不会你也请假了?」
「嗯。」
「你怎麽……」
本想问毕行为什麽要这样做,但是答案下一秒就自行浮现在尉少君脑海。
事实就摆在眼前。毕行是为了留下来照顾自己。有了这个认知,尉少君也就没有立场去追究毕行无故旷课的事情了。
念头一转,他想起那次毕行生病时的情形,忍不住打趣说:「我照顾你一次,你照顾我一次, 我们倒是扯平了。」
毕行看了他一眼:「嗯。」
尉少君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角,再度尝试起身。
用手肘撑著後面,终於成功将上身支撑起来了些,还想再起,胳膊却忽然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