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夜更深(穿越)下----樟樱
  发于:2009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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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转头,"狄烈,你真冷血."你太现实,不像那个人.狄烈与肃子章,虽是同一个灵魂长成,却终究是不同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纪绍白依然是笑着,没有半点鄙夷或是非议,而是像聊天气一般的平静语气.
  无喜无悲的平静语气,似乎两人正在探讨的不是人的生死,而是注定被人屠杀后再拆吃入腹的牲畜.可他的眼睛,却是闪亮闪亮的,显得格外落寞.
  狄烈耸耸肩,不语.有的时候,冷血只是为求自保的必要手段.冷血,并不可耻,或是值得鄙夷.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狄烈与纪绍白是同一种人:理智,冷血,自私,杀人如麻.只是狄烈表现的比较直接,久经商场,间接的逼疯逼死了无数人物,所用的手段也不见得次次光明.而纪绍白,人命在他眼里不会比草芥更高价,即使有千万个人在他眼前血溅满地灰飞湮灭,他都不会皱下眉头.不相干的人就是不相干,他从没有像肃子章那样多余的同情心.
  这样的人,最现实.
  沉默着,两人又走出一段路.纪绍白走在前面,背对着狄烈.突然,他又开口,"你什么时候走?"语气轻描淡写,似乎事不关己.
  狄烈愣了一愣,便说,"明天."他一直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比任何人都来得敏感,并且智慧.

  15

  纪绍白背对着狄烈,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走?"语气轻描淡写,似乎事不关己.
  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问出这么一句?
  狄烈愣了一愣。过了片刻才老实答到,"越快越好."他一直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比任何人都来得敏感,并且智慧.
  越快越好?
  纪绍白思量着这个虚词,喃喃自语,"是吗?越快越好……"那就是说,最好就是下一刻?
  狄烈本是试探着说的,却见对方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火气迅速了冒出来.他皱着眉,面色不悦,"小白,有时候我真是厌极你这副个性."他本是想说要两人一同回去席家堡的,怎料对方一句"你什么时候走"便把自己置身事外,分明是铁了心的宣称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态度.
  小白,我真是厌极了你这副个性……与其说是厌恶,却是十足的抱怨口吻.
  纪绍白确实如此,紧紧的把自己缩在壳中,不愿袒露在任何人面前,也更不要说与别人同进退共患难了.
  此刻,纪绍白随知对方并无恶意,却有种心事被人参透的不快.就像是血淋淋的口子被迫袒露人前,而那乱揭他伤疤的罪魁祸首却根本不知道,或者是没有想过,他这伤疤是怎么种下的.
  于是他也不与狄烈绕弯子,索性把话说明,"狄烈,你算老几?你凭什么认定我会陪着你上刀山下火海?"
  狄烈明知纪绍白有意激怒他,却还是不由得顺了对方的意.他紧绷着脸,也顾不得此处乃光天化日的街头,便一把把对方抓到胸前,"我算老几?我这就让你看看我算老几!"说着,便欺身向前.
  炙热的舌间狠狠刮过对方口腔内壁,划过每一颗牙齿,划过口腔中每一处能够触及的角落,不容反抗的攫取空气吸食津液.
  "小白,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人."狄烈一边含糊不清的诅咒,一边把对方的身体揉在自己胸前.
  我真的很厌恶你……
  你这样的人,恨不得把所有爱你的人毁掉,恨不得把所有爱你的人伤的肝肠寸断……而在同时却又把你自己伤的更深……
  我厌恶……厌恶你……更厌恶爱上你,并愚蠢的想要了解你,想要把你束缚在身边的自己……
  此刻,他们紧密的纠缠在一起,顾不得四周环境.他们的牙齿激烈碰撞在一起,似乎要撞出血来.他们疯狂索取,仿佛从来没有这么激情热烈过.
  自始至终,即使是深深沉浸在干柴烈火的激情之中,纪绍白也不曾闭上眼睛.他透过面前放大的面孔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越看越觉得那远处的云朵仿佛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谁?你是谁?
  纪绍白不动声色的轻轻推开狄烈,并以此结束这个长吻.他抬手擦了擦濡湿的唇角,眼中竟是不容反驳的坚决,"吻别过了,你走吧."
  狄烈震惊的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曲解他的意思.
  他自然要走,因为他还是武林盟主.
  如今赤琉兵肥马壮伺机进犯惠景,武林中宝藏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匡莫又似乎是被困在宫中□乏术.虽然天灾一事似乎与之前并无关联,却因时机特殊而搞的如导火锁一般即将动摇惠景根基.此时,正是正派之首武林盟出面笼络人心的最佳时机.
  纪绍白叹了口气,补充道,"你走吧,我等你回来."
  他自是知道狄烈不想任他单独留下,然眼下所见,赤琉阴谋尽在眼前,纪绍白决不能跟狄烈回席家堡.两个同样握有宝藏的人,决不能同时出现在任何一方势力面前.
  "可是……"狄烈仍旧迟疑.天下大势一及触发,纪绍白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呵,"纪绍白笑他,"料你聪明一世难得糊涂,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纪绍白虽无缚鸡之力,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虽然这话说的忒自大,狄烈却是信的过纪绍白能力的.当然,他并不知道对方在赤琉中毒一事.再转了转心思,心知带其回到武林盟也不见得安全,便终于放下心来.
  狄烈把随身的银票全数塞到纪绍白手中,又嘱咐道,"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好好照顾自己……
  等我回来!
  纪绍白愣愣的看着手中温热的银票,还保留着狄烈怀里的温度.突然,他勾起嘴角,想笑.然而只是一勾,便再也不敢动了.似乎稍稍多用一分力气,那戴了多年的面具便会撑出裂痕.
  从前,纪绍白不是这么脆弱的人物.一切的起源,都是这几日毫不真实却又暖到心里的生活.亦或是因为更早之前,当狄烈说我们一起离开,他号啕大哭开始.
  已经揭开的感情,便再也无法轻易收回.这就像毒瘾,易染难戒.
  狄烈见对方有心隐忍,心中一阵不舍.于是小心而眷恋的把对方环在怀中,再次重复,"小白,等我回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力度,却再也没有温暖依恋的错觉.
  纪绍白闭了闭眼,也许他应该对这个人撒娇.只要这个人心里还念着他,便不会狠心推开.
  也许他应该拿当晚的承诺质问他.他是守信之人,答应的事便不会反悔.
  也许他应该极力留住他或是执意跟着他.
  也许……
  然而,纪绍白就这么站在街头,看着狄烈飞上房檐,隐没在城墙之外.猎猎长衫稍纵即逝,说不出的俊倚挺拔却遥不可及.
  那个承诺,那个"远离纷争再也不分开"的承诺,就像一句玩笑,再也没有被人提起.
  他们,毕竟不是神仙.这几日状似逍遥自在,与江湖脱离了关系,路上吃的用的,又有哪一样不需要银两?
  银两哪里来?自是席家堡和灵火教得来的.
  如此,这所谓的逍遥,所谓的自在,也不过是蒙蔽了双眼的自欺欺人罢.
  正所谓吃人家的手短,两人再怎么快活,也终究没能逃出这个圈子,置身事外.
  纪绍白不愿再往下想,复叹出气,忽又张口说道,"你也出来吧."他没有武功,自然不能察觉有人跟踪.然天生的直觉却让他不得不碰碰运气.
  "……"没有动静.
  他耐下性子继续劝说,"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所以,不用再躲了."
  "……"还是没有动静.
  "再不出来我可走了.下次去的地方你不见得能继续跟."说罢,纪绍白迈开步伐.
  突然间,一个黑衣人影拦在他的面前.此人一身劲装气势凌厉,而面上却挂着十分不和谐的奇特神情,甚至可称之为害羞.想他也是见到刚刚的一幕激情热吻,心中震撼.
  有些事情,听说和亲眼见到,所达到的效果确不能放在同一档次.
  纪绍白看着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化做倾城微笑,"美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你真是越长越标致了."说着,便一爪子抓过去.
  这人,是纪绍白认得的.
  那人也是一愣,随即不动声色的躲开,"过了这么多年,纪大人仍旧记得下官,不胜惶恐."
  纪绍白呵呵一笑,收回手指拢在袖中.他猜的不错,此人是知道他身份的.
  ……
  有时候,纪绍白会忍不住的想,倘若不是赶上了淮河大旱,他是否就可以和狄烈继续逍遥玩乐下去?是否可以自欺欺人的力求实现那个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承诺?
  每当生出这种想法之后,他又难免勾起嘴角自嘲一笑.这不可能,他知道.
  他和狄烈,就像是白天与黑夜,明明有那么多共同点,却互相克制永无交集.除非有哪一天,他们中的某人选择放弃自己的原则或是自己的野心.
  而他们都知道,这一天,遥远的似乎一辈子都等不到.
  而就在狄烈绝尘离去的一刹那间,潮水般的记忆空前绝后涌进脑海,纪绍白的这种想法愈发强烈了.他突然觉得好累,累的想要退出这个永无尽头的游戏.
  他知道,狄烈不会马上赶回席家堡,因为他此行的目的不在于此.他志向远大野心澎湃,从不放过任何出人头地的机会.如此算来,恐怕一个月前纪绍白出现在他的婚礼上,也是早在对方算计之内的.
  武林盟乃武林之首,密探无孔不入甚至于赤琉国中.有心掌握纪绍白的行踪并非难事.那时侯,狄烈便料到淮河的旱灾将会在没有得到合理防治的情况下演变成灭顶灾难,于是以纪少白做借口孤身脱离席家堡,企图在适当的时机独揽头功名镇天下.
  一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一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狄烈玩弄于股掌,纪绍白便不由得露出自嘲的笑意.
  他又何尝不知道狄烈利欲熏心居心叵测,不可能一夜之间换了面目?他又何尝没有发觉狄烈甩拖武林盟的管制并带他游尽天下这一系列事情来得太顺利太自然了?他又何尝没有因狄烈似有若无的把路线引至淮河灾区而产生疑虑?
  其实,纪绍白什么都知道,只是……只是不愿去想不愿去相信罢了.他宁愿相信狄烈真心与自己笑傲江湖,他自欺欺人的祈祷时间停止,祈祷那如昙花般的幸福不要消逝……
  而此时,他平静的迎来又一次的背叛,却再也无法装做单纯不知情.
  他看着满目悲惨的灾民群,突然就对着空气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出来吧."
  你出来吧.仅仅四个平淡无奇的字眼,就像是利刃突兀的在柔软的布匹上划出一道口子,瞬间打破了这几天努力粉饰的美丽假象.
  你出来吧.他说.
  然而僵硬的空气中却没有半点回应.仿佛他至尽仍处在幻觉中一样.
  愣了愣,纪绍白便从怀里取出一个褐色小瓶子.打开瓶塞,瓶口朝下,便有一颗棕中带红的药丸倒入手中.
  这个,便是灵火教的缚心散.于别人来说是致命的毒药,于此刻的纪绍白来说,却是救命的解药.
  他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药丸,眼神发直.
  那日他离开赤琉之时,韶光给了他两颗解药.那两颗解药,每月服用一颗,足以保他平安度过两个月.然若想解除全部毒素,关键还是需要第三颗.
  今日,正好是他离开赤琉之后的两月之期,服下手中解药,便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倘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无法顺利牵制狄烈以保证衡帝的计划顺利进行,他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纪绍白再无犹豫,吞药入腹.
  他耸耸肩,继续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你再不现身,我可走了."
  于是,那人便拦在他面前,"纪大人,有人吩咐我把这样东西交给你."说着,便递出一个包袱.
  "有人"?这话中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人物.
  纪绍白看清来人,又想到这相当于"霉运开端"的出现,自然面色不善,"韩铁,那人为什么会派你来?"
  韩铁,正是当年保护纪肃那二位监察御史微服南下的宫廷侍卫,同时,也是匡莫安排在两人之间的眼线,授命皇恩.当年,他是御前侍卫副都统,而如今,他已经是宫廷侍卫统领,一品带刀.
  上一次,韩铁出现不久便让纪肃二人捅破了他们之间隔了多年的窗户纸,也不知这一次又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那安排韩铁过来的人物,居心何在?
  韩铁拱手,眼中不见波澜,"主子的吩咐自有其用意,吾等不敢妄自揣测."
  切!纪绍白翻了白眼.要论装模做样翻舌如花,宫中任何人都比不过他,平白做秀当笑话看了.然尽管早知如此,这表面功夫还是非做不可的.想着想着便好奇的打开手上的包袱.顿时,脸黑了一半.用脚趾也能想到,那决不可能是匡莫给他的情人节贺礼.那包袱里所装的,其实是一套衣服,确切的说,是一套官服.
  纪绍白沉默了一阵,便颤巍巍的收好包袱,"这……这是什么意思?"
  韩铁早知其中玄机,自然不觉惊讶.如实答道,"表面上的意思."
  "……"纪绍白皱眉,不语.当年一贯以为此人生性木讷,与肃子章同出一辙.如今才发现,此人还如此有幽默感.
  表面上的意思?难不成是平白给他个官做?
  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纪绍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可从来不觉得,匡莫会如此好心.
  就是当年爬上宰相的位置,也并非因为皇帝专宠,而是因他纪绍白确实有成为宰相的能力.
  匡莫这个人,确实会保护心爱之人,却决不会为了恩宠某人而做一些得不偿失的事情.
  这就好比我们养宠物,或许会为其打理生活百般呵护,却决不会因为宠物饿了,而割下自己的肉给它吃.
  人和宠物的情谊,仅次而已.
  那帝王与宠臣的情谊,又到哪个地步?

  16

  心知匡莫意图,纪绍白一惊复了然.
  正所谓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他从不怀疑匡莫公私分明物尽其才的本领.
  细细想过,那人今日能差韩铁带给他一个烫手山芋,必是在更早之前便知其行踪.按兵不动,只是不想打草惊蛇.他也正是这样的人,物尽其用,不为感情所惑.
  敢问世间,有多少人没有占有欲,有多少人不想把心爱之人绑在身边让其只围着自己转.口口声声大爱小爱,不过是人类自私之后的借口.而匡莫却坦然面对纪绍白不是金丝雀这一事实.这等气魄,难能可贵.
  这样,才是合格的帝王.
  现如今,他吃准了纪绍白对自己心存愧疚,便放心的把这灾情严重的甘肃地区交他治理.所安排的职位,正是那与七年前同样的不大不小的吃累不讨好的钦典御史.
  国家律法规定,御史一职的任命,仅限于在任官员或皇家亲族,现在的纪绍白不在此列.然甘肃一带天高皇帝远,京城的官员并非显赫便不见得有人认识.如此一来,他官服在手身份便不会被众人识破.
  此刻,纪绍白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韩铁,耸耸肩膀表示认命.天知道,要是被众人拆穿这无异于"诈骗"的伎俩,其主谋是当今圣上,该如何收场.
  *** *** *** ***
  若说到旱灾,看起来情况复杂,实际每年大同小异.
  其一,往年这一时节,官署会象征性的分发米汤供灾民充饥.然那找不出几颗米粒的米汤自是消化神速,不管饱的.更何况既然是旱灾,河水井水濒临枯竭,达官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浪费那宝贵的水资源"日日行善".故此,所谓的官家救灾,恐怕比"天上掉馅饼"更稀有.
  其二,灾区粮食珍贵物价飞涨,番了何止百倍千倍.由此,买米所需的货币同样显得弥足珍贵.各当铺为了最大限度的保留货币,纷纷关门歇业.平常百姓就是想要变卖家产换得银两买米,也投地无门.
  纪绍白掌握内幕,自然更加清楚官宦心态.这些人,宁可把粮食扔进水里叟掉也断然不肯交出来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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