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谋不轨亦何妨----芯叶儿
  发于:2009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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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月,今晚的月色如何?”
  抱着柳亦想已经步行到郊外的桂月没有丝毫疲惫,浑身清爽,雪白的衣角上下翻飞……远远看去就似趁月而下的谪仙般俊逸脱俗。
  悠闲的姿态轻松惬意,行路间无声无息步履平稳却快速,没让柳亦想感受到半点颠簸难受,脸不红气不喘的回道:
  “回主子,月色极美。”
  其实今夜半点月牙儿也没有,只是璀璨的星子密布,景色也是极美的。但是桂月早就练就了万事以主子一言为主的本领,柳亦想问了什么他就答什么。主子说有的那就一定有,没有的也得创造出来,语气诚恳的让听到的人都不由得信服,这就是桂月总管的本事。
  不同于自己还未变嗓的少年嗓子,桂月说话从来都是不疾不徐,不快不慢的,温柔轻缓的好似三月的春风,光是他的声音都能让人着迷。
  不知为何听桂月说话就有种熏然欲醉的感觉,比他方才喝下的那壶稀罕美酒还要来的醇厚几分,而且桂月的声音总透着宠溺和温情,让听到的人都觉得他是正在对深爱之人的轻柔私语。
  被暖暖的体温裹着让酒劲一下子就上来了,柳亦想酡红着两腮靠在桂月胸前,微微眯起了眼睛笑了笑。
  “既然你说美,那么我晚上想睡那儿。”
  半睁的眸子光彩四射,眼波流转之间带着点点顽皮淘气,柳亦想顺手就指着一处地方说道。
  桂月顺着柳亦想的手势看过去,那儿正伫立着一棵参天大树,看那粗壮的树干就知树龄已过百年,树荫都较周围的树木来的厚实浓密。
  对于柳亦想的奇思怪想桂月早就习以为常,脚下蓄力,提气一跃,顺着古树长出的枝桠借力了几步就轻松得登到了树顶,放眼望去寻了处最为结实的树杈盘腿坐下。
  树顶上的风势要强劲许多,刮的柳亦想不是那么舒服,身上跟钻了小虫子似的扭动起来,鹅蛋脸也跟憋着吃下难吃东西似的皱成一团。
  看到柳亦想皱着秀气的眉头,还不老实的扭动起来,桂月索性先躺下,用自己的身体当暖床,再将少年柔韧的身体搂靠在胸口。
  猛的被换了姿势,柳亦想没有惊慌失措,就势卧在桂月胸腹之上,挪了一下身子,将脸颊贴在桂月的颈侧,呼出的气息与桂月的呼吸此起彼伏的交错着,鼻端贪婪的嗅闻着桂月发间散发出来的淡淡青草气息,不一会儿呼吸就趋于平稳,好似已经睡着,嘴角却缓缓的带起了一点狡黠的笑意。
  平躺下来之后面对满天星斗,闪闪烁烁的光点印在桂月墨黑的瞳仁里,黝黯的墨瞳有一瞬像是透明了一般吸引了所有的星芒。
  “无月亦何妨,呵呵。”
  桂月轻声的笑了笑,晶亮的星眸泛出了不同寻常的色泽,连子夜般乌黑的发丝都被星光映照出淡淡的白色,妖异而鬼魅。

  第二章

  一夜好眠,柳亦想还没睁眼就往身下温暖的地方更挨近了些,跟贪睡的猫儿般磨蹭着柔软的窝。桂月微微一笑,眸底含着满满的眷宠,展臂将自家主子更抱紧了些,身上的外衫早就裹在了柳亦想的身上,本来整洁雪白的衣裳经过一夜的倾轧变得卷卷皱皱的,只着单衣的他并没有感觉到半点寒冷。
  “桂月,我饿了。”
  柳亦想迷迷糊糊的半睁半闭着双眼,手揉了揉微肿的眼皮,饥肠辘辘的醒来。已经打起鼓来的五脏庙正在冲他叫嚣着,如果还不填饱肚子,他想他肯定就是第一个被饿死在树上的人了。
  桂月换了个姿势坐起身来,单臂搂紧柳亦想,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小锦囊,将包着油纸包的东西取出来慢慢的展开。
  是几块精巧可爱的小点心,经过一夜的挤压居然还没有变样,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主子,先吃点桃沁糕填填肚子,我马上带您回去。”
  柳亦想接过喷香的糕点开始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他的食量不大,嘴巴却异常的挑三拣四,如果不是合心的食物他宁可饿着也不会碰上一口,以前在家的时候管事就需要常常更换厨子变换着花样来满足他挑剔的胃口。
  不过现在他的饮食起居都由桂月一手打理之后,却再没有听到他那张挑剔的嘴里说出抱怨的话了。
  吃了三块糕点,柳亦想已经饱了,他吃不多但是容易饿,所以桂月身上总是带着小点心供他享用。
  还剩下了一块点心,柳亦想抬眼看了看正抱着他快步朝家里走去的桂月一眼,灵动的双眼闪过一丝顽皮的光芒。
  “桂月。”
  柳亦想扯了下桂月的衣裳,桂月立刻停了下来,温柔的垂眸凝视着他。
  “主子有何吩咐?”
  柳亦想指了指手里捧着的糕点,皱了皱眉头,故作苦恼的说道:
  “我吃不了了。”
  看了看柳亦想手里只剩下一块的糕点,桂月一言不发的回视他等候着。
  “可是不吃掉的话很浪费啊。”
  秀气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显然一副为糕点愁苦的模样。
  “如果主子不介意的话,请把这块糕点赏给属下吧。”
  沉默了半晌之后,桂月深幽的双眸依旧平静无波,唇角的浅笑也没有淡下分毫,只是注视着柳亦想的双眼格外的专注。
  柳亦想心头一喜,不过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而是很自然的把手里的那块桃沁糕放进了桂月的嘴里,等桂月咬住了之后却快速的抬起头来叼住了桂月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的那半块糕点,两人的唇浅浅的磨蹭了一下就立刻分了开来。
  “看你吃我又觉得有些饿了。”
  满足的咽下从桂月嘴里夺下的半块桃沁糕,柳亦想如是说。
  被人从口里抢食,桂月面上也没有半点动容,仍是含着淡淡的笑意。
  “谢主子赏赐。”
  说罢伸出舌尖暧昧的舔了舔薄唇,显露出陶醉的模样。
  “非常的美味。”
  低沉的声音在柳亦想耳边响起,本来还等着看桂月变脸色的柳亦想反而红透了耳根,恼羞成怒的狠狠捏了下桂月的肩膀。
  “还不快点回庄,我快饿死了。”
  桂月微眯着狭长的双目,唇边的笑多了分心知肚明。
  “好的,主子。”
  泡在宽大的浴桶里,柳亦想闭上眼睛仔细的享受着温热的水拂过身体带来的舒爽感觉,鼻间隐隐约约嗅闻到了一抹青草的香气,不浓烈但是清淡悠长,一辩就知来者何人。
  “桂月,我后背不舒服。”
  昨晚上不该一时任性就说要睡树上的,结果风雅是够风雅,但是后背上却总觉得有点难受的紧。
  端着皂角猪苓跨进门来的桂月放下手里的物什快步走到了柳亦想的身后。
  小心的拨开柳亦想覆满后背的湿润乌发,桂月凑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少年细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绯红,莹润皙白的背脊中央多出了一块莫名的突起,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样,显然那就是让柳亦想觉得不适的原因了。
  “主子,请忍耐一下。”
  光是查看并不足以明白病因,所以桂月需要动手触摸,不过却担心弄疼了柳亦想。
  “无妨,你尽管动手。”
  后背越来越难受的疼痛让柳亦想浑身都难过起来,特别是心口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所以比起这些疼痛,相信桂月一定不会忍心弄疼他才是。
  得到许可之后,桂月缓缓的伸出食指,轻轻的按压着柳亦想后背突起的四周,感觉到了周围肌肤坚硬似死肉一般,而不是其他部位那种柔滑软嫩。
  就在桂月按压的时候,剧烈的痛感让柳亦想想也不想就咬住了双唇,白皙的额头都被冷汗侵透了,桂月站在他身后注意力又集中在他的背上,一时也没能留意到柳亦想的不适。
  这种情况桂月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实在有些棘手,正想将柳亦想从浴桶中抱出来再作打算就看到柳亦想已经惨白着一张脸撅了过去。
  昏睡中的柳亦想被后背上一阵强烈的疼痛惊醒,突如其来的刀割般的痛楚让他大喊出声:
  “桂月!桂月!桂……”
  “主子,我就在您身边呢。”
  紧握在身侧的右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掌包裹住,何时受过这种苦的柳亦想眼底都噙起了水雾,看着楚楚可怜。
  “……我背上是怎么了?好疼。”
  知道桂月就在身边柳亦想就平静了下来,说话也不再声嘶力竭,而是带着病中的暗哑和虚弱。
  桂月垂下眼睫,温柔轻笑道:
  “主子后背的突起是毒瘴聚集,想来是昨晚被毒虫叮咬了。只要划开将脓血排出就能痊愈,不过切口在脊骨上,不能服麻药,所以只能请主子忍住疼痛了。”
  “……嗯。”
  听到柳亦想应了,桂月换上了一把更为轻薄的小刀,放在烛火上烧热之后沾了一点止血的药粉就快速的切开了柳亦想后背上的脓包,淤血顺着刀口就淌下了一大片,原本细小的创口竟然渐渐扩大开来,血也汩汩涌出,期间柳亦想一声都未哼,只是纠结着眉宇等待桂月包扎。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创处,桂月温柔的将柳亦想移到了躺椅上稍作歇息,换下被脓血沾染的床单再将他抱回来趴躺着。
  “主子,好好歇着。”
  擦去柳亦想额头上的冷汗,桂月放了一个软垫在他身下,这样睡起来舒服了不少。
  痛过之后柳亦想觉得疲惫不堪,但是还是伸手揪住了桂月正要离去的手指,磨蹭了一下他带着淡淡青草香气的指尖,病痛中的神情憔悴可怜,连脸色都显得暗淡无光。
  桂月轻笑着摇了摇头,佝下身子在柳亦想的额角印上浅浅一吻,拨开他汗湿的鬓发,拉紧了锦被。
  “主子,只要您唤我,我就会在您身边。”
  不知是伤药起效还是桂月的话让柳亦想安心了,他没有松开拉着桂月的手就这么沉沉睡去。
  桂月轻轻掰开柳亦想的手再放进被子里,拿起换下的床单和用过的伤药就无声的离开了房间,阖上门的同时原本应该睡着的柳亦想却静静的睁开了晶亮的双眼,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带上了唇角。
  柳亦想从卧榻上慢慢的起身,桂月从来不会未经他传唤就进屋,所以他很放心的转动了床脚的一块机括,一个乌木小匣子弹了出来。
  看着里面摆放着日渐稀少的药丸,柳亦想毫不犹豫的就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咽了下去,只一会心口就剧烈的抽痛起来,强烈的疼痛让他脚下一软,忍不住扶了扶床柱,额头上又是一层细密的冷汗。
  “……第二颗了,快了。”
  虽然脸色惨白憔悴,可是柳亦想却笑的愈发灿烂。
  柳亦想的伤口渐渐痊愈,行动也无碍之后,所有积压的杂事也就一件一件被抬到了他面前等候处理。
  虽然柳亦想是家中幺子,但是柳家老大在他十岁时却突然消失无踪,如今已经过了六年有余了;柳家二少又无心于家中传承的兵器铸造这门行当,反而自立门户开了弥湘楼;柳家三少从小智慧过人,可惜手无缚鸡之力,能文而不能武,所以官拜正二品太子少师之后成了朝廷中人,更是不可能接掌家业,偌大的“飞柳山庄”只能由柳亦想扛下了。
  不过对于一贯都得过且过懒散度日的柳亦想来说,飞柳山庄这个烫手山芋他也压根没想好好经营,在他刚接手的那一年差点将这栋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不过后来遇到了桂月,将大半麻烦事留给他去操劳之后柳亦想也就没有再抱怨过家业累赘麻烦了。
  只是桂月再能干毕竟掌家的还是柳亦想这个主人,所以一些重要的决策都还需要柳亦想亲自来处理才行。桂月能帮柳亦想处理一些外事,但是对于飞柳山庄一些内部的重要机密他也无能为力。
  每个季度查阅一次的总账已经被柳亦想用身体不适心情不好、天降大雨月黑风高、隔壁家的阿花生了三只狗崽子、马厩里的母马勾搭了另外一匹母马等诸多借口拖了整整一年未看了。现在好不容易因为要在府里休养身体没办法外出,分支的管事们全都跟暴涨的潮水一样呼啦一下涌进了飞柳山庄的议事厅,大有不见到柳亦想誓不罢休的架势。
  眼瞅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柳亦想只能唉声叹气的拖着穿戴一新但是却萎靡不振的身体一步三退后的磨蹭到议事厅,桂月跟在他身后端着甜点香茶伺候着,也没有催促就让柳亦想做垂死挣扎。
  好不容易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等候许久已经喝了满肚子茶水的管事们憋着想上茅厕的念头终于侯来了柳亦想的身影。
  才踏进议事厅大门就被无数双饥渴的眼睛紧盯着的柳亦想哆嗦了一下,总有点自己成了案板上待宰的仔猪的感觉。不就是一年没看帐么?至于对他投放这么热切的眼神吗?
  柳亦想才在主位上坐定,管事们就位列两旁,人人手里端着一整年堆的跟座小山一般的总账等候着柳亦想查阅。
  无奈的叹了口气,柳亦想瘫软在椅子上,有点认命的说道:
  “你们把东西全放这儿吧,我慢慢批。”
  一听他这么说,管事们神经紧张起来,更是凑近了主桌焦急的看着柳亦想。其中一名资格老点的管事更是沙哑着嗓子欲哭无泪的喊起来:
  “主子,您可不能再跑了,您要是再不管事我们下面就没办法活了,求求您别扔下我们一走了之啊,主子。”
  一位管事这么说之后,跟着剩下的管事们也都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痛诉他们在没有柳亦想任何批示的情况下运作是多么的艰难,账目是多么的杂乱,心里是多么的惴惴不安深怕出乱子,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又是多么的凄凉造孽。说到后面居然连天降大雨田地连连失收这种成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都堆到了柳亦想不批账这上面来了。
  被管事们眼泪攻势吓住的柳亦想瞪大了眼睛,眼看着情况好像控制不住了,惊恐的哆嗦着瘦小的身体直往椅背里缩,半晌之后看管事们还没有停止的架势就悄悄偏过脸来不安的问了问身后依然温文浅笑等待他吩咐的桂月。
  “诶,桂月,为什么我就说了一句话他们就哭成这样?我说错什么啦?”
  桂月扶住柳亦想退后的身体将他推回原来的姿势,才笑了笑缓缓的说道:
  “上次主子您也说叫管事们把东西放下您会慢慢看,等管事们回来时您已经坐在去塞北的马车上了,所以他们才会担心您此次是否又要出门散心去了。”
  桂月措辞选的相当精炼,没有说是柳亦想看着账目不顺眼所以才摆了管事们一道,扔下烂摊子就跑路,反而是说柳亦想只是散心,为他做足了面子。
  听完桂月的话,柳亦想才隐约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搞了半天是他自己自作孽。看着案桌底下泣不成声的管事们一眼,有些羞恼的微红了脸。虽然他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但是眼睁睁看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管事哭的跟无子送终一般的模样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管事们放心,我拿飞柳山庄前任庄主的名义保证,绝对会看完这些账目的,你们就安心去休息吧。”
  还在隐隐抽泣的管事们听到柳亦想的保证马上一抹袖子恢复本色,变脸的速度快的让柳亦想咋舌。心里忍不住痛骂起来,这些奸诈狡猾的老家伙。但是脸面上却挂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经模样,显示他的话绝对不是打马虎眼。
  “既然主子这么说,那么属下们就退下等候主子批阅了。”
  管事们心满意足腆着肚子走了。
  送完这堆催命的管事,人影刚出门,柳亦想就浑身瘫软在了椅子上,眼瞅着半人高的账目就两眼发晕。家大业大虽然衣食无忧,但是烦人啊!
  突然,柳亦想灵机一动,原本萎靡的精神一下子就振奋起来,从椅子上一蹦就跳了起来,脚不打盹的扯着桂月就往议事厅后门溜去。
  桂月的手里还端着茶壶,正在给柳亦想倒茶,被他猛的拽走也没有慌乱,而是镇定的问道:
  “主子,您还喝茶么?”
  思绪早就飞到遥远地界上的柳亦想正兴奋着,挥了挥手随口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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