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声音都跟着抖起来，虽然赵明的话给他留了充分的退路，但已经足够让我不敢相信了。
　　“我人站在这儿还不足以让你相信？”
　　“你搂我一下我就信。”我原本是想亲自动手的，无奈左手的石膏太碍事。
　　赵明伸手搂主我，“行了？”虽然问我，手倒是没有马上放开的意思。
　　“嗯。”我就势趴他肩膀上。
　　赵明居然就由着我，不过他抬手把我帽子摘了，“没事儿吧？”
　　问得我有点儿茫然，想了想许是问我头上的伤口？“没事儿，皮外伤。”
　　“胳膊呢？”
　　“也没事儿，骨折而已，都快好了。”
　　“你说的到轻巧！”赵明瞪我。
　　“我真没事儿，就是看着严重。”他一眼瞪得我打从心里觉得美。
　　“你咧着嘴傻笑什么？”
　　“没有，你刚才瞪我了你知道么？”
　　我说的这么直白，赵明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推开我：“我回去了。”
　　“……这就走？”别是我闹过了？
　　“你这么活蹦乱跳的，我明天带亮亮来，省得他老念叨你。”
　　“哦！好！你问问他想吃啥，我明儿给他准备。”
　　“行了，你伤员就有个伤员的样子吧。”
　　“那你们明天几点来？”
　　“下午吧，上午我先去我妈那接亮亮。”
　　“好，那……我送你下楼。”
　　“你怎么不说送我回家呢？”
　　“对呀！你等我拿车……呃……”激动过头了。
　　赵明听到车字，微微眯了眯眼，“什么？”
　　“没，没什么，我不送了，我乖乖等着您老人家明天来翻牌子还不行么。”
　　看着赵明进了电梯，我还是觉得不真实，天上掉馅儿饼也不过如此吧？居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不，这中间有个重要的人，崔岩。
　　“崔岩。”
　　“怎么了？”
　　“你找过赵明了吧？”
　　“嗯。”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就说你出车祸了。”
　　“不可能！”
　　“难不成你巴望我替你说好话磨人家？”
　　“……那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啊。”
　　“我给他报表的时候，他看上去欲言又止，我推测他是想问你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我就如实告知了。”
　　“他又不知道我地址。”
　　“我写给他的。”
　　“你让他来的？”
　　“我说你出车祸之后他就一直低着头，最后递我缴款书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想去看看他’，我就把你地址给他了。”
　　“你就不怕人家万一要是往我门外泼油漆呢。”
　　“真要那样我去给你当劳力呗。”
　　“崔岩，谢啦！”由衷的，有这样的哥们儿，这辈子就没白活。
　　“见着了？”
　　“嗯！”
　　“美了？”
　　“嘿嘿。”
　　“嘿什么嘿？赶紧给我精神起来，好些活儿等你回来干呢！”
　　“哦……”切！都听出来他电话那边儿乐了，吓唬谁呢？

　　021

　　这么多天，头一次睡了个踏实觉，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赶紧起来把屋子带自己全都收拾利索。
　　赵明说下午来，那午饭我是吃还是不吃呢？这是个问题。要不煮袋方便面？
　　“叮～”门铃响。该不会是崔岩跟嫂子吧？昨天真应该嘱咐崔岩今儿别管我了。
　　想着往门口走，就听门外：“大哥哥叔叔！快开门呀！”
　　亮亮？亮亮！飞奔至门口，中途拖鞋掉落一只，门一开，亮亮就要扑，被赵明拉住，“你大哥哥叔叔受伤了，别闹。”
　　“没事儿没事儿。”拉着亮亮，再想去接赵明手里拎的东西，发现手已经不够用了……
　　赵明看出我的意图，推了我一把，“厨房在哪儿？”
　　我指给他方位，“赵哥，难不成你打算下厨？”这惊喜大了。
　　“要不你来，我没意见。”
　　“我就会煮方便面和炒米饭。”
　　“那就麻烦你带亮亮玩一会儿去。”
　　“没问题！”
　　拉着亮亮在屋里转了一圈，满足了小家伙新地盘儿探险的愿望后，我蹭到厨房门口，“赵哥，用帮忙么？”
　　“去，你别来添乱就行。”
　　“听人劝，吃饱饭，说不让乱就不乱，亮亮，你看动画片不？”我买了一套《喜羊羊》还没看，正好。
　　“你唱着数来宝，去大栅栏走一圈，没准儿真不用等我这个。”赵明忙里偷闲不忘调侃。
　　“我当你是夸我呢！”在屋里扯着嗓子回他，然后抱着亮亮看动画片。
　　看了不到一集，这厨房里就开始往外飘酱香味儿，炸酱面？“亮亮，你爸爸做饭好吃么？”
　　“好吃！”小家伙回答相当斩钉截铁。
　　“炸酱面做的好吃不？”
　　“可好吃了，不过爸爸特别懒，老是带我回爷爷家吃，都不给我做！”亮亮撇着嘴抱怨，我却觉得心里满足得快要溢出来了。
　　接下来我已经没心思陪亮亮看小羊们和笨狼的纠缠不清了，放下小家伙，我悄悄摸到厨房门边，赵明在忙活，他挽着袖子，脑门上微微见汗。这么简单的画面，却足以让我移不开视线。
　　“你有偷窥的爱好？”人没停下，甚至没看我，但显然这问题是冲我的。
　　“我不是怕碍你事么。”
　　“快好了，你帮我端屋里去吧。”
　　没去端台子上切好的菜码儿，而是伸手搂上赵明的腰，算是情不自禁吧，他却明显僵住，“你……”
　　我赶紧抽回手，心里暗骂自己一百遍，身体上的接触急不来，万一让赵明觉得排斥甚至厌恶就全完了。
　　当没事儿一样赶紧端着盘子去饭厅，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赵明会作何反应。
　　好在，赵明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加上我跟亮亮一个劲儿夸他，气氛显得很是和乐融融。
　　亮亮吃的兴起，干脆挑个面头放嘴里，然后往里嘬，面进去了，炸酱都糊在嘴上，然后还献宝一样让我们看他的花猫脸。
　　赵明想笑，但还是故意沉了脸假装生气的样子：“亮亮，好好吃饭！”
　　唉，当爹就是这么累，为了维持父亲这个大家长的至高形象，总得是唱黑脸的那个，以后我是不是应该配合赵明唱唱红脸的？

　　022

　　这顿饭后，我跟赵明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好像跳过了很多步骤，直接进入了过日子的状态，还愣是有点儿老夫老夫的感觉。
　　这样好，虽然少了点儿激情岁月，但踏实不是么。细水长流顺其自然吧。
　　晚上一个人闲的没事儿，拨了赵明电话：
　　“喂？”
　　“赵哥，我。”
　　“吗？”
　　“我想听你说话～”
　　“你就是闲的！”
　　“谁让你不让我去找你的。”
　　“你们领导给你开工资不是为了让你天天上我这儿闲晃的吧？”
　　“我现在病假中。”
　　“那更不应该到处乱跑了。”
　　“你就是不想看见我。”
　　“对！所以周六不管我找你干嘛你都千万别答应啊。”
　　“赵哥，我错了……”
　　“你还有错？磨牙磨够了吧？我给亮亮洗澡去了。”
　　我越来越发现，赵明这老同志很难搞，他绝对比我心眼儿多！
　　到了周末，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儿发生了，周五下午赵明急火火的找我，说是临时通知他们去开培训会，六日两天不能回家，让我帮他带两天亮亮。
　　我当时就觉得，这是无比的光荣和至高的信任，于是义不容辞，挂了电话就打车杀奔税务所跟赵明会合去了。
　　看见赵明的时候我傻了眼，他拎着包一副马上要出发的样子。
　　“赵哥，你不是马上要闪人吧？”
　　“就是，要不我这么急着找你？”
　　“你好歹把亮亮接过来啊，我去人幼儿园能让我接么……”
　　“我给幼儿园打过电话了，这是幼儿园地址，这是我家钥匙，这是我家地址，这两天就拜托你了！”
　　把东西一股脑交给我，赵明跑向班车，我都飘了，这表示什么？这表示他把家交给我了啊！
　　也许，在赵明心里，我的地位比我想象的要高？
　　冒着泡儿去接亮亮，小家伙儿估计是从他爸那得着信儿了，一见我飞着就过来了。
　　“大哥哥叔叔！”
　　要不是我这手不方便，还真想连人带他那小书包一起拎起来转几圈。
　　在亮亮的带领下，我跟着他回了家，用钥匙开门的那一霎那，心跳加速了，这，是赵明的家！
　　“大哥哥叔叔，这两天你是不是都会陪着我？”
　　“当然了，这可是你老爸交给我的光荣使命～”
　　“哦～哦～”小家伙转着圈儿，“对了，大哥哥叔叔，你饿不饿？我给你煮方便面吧！”
　　晕倒，“我说亮亮，我是奉你父亲大人的命令来伺候你的，你这小东西还给我煮面？”
　　亮亮脖子一梗，“你是伤员，当然是我照顾你！还有我不是小东西，我是男子汉！”
　　“行，小男子汉，我想吃米饭炒菜，你能做么？”
　　嘴一瘪，“不会……”
　　“那你想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出去！”立马嘴角一弯开了花儿。
　　大手拉小手，我们俩向晚饭地点进军，“对了亮亮，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嗯？”
　　“你喜欢叔叔么？”
　　“喜欢！”
　　“那你以后叫我干爹好不好？”
　　“干爹是什么？”
　　“干爹就是能像你爸爸一样那么疼你喜欢你的人。”
　　“哦～好！大哥哥干爹！”
　　“……亮亮，就叫干爹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赵明回来发现称呼变了会有什么反应，不管他，让亮亮叫我声干爹又不过分。

　　023

　　跟亮亮，我们就是爷儿俩的辈分，哥儿俩的关系，那感情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的发展，据亮亮小朋友自己说，我已经跟他爸平起平坐了。
　　周日晚上，帮亮亮归置东西，明儿一早得送他去幼儿园不是。
　　结果赵明同志意外的出现了，大部队要明天休整一天再回来，他实在不放心家里所以特别照顾让他提前脱离了队伍。
　　“亮亮，这两天听话没？”
　　“我可听话了！不信你问干爹～”
　　“干爹？”赵明看向我。
　　“这个，这么称呼听着亲切。”
　　赵明意味深长的扫了我一眼，然后拉着亮亮准备给他洗澡让小家伙睡觉了。
　　看着爷儿俩，我发现，干爹和亲爹的差距那还是显而易见的，我还有极大的努力空间。
　　等赵明把亮亮哄睡了再出来的时候，我打算跟他交代两句就撤，可他老人家冲我一招手，这是打算给我开个工作总结会？
　　正襟危坐，等着赵明发话，结果人家开口说的是：“这两天谢谢你了。”
　　我一下从笔直笔直的坐着变成散做一摊，“赵哥，你留下我就为了跟我见外是么？”
　　“咱俩谁见外？”
　　这从何说起？“我觉得我够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了。”
　　“那你这两天睡的哪儿？”
　　呃……我没敢进他那屋，这两天都在沙发上凑合的。赵明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我应该更积极主动一点儿？
　　我蹭到他旁边，“赵哥，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点点儿喜欢我了？”
　　静……
　　在我以为我问的突兀了的时候，赵明开口：“应该有吧。”
　　我几乎是本能的弹起来搂住他，“赵哥！”
　　“冷静。”
　　“我怎么冷静？你知道你刚才的回答有多重大的意义吗？”
　　“我还没说完呢。”
　　“你……你说。”这句话成功的让我冷静下来。
　　“现在说完了。”
　　“什么玩意儿说完了？”总不会是我自动屏蔽什么吧？
　　“我就是想让你先冷静冷静。”
　　……我再一次认识到，我根本不是赵明的对手。
　　“赵哥，你这算欺负人你知道么！”
　　“一般欺负人只有两种，要么讨厌，要么喜欢，我不讨厌你你是知道的。”
　　“！！！”我噌一下站起来，“内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不敢看赵明，我怕看完就走不了了。
　　赵明倒是没拦我，但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老先生来了一句：“我刚才还答应亮亮明天跟你一起送他去幼儿园呢。”
　　“赵哥，你别这么考验我。”抓着门把手，我克制着奔过去把人压倒的冲动。
　　“你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么？”
　　“我只知道你现在在岔开话题。”
　　赵明摇摇头，“每天回来的房子，却一直没有家的感觉，我想知道你在的话会不会像个家。”
　　松开拉着门把的手，但没马上转身回去：“那，你回来的时候觉得像个家么？”
　　“不像。”
　　哈，先给糖后抽鞭子啊这是。
　　“这就是家。”
　　“你！”回头，正对上赵明的眼神，那一瞬间我心疼了，“这是你说的，我明天就回家打包铺盖去，不行，我现在就去，省得你反悔！”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赵明眼里那种小心翼翼。
　　“我这儿不差你一床被子。”
　　算了，我认了还不行么？也许，我们俩内心渴望的和不安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024

　　人是没走，可我们俩大老爷们儿也不能跟亮亮似的九点就睡觉吧？
　　得找个话茬儿：“赵哥，今儿我是不是就算扶正了？”
　　“你这应该叫续弦吧？”赵明乐着，看来他心情是真的好。
　　“甭管怎么叫，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我前任好歹是能跟你领证儿的，对我你真的没有心理障碍？”这问题我早晚得问，没个说法我这心里怎么也不可能真踏实。
　　“我就是被你吓一跳，不知道在你的范畴里怎么算障碍？”
　　“被一老爷们儿说喜欢，你就不觉得……恶心？”
　　“你说的时候觉得恶心了么？”又是不答反问。
　　“我当然不可能那么觉得！”
　　“所以呀，我也不会那么觉得。”
　　“赵哥，你别绕登我，咱俩这话没有因果关系。你跟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结过婚。在我没招惹你之前，你没想过会找个男人吧？”
　　“确实没想过，但我也仅仅是结过婚而已。”
　　虽然说得简单，可话里透出的无奈，让我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问。
　　“你看的出来我也是闪婚么？”赵明自己接了下去，他是希望我知道吧。
　　“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前卫。”
　　“是没办法，三十好几还没个媳妇，不但家里急，同事朋友都跟着急，三天两头的相亲见面，就见到了亮亮他妈，她那会儿研究生刚毕业，想找个北京的好专心发展，看我是公务员稳当，愣是同意了，我想着人姑娘都没嫌我老，我自然是没什么拒绝的借口，这么着，也就谈了两个月就结婚了。转年有了亮亮，她也有了出国的机会，于是她走了，再回来就是今年回来跟我离婚。”
　　“赵哥！我绝对不出国！就算要去也是带着你跟亮亮去玩儿！”
　　赵明乐了，“行，我信你。”
　　“赵哥，”我拉过他手握在我手里，“我是认真的，谢谢你肯跟我说这些。”
　　赵明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揉了揉我后脑勺，“嗯。”
　　我瞪他，摸小狗呢这是？把他手拉下来继续握在手里，这感觉真好，好到：“赵哥，我困了。”
　　“那就睡吧。”说着，拉我就往里屋走。
　　“我还是在沙发上凑合一宿吧。”手不方便，也搭上那天出来的急没带换的衣服，这都两天没洗澡了我能好意思跟他躺一起么？